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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8章 反对声一浪高过一浪

    第598章反对声一浪高过一浪

    以前皇帝朱佑樘从来没有如此强硬过,如今一反常态,颇有些让人措手不及。www.uu234.ccwww.uu234.cc杨廷和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陛下为什么会一反常态?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陛下现在就像个赌徒一样,根本不在意后边的事情。琢磨了一会儿,杨廷和忽然明白了什么。

    “去请太医院万医正来”杨廷和发下话,自有下人去请医正万宇。不久之后,万宇就来到了杨廷和的府邸,看到这么多大人物集聚一堂,他也是吓了一跳,“杨大人,不知你找下官何事?”

    杨廷和展颜一笑,和善道:“万大人请坐,今日找你来,就是想问问陛下的身体情况。最近一段时间,陛下的病情一直由你们太医院亲自负责,不知万大人可否告知我等,陛下现在身体如何了?”

    万宇眉头紧蹙,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按照规矩,外廷是绝对不允许问这种问题的。可是万宇也不敢直接拒绝,虽然身在太医院,却也明白朝堂上的情况。内阁六部可以说是大权在握,如果得罪了内阁,他这个小小的太医院医正也做到头了。杨廷和等人也看出了万宇心中的纠结,所以也没有催促。

    刘健慈眉善目的笑了笑,“万大人不必用太多顾忌,我们问这个问题也是为了陛下好,今日朝堂上,陛下决意要出京去天津卫,虽然不是太远,但一路上舟车劳顿,怕陛下身子熬不住。”

    万宇咬咬牙,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诸位大人,既然你们今日问起,那下官也就不隐瞒了,反正大家都是为了陛下好。诸位大人有所不知,以前陛下的身子一直是由太医院照料的,可最近四个月,也就是年后吧,陛下很少找太医院瞧病。所以,陛下的身子骨具体如何,下官也不是太清楚。”

    “嗯?”杨廷和等人大吃一惊,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杨一清皱着眉头追问道,“这怎么可能?据本官所知,陛下机会每隔两三天就会找太医院的御医去诊病,万大人作为太医院医正,怎么可能不了解病情?”

    听到这番话,万宇的脸色就更苦涩了,“杨老大人,你真误会下官了。太医院确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去陛下那边,但去了陛下那里后,只是在外屋坐上半个时辰,什么都没做。内廷王公公也下了死命令,此事太医院知情人必须保密,若是传出去,定斩不饶。今日若不是诸位大人问起,下官也绝对不会说的。”

    “竟有这等事?”杨廷和不由得慨叹一声,看来陛下是有意瞒着太医院啊,亦或者说,陛下已经不太相信太医院了。四个月,也就是说陛下以及张国公那些人在四个月前就开始谋划着去天津卫的事情了。这次陛下隐藏的很好,之前一点风声都没露出来。

    刘健靠着椅背,手抚胡须,神色越来越凝重。万宇人老成精,看出刘健等人有话要谈,找个理由离开了杨府。万宇走后,刘健方才叹声道:“怪不得陛下执意要去天津卫,一心要让海运司变得更加稳固,他这是在安排自己的后事啊。如果所料不错,陛下的身子骨熬不了太久了。”

    “这.....我们一直留意着太子那边,如果真是如此,东宫那边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啊!”杨一清有些疑惑,杨廷和却叹息道,“没什么难理解的,想来这事连太子殿下也瞒着呢。如此重要的事情,恐怕只有陛下和张公爷清楚。东宫那边人员复杂,太子年幼藏不住事,陛下瞒着太子也没什么奇怪的。”

    刘大夏有些生气的摇了摇头,“诸位大人,现在我们谈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陛下如今铁了心要去天津卫,我们该怎么办?大家心里应该明白,陛下天津卫一行,是冲着海运司去的。若是海运司立为我大明国策,万民拥戴,以后再想裁撤海运司,可就千难万难了。”

    刘大夏所言,屋中的人都明白。陛下之所以一改常态,变得如此强硬,不惜跟文武百官唱对台戏,还允了马大人辞官归乡,还不是想在生前做一件大事,将海运司变成铁板上的钉子。

    杨廷和坐起身,微微前倾,双手握拳,淡淡的说道:“为今之计,没有他法,苏立言想要带着舰队去天津卫,我们是拦不住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陛下出京。”

    众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制定出一套方案来。当朱佑樘准备着离开京城的时候,当日朝会上的事情也不胫而走,此事在民间引起了巨大的反应,茶楼酒肆全都讨论着陛下去天津卫的事情。到了第二天,太医院、国子监以及京城各大书院突然放弃了上课,无数师生成群结队来到了大明门外。

    学生与祭酒们坐在大明门外,用静默表达着自己的态度。陛下乃一国之君,岂能离开京城?如此枉顾国事,不顾天下苍生,实乃无道昏君,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这就是京城学生的态度,连带着许多百姓也受到了影响。街头两侧,全都是跟着起哄的人,一名老者举着手里的拐杖,大声吼着,“陛下放着国事不管,跑到天津卫迎接什么劳什子的舰队,这是要干嘛?一路劳民伤财,图啥?一定有小人作祟,否则陛下岂会做这种昏庸之事?”

    “陛下收回成命,不要离京去天津卫。马老大人两袖清风,公忠体国,为什么罢了他的官?这朝廷到底怎么了?如此好官都不要,就要那些贪赃枉法的小人......”

    这时旁边一位看热闹的小商人有点听不下去了,不由得伸手拍了拍旁边的男子,“哎,兄台,话不能这么说啊,马老大人怎么就是好官了?他当官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干什么大事!”

    “哼,你懂什么?马老大人这辈子淡泊名利,廉政爱民,当年好多人给他送些东西,全都让老大人退了回来。像他这样的官,若不是好官,谁还是好官?还有,你去打听打听,哪个不说马大人是个大大的清官,像他这样的清官,能不是好官么?”

    旁边的商人大皱眉头,马文升民间风评极佳,这一点倒是真的。可清官跟好官能画等号么?再说了,马文升是清官么?人家真的贪污的时候,能让你看见么?说白了,马文升也是一个沽名钓誉的官,他要真的两袖清风,老家的田产和豪宅是怎么来的?

    “清官又怎么样?光听别人说他好,也没见他当官几十年干什么大事。依我看啊,还不如当朝状元苏大人呢?苏大人入朝才多久?人家折腾起海运司,三十万两黄金充盈国库,如此一来,我朝百姓减轻了多少负担?这才是真正的好官,苏大人当官半年,我们老百姓一家少交一两银子的税,比起苏大人,马大人算什么官?”

    “呸,朝中佞臣,当属苏状元,开什么海运司,还卖官,要说我朝最大的佞臣贪官,哼哼,依俺看,就是苏大人啦。就他,拿什么跟马老大人比?”

    小商人当即就怒了,“愚蠢啊,就算苏大人贪,那又如何,他能让我们小老百姓日子好过点,马大人倒是不贪,可他不贪有什么用?再说了,满朝文武皆污浊,还就他一朵白莲花,我还真就不信了,马大人当官几十年,要是两袖清风,他家田产是怎么来的?”

    “你....不准污蔑马大人!那个苏状元才是昏官.....”男子当即大怒,小商贩毫不相让,“马大人才是昏官,当官几十年,除了捞了点名声,他干嘛了,呸!哎.....你怎么还打人?”

    男子举着手,眼睛瞪得大大的,“粗鄙莽夫......不可理喻.....老子跟你拼了......兄弟们,一起上,打死这个蠢货.......”

    转眼间看热闹的人群中爆发了一场全武行,后来,因为马文升的事情,许多百姓居然大打出手,更让人无语的是,大部分人都觉得马文升是大大的好官,陛下罢了马大人的官职,那就是昏庸无道。支持马文升的百姓人数众多,那些支持苏立言的人很快陷入了被动中。说来也可笑,支持苏立言和朱佑樘的寥寥无几,大多数还都是一些商户。

    本来是阻止朱佑樘出京的,可是后来,有一部分百姓竟然喊起了别的口号,吵着闹着要朝廷惩罚昏官苏立言。平常百姓可不像太学院书生那般文雅,他们闹起事情来,可是会动手的。

    负责警戒的锦衣卫们脑袋都大了,情况越来越乱,这可怎么办?面对眼前的状况,北镇抚司和南镇抚司暂时放弃了成见,拧成了一股绳。凌凯峰跟牟斌站在一起,眉头皱成了川字。如今牟斌可不是指挥使了,自从石文义成了镇抚司话事人之后。似乎是为了羞辱牟斌,致使牟斌的职位一贬再贬,现在已经成锦衣卫指挥佥事了,如果不是有凌凯峰这位南镇抚司指挥同知保着,牟斌估计都被踢出镇抚司了。虽然牟斌职位低了,但凌凯峰还是很尊敬牟斌的。

    “大哥,现在该怎么办?你看看这些愚民,真是气死人了,当年苏老弟做的事情,他们都忘了!年前闹灾,他们口中的好官在干嘛?一个个捐款十两二十两,要不是苏老弟想办法,哪会弄到足量的赈灾款?现在倒好,别人稍微一蛊惑,他们竟然跟着起哄,说苏老弟的不是!”

    “好了,也不要生气了,这些人一直如此。千百年来从来没有变过,没听苏立言说过么?他们是最可敬的人,可有些时候,也是最可恨的人!”

    今天,牟斌终于明白了百姓可敬可恨的意义,就像今天这事,真的能把人气死。可也不得不承认,比起名声,以及民间风评,厂卫比起士林真的差老远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厂卫非正统出身,在士林中没有基础,注定引到不了舆论。

    面对吵闹的百姓,锦衣卫束手无策,人家闹得也不是太严重,只是喊口号而已,难不成还冲上去棍棒相加?如此一来,岂不是坐实了厂卫鹰犬的恶名?当然,厂卫不在乎名声,但不代表破罐子破摔啊。牟斌也是急的冒冷汗,你要么别闹,要么就闹腾狠点,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恶心人呢?

    人群后方,突然变得糟乱起来,一名身材颀长的女子款款走向前方。她额头光洁,面容姣好,一袭长衫,衬托着婀娜的身姿,长发束起,蓝色纶巾,更显几分英气。

    竟然是名动京城的花魁苏三苏大家!京城百姓,少有人不认识苏三,所以,当她出现在人群中后,乱糟糟的局面慢慢变得安稳下来。苏三既然敢来,自然早有准备,她走到高处,脸上满是圣洁之色,大声说道,“诸位,你们今日之举,可曾想过对我家公子公平么?”

    “去岁北地大灾,难民聚集在京城南边,朝廷户部告罄,拿不出银子。陛下下令捐输赈灾,你们口中的那些大人们做了什么?二十两、五两、十两!我家公子又是怎么做的?他抬着棺材进了皇宫,讨来了几万两赈灾银!”

    “又是大旱缺水,还是我家公子在正阳门大街搭起高台,祈福求雨!你们想想,他做过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哪个不是为民谋利,他可曾有过任何要求?他现在不在京城,远在江南,你们就可以如此污蔑他么?你们若是忘了他做过的事情,我没有忘,今天,你们谁要是再污蔑我家公子,请拿出真凭实据来,否则就从我苏三身上踏过去!”

    苏三话音掷地有声,听得附近百姓一愣一愣的。仔细想想,苏大人名声是不好,可做过什么对百姓不利的事情么?好像要没有,要说为民请命,为民谋福,倒是做过一些。大多数百姓都是被挑唆蛊惑的,被苏三这么一闹,讨伐苏立言的心思也就弱了许多!

第599章 我们晕了

    第599章我们晕了

    今日敢站到这里,苏三也有着自己的目的,她要告诉所有人,她苏三不是花瓶,也是可以替苏公子担一些事情的。www.uu234.ccwww.uu234.cc

    御书房,朱佑樘瘫坐在椅子里,脸色有些苍白,“王岳,你能告诉朕,这到底是为什么吗?朕明明是为国谋福,为百姓谋福,海运司强大起来,我大明物产丰富,百姓的负担也少了,得到的东西多了,日子也会越来越好过。可是,他们为什么说朕是昏君?还有那些学院书生,朕不就是想出京去天津卫,怎么就不顾天下苍生了?”

    朱佑樘的心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疼过,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王岳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朱佑樘,因为他是个太监,不是皇帝。有些问题,朱佑樘可以谈,他王岳不能谈。

    不久之后,门被人推开,张懋缓缓走了进来。看到朱佑樘这幅样子,张懋心中长叹一声,拱手道:“陛下,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么就不要太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了。你是皇帝,是我大明朝的国君!”

    朱佑樘仰头看着屋顶,是啊,朕是一国之君。我为什么要被你们束缚,你们凭什么拦着我?

    很快,王岳拿着一道圣旨来到了大明门,圣旨内容很简单。陛下圣意决然,不会更改,大家都散了吧!圣旨一下,后果可想而知,学院书生们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全都觉得自己做的是最正确的事情,为了心中所谓的正义,他们连亲爹亲娘都敢反对,面对这么一道旨意,那更加接受不了了。

    “不行,陛下怎么可以如此恣意妄为?近半年来,朝廷因为海运司还有那皇家舰队发生了多少事情,闹得朝堂上下不得安宁,陛下还要去天津卫?不行,万万不行.....”

    “我们要求陛下收回成命,否则,我们就坐在宫外不走了.......”

    学院师生慷慨激昂,群情激奋,更有甚者已经站起身想要闯宫,情况变得乱了起来。王岳早得了命令,也没有回御书房,而是等在大明门附近。很快,锦衣卫在王岳的授意下,开始对那些闹事的书生展开了行动。只要是闹事的,直接带走,当着众人的面打上二十大板。

    这些书生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哪受过这种苦?二十板子下去,打得惨叫连连,皮开肉绽,听的人心颤不已。可越是如此,学院书生以及百姓们越觉得朱佑樘不对,大骂厂卫鹰犬,没有人性。

    锦衣卫也不是好惹的,厂卫鹰犬没人性?你们不是能骂么?随你们骂,只要敢骂我们就敢打,反正陛下口谕,放开打,谁要是被打死了,那算谁倒霉。

    今天大明门外,京城百姓亲眼见到了让人震惊的一幕。坐在大明门外闹事的京城书院的书生们大部分都遭了锦衣卫的毒手,有一些书生挨了打以后,嘴上叫嚣的反而更厉害了。锦衣卫也不客气,直接抓回来再打。噼噼啪啪的响声不停,大约有三百多名书生挨了板子,还有八名学子硬生生被锦衣卫的板子打死了。

    锦衣卫的凶性彻底暴露了出来,大明门外的人也被镇住了。别看学子们一个个叫喊着为民请命,不惧死亡,可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这些养尊处优的学子们又有几个能扛得住?

    石文义持着刀,大刺刺的站在大明门门口,居高临下道,“都散了吧,再敢闹事,不光是打板子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扔到北镇抚司去。”

    北镇抚司诏狱,那绝对是比阎罗殿还吓人的存在。阎罗殿只存在于传说中,诏狱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进了诏狱的人有几个能活着出来的?一名太学院祭酒黑着脸怒骂道:“你们这**佞小人,陛下就是听了你们的话,才会做出一系列昏庸的事情,你们不得好死.....”

    石文义最近心情差得很,刚刚替苏立言背了黑锅,又碰到闹事的。自己好心劝这些人走呢,结果又被人骂成奸佞小人,呵呵,还真以为我石文义是人见人欺呢?眼睛一瞪,大手一挥,怒道,“来人,把这个不开眼的扔到北镇抚司大狱!”

    “石文义,你这个奸臣,老夫不怕你,不怕你.....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老夫......天啊,老天爷啊,开开眼吧,我大明王朝早晚葬送在你们这群小人手中......”

    闹事的人终于被带走了,可石文义的脸色没好看多少。大明朝要葬送在我石文义手中?这特么太瞧得起我石文义了吧?我们锦衣卫和东厂就是皇帝陛下的狗,我们还能搞得天下大乱?

    锦衣卫在大明门外行凶,内阁六部在宫内行动,文武百官跪在太和殿外不起来,大有跪死在殿外的架势。百姓与学子全都反对陛下出京,这就是民意啊,自古以来民意不可违。

    民意即大义,这一招屡试不爽,可是这一次,朱佑樘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民意不同意,朕也是死不悔改。至于文武百官,你们要跪那就跪,看看谁先扛不住。

    午时到酉时,年迈的杨一清终于熬不住,直接晕了过去,很快便有人将杨一清抬了出去。本来以为朱佑樘应该会有所反应了,可让众人郁闷的是,等来的不是朱佑樘的旨意,而是厨子的两口大锅。锅里有菜,旁边还有馒头,另一个锅里是菜汤。

    “陛下旨意,诸位大人要是跪的累了饿了,可以先吃点东西,然后再继续跪着!”

    “.......”

    杨廷和等人脸色都变了,陛下是从哪学的这种贱招?还真别说,从辰时到现在,滴水未进,一个个饿的前胸贴肚皮。可就算再渴再饿,也不能吃这里的菜和汤啊,这样做就太丢人了。

    杨廷和算看明白了,真的是出啥招都没用,陛下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跪死在太和殿外?嘿,你跪吧!

    继续跪下去,那铁定没有用了,可要是直接起身走人,也丢不起这个脸啊,这不等于直接向陛下认输么?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菜,杨廷和腹部咕咕乱叫。思来想去,他突然呜呼一声,整个人往后倒去,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杨廷和一晕倒,旁边的刘健吓了一跳。杨廷和正当壮年,怎么身子骨比我刘某人还弱?恰巧此时,他看到杨廷和右眼皮抖了抖。

    突然,刘健仿佛明白了什么,两名太监刚把杨廷和搀走,刘健便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嗯,刘大人也晕了!只是,杨大人刚晕过去,你就接着晕,是不是太巧了?

    王岳坐在太和殿台阶上,一直观察着文武百官。百官们不吃不喝,王岳却不是,他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喝着茶。眼瞅着刘健晕倒后,他嘴角抽了抽,心中不由得冷笑起来。这些文官真够可以的,一看死跪这一套不管用,又不好拉下脸认输走人,结果就想出这么一招来。

    果不其然,有杨廷和跟刘健打头,其他人也全都明白了过来。能跪在太和殿外的,哪个不是当朝大臣,这些人各个都是人精,要是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就别在朝堂上混了。

    王岳亲眼看着内阁六部的人一个个晕过去,大家配合的非常好,时间相互错开,间隔一段时间。从酉时中旬,晕到子时中旬,也算是苦了这群大臣了。当然,最倒霉的是最后那位,估计是一半装晕,一半是真的晕头转向。

    五军都督府衙门,一对爷孙俩正坐在屋中坐着,二人全都一副愁容。今日闹出这么大乱子,虽然跟都督府没什么关系,可是张懋和张仑却无法不挂在心上。所以,爷孙俩一直待在都督府没离开,就想看看结果如何。张仑可不像张懋这般镇定,有点搂不住火,“爷爷,那些人真的是欺人太甚了,苏大哥顶着那么大压力,千辛万苦把皇家舰队折腾起来了,还为我大明朝弄来这么多好处,他们就看不到么?最可恨的就是外边那些士林学子和百姓,别人稍一蛊惑,他们就跟着瞎起哄。”

    张戎抚着白须,淡淡的看了张仑一眼,“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遇事要冷静,你说的这些,那些人怎么可能看不到?事情的根本就不是这些,而是在于权力,他们不是真的觉得海运司祸国殃民,而是不希望海运司控制在我们手中。你呀,没事儿多静下心来琢磨琢磨。”

    子时将过,一名校尉喜笑颜开的跑了进来,不用催促,便将太和殿外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老公爷、小公爷,那些大人们现在已经都被抬走了,眼下太和殿外已经空了。”

    张仑顿时乐了,“装晕?这些人还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不是要跪死在太和殿外么?赶明醒了接着跪啊!哼.....得了,爷爷,既然事情已经了了,咱们也会去歇着吧。”

    张懋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他这次也有点佩服内阁六部那些人的。找到了台阶下,还保住了面子,真够难为杨廷和那些人的。不过,依旧改变不了这群人无耻的真面目,论起无耻来,这些人可比苏立言无耻多了。苏立言是明着无耻,这群人是暗地里无耻。

    第二天,锦衣卫严防死守,生怕内阁六部以及书生们再来闹事,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到人影。石文义立马就有些无语了,昨天一个个闹得要死要活的,尤其是内阁几位大佬,一副陛下不收回成命就跪死的架势,今个咋就没动静了?

    看来,不管是什么人,有点豁出去了,还真有点难办啊。这不,陛下豁出去不要名声,一心当昏君的时候,内阁六部也拿陛下没辙了。

    天子离京的事情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而此时的苏瞻早已经行驶在海面上了。自从到了崇明岛后,苏瞻并没有停留太久,很快就发船北上,此次船队的目的地就是登州港。山东登州港,靠着天津卫非常近,也适合停靠大型舰队,苏瞻要在登州港等两天,等跟王守仁的主力舰队汇合后,再前往天津卫。

    登州,乃是渤海湾附近的天然港口,自从隋唐时期,这里便是水师驻扎的要地。山东方面并不知道皇家舰队要在登州停靠的消息,皇帝朱佑樘出京到天津卫的消息还没传到这里,所以当苏瞻的几艘宝船抵达登州港后,弄得登州紧张不安。没有上边的命令,登州知州席崇穗可不敢让宝船靠岸,于是赶紧派人上报山东布政使司。

    登州水面,几艘巨型宝船排成一排,对面是如临大敌的登州水师。苏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对面的登州水师,看来登州方面是不希望皇家舰队在登州靠岸啊。

    想想也能理解,海运司与内阁六部势同水火,山东布政司又是内阁六部自留地,登州方面肯定不希望皇家舰队把手伸到这里来的。登州水师千户魏子程扯着嗓子大声喊道,“苏大人,还请你谅解,不是末将不放行,实在是朝廷又规定,没有上边命令,不得私自调动兵马。”

    苏瞻当即就乐了,皇家舰队找个港口靠岸,怎么还变成私自调动兵马了?搞得跟谋反作乱似的。

    苏瞻懒得废话,他知道跟这些人说再多话也没用,双方不是一路人,没有道理可讲。招招手,将小王喊了过来,“让人放两炮!”

    小王赶紧去传令,很快,宝船上两艘火炮调转炮口对准了远处的海面,顷刻间,轰轰两声,远处溅起巨大的水柱。两炮下去,登州水师的人全都看傻眼了,魏子程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火炮不是没见过,但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威力的炮啊,最可怕的是还能在船上放炮!

    娘的,上边的人动动嘴皮子,老子就要领兵来挡着,这要是惹恼了对面的苏大人,就登州水师这点小破船扛得住人家几炮啊?

    “苏....苏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不让靠岸,船队又闲着没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放两炮打打鱼!”

第600章 紧紧拉住你的手

    第600章紧紧拉住你的手

    “......”魏子程都要哭了,大炮打鱼,骗傻子也没这么骗的吧?威胁,这绝对是威胁,魏子程赶紧大声喊道,“苏大人,有话好好说,你要体谅一下末将啊,这都是上边的命令啊!”

    苏瞻神情严肃的皱了皱眉头,本公子体谅你,你也得体谅下本公子啊!

    魏子程有魏子程的难处,但是苏瞻也有自己的难处。皇帝朱佑樘迎接皇家舰队的事情,对海运司未来的命运太重要了,这期间什么阿猫阿狗都有可能跳出来制造困难。如果不提前进驻登州,把可能的危险扫除干净,一旦迎接仪式出什么意外,那可就真的万死难辞其咎了。魏子程率领着登州水师不放行,苏瞻自然不能跟他们干耗着。

    苏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自己还没上岸呢,就派水师过来给个下马威,真以为他苏某人是泥捏的呢?双手合在一起,十指交叉,冷峻的面庞望着对面的水师舰队,“萦袖,传令下去,各部端起刀枪,炮口对准了,给我冲过去,谁要是敢拦着,给我炸平了!”

    有了苏瞻的命令,几艘宝船顶在前边,舰队齐刷刷的朝着登州水师行驶而去。宝船,那是这个时代海面上的巨无霸,只看外形,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更何况那黝黑的炮口?魏子程吓得脸都绿了,不说那可怕的大炮,光这些巨型战舰撞过来,自己这边也扛不住啊。登州那帮子人是给我挖坑呢,你们动动嘴皮子,老子却要带着人正面硬扛。你们不是说没事的么?可特么苏大人为何会下令舰队撞过来?

    早就听说过苏大人不好欺负了,没想到,苏大人了不仅不好欺负,骨子里还带着点街头恶痞的狠劲。你可是朝廷大员,怎么就说打就打呢?再怎么说,咱们都是朝廷的人啊!

    副将陆林面如土色的问道:“魏将军......撞过来了.....要撞过来了,咱们打还是不打?”

    魏子程转过身,举起手,一巴掌呼在了陆林的脸皮上,他瞪着眼睛骂道:“打?打个屁啊,刚刚那大炮的威力你没看到么?就算没有大炮,你瞅瞅人家那宝船,你拿什么跟人家打?说,你是不是想死啊?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传令下去,让兄弟们让开路,这事儿咱们管不了了。”

    虽然挨了一巴掌,可陆林心中一点怨念也没有,因为自己足够蠢啊。退了两步,陆林捂着脸颊看着魏子程,“那.....那知州大人以及布政司那边要是责难起来,我们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那些人明知道姓苏的不好对付,还让咱们来扛,坑谁呢?眼下苏大人已经玩真的了,我们要是在这里丢了命,亏不亏得慌?布政司那边责难?呸,我们以后听苏大人的!”

    魏子程能力不强,但是眼光很毒,否则也不会几年时间成为一名水师千户了。看到庞大的宝船舰队,要是还没点别的想法,那自己就是蠢猪了。以后这大明海疆说不得就要靠皇家舰队了,至于大明水师,那就是躲在岸上的娃娃,受欺负的料。再过两年,搞不好大明水师都要归海运司管辖了,再想想苏大人跟太子殿下的关系,啧啧,这个时候倒戈,绝对不亏。

    登州水师迅速让开了路,宝船顺利驶向登州港,眼看着登州码头越来越近,苏瞻怒色稍霁。这个魏子程还算有点眼力劲,否则,真要是冲突起来,对谁都没好处。

    登州方面的官员,苏瞻也做过了解,尤其是对席崇穗和魏子程。席崇穗乃是杨一清的门生,想想自己跟杨一清的关系,苏瞻就打消了将席崇穗拉拢过来的念头,不过这个魏子程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虽然魏子程没什么能力,但是只要他肯听话办事,那就可以了。

    最后一艘福船上,装着许多物资,看上去像是存储生活物品的货船。大部分人都将注意力放到了几艘扎眼的宝船上,没人注意这艘不起眼的福船。别说魏子程,就连皇家舰队这边也很少有人把这艘福船当回事。可这艘福船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货仓里居然还藏着暗格,此时,约有二十几个身着便装的人藏在货仓之中。

    风自怜躺在软垫上,透过气孔望着外边的情况。跟她在一起的,全都是铁手堂的亲信。这次苏瞻北上,风自怜也秘密的跟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很少,除了张紫涵和苏瞻,再无第三个人知晓。眼看着麻烦解除,离着岸边越来越近,风自怜慢慢坐起身,“都准备一下,上了岸之后,照计划行事。”

    众人轻声点了点头,只是其中一人一直绷着脸,神色难看。风自怜蹙了下眉头,面色不悦的问道:“老吴,你这是什么态度,对我的安排有意见么?如果什么异议现在就说,我不希望有人做事的时候不用心!”

    老吴吞了下口水,慢慢抬起头来,“当家的,不光我有意见,兄弟们都有意见,咱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居然是替朝廷做事,我们当初建立铁手堂,可不是为了这个。”

    风自怜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妩媚的双眼扫过众人,淡淡的问道:“你们都跟老吴一个想法?你觉得我是在替朝廷做事?”风自怜出声询问,众人全都低下了头,无人回答。不过大家这个反应,也相当于默认了老吴的话没问题。

    风自怜很生气,她没想到手底下的人居然会有这种想法。看到风自怜脸色难看,旁边一名女子伸手抽了一下老吴,“老吴,你胡说八道什么,马尿喝多了么?”

    “哎,盼儿,你打我干嘛,我也是实话实说啊!”听到老吴的话,盼儿反而更生气了,“老吴......还有你们,一个个长着脑袋干嘛用的?我们什么时候替朝廷做事儿了?我们一直都在为自己做事儿,你们不想想,晴儿姐跟苏公子是什么关系?替苏公子办事不就是替晴儿姐办事?”

    “盼儿,你是什么意思?”老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浓眉毛皱在了一起。盼儿顿时就郁闷了,这些夯货,话说的如此明白了,怎么还听不懂呢,“晴儿姐和苏公子是一家人,你们这群笨蛋!若非如此,秘密北上登州这么重要的事情,会让我们跟着?”

    老吴等人全都扭头看着风自怜,脑门上刻着一个个大大的问号!这下风自怜脸色就有点红了,饶是她见多识广,此时也有点羞恼,“看什么看?你们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行!你们听好了,铁手堂是铁手堂,锦衣卫是锦衣卫,我们做的事情永远不能让锦衣卫知道。”

    “明白了!”众人这才点了点头。很快,船只靠岸,风自怜带着人悄悄地消失在登州码头,很快就有接应的人将马匹送到了他们手中。回望登州一眼,风自怜带着铁手堂的人迅速打马远去。

    另一边,苏瞻和张紫涵并没有忙着上岸,依旧停留在船舱之中,萦袖来到门口,小声说道:“公子、大小姐,魏子程求见!”

    “让他进来吧!”苏瞻和张紫涵留在船上,就是为了等魏子程。外边的魏子程也是忐忑不安,独自拜访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很清楚,所以很担心苏瞻不接收他这个水师千户。今日之举动肯定会引起布政司那边的反感,如果苏大人再不收,那可就是两头不讨好了。

    来到船舱中,魏子程赶紧诚惶诚恐的施了一礼,“大小姐,苏大人,刚刚末将多有得罪,还请二位海涵啊,末将也都是被逼的啊。知州衙门借了布政司的口令,强迫末将出码头拦着的。”魏子程一边说,一边观察苏瞻和张紫涵的脸色,见二人没有生气的迹象,心里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呵呵,魏千户何罪之有,大家各司其职,各有误会,本官能体谅你的难处。只要魏千户以后别再做事如此莽撞就可以了,大家互相扶持,岂不是更好?”

    苏瞻一番话,听上去不错,但仔细一琢磨,却是软硬兼施。一方面宽慰魏子程不必担心,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同时,也巧妙地提醒魏子程一下,以前做了些什么没关系,可以后要是再敢做不利于苏大人的事情,那就准备好倒霉吧。

    魏子程听得明明白白的,放松的心情立刻紧绷起来,手心都开始冒汗了,忙不迭说道:“苏大人放心,以后末将一定安心做事,不敢有半点怠慢。”

    登州码头,知州席崇穗带着登州官员来到了码头边上,衙门衙役以及登州卫兵马将码头堵得严严实实,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苏瞻带着人施施然的下了船,看到这幅景象,脸上毫无惧色,“哟,诸位大人,你们这是来迎接本官的么?如此就不必了,此次秘密北上,乃是有要务在身,不宜大肆张扬。”

    席崇穗本来挺帅气的一张脸,硬是被气的扭曲起来。神特么不宜大肆张扬,你特么骗鬼的吧?既然不宜大肆张扬,你来到登州附近就放炮,就你那两声轰天大炮巨响,搞得尽人皆知。你这要不是张扬,什么才算张扬,我看你就是跑到登州耀武扬威的。

    席崇穗拱拱手,面色不善的冷笑起来,“呵呵,苏大人,你领兵突入登州,意欲何为?你虽然身为皇家海运司海运使,但不经允许,来到我登州,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啊?”

    “怎么不合规矩了?请问朝廷可有什么规定?海运司只能在浙江活动?据本官所知,海运司承载着我大明对外海贸,既然身兼重担,那么皇家舰队自然可以在任意港口停靠。而且,本官这次来,是想收购山东特产,运往海外,为我大明百姓换来更多的好处,这不算坏规矩吧?”

    “这.....”席崇穗有些哑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苏瞻了。朝廷没有明文规定皇家舰队可以停靠在任意码头,但同样也没有明文规定不能停靠。这下就有了漏洞,舰队停靠的事情放到一边,海运司承载大明海贸的事情却是确凿无疑的。苏立言说是来做买卖的,你还真拿他没辙。可是你特么带着宝船大炮做买卖,这撒谎撒的也太不走心了吧?

    随着苏瞻上岸,一队队海运司士兵也成群结队的上了岸,他们握紧刀枪,神情戒备。苏瞻的态度很明显,既然来到了登州码头,那就不会轻易离开的,实在不行,咱们就打一场。

    苏瞻一直都有股子狠劲,而此时,也需要这股子狠劲。如果这个时候弱了气势,那自己铁定要被赶回海里去。现在就看席崇穗等人有没有魄力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苏瞻这般果断的。朝廷兵马在登州码头大打出手,这种事情传扬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苏瞻是不怕担责任的,自从自己建立海运司后,就一直在刀尖上起舞,每时每刻都处在风口浪尖上。有老祖宗张懋以及朱佑樘父子保着,只要不谋反作乱,只要海运司不垮,谁能把本公子怎么样?

    苏瞻是绝对不怕的,但席崇穗怕啊。下命令开战不难,可一旦追究起来,他席崇穗该怎么办?席崇穗拿不定主意,只好用眼神去看周围的同僚,希望同僚们能提供点意见。可让席崇穗没想到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其他人全都躲避着席崇穗的视线。

    能当官的又有谁是傻子?一旦提议动兵硬来,事后肯定要被追究责任的。你席大人不想倒霉,其他人也不想倒霉啊。

    一看同僚们这个架势,席崇穗那叫一个气,可他又能怎么办?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苏瞻已经走到近前,在席崇穗讶异的目光下,苏大人猛地拉住了席大人的手。

    “席大人,这次劳你亲自迎接,真是过意不去啊!”

    “......”

    迎接你?鬼才来迎接你呢,靠,苏立言,你抓这么紧干嘛,你特么撒手啊?

第601章 试炮

    第601章试炮

    席崇穗苦着脸用力甩了甩手,却没能挣脱苏大人的魔爪。UU小说www.uu234.cc苏大人心中暗笑,我虽然是战斗力渣渣,但对付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书生还是没问题的。

    席崇穗都要哭了,这下就是想下令开战都不可能了,一旦下令开战,苏立言肯定会先拿他席崇穗开刀的。

    突然,觉得好像是单刀赴会,而我席崇穗就是那个鲁肃!苏瞻可不会管席崇穗心里怎么想的,回过头笑眯眯的喊了一声,“丫头,把送给席大人的礼物送过来。”

    萦袖煞有介事的捧着一个小木盒走上前来,打开盒子,只见里边放着一把没有刀鞘的匕首,寒光闪闪。看到这把匕首,席崇穗都要尿了。大家都是读书人,送礼都送文雅的东西,还是第一次见当场送匕首的,还特么是一把不带刀鞘的匕首。席崇穗脸色煞白,急得冷汗直冒,偏偏又挣脱不开。

    苏瞻空出一只手,拿起匕首,横在身前晃了晃,“席大人,你看这把匕首质地如何?此匕首可是龙泉大师傅亲手制作,采用精铁凝练而成,你瞧瞧这锋刃,今日便将这把匕首赠与席大人,还望席大人莫要推辞!”说着话,苏瞻将匕首往前挪了挪,匕首锋刃离着席崇穗的脸皮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匕首上传来的寒意。

    看着近在眼前的匕首,席崇穗很想哭,当官半辈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简直不按套路出牌啊。席崇穗相信,如果自己拒绝这份礼物,下令强行将皇家舰队赶回大海的话,苏立言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这把礼物送进他席崇穗的胸膛。郁闷啊,我这是碰到什么人了?都是朝廷官员,熟读诗书,做事情应该中正平和才对啊,怎么上来就动刀子?

    席崇穗不想死,为这么点事送了性命,值得么?而且,就算是自己死了,苏立言也未必会偿命。登州官员以及士兵们都等着席崇穗的命令,没有席崇穗的口令,他们谁也不敢乱动,更何况席崇穗现在还在人家苏立言手中呢。

    良久之后,席崇穗勉强的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呵呵.....苏.....苏大人,你太客气了,下官.....很喜欢这把匕首。现在可否放开下官,下官有点不太适应!”

    “那怎么可以?苏某知道席大人待人热忱,热情好客,但苏某不喜铺张浪费,此来登州,粗茶淡饭就好。席大人哪也不能去,咱们多年未见,可有许多话要说呢”苏瞻将匕首放回盒子里,揽着席崇穗的胳膊往前走去,“来,席大人,咱们一起进城,一会儿好好叙叙旧!”

    “.....”神特么叙旧,咱们之前认识么?老子考科举的时候,你还在祥符玩泥巴呢。头一次碰到如此无耻的人,席崇穗被搞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只能不情不愿的跟着苏瞻朝登州城走去。跟登州官员错身而过时,还不忘使眼色,示意登州方面的人赶紧撤下去。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拿苏立言没办法了。苏立言一上岸就不走寻常路,直接拿席崇穗大人做人质,登州方面就算有使不完的力气也得憋回去。

    可怜的席崇穗准备了许久,结果还没动手呢,就让苏瞻一顿乱棍打蒙了。很快,席崇穗陪着苏瞻去了登州驿馆,不是他想来,实在是走不了,苏瞻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紧紧贴着。席崇穗跟着去了驿馆,登州府衙这边群龙无首,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更让人头疼的是山东布政司方面也没下一步指示,一时间,只能任由海运司的人进驻登州。

    张紫涵并没有急着进城,看着苏瞻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内后,她的嘴角不禁露出几分笑容。虽说苏立言总喜欢使一些歪招,但是效果却出奇的好。现在登州衙门的官员暂时被吓唬住了,接下来就看她张紫涵的了,“铁虎,着令各部抓紧时间进城,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码头控制住。”

    铁虎点点头,带着人去办事了。登州码头是山东非常重要的贸易港,大明朝一代,其贸易规模甚至超过了天津卫。如此重要的地方,山东布政司自然十分看重,仅仅是登州码头,就驻扎着两股势力,一股势力是魏子程的登州水师,另一股势力是船舶司的兵。

    登州水师负责巡视海面,船舶司兵马负责拱卫登州港。皇家舰队想要接手登州港,最大的阻力就是船舶司。大量的海运司士兵登岸,几艘宝船更是直接向西航行,炮口对准了岸边的船舶司大营。皇家舰队这番动作下来,就算是傻子也看出他们想干嘛了。

    船舶司大营如临大敌,集中兵力跟门口的海运司士兵对峙,可对海上的大炮,他们就有些没招了。海运司方面虽然兵少,但赢漫文丝毫不惧,一身红色罩甲大马金刀的坐在大营门口。双方还算比较克制,谁也没敢轻举妄动。

    登州衙门那边已经彻底乱了套,如今席崇穗不在,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当然,其他人也可以拿主意的,可谁又想担责任呢?眼下的事情,一个搞不好就是要掉脑袋的,聪明的做法就是别没事找事。皇家舰队围攻船舶司衙门,摆明了就是冲着布政司去的。山东布政司乃是内阁六部自留地,肯定不希望看到海运司出现在山东地界上的。

    “祝大人,船舶司那边送来了好几道公文,询问我们该怎么办,现在席大人不在,数你最有威望,你可一定要拿个主意啊!”衙门官员七嘴八舌的围着同知祝敏园,把祝敏园弄得心里毛毛的。这群老狐狸,让我拿主意,当我傻呢?这个时候拿主意,后边要是出什么事儿,那可就是丢乌纱帽的事情了,很可能会丢脑袋的。

    祝敏园被逼的没办法了,站起身长叹一口气,“诸位....诸位.....不要乱,请听本官说一句。船舶司那边的事情,不是我们不想管,实在是管不了啊。按照朝廷规矩,船舶司归布政使司衙门直接管辖,我们无权过问。若是登州水师有问题,我们能拿个主意,可是船舶司那边的事情,我们没那个权力啊。”

    听了祝敏园的话,众人眼前一亮,不得不心中暗赞一句。祝大人说得对啊,咱们完全可以把问题推给船舶司,让他们去请示布政司衙门吧。祝敏园的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拥护,居然一个反对的都没有。出现如此奇葩的一幕,不仅仅是因为登州官员不想惹麻烦,更重要的是登州衙门一直跟船舶司那边有不小的过节。

    船舶司隶属布政司衙门直接管辖,赋税自成一体,经常不把登州衙门当回事儿,搞得登州官员心生不爽。现在船舶司遇到了难处,登州官员要是能给好脸色看那才见鬼了。你们船舶司本事大,让布政使司衙门替你们解决问题吧,至于会不会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就不是登州官员该考虑的问题了。

    既推卸了责任,又不给自己惹麻烦,一举两得啊。就算事后布政司衙门算后账,也不用怕,登州衙门不得插手船舶司事务可是布政使司衙门定下来的。

    船舶司大营,指挥使付明亮心急如焚的在屋中走来走去,已经送出去好几封求救公文了,登州衙门那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管怎样,你们倒是回个信啊。千等万等,终于等来了登州衙门的回信,可是看完信,付明亮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晕过去。

    “这群浑蛋......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斤斤计较.....他们也不想想,一旦海运司插手登州港,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蠢货.....这群蠢货.....”付明亮暴跳如雷的大骂着,他却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会有今日之局面,若不是船舶司跟登州衙门的关系太僵,也不会出现这种没人帮忙的局面。

    现在登州方面的人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指望都指挥司那边的兵马赶紧来驰援了。娘的,之前皇家舰队在海上放的两炮,那威力可是看得真真的,这要是十几门火炮朝着大营轰过来,拿什么扛?付明亮心里很着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主动放弃船舶司大营也是一条路,可是这条路他不敢走。

    轰......轰......

    突然一阵猛烈的巨响传来,紧接着地面跟着颤了三颤。付明亮脸色苍白,双腿发抖,要不是顾忌个人威望,他就要蹲地上了。娘的,皇家舰队的人开炮了,这特么.....你们还真敢开炮啊?

    付明亮待不住了,赶紧冲出房间,来到外边,就看到副将灰头土脸的跑了过来,“呜呜.....付将军,海运司的人开炮了,咱们留在西边的营房都给炸塌了.....这炮忒厉害了,一跑下来一个大坑.....太.....太吓人了......”

    看到副将这副鬼样子,付明亮心中的火气更大了,“赵老三,你给老子镇定点,赶紧去组织人手,去大门挡着,千万不能让那娘们带兵冲进来,我们还要......”

    轰.......付明亮话说到一半,又是一阵巨响,然后吓得他差点没蹲地上。只听一声刺耳的蜂鸣声传来,赵老三眼疾手快,抱住付明亮的腰就往前边空地上跑,“将军小心,又来啦.....”

    总算安全了,回头看了一眼,付明亮整个人都呆住了,只见自己住的营房被炸塌了,旁边还多了一个黑坑,这个坑足有一丈多,埋他付明亮绝对没问题。幸亏赵老三反应快,否则现在他付明亮就是坑里的尸体了。终于明白赵老三为什么会一把鼻涕一把泪了,面对这种火炮,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啊。

    付明亮突然有点顿悟了,皇家舰队的人这是玩真的呢,这样的炮击下来,要是不死人,那特么就见鬼了。

    带上赵老三,付明亮直接冲向了大门,“赢漫文,你们炮击船舶司大营,意欲何为?你们知道自己在干嘛么,这是在谋反,这是在叛乱......朝廷不会放过你们的.......”

    赢漫文丝毫不理会付明亮的威胁,好整以暇的捋了捋自己的发丝,“付将军可不要乱说,谁谋反了?刚刚得到消息,舰队正在测试新式火炮,因为火炮乃是新研发的,准头有些差,有炮弹落到了船舶司大营,纯属误炸!”

    “误炸?你骗鬼呢?就算准头再差,一口气落下来这么多炮弹?”付明亮的脸都气绿了,话音刚落,就看到赢漫文的往后退了退。没一会儿,人群分开,露出四门新颖的火炮,黝黑的炮口正好对准船舶司大门。付明亮顾不得生气了,赶紧举起手怒道,“赢漫文,你们想干嘛?你别告诉老子,你这样也算是误炸......”

    付明亮觉得很委屈,你都把炮口对准大营门口了,还特么误炸,有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赢漫文瞪着美目,没好气的挥了挥手,“付将军,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们只是想在这里试试火炮,看看具体能打多远,期间如果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也是天意!”

    付明亮气的浑身打哆嗦,奈何形势比人强。你们在大营门口试炮,打远了还好,直接掉海里了,可要是打近了呢,炮弹全落我们营里了。你们是不把我们炸死不甘心啊,这也太霸道了。

    良久之后,付明亮咬着牙关吭哧道:“传令下去,我们撤!不过,赢将军,回去告诉苏大人一声,这事没完,咱们走着瞧!”

    赢漫文丝毫没把付明亮的话当回事儿,看海运司不顺眼的人多了,你又算老几?早点离开不是挺好的,也省得舰队浪费炮弹了。

    随着船舶司撤离大营,皇家舰队彻底掌控了登州港。当消息传到驿馆后,席崇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付明亮那家伙也太怂了吧,这才坚持了多久,三个时辰都没有吧!

    现在白字席崇穗面前的路有两条,一条是跟苏大人合作,一条是继续对抗。

第602章 圣门唐若离

    第602章圣门唐若离

    对抗下去,下场可想而知,看看付明亮的遭遇就知道了。UU小说为了尽快拿下登州港,皇家舰队居然真的朝着船舶司大营开炮,这股子狠劲简直吓死人了。

    以苏大人的魄力,保不齐会将登州衙门的人清理一遍,他能对船舶司开炮,同样也可以对登州衙门动刀子。登州现在这种局面,是席崇穗没有想到的,他主要是没料到苏瞻会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开炮直接轰船舶司大营,后硬抢登州码头,这一桩桩一件件,几乎等同于造反。

    房间里放着一张桌子,几碟菜,并不是什么豪华丰盛的晚餐,但是苏瞻和张紫涵却吃的津津有味。在海上飘了这么多天,粗茶淡饭的,终于可以改善下伙食了。房门被人推开,陆丹雪和萦袖各自端着一盘菜走了进来。陆丹雪系着围裙,一双醉人的桃花眼毫无顾忌的瞅着苏瞻,“公子,好吃么?”

    “咳咳.....还行,还行,没想到你这做菜的手艺如此了得!”苏公子此话一出,旁边的萦袖就有些生气了。以前经常给你做饭,你也没夸讲过半句,这狐媚子做一次饭,瞧你笑的这个贱!

    萦袖赌气的将盘子重重的放在桌上,陆丹雪丝毫不受影响,凑近苏瞻,腻声道:“奴家懂得可多了,有时间,公子可以试试啊!”

    “.....”苏公子当即就惊了,这话说得也太露骨了吧,你是真不怕惹张大小姐生气啊。再说了,对面还有个外人呢。席崇穗坐在屋里,屁股如坐针毡,他总觉得气氛有点诡异,陆大家跟苏大人到底是啥关系?陆大家跟张大小姐又是啥关系?既然张大小姐醋劲不小,为什么不把陆大家赶走?

    事实上,席崇穗想走,可又不敢走。对面那个男人,当初可是硬生生气晕了恩师杨一清,要是让人知道他跟苏立言坐在一张桌子上把酒言欢,以后还怎么做人啊。士林中人最重名声,尊师重道更是为人看重。席崇穗想知道苏立言想干嘛,可对面这位进了屋就是吃吃喝喝,真是要命了!

    看到席崇穗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张紫涵放下筷子,眯着美目小声道:“席大人,怎么不动筷子,是不是饭菜不和口味?若是如此,再让她们去做!”

    “.....”席崇穗都要哭了,张小姐,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我席某人坐在这里一筷子没动,一口没吃,哪知道合不合口味?再说了,这番我吃得下去吗?你们两口子到底想干嘛?

    萦袖本来有点生陆丹雪的气,听了张紫涵的话,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偏偏又不敢笑个不停,只要偷偷掩住了嘴。小姐以前挺端庄大方的,现在也被苏立言带坏了。

    张紫涵可不是有意讥讽席崇穗,话出口后,她才反应过来此话多有不妥。另一边,席崇穗喉头动了动,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苏大人,张小姐,你们将下官扣在此处,意欲何为?你们指使皇家舰队炮轰船舶司大营,这是在谋反。”

    张紫涵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一双眸子扫过席崇穗,冷声道:“谋反?今天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但愿你不要成为最后一个。哼,导致今日这种局面的原因,我们不说,席大人心里也清楚。多的话,本小姐不想多说,苏大人既然在浙江建立了海运司,那么这条路就一定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这条路崎岖难行,只能一步一步的铲过去,为了让未来的路更安稳,哪怕是千年灵芝挡在路上,也会毫不犹豫的铲下去。舰队驻扎在登州港期间,我们不容许发生任何意外,船舶司那边不同意,那只能把他们赶走,那么.....席大人,你的意思呢?”

    席崇穗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压力,再也控制不住,额头上冷汗涔涔。张紫涵的话太直接了,也很有力。虽灵芝挡路,也要铲下去。这就是决心和魄力啊,选择了海运司这条路,就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为了海运司,可以炮轰船舶司大营,同样也可以炮轰其他衙门。谁要是敢阻拦皇家舰队掌控登州港,那么便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该怎么办?这一刻,席崇穗心生恐惧,丝毫不敢违逆苏瞻和张紫涵,可自己所处的位置,又不得不去针对海运司。席崇穗很矛盾,一边是恩师内阁六部,一边是强势的海运司。

    想了好久,席崇穗犹豫道:“苏大人、大小姐,你们也知道,下官能管的只有知州衙门,上边还有知府衙门和布政司,布政司的命令,下官不能不顾啊,而且....衙门也不是下官的一言堂!”

    话未说完,原本笑呵呵吃饭的苏瞻突然将筷子重重的拍在了桌面上,啪的一声响,吓得席崇穗打了个哆嗦。苏瞻转过头,脸色阴晴不定的笑了笑,“席大人,我们问的是你的意思,布政司?他们暂时还没法将手伸过来,至于衙门里的人,哼哼,只要你苏大人不发话,他们谁敢乱来?你觉得他们不怕死?”

    不怕死?能不怕死么?席崇穗的心脏怦怦乱跳,他觉得苏瞻正用一把匕首对准了他的胸膛,随时都可能要了他的命。这个苏立言,绝对是官场上的异类,说话做事雷厉风行。

    苏瞻的话再明白不过了,听不听话,不听话弄死你。知州衙门那边的人也是一样,谁不听话弄死谁。咱们都是朝廷命官啊,怎么可以这样办事?你特么是二愣子吧?席崇穗很怀疑,这货到底是怎么连中三元的,简直气死个人。心中叹口气,恩师,对不住了,不是学生不支持你,实在是对手太坑人啊,遇到苏立言这个对手,我能怎么办?

    “苏大人.....只要你能顶得住布政司那边的压力,下官这边绝无问题。只是.....下官是杨老大人的门生,下官不想让他老人家生气!”

    “嗯?看来你还挺有孝心的,你放心吧,本官看在杨芷凌小姐的面子上,不会难为你的!席大人饿了么,要是饿了的话,一起吃点吧!”苏瞻顿时换上衣服如沐春风的笑容,搞得席崇穗一愣一愣的,这变脸的速度绝了。看着苏瞻脸上的表情,席崇穗满脑门问号,苏立言真跟杨小姐有关系?

    席崇穗自然不会留下来吃饭,这饭要是吃的下去就见鬼了。回衙门的路上,一直考虑着两个问题,杨小姐跟苏立言的关系到了什么程度?苏立言为什么要率领皇家舰队来登州?

    没有了席崇穗这个外人在,说话就放开了许多,陆丹雪和萦袖也不再拘着,各自找位子坐了下来。张紫涵睨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真够损的,芷凌又没得罪你!”

    “我这不是为了气一气杨老头么,这老头一直使坏,还不容许本公子小小的报复一下了?”苏瞻这般说,张紫涵也没法在说什么,只能苦笑一下继续吃饭。

    张紫涵还是清楚地,倒不是苏立言小心眼,实在是杨一清太过分了。虽然远在江南,但对京城里的事情还是很清楚的。双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可是杨一清几乎每半个月就要上折子参苏立言一本,月月如此,好像不参上一本,都过不舒服。苏立言血气方刚的男儿,也是有脾气的,哪受得了这种窝囊气?

    席崇穗回到知州衙门后,就被登州官员围了起来。大家围住席崇穗,七嘴八舌的问个不停。如今登州官员们心里可是忐忑得很,他们生怕船舶司大营的事情降在自己身上。

    席崇穗的心情可想而知,发生这么多事情,你们谁都不拿主意,全让我拿。说好的同舟共济,上下一心呢?都怕担责任,合着我席崇穗就是背锅的?一群王八蛋,老子被苏立言扣在驿馆,从始至终你们就没露过面,刚一回来就让老子背锅。

    说一番场面话,打发走众官员后,席崇穗总算可以安静一下了。幕僚师爷送来了一封信,这封信是杨一清让人快马加鞭从京城送过来的。看完信后,席崇穗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猛地提了起来,整个人从榻上坐了起来。陛下要来天津卫,原来如此,怪不得苏立言不惜炮轰船舶司大营也要拿下登州港,这是确保陛下在天津卫的时候不出状况啊。

    船舶司这个亏是吃定了,哪怕再多的折子参苏立言谋反,也没法伤苏立言分毫的。这是陛下授意的,陛下既然出京来天津卫,就会设法清楚掉附近的不安定因素。陛下信不过内阁六部,自然也信不过登州船舶司。呼呼,恩师这封信千叮咛万嘱咐,希望登州衙门和船舶司衙门通力合作,不惜一切代价把苏立言赶走。

    看着这封信,席崇穗心中五味杂陈,恩师啊恩师,你这封信再早到一天就好了。之前不知道这里边的猫腻,登州衙门跟船舶司各扫门前雪,结果让苏立言带着人各个击破。要是早知道是这么回事儿,两个衙门就算有再大仇怨也会放弃成见通力合作的啊。

    把苏立言赶出去,呵呵,现在说啥都晚了,皇家舰队的炮口对准登州城,谁敢乱来就炸谁,这可怎么弄啊?席崇穗越想越愁,愁的一晚上都没睡着觉。

    第二天,席崇穗派人去请魏子程,可魏子程找各种理由推脱,就是不见席崇穗。到了此时,席崇穗算是彻底绝望了,魏子程已经倒向苏立言了,不过,姓魏的,你这改换门庭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简直是不要脸啊。

    历城,一处青石堆砌的矮墙,里边是是茂密的桃林,桃林深处是一座幽静的庄园。一名白衫女子静静地坐在厅中,她身姿优美,柔滑的脸庞宛若一朵盛开的雪莲花。

    她叫唐若离,红莲门新一代圣女,也是新一代门主最佳人选。厅中除了唐若离,还有几个年长的人,此时,几个人正在争执不休,吵个不停。

    “金长老。我们之前可是有过约定的,谁要是能拿回圣教信物,谁就是新任门主。现在若离将信物带了回来,可是你们却百般刁难,如今已有半年多时间,却还不肯认她做门主,你们意欲何为?她本就是我门圣女,有取回信物,她做门主,理所应当!”

    一名年老妇人手持鸟头拐杖,义正言辞的说着。对面那位身披黑袍的金长老却撇撇嘴,颇有些不屑的说道:“水长老,不是我们不认账,而是圣女至今不愿说出这信物是如何得来的。”

    “金长老,你们这是故意刁难,信物取回来了就是取回来了,如何取回的重要么?”水长老说完,旁边的木长老也插口道,“不错,水长老说得对,当初推圣女做门主的时候,你们就推三阻四,现在圣女将信物取回来了,你们还推三阻四。”

    金长老不为所动,另一名火长老抚着胡须笑道:“二位此言差矣,如何取回信物还是很重要的,若是圣女以我圣门利益作为交换,取回信物,难道也不过能过问么?”

    明知道金长老这些人是在找茬,可偏偏火长老说的还有点歪理。水长老气的跺跺脚,回头看向一言不发的唐若离,“若离,你倒是说话啊,告诉他们信物是如何取回来的!”

    唐若离暗自攥紧了手中的长剑,绝美的面孔上满是纠结。若是能说,早就说了。信物是苏立言给的,若是将实情说出去,几位长老还不得炸锅?偏偏,唐若离不是一个喜欢撒谎的人,更不想害了苏立言。一想到那个可恶的男人,心中就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站起身,唐若离迈步朝门口走去,“如何得到的信物,并不重要!就算我说了,那又如何呢?依旧会找到其他理由来搪塞,门主之位,金长老执意想要,那就给你吧!”

    金长老那张老脸顿时有点挂不住了,他瞪着眼怒道:“圣女,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何时说过要抢门主之位了?”

    唐若离冰冷的目光扫过金长老,嘴上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第603章 席崇穗之死

    第603章席崇穗之死

    水长老也跟着冷哼一声,脸色不善的盯着金长老。UU小说www.uu234.cc这个老东西倒是没说过,可你就是这么做的。

    就在这个紧张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土长老抬起手当起了和事佬,“几位不好动怒,圣女也请息怒,既然争执不下,不如这样吧。刚刚得到密报,那苏立言居然来到了登州,这次谁若能抓到苏立言,我们便奉谁为门主,如何?”

    金长老点点头,大声赞道:“如此甚好!”

    水长老和木长老没说话,唐若离则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无聊!”

    唐若离走出了大厅,来到庭院里,看着远处的桃林怔怔出神。此时唐若离没来由的担心起来,以金长老那些人的性子,绝对说得出做得到的,苏立言有危险了。紧接着,唐若离又暗自着恼,我为什么要担心那个可恶的家伙,他死了才好呢。

    水长老来到唐若离身边,轻声安慰道:“若离,别生气了,金长老那些人跟姓罗的早有联系,他们自然不希望你做这个门主的。”

    水长老哪里晓得,唐若离根本没怎么生气,她的徒儿满心里正担心苏立言的安危呢。如果知道真相,水长老非得气的跳脚不可。

    “师傅,徒儿对门主之位并不强求,只是担心金长老那些人。苏立言可不是易于之辈,贸然找他的麻烦,恐怕会带来不好的后果!”

    “那个苏立言可是朝廷鹰犬,虽然没找过我们的麻烦,但终究不是一路人,杀了也就杀了,你就别担心这个了。”

    唐若离有苦说不出,苏立言把信物给了我,我却眼睁睁看着人去抓他,这不是恩将仇报么?唐若离想还了这个人情,但又不能跟水长老明说。唐若离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为了还人情。

    登州,依旧不怎么平静,山东布政司是绝对不会容许皇家舰队在登州站稳脚跟的。第二天,都指挥司就派了都指挥佥事曹东亮来到了登州,曹东亮可不是单枪匹马来的,他可是带来了四千兵马,与之同行的还有之前败走的船舶司付明亮。曹东亮这次可是主动请缨,专门替付明亮找场子的。

    都指挥司内部,一直都有胶东二亮的说法,指的就是曹东亮和付明亮。二人本是老乡,交情颇深,后来还成了拜把子兄弟。如今付明亮被欺负,曹东亮作为大哥又岂能坐视不理?

    四千都指挥司兵马,加上原来的船舶司败兵,大军压境,搞得登州人心惶惶的。苏瞻也挺郁闷的,没想到都指挥司那边居然反应如此强烈,这么快就派了兵马逼近登州。张紫涵神情严肃的进了屋,她坐在椅子上沉声道:“曹东亮来者不善,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都指挥司方面明知道我们已经控制登州港,还大费周章的派大军前来,难道他们真的想大开战端不成?”

    战争的序幕一旦拉开,那如何收尾就要看天意了。别看苏瞻表面上凶悍的很,好像什么事儿都敢干,但这些都是表象,真要上万大军厮杀,苏瞻也没这个胆子。威逼利诱抢下船舶司大营,跟下令和都指挥司大军开战,绝对不是同一个概念。

    “哼,本公子就不信了,曹东亮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轻启战事,他担得起这个责任么?”苏瞻双手交叉,紧紧撰着茶杯子,额头青筋狂跳,“丫头,你让人盯紧登州的官老爷们,只要登州不乱,就算给曹东亮十个胆子,我也不信他敢带兵硬来。”

    苏瞻之所以敢放这话,还是有一点倚仗的,皇家舰队也不是吃干饭的。虽说陆战兵很少,但船坚炮利,真拼起来,真不怕曹东亮的兵马。实在不行,老子带着人重新登船入海。

    听到苏瞻这番安排,张紫涵苦笑着摇摇头。要说耍心机搞阴谋,苏立言真的不怕谁,可要说起指挥打仗,各方应对,苏立言差的太远了。要是按他说的做,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到时候皇家舰队非被人赶回海里去不可。休息片刻,张紫涵领着萦袖和陆丹雪出了门,反正,张紫涵是不会将陆丹雪单独留在苏瞻身边的。

    船舶司大营,张紫涵将各部头目聚集起来,看着坐下众人,她缓缓言道:“魏将军,如今时局微妙,还要你多多帮忙才行。若是丢了登州港,苏大人没法向陛下交差的!”

    “大小姐放心,末将明白,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末将一定尽力而为!”魏子程赶紧起身表态。刚刚张大小姐的话听上去很和善,却是绵里藏刀。苏大人无法交差,那他魏子程还能有好果子吃?

    张紫涵轻轻点了点头,“如此甚好,盛将军,从现在开始你跟在魏将军身边,好好学着点。魏将军统兵多年,比你们强多了,可以定要虚心讨教,戒骄戒躁!”

    盛世才起身拱了拱手,“大小姐放心,末将一定跟魏将军好好学,不辜负你一片好意!”盛世才说完话,面带善意的朝魏子程笑了笑,魏子程拱拱手算是打了招呼。

    说是学习,实际上就是监视和控制,只要魏子程露出一点反水的苗头,盛世才就会采取手段。这一点魏子程心里跟明镜一般,他也不敢有什么不满。这个节骨眼上,登州是不能出事儿的,他魏某人刚刚投靠过来,再加上跟登州官员以及布政司的关系,张大小姐不放心也是情有可原。

    “赢将军,你点齐一千兵马,驻扎在登州南部缓坡之上,大营里的火炮也全部划拨给你使用。要密切留意曹东亮所部的动向,只要曹东亮敢逼近登州城二里地,立刻开炮!”

    赢漫文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在海运司当职时间不短了,她也不再是当年什么都不懂的莽撞大小姐了。想了想,她小声道:“大小姐,如果贸然开战,会给苏大人带来不小麻烦吧。请问,大小姐的话是苏大人的意思么?”

    “我的意思自然是苏大人的意思,赢将军若是有什么疑惑,事后可以去找苏大人,但是现在,你要么听令,要么出去!”张紫涵心中暗自生气,畲族精兵说是海运司的兵马,可实际上跟苏立言的私兵没什么区别,这些人只认苏立言,不认其他人。

    当然,张紫涵不是因为这点事生气,她觉得赢漫文未必没有些小心思。赢漫文对苏立言有想法,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在军事会议上敢质疑她张紫涵的话,就不能容忍了。

    赢漫文淡淡的笑了笑,没有继续纠结,而是起身接令,“大小姐放心,末将一定会看住都指挥司的兵马,不让他们进登州城。”

    登州衙门,知州席崇穗的脸色不是太好,准确的说,自从皇家舰队成功登岸后,席大人就没笑过。本来事情该告一段落了,可都指挥司的兵马又立刻威逼登州城,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人应接不暇。都指挥司兵马跟皇家舰队兵马打仗的话,倒霉的还是他席崇穗。到时候民怨沸腾,谁来担责任,估计那些大人们会毫不犹豫的把他席崇穗推出去顶杠,谁让他是登州知州呢?

    一天好日子不让人过,现在该怎么办呢?那些同僚们一个个当起了缩头乌龟,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冒风险担责任。由于早饭没吃,所以席崇穗也是饿得很,来到桌上,便吃喝起来。一边吃一边想着事情,约有半刻钟,席崇穗突然脸色扭曲起来,手里的筷子也掉在了地上。他捂着自己的肚子,整个人蜷缩起来,浑身打着哆嗦。

    管家毛寻看到这种情况,慌里慌张的扑了过来,一把扶住了席崇穗,“大人.....你怎么了?大人......大人.......”

    席崇穗的嘴唇变得乌青,脸上也越来越没血色,说话断断续续,声音微弱,“有毒.....有毒.....快去叫郎中......”席崇穗说完这些话,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净了。

    毛寻吓得亡魂皆冒,扶着席崇穗朝外大喊起来,“快来人啊,席大人中毒了,快请郎中.....快请郎中!”毛寻就像疯了一样嘶吼着,总算惊动了衙门的人,一时间整个衙门变得紧张起来。

    郎中很快被请到了知州衙门,而此时席崇穗躺在床上,早已没了声息。郎中摸了下手腕,探了探鼻息,最后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晚了.....席大人已经去了......”

    毛寻一屁股蹲在了地上,他浑身颤抖,整个人好像失了魂。饭菜可是他准备的啊,席大人中毒身亡,他毛寻的嫌疑最大啊。好一会儿,毛寻才回过神来,他一把抱住了郎中的腿,“郎中,席大人中的是什么毒?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席大人嘴唇乌青,嘴角有白沫,看死状应该是钾毒......哎......可怜席大人,英年早逝啊......”郎中叹口气,提起药箱子往外走去。

    登州知州席崇穗中毒身亡,一下子震惊了整个登州城,这也让紧张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席崇穗之死,最大的嫌疑人并不是毛寻,而是海运使苏瞻。登州所有官员都知道西充诉你的背景,他可是杨一清杨老大人的门生,苏瞻要掌控登州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席大人的。

    席崇穗一死,登州彻底乱了套,而驻扎在登州城外的曹东亮也开始指责苏瞻。如今登州所有人都认为苏瞻杀了席崇穗,曹东亮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

    以席崇穗之死为由,曹东亮要调集大军进驻登州城。苏瞻又岂能让曹东亮如愿,曹东亮的兵马一旦进了登州城,那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都要付之东流了。驿馆内,苏瞻脸色阴沉的可怕,手心已经攥出了汗,“席崇穗早不死,晚不死,现在所有屎盆子都扣我头上了。大哥,咱们的人查出什么来没有?席崇穗是真死还是假死?”

    铁虎同样脸色难看,“席崇穗确实已经死了,郎中已经去过了,而且,你二哥也去看过几眼,应该是中了钾毒。可咱们的人一直盯着登州衙门的,到底是何人下的毒?”

    “是谁下的毒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屎盆子扣在了我的头上,现在曹东亮以及布政司有充分的理由来找我们麻烦了!”苏瞻说着话往门口走去。

    铁虎赶紧跟上,出声问道:“三弟,你去哪儿?城外有大小姐应付着,不用你去的!”

    “去衙门,席崇穗死的太蹊跷了,得好好查查才行,咱们不能白白吃这个哑巴亏!另外,大哥,你持我手令,调舰队所有火力支援大小姐,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登州港!”

    “三弟,你有没有想过,如此大打出手,后边的麻烦就不好收拾了!”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眼下咱们要么跟都指挥司兵马硬碰硬,要么咱们重新回海里。好不容易才拿下登州港,难道还要让出去,反正我是做不到!至于以后有多大麻烦,也顾不得了!”

    苏瞻心里很清楚,有些时候为了做到某些事,再大的风险也得冒。这个节骨眼上,他苏某人要是退缩了,那就没人能扛得住了。

    登州城外,已经是剑拔弩张,都指挥司兵马严阵以待,刀枪捏在手中。只要曹东亮一声令下,大军就可以直冲登州城。

    一匹骏马,一身长衫,张紫涵打马来到阵前,毫无畏惧的看着曹东亮,“曹将军,你未得朝廷命令,引兵威逼登州,意欲何为?”

    “张小姐此言差矣,末将此来,乃是奉布政司命令,前来拱卫登州安全。眼下知州席大人被奸人所害,末将进城维稳登州局势,何错之有?难道,我都指挥司兵马如何调动,还要听你张小姐的?”

    “曹将军,你执意如此?”

    “自该如此,还望张小姐体谅末将的苦衷!”

    张紫涵在未多言,骑着马往登州城退去。曹东亮嘴角暗笑,慢慢抬起了手,“传令下去,全军前进,务必在今日申时进驻登州城,谁敢耽搁,严惩不贷!”

    一声令下,紧张的局势也达到了顶峰!

第604章 锦衣卫老套路

    第604章锦衣卫老套路

    虽然表面上看,曹东亮无所顾忌,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www.uu234.ccUU小说曹东亮并没想过真的开战,朝廷几千兵马突然在登州城外大打出手,这就不是笑话,而是耻辱了。曹东亮敢下这种命令,就是瞅准了皇家舰队不敢乱来。这可是都指挥司兵马,奉了上边的命令来的,可不是船舶司大营,更不是登州水师,一旦跟都指挥司兵马动手,性质就变了。

    正常情况下,曹东亮这么想也没有错,可是他碰上了不按套路出牌的苏大人。更何况所有的军事行动都是张紫涵一手安排的,以张大小姐的脾性,断然不会受都指挥司的气的。曹东亮一声令下,付明亮便主动请缨担当先锋。之前吃了窝囊气,这次一定要报复回来,皇家舰队,你们等着。

    张紫涵并没有回城,她站在城外钟楼之上,望者城外的兵马,看到曹东亮果断带着都指挥司兵马朝城门方向前进,她的眉头也紧紧地蹙了起来。放下千里镜,神色清冷的抬起了手,“打旗语,好好教训下曹东亮,把都指挥司的兵马赶出去。”

    一场战事不可避免,张紫涵也不会再躲避。虽然身为女儿身,但在决断力上,她丝毫不输给苏瞻。旗语很快打出,而此时驻扎在于柳坡上的赢漫文也变得严肃起来。埋伏在于柳坡上的舰队士兵开始缓缓下山,盾牌在前,后边是刀兵与弓弩手,而在最后方,则是舰队进攻威力最大的炮兵。

    十几门火炮对准了北面,随时都可以提供火力支援。整齐的队列,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都指挥司兵马很快就留意到出了问题,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曹东亮皱紧眉头,挺直身子朝那边看去,只见那里出现一片蓝色的流云,他们如铺天盖地的海浪,夹着恢弘的气势逼了过来。

    蓝色罩甲,红缨盔,这是皇家舰队的兵马。看到这群彪悍的士兵,曹东亮心中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这就是真正的精兵么?他们动作整齐划一,盾牌挡在前方,犹如一条直线,整个阵型很紧凑,离着好远,就感觉到他们身上传来一股彪悍之气。那种无形的压力,只有战场上无数次厮杀才能具备的。

    付明亮心神一凛,调转马头来到曹东亮旁边,“大哥,这就是皇家舰队陆战兵,领头的那个叫赢漫文,之前就是吃了这个女人的亏!”

    赢漫文的兵马最终停了下来,与都指挥司兵马隔着百丈距离,“曹将军,我皇家舰队奉命接手登州港,其他兵马不得驻扎登州,还望曹将军领兵后撤,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本来看赢漫文一个漂亮女子,曹东亮还有几分恻隐之心的,听到这番话,心里一股无名火腾腾往上窜。这里可是山东,是山东布政司和都指挥司的地盘,什么时候轮到海运司撒野了?更何况自己人多势众,就算战斗力比不上皇家舰队,但这般不给面子,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皇家舰队奉命接手登州港?可笑,奉的是哪门子命令?一介女子领兵,上来就威胁人,真要是怕了的话,那我曹某人以后还不成官场笑柄了?

    “赢将军,席大人被人毒杀于登州衙门,城内生乱,本将军奉命进城维持城内秩序,有何不可?难道我都指挥司兵马如何调动,还要经过你的允许不成?”

    “曹将军这样说,那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赢漫文打马慢慢回归本阵,盾牌重新合上,弓弩手也全部对准了对面的都指挥司兵马。

    看到这个架势,曹东亮气的脸都青了,头一次见到这样谈判的。一言不合就调头,谈生意还有个砍价还价过程呢。又是盾牌又是弓弩的,显得你们装备精良,还是咋滴?吓唬谁呢?我曹某人还真就不信了,你们还真敢痛下杀手?

    曹东亮哼了哼,干脆扭过头去。他算准了皇家舰队那边的人不敢动手了,这可是几千人的大战,搞不好会牵扯到上万人。战端一开,必然死伤无数,那个赢漫文担得起这个责任么?这个时候谁先动手谁不占理。曹东亮觉得,若是换做自己是赢漫文的话,绝对不会下命令开战的。

    一旦开战,最后一定要有人担责任,人家苏立言和张紫涵背靠大树好乘凉,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的命了。你赢漫文一个小小的百户,敢下这种命令?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正因为有这种想法,曹东亮命令部队继续朝着登州城前进,将侧翼完完整整的暴露了出来,完全处在不设防的状态。曹东亮这种行为,别说付明亮吃惊了,就连对面的赢漫文都有些懵。

    钟楼上,张紫涵看着城外的动静,看着看着嘴角就露出一丝微笑。曹东亮啊曹东亮,你是真没跟赢漫文打过交道啊,那个女人就是饿二愣子,能以常理推之么?天下间,包括造反在内,就没有这个女人不敢干的事情。

    正如张紫涵所想,赢漫文惊得都合不拢嘴了,她指着对面的人,不可思议道:“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个曹东亮在玩什么鬼把戏?”

    副百户姚力拱拱手,脸上满是苦笑,“赢将军,估摸着曹东亮是觉得咱们不敢动手的,毕竟这可是天大的事情,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除了当年先帝南下意外,咱们大明朝兵马已经几十年没有出这种乱子了!”

    “咯咯,说到底,就是姓曹的瞧不起本小姐,觉得本小姐没胆子呗?”赢漫文气的柳眉倒竖,拔出腰刀,朝着后边吼了起来,“传令下去,给我开炮,弓弩手无差别射击.....”

    赢漫文可一点都不怕担责任,朝廷要是问责,本小姐就躲回景宁群山里去,朝廷能奈我何?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本小姐不敢干的事情。有赢漫文在前边撑着,后边的火炮很快开始发威了,一发发炮弹上膛,眨眼的功夫就轰了出去。

    都指挥司兵马在曹东亮的带领下不断前进,他们离着登州城越来越近,突然一阵巨响传来,队伍中烟尘滚滚,浓浓的黑雾弥漫开来,夹杂着烤焦的味道。一声声闷雷般的巨响在耳边炸起,一时间人吼马嘶,伴随着无数残肢断臂,紧接着整齐的队形也乱了套。

    曹东亮懵了,他怔怔的望着硝烟弥漫的战场,那里有一个士兵在地上攀爬者,地上拖出一道红红的血印子,他的下半身被炸没了。几乎是瞬间的功夫,方圆几里地的地方仿佛成了一座地狱,到处是凄厉的惨状。好可怕的杀人利器,这就是皇家舰队的新式火炮么?

    可.....可那个赢漫文为什么敢真的下令开炮,她为什么敢这样做?疯子,这个疯女人!炮声未停,箭雨也随之而来,都指挥司兵马本来就处在不设防的状态,一连串的打击覆盖下来,他们哪里受得了,如同看到野狼的羊群,四处乱窜。越是如此,伤亡就越大,此时别提组织起有效抵抗了,能不能捡回一条命都是问题。

    终于,有人开始跪地求饶,因为所有的信心都被打崩溃了。炮声终于停了下来,皇家舰队大军以整齐的队列慢慢挤压过来,一路上横扫都指挥司残兵,降者无数。

    曹东亮和付明亮的战马受惊之下,将他们从马背上甩了下来,二人弄得灰头土脸的。没有了战马,二人抵抗一番也成了俘虏中的一员。看着满地尸体,一片狼藉,曹东亮浑身打着哆嗦,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皇家舰队的人太狠了,大家都是朝廷兵马啊,竟然下得了手。

    “赢漫文......你个臭女人,你们会遭报应的,一定会遭报应的,瞧瞧你们干的好事,这些可怜的兄弟啊.....呜呜呜.....我曹东亮对不住你们啊!”

    不到一个时辰的战斗,炮火覆盖再加上弓弩齐发,死伤将近四百人,不可谓不惨重。赢漫文又何尝愿意这样做?她的心情也不好,毫无胜利的喜悦,听到曹东亮的话,她快走两步,揪住曹东亮的衣襟,啪啪就是两巴掌。

    “姓曹的,之前就警告过你了,让你别逼我们,可是你就是不听,是你把这些人往死路上带的。要怪,只能怪你,是你的自大害死了他们,你个王八蛋,再敢乱吼乱叫,弄死你!”

    “你敢!我可是都指挥佥事,你们无权问责,老子告你们!”曹东亮一边怒吼,一边流泪,嘴唇已经咬出了血。此时他脸上黑不溜秋,披头散发,就像一个疯子。

    赢漫文冷冷一笑,告我?有本事就去告,要是能告倒本小姐算你能耐,什么朝廷,什么兵部,还管不到本小姐头上。心里有气,将曹东亮和付明亮踹到在地后,又补了几脚。

    张紫涵蹙着眉头远远看着,并没有急着露面。城外的动静闹得这么大,登州城早已经被惊坏了,老百姓们全都慌了神,这个时候不宜再闹下去了。仔细想了想,对随从耳语几句,那随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钟楼。

    约有一刻钟时间后,赢漫文正忙着让人打扫战场归拢尸体,就看到铁虎带着十几名锦衣卫神情严肃的走了过来。

    铁虎来到俘虏群里,很快找到了曹东亮和付明亮,从腰间拿出腰牌,冷硬道:“曹东亮、付明亮,你二人涉嫌跟逆党合谋,害死席大人,现在奉命将你们捉拿归案!”

    逆党?一听到这两个字,曹东亮和付明亮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他娘的,苏立言这是要恶人先告状,把黑锅往他们胶东二亮头上扣啊。

    此次战事,伤亡几百人,这种惊天的责任,谁能担得起?最后一定要有人背黑锅。皇家舰队那边先动的手,无论怎么说,皇家舰队都不占理。可要是跟逆党扯上关系,那就是另一会事儿了。

    “你们这是污蔑.....王八蛋......你们这群王八蛋......谁敢?我看你们谁敢.......”

    铁虎二话不说,刀柄狠狠地砸在曹东亮嘴角上,直接将对方砸倒在地,“是不是污蔑,调查完了就知道了,来人,把他们带走!”

    “不......我们是冤枉的.....你们这是栽赃陷害!”付明亮瞪着眼珠子,可还是被四名锦衣卫拖着往外走去。此时付明亮心中满满的后悔,明知道那个苏立言是个狠角色了,干嘛还陪着曹东亮回来?谁都知道苏立言玩的是栽赃陷害,可只要苏立言把这事情做成铁案,谁能拿他怎么滴?

    锦衣卫是干嘛的?锦衣卫栽赃陷害的事情可没少干,但凡落到锦衣卫手中的人,有几个能活着出来的?

    下令开炮炮轰都指挥司大军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了,还有苏立言不敢干的事情么?一时间,付明亮觉得自己前途渺茫,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锦衣卫办事是有套路的,但凡栽赃陷害,有没有搞到证据另说,锦衣卫一定是先把人弄死再说,给你来个死无对证。大明朝怎么就出了苏立言这么个玩意儿?朝廷大员不说,还兼着锦衣卫的职司,苏立言仗着锦衣卫三个字,干了多少事情了?

    曹东亮和付明亮如同死狗一般,被扔到了一间破屋子里,很快二人就见到了在登州搞风搞雨的苏瞻。此时,苏瞻神色严肃,毫无喜色。看到苏瞻,曹东亮从地上爬起来,黑着脸阴森森的问道:“苏立言.....你到底想干嘛?别忘了,曹某可是山东都指挥佥事!”

    “没想干嘛,城外伤亡那么多人,总要有人担责任的,苏某是不愿意担着个责任的,那么只能由你们来担了!你瞪眼睛做什么?有什么问题?”

    “你.....你如此罔顾法度,胆大妄为.....你不讲道理......”

    “道理?”苏瞻仿佛听到了很可笑的事情,他咧开嘴冷笑起来,“本公子跟你们讲道理,你们听么?更何况,本公子是谁?本公子是锦衣卫千户.....我堂堂锦衣卫千户,需要跟你们讲道理么?要是遇事跟你讲道理,我还当这个锦衣卫千户做什么?”

    懵了,彻底懵了!

第605章 一个人死一个人活

    第605章一个人死一个人活

    胶东二亮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www.uu234.cc从苏立言的话语中,听出一股浓浓的嚣张味儿。苏立言很嚣张,很霸道,可嚣张的好有道理。

    就是要栽赃你,就是要陷害你,就是不讲道理,因为我们是锦衣卫!

    是啊,要是跟你讲道理,那特么还是锦衣卫么?锦衣卫可是内廷兵马,皇帝陛下的私兵。只要外廷的人拿不到真凭实据,就永远拿苏立言这个锦衣卫大魔头没办法。以苏立言的精明程度,能让外廷拿到什么要命的把柄么?

    以苏立言今日之地位,只要他不谋反作乱,谁能动得了他?付明亮很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闲着没事惹苏立言干嘛?如今落到锦衣卫手中,前途渺茫啊。布政司以及都指挥司那边肯定会想办法捞人,可就怕苏立言用狠招,在布政司插手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做成铁案啊。

    到了这会儿,连曹东亮也忍不住开始心里打哆嗦了。任谁都看得出来,苏瞻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曹东亮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从城外开炮开始,好像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都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畴,因为正常人根本干不出这些事情来。也只有苏立言,胆大包天,简直无法用常理推之。

    曹东亮靠着冰凉的墙壁,努力挺直了后背,“苏立言,我知道你想干嘛,可是你别忘了,曹某大小也是个都指挥佥事,你想把希大人的死推到曹某头上,怕是痴心妄想。没有真凭实据,你就算杀了曹某,你觉得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到时候布政司和都指挥司问责下来,你如何扛得住?哼,挑起战端,擅杀一方都指挥佥事,如此大罪,就算陛下也保不住你。曹某就不相信,出了这么多事情,张老公爷还会冒天下大不违,让你一点罪责都不担?”

    苏瞻抿嘴笑了笑,也没有否认曹东亮的话,他耸耸肩故作轻松的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曹东亮,你说的没错,可就算罪责再多又如何?只要本公子不造反作乱,就没人能要了我的命!”

    “是的,你可以杀了曹某和付将军,也不用给我们偿命,可是.....只要你担了这份罪,内阁六部就有办法将你从海运使的位子上拽下来。苏立言,你舍得离开海运司么?哈哈....嘿嘿....”

    曹东亮突然有点神经质的笑了起来,苏瞻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阴冷。因为,曹东亮说对了,他苏某人绝对不能离开海运司的,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刻。登州的事情,不能留下太多祸患,后患太多,到时候担的罪名越多,就算老祖宗以及朱佑樘再有心护着,也不能违逆大势。

    “曹东亮,我必须得承认,你跟那些平常的武夫不一样,你头脑清晰,看得很透彻。苏某人来到登州,是有要事要做的,决不能给别人留下太多的把柄。你说的全对,可有一点你忽略掉了,证据,随时都可以创造出来。”

    说着话,苏瞻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信纸摊开,只是看了一眼,曹东亮和付明亮就全都惊呆了。信上的字迹是席崇穗的,后边的落款也是席崇穗的名字,而收信人的名字却没有写。

    信的内容就更加惊悚了,信中席崇穗承认自己跟逆党有关,他希望某位将军能跟自己一起出手,合谋干掉皇家舰队。

    几乎是一瞬间,胶东二亮就想明白了,这封信绝对不可能是席崇穗写的,肯定是别人模仿的。席崇穗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合谋干掉皇家舰队啊,他有这个能力么?更何况,还在信中承认自己是逆党的人,这不是有病么?

    可就是这封伪造的书信,给了胶东二亮致命的打击。明知道信是仿写的,但你永远没法证明这一点,因为席崇穗已经死了。至于这封信是写给谁的,那就更重要了,最后名字写谁,谁就得死。因为那个跟席崇穗合谋的人,也必然是逆党的人。

    罗列罪名,栽赃陷害,锦衣卫干这种活干的不要太顺手。曹东亮和付明亮谁也没说话,全都冷冷的盯着苏瞻,他们似乎猜到苏瞻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将信收回交给旁边的大胖子,那名大胖子拿着毛笔,沾了点墨汁。这时苏瞻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眼神如刀子一般,刺的曹东亮和付明亮内心惊颤,“最后,这封信是写给谁的呢?本官需要写下一个名字,同时,需要一个人证,这样物证人证就都有了,二位,你们觉得本官这样做妥当么?”

    胶东二亮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何止是妥当啊,简直是太妥当了。人证物证要是都有了,那不成铁案了么?就算以后有人查出来,证据链有问题,但那也是后话了,苏立言犯的错杀了人,那也属于误杀,性质完全不一样。苏立言此人太可怕了,短短时间内,就想出这么一招。

    一个名字,一个人证,代表着一个人要死,一个人能活。曹东亮和付明亮几乎同时转过头望着对方,眼睛里全都是慌乱。曹东亮吞吞口水,不由自主的说道:“付老弟,你千万别信苏立言的,他阴险狡诈,完全是想让咱们自相残杀,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你仔细想想,他能留后患么?”

    “曹大哥.....你放心,我....我不会上当的......”付明亮的声音不断颤抖着,就像他的内心,正在天人交战。同时,付明亮往后缩了缩,巧妙地跟曹东亮拉开了一段距离。

    看到胶东二亮这番动作,苏瞻也不着急,他拍拍手站起身,“不错不错,二位果然兄弟情深啊,那本官就不为难你们了,只能将二位的名字都写在信上了。至于人证,相信二位身边总有一些副将、百户,本官相信,许以重利再加上生命威胁,会有人愿意当这个人证的!”

    几乎一瞬间,曹东亮和付明亮便面如死灰,他们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苏瞻说的是事实。在锦衣卫的威逼利诱之下,手底下那些将领会有很多人倒戈当人证的,如此一来,那自己二人还在这里硬扛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一刻,二人的内心崩溃了,好像一直谨守着的某个底线被人凿穿了。突然,付明亮俯下身子,像狗一样爬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苏瞻的腿,束缚着腿脚的铁索叮当作响。付明亮鼻涕横流的抱着苏瞻的腿,就像个吓破胆的懦夫。

    “苏大人,末将坦白......我什么都说......这封信是席崇穗写给曹东亮的,那天我亲眼所见。他们就是想利用朝廷内部矛盾,挑起布政司跟海运司的争端,好坐收渔翁之利,你快把他......”

    “付明亮,你住嘴,你个狗娘养的,我曹东亮真是瞎了眼,怎么跟你做了兄弟?你个王八蛋......去死吧,老子先弄死你”曹东亮不可思议的放声大骂,他努力站起身,想要掐死付明亮,却被旁边的铁虎一脚踹倒在地。

    付明亮回头望了曹东亮,随后低下了头,颇有些内疚的说道:“大哥......你别怪我......与其我们两个都死,不如活一个......你也不要这么生气,我如果不这样做,你也会这样做的,我们之间只能活一个人.......”

    苏瞻眉头微蹙,伸手拍了拍付明亮的脑袋,“付将军果然聪明,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不用内疚,你不爬过来,那么爬过来的就是曹东亮了,不是么?大哥,可以送曹将军上路了!”

    苏瞻离开了房间,而身后却传来曹东亮不甘心的怒骂声:“苏立言.....你这个魔鬼,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付明亮,你这个小人.....小人......”

    苏瞻毫无反应,可是付明亮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一刻,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当年结拜的情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那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日的局面?

    离开一段距离后,站在一颗大槐树下,苏瞻有些懒散的望着天空的流云,“付将军,你跟本官说句实话,如果你们进了城,拿下本官的话,本官会是什么下场?”

    付明亮心神一颤,张了张嘴,却没敢说,重新低下了头。

    “付将军,不用有什么忌讳,直说就好!”

    “这......之前得到了密令,只要进驻登州城,将苏大人控制住的话,就制造一场意外,让苏大人.....”

    苏瞻叹口气,眯起了眼睛,“让本官死在登州,对嘛?哎,好一个制造一场意外,幸亏本官狠下了心,否则,死的就是我苏立言了。”

    苏瞻终于明白了张紫涵以前说的话,权力的漩涡中,步步杀机,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给别人可趁之机。官场有官场的规则,栽赃陷害,权力倾轧,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仿佛没有任何底线。同样,官场上也有必须坚守的规则,例如不能揭别人的短。

    栽赃陷害可以干,只要你有能力有这份心机。可别人娶了几房小老婆,有没有私生子女,私生活乱不乱,这种事却不能乱说。

    争权夺利大家可以没底线,但是跟权力没关系的私生活不能牵扯进来。苏瞻一直觉得这种官场不成文的规矩很草蛋,这不是典型的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么?

    明明大家干的事情心黑如墨,偏偏又要在乎名声。哎,奇葩的官场啊!

    登州衙门,苏瞻看着棺材里的尸体,久久无言。看席崇穗的死状,正如郎中所说,乃是钾毒而亡。可直到现在,苏瞻依旧想不通席崇穗为什么会死,什么人又会在这个时候毒死席崇穗?苏瞻百思不得其解,大约酉时中旬的时候,萦袖急匆匆的闯进衙门。

    凑到苏瞻身旁,萦袖小声耳语道:“公子,刚刚付明亮交代了一件事,之前曹东亮并不着急进攻登州的,他之所以如此急迫,是因为收到了一封信。那封信,是席崇穗写给他的。”

    “嗯?席崇穗真给曹东亮写过信?”苏瞻顿时一惊,自己就是用信栽赃席崇穗和曹东亮的,结果席崇穗还真给曹东亮写过信,这是不是太巧了?怪不得当时付明亮那么快就选择了倒戈呢,原来还有这一层缘由。

    “是的,应该是千真万确,不过信当场就被曹东亮烧掉了,信中内容我们无从知晓。”

    看着远处的灵堂,苏瞻的眉头越皱越紧,事情越来越蹊跷了。席崇穗之死透着太多的古怪,解释不同的问题太多了。苏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事情似乎才刚刚开始,远远还没有结束。

    席崇穗之死的真相必须查,如果不查清楚,就会寝食难安。给席崇穗和曹东亮栽赃罪名,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少惹点祸患罢了,这不代表席崇穗之死的真相就不重要了。

    登州同知岳百文有些精疲力尽的回到家中后,一头栽到在榻上。最近登州发生了太多事情,岳百文一个安稳觉都没睡过,一直担心有什么灾祸落到自己头上。昨日城外大战一场,搞得人心惶惶,登州官员们吓得尿都快出来了,偏偏席大人又被人毒死在衙门里。登州衙门群龙无首,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他岳百文身上。

    这个节骨眼上,岳百文什么都不想管,可偏偏知州已死,就属他这个知州同知最大。

    嘎吱,房外响起轻微的推门声。岳百文还以为是下人送洗脚水过来,也没有太留心。可渐渐地,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在榻上打个滚,整个人如遭电击,猛地坐了起来。昏暗的房间里站着一个人,此人身材颀长,看不清容貌,可岳百文还是认出了来人是谁。

    岳百文瞪大了眼睛,整个人朝床榻角落里缩去,“怎么会是你.....你要做什么......我可是什么都没说......我......呃.....咳咳.....”

    岳百文后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来人出手迅若闪电,一把匕首狠狠地刺进了岳百文的胸膛里。这把匕首,几乎在一瞬间收走了岳百文的生命,鲜血顺着床榻滴落,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来人拔出匕首,淡淡的看了一眼床上的尸体,随后迅速离开了房间。

第606章 烧灵堂

    第606章烧灵堂

    夜里,岳府变得乱糟糟的,同知岳百文之死更是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www.uu234.cc短时间内,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如今实际掌控登州的苏瞻。皇家舰队一到登州,知州以及同知相继死亡,一个被毒杀,一个被刺杀,再加上被弄死的都指挥佥事曹东亮,短短几天时间,已经死了三名朝廷官员。

    面对不断发生的事情,哪怕是苏瞻和张紫涵背景深厚,此时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阴影笼罩在附近,偏偏看不清看不透。苏瞻头疼欲裂,静静地坐在书桌后,他靠着椅子背,紧紧的闭上双眼,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最近发生的事情,搞得头都快大了,一直忙着解决事情,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把席崇穗和曹东亮的麻烦解决一半,紧接着又死了个登州同知。登州,处处透着邪性,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登州衙门后宅,灵堂里放着席崇穗的棺椁,由于时间很晚,不用陪灵。此时灵堂附近除了看守灵堂的两名家仆外,再无他人。这个季节,风比较多,再加上登州靠海,晚上的风带着丝丝凉意,风声吹动竹帘,发出沙沙的声音,让静谧空旷的院子变得诡异阴森。两名仆人缩着身子靠在墙根地下,一边喝着酒,一边发着牢骚。

    “你说最近咱们登州是不是太邪乎了?席大人刚死没多久,同知岳大人就遇刺身亡,你说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脏东西,这才不断倒霉?”一名仆人刚说完,另一名仆人喝口酒,赶紧说道,“少胡说八道的,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少不了吃顿苦头,依我看啊,这......”

    话音未落,院子外边响起了一阵清晰的脚步声,搞得两名仆人立刻紧张起来。灵堂摆在后院,后院跟外边的街道就隔着一道墙。脚步声从街道上传来,本来以为是过路的人呢,可脚步声一直没有消失,好像有人正在院墙外踱着步子。两名仆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恐,到底是谁啊,大半夜的在灵堂外晃悠,不怕招鬼么?

    二人灌口酒,壮壮胆子,亦步亦趋的朝后门走去,打算把外边的人赶走,听着外边诡异的脚步声,瞎晃悠的人不怕,我们还怕呢。打开后门,一股风灌进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也是邪门了,当大门打开那一刻,外边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仆人纳闷得很,探出头想要仔细瞅瞅,可还没适应外边的夜色,一个人影突然冲了过来,那人手里持着火把,如同疯子一样闯进大门。仆人们还没反应过来,那人跑到灵堂内,猛地将火把扔了过去。灵堂四周有花圈纸人,大部分都是干燥的木料,再加上棺椁,几乎遇火就着。两个仆人都傻眼了,做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等他们想要阻止的时候,整个灵堂已经一片火海。

    那名不速之客站在灵堂外,看着火光冲天而起,他突然又蹦又跳,喉咙里发出一种嘶哑的笑声,“哈哈哈.....席崇穗,你也有今天,烧死你,烧死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魂飞魄散.....”

    这是一名男子,他披头散发,胡子拉碴,看不出具体年轻,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形如乞丐。他越笑越开心,看着眼前的大火,仿佛在欣赏世间最美好的景色。

    两名仆人终于认出了男子是谁,这不是秀才王笑么?王笑以前有着不错的家世,可有一天突然家破人亡,王笑四处告状无望,便说知州席崇穗伙同别人草菅人命。王笑对席崇穗有意见,大家可以理解。可死者为大,人都死了,还跑过来烧灵堂,这可就太过分了。

    衙门后宅的人变得忙碌起来,当大火熄灭后,灵堂已经被烧得所剩无几,至于席崇穗的尸体,也被烧的缩成了一团。愤怒的仆人把王笑围了起来,棍棒齐下,很快将王笑打死了。

    驿馆,苏瞻一点头绪都没有,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张紫涵推门走了进来,“刚刚又出事了,有个王笑的疯秀才突然跑进了衙门后宅,将灵堂烧成了灰,王笑那个疯子也被打死了。”

    “什么?”苏瞻头疼欲裂,真是邪了门了。坐起身,不由自主的在屋子里晃悠起来,越是晃悠越是心烦,“涵涵,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太过蹊跷了,一件接一件的事情,看似是独立的事情,可发生的时间太过巧合了。”

    张紫涵同样心里不安,她紧蹙着眉头,瞪了苏瞻一眼,“当然蹊跷了,可我们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难道你还想静下心来拿出精力破案不成?别忘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保证天津卫别出事。”

    “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事情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可是我就怕这里的事情跟天津卫脱不了干系啊!”苏瞻最害怕的,就是登州的事情是冲着天津卫去的。

    张紫涵能理解苏瞻的心情,走到近前,握紧了对方的手,美目中满是柔情,“我知道的你担心什么,可你不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有道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以前不是说过么,若是阴谋,那么这里的事情只是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事情发生,发生的事情多了,线索也就多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我们一直蒙在鼓里,真感觉很不好啊!”拍拍张紫涵的手背,轻声道,“岳百文那边有什么线索么?到底是被何人所杀?”

    “哎,你都查不出什么线索来,我这边又能有什么进展?下手之人手法非常利索,也没留下什么痕迹,已经派人全城搜捕,不过依我看,效果甚微!”张紫涵并没有报什么信心。

    “要说怪,当属岳百文之死最怪,什么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杀死他?本来死了一个席崇穗,这个时候动手,不是引火烧身么?”张紫涵边说边叹气,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瞻猛地想到了什么,“或许.....正是席崇穗的死,才导致岳百文被杀,或许这两者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嗯?此话从何说起,据我们调查,这二人除了同时登州官员,私底下没有任何交集啊!是什么样的秘密,让岳百文陪着席崇穗去死?”张紫涵有些捉摸不透这里边的关联。不晓得苏立言是怎么想的,为何突然想到了这上边呢?难道,席崇穗和岳百文死于同一人之手?

    苏瞻没法回答张紫涵的问题,只能无奈的耸耸肩,苦笑道:“本来,可能查出点什么线索的,可惜现在灵堂被烧,席崇穗的尸体也被付之一炬,这点可能也不存在了。我有些想不通,疯秀才王笑为什么这个时候烧毁灵堂?是不是太凑巧了?”

    张紫涵抚着额头,露出一丝苦笑,“你呀,别多想了,这事儿我已经查过了。以前王笑就疯疯癫癫,总是找席崇穗的麻烦,但一直没机会罢了。只不过这次,没人防备,让他得了手罢了。”

    “这样嘛?”苏瞻面露失望之色,本来以为是条线索的,没想到还没调查呢就胎死腹中。发生在登州的案子毫无头绪,查都不知道朝哪个方向查,苏瞻自出道以来,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毫无头绪的怪案子。要说好消息,就是曹东亮的事情被弄成了铁案吧。

    四月末五月初,这个季节正是开始炎热的时候。这一天五军都督府汇同锦衣卫于南城开拔,护着庞大的车队缓缓朝着南边走去,京城南边官道上,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对于京城百姓来说,皇帝朱佑樘离京去天津卫,那可是一件让人震惊的大事,自从土木堡之变后,可曾听说过哪个大明天子离开京城过?别说离开京城了,就算走出紫禁城都要费一番功夫。

    此次朱佑樘离京,文武百官随行,安全有多重要可想而知。石文义亲自跟在马车旁边,寸步不离。张仑和朱厚照骑着马,跟在马车后边,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前边的石文义。

    朱厚照看着石文义的背影,越看越不放心,“二哥,你说石文义这老小子靠得住么?要适大哥在就好了,保证我们能顺顺利利的到达天津卫。”

    刘瑾就在一旁伺候着呢,听到朱厚照这话,心里咯噔下,不由得替石文义叫屈。这叫个什么事儿?石文义辛辛苦苦鞍前马后的干活,还动不动就要替苏立言背黑锅,怎么太子殿下一点不觉得石文义好,老觉得苏立言靠得住呢?石文义可是刘瑾的亲信,刘瑾怎么着也得替石文义说说好话的。

    吆喝一声,让马快一点赶上朱厚照,刘瑾笑着说道:“殿下,石将军忠心耿耿,可是个大大的忠臣,你放心便是了。”

    朱厚照睨了一眼,摸着下巴喃喃道:“石文义这老小子忠心是没问题,能力也不是太差,就是胸无点墨,毫无谋略。比起苏老大,还是差太远了!”朱厚照此言一出,刘瑾的脸色都变了。

    苏立言那叫有谋略么?那特么叫阴险狡诈,动不动就给别人挖坑,这叫谋略么?要说坑人耍阴谋,我刘瑾也不差啊?太子啊太子,你咋就看准苏立言了呢?

    刘瑾跟苏瞻有过节,张仑心里一清二楚,懒得听刘瑾多废话,很快接过了话茬子,“三弟,你的话也不全对,人跟人不一样,有运筹帷幄的,就得有冲锋陷阵的。石将军忠心可嘉,勇不可当,正适合做廖化先锋!”

    张仑的声音可不小,再加上离得又近,这番话清清楚楚的落到了石文义耳朵里。石文义那叫一个郁闷,张小公爷,你这话是夸人呢还是损人呢?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我石文义咋就成廖化了?我石某人成不了帅才,合着连特么大将都算不上啊,我咋说也是锦衣卫镇抚司真正的话事人啊。

    几个人漫无聊赖的打发着时间,马蹄声传来,原来是凌凯峰从队伍前方奔了过来。凌凯峰手持一封信,来到近前将信递给了朱厚照,“殿下,这是苏大人刚送来的信,要你亲自拆阅。”

    朱厚照虽然吊儿郎当的,实际上却聪明的很。苏瞻这个时候送来一封亲笔信,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拆开信看了两眼,朱厚照说道:“刘瑾,你去前边传令,队伍转道向东,从东面过白沟,不进霸州城了。”

    “啊?殿下,路线是早就定好了的,沿途各地也早就准备好了接驾事宜,随意改动行程,怕是大大的不妥啊!”

    “能有什么不妥的?不让他们接驾,他们还能死了不成?再者,进了城队伍就要停下来,一耽搁就是一天时间,听我的,改道!”朱厚照态度坚决,刘瑾也没有办法,只好让石文义去传令。

    张仑可不像刘瑾,他凑近一些小声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嗯,信是大哥加急送来的,登州那边接连出了怪事,登州知州以及同知相继死去。估摸着,我们此去天津卫不会太顺利,所以,一切小心为妙!”

    张仑重重的点了点头,“真的是蹊跷,一个知州,一个同知,死的太蹊跷了,难保不会出意外。那曹东亮的事情怎么安排?处置不当的话,六部那些人可就要借题发作了。”

    “二哥,你去前边盯着队伍点,我去跟父皇和老公爷商量下!”

    朱厚照和张仑各自分开,暂且不提,而此时待在登州一筹莫展的苏瞻也接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是刚刚被人放到驿馆门口的,信封上没有署名,只画着一朵红色的莲花。

    登州码头东面有一座小亭子,亭子年久失修,很少有人在此驻足。苏瞻靠在亭子下,四处张望着,巳时将过,终于看到一名全身黑衫的女子缓缓走过来。

    看到来人,苏瞻赶紧举起手打了个招呼,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哎呀,亲爱的小糖糖,这里这里.....本公子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第607章 忽悠弯弯绕

    第607章忽悠弯弯绕

    唐若离鼓足了勇气才决定来见苏瞻一面的,可是刚一碰面,就听到那怪异的称呼。www.uu234.cc神特么小糖糖,你别叫的这么亲昵行不行?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么?

    “苏立言,你再胡说八道的,信不信我让你死在这里?”

    唐若离满脸寒霜,心里怦怦乱跳,那声小糖糖叫的人心烦意乱。可惜,苏公子毫无惧色,很光棍的挺了挺胸膛,“小糖糖,你有本事杀了我,只要你舍得!”

    “你”唐若离握紧剑柄,可就是拔不出来。要是杀了这个登徒子,那还来见他干嘛?这一刻,唐若离突然觉得让人弄死苏立言也不错,省的老是生他的气。

    苏瞻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开玩笑也是有限度的,不能太过分。唐若离冷若寒霜,性格跟风自怜完全是两个极端,玩笑开过头,这女人真会拔剑杀人的。停在附近有一处荷塘,这个时节,荷塘景色最是唯美,水面莲花盛开,荷叶接天连地,蜻蜓擦着飞过,留下层层水纹。

    铁虎带着人并没有跟得太紧,冷无涯干脆躺在远处草丛中晒太阳。他们倒不怎么担心苏瞻的安全问题,小糖糖都喊出来了,唐若离还会杀人?

    苏瞻和唐若离并排坐在池塘边,水里偶尔有鱼儿游过,搅动几棵水草。苏瞻心知肚明,若无要事,唐若离是绝对不会露面的,“你这次找我,是不是有什么急事?亦或者说,登州发生的事情跟你们红莲门有关?”

    唐若离轻蹙眉头,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登州的事情跟红莲门没有关系,这次来找你,就是想提醒你一下,最近多加小心,可能会有人要暗杀你。”

    “嗯,这是怎么回事儿?无生老母教?”说到这类,苏瞻就摇了摇头。无生老母教想搞暗杀,不是什么秘密,需要唐若离出面提醒一句么?就他苏某人跟无生老母教之间的过节,要是不遭暗杀那才见鬼了呢!不是无生老母教,那就只剩下红莲门了,“我们之前可是有过约定的,信物已经送给了你,为何你们红莲门还要对付本公子?”

    当时把羊脂玉佛交给唐若离,就是想着挑起红莲门和无生老母教的争斗,可是事与愿违,事情发展似乎跟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苏瞻脸色有些难看,他有足够的理由生气。

    唐若离咬着嘴唇,转头看着苏瞻,“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你并不了解红莲门的情况,金长老那些人本来就跟罗汝炎走得近,不会轻易让我做红莲门门主的。此次拿回羊脂玉佛,他们还是百般刁难,虽然我没有同意,但他们一定会暗地里动手的。”

    苏瞻无奈的皱起了眉头,看来红莲门内部的权力争斗也很残酷啊,唐若离作为圣女,手持圣教信物,居然还没法成为红莲门门主,更遑论跟无生老母教对抗?一双眼睛上下打量,仔仔细细的盯着唐若离看,没一会儿看得唐若离浑身不自在,“你这样盯着我干嘛?此次是我言而无信,我向你道歉,可你若是有其他想法,恕不奉陪!”

    “哎哎哎,小糖糖.....唐女侠,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在琢磨红莲门的事情,你说的那个金长老势力很大吗?”

    “是的,金长老这一门信徒众多,他的女儿没有成为圣女,后来成了罗汝炎的两大护卫之一。金长老势力很大,很多时候,不得不考虑他的意见。而且,有些时候,他要做什么事情,我们也很难拦得住。这次暗杀你的事情,就是金长老提议的,就算我师父,也没法明着反对,毕竟.....你是......”

    苏瞻微微一笑,“毕竟我是朝廷的人,锦衣卫鹰犬,对嘛?哼哼,本公子是什么身份真的很重要么?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你难道分不清么?”

    唐若离脸色微红,美目瞪大一些。说的这叫什么话,你对本姑娘就好么?你不也一样满肚子花花肠子,暗藏诡计?真以为你送给本姑娘羊脂玉佛,是安什么好心呢?

    “苏立言,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你自己多加小心便是,别到时候出了事,赖我没有提前通知你。登州的事情,本姑娘不想理会”唐若离起身要走,苏瞻哪能让她这么轻易离开,赶紧伸手拽了一把。荷塘边泥土松软,再加上草地湿滑,唐若离一个没防备,竟然被硬生生拽倒在地。说来也巧,唐若离直挺挺的扑在苏瞻身上,丰润的嘴唇还印着对方的额头。

    唐若离脸色羞红,手忙脚乱的坐起身,随后抬起了手。一声不算响亮的耳光甩上去,唐若离眯着眼冷声道:“苏立言,你个登徒子,你真以为本姑娘不敢杀你么?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哎呀,误会,绝对是误会,完全是手误啊”苏瞻有点急了,这次可真不是诚心占便宜,“你听我说啊,那个什么金长老不是挺厉害的么?这样吧,你回去鼓动一下,让那个什么金长老长赶紧动手,最好让他亲自带人来登州,本公子还怕了他不成?”

    唐若离也顾不上羞涩了,寒着脸气的站起身,“苏立言,你是不是有病?别人碰到这种事躲还来不及,你还盼着别人来暗杀你?金长老那人深谋远略,诡计多端,就算你提前布置埋伏,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哈,你担心本公子?”苏瞻爬起身,拍了拍身后的草屑,一边说话,一边坏坏的眨眼睛。

    唐若离干脆将头偏到一旁,没好气的哼了哼,“谁担心你了?自作多情!”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番话说的连自己都没底气,难道我唐若离真的担心这个王八蛋了?这怎么可能?

    “口是心非!”苏瞻懒得管唐若离怎么说,叼着一片草叶嘀咕起来,“金长老势力如此大,那威胁就太大了,你要是成不了红莲门门主,以后红莲门还不得天天暗杀本公子。所以,为了让你当上红莲门门主,必须除掉金长老,这次就是个好机会,你去怂恿一番,我这边早做准备,咱们男女搭配,里应外合,争取一鼓作气干掉金长老。”

    唐若离有点魔怔的点了点头,可随后赶紧摇了摇头。这番话乍听上去有道理,可仔细一想,有个屁道理啊。什么里应外合?什么男女搭配?我唐若离什么时候要跟你搭配了?

    “苏立言,你再胡说八道,我割了你的舌头。哼,这是我红莲门内部的事情,我怎能这样做?今日找你透露消息,已是不该,你想借我之手毁我红莲门,休想!”

    “哎呀,小糖糖,你这误会越来越大了啊!我毁你们红莲门做什么?只要你们红莲门不跟我作对,本公子吃错药了对付你们红莲门?我这么做,是为你好,也是为我好。再说了,你仔细想想,以金长老的地位和能力,会让你顺顺利利掌控红莲门么?就算你对门主之位不上心,但别人不这么认为啊,肯定是想将你杀之而后快。你仔细琢磨琢磨,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很有道理?”

    苏瞻用一种无比认真,无比深情的目光望着唐若离,把唐若离看得怦怦乱跳。不过,唐若离还真把苏瞻的话听进了心里去。这些年,自己这个圣女也不是一帆风顺,当初金长老提议自己作为圣女去无生老母教做杀手,不就是存着借无生老母教之手除去自己的意图么?期间,自己遭到了数次暗杀,刺客是谁派去的,查都不用查。

    自己顾忌同门之情,可金长老可不怎么在乎这些东西。就在这时,苏瞻再次添了一把火,“小糖糖,你今天不动金长老,明天金长老就会动你。若是你一个人,是死是活不要紧,大不了你逃到本公子这里来嘛。可你扪心自问,红莲门中你在乎的人只有你自己么?”

    苏瞻这番话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中了唐若离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唐若离是孤身一人么?不,她在意的人太多了,有师父水长老,还有那些师兄弟,还有那些支持自己的门人。一旦自己这个圣女被抹去,这些人也会跟着遭殃。

    唐若离觉得自己想透了,殊不知已经被苏公子成功绕迷糊了。苏公子一番言行蛊惑显然起了作用,只见唐若离握紧手中宝剑,深深的看了苏瞻一眼,“好,我答应跟你合作,但是你要记清楚,我是我,你是你,千万别把我们混为一谈。”

    苏瞻赶紧重重的点点头,只是心里嘛却不以为然。既然被本公子绕迷糊了,那你还能跑出本公子的手掌心?哼哼,风姐姐都让本公子拿下了,还拿不下你唐若离?

    “好说好说,一切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小糖糖,你看这样不是挺好的么?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帮忙,你成了红莲门门主,也能少点人找我麻烦!你有什么需要本公子帮忙的么?只要能让你成为门主,暂说无妨!”

    “我......”唐若离还真有些事情需要苏瞻帮忙,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点怪怪的。虽然红莲门不像无生老母教那样到处造反,但说到底也是个危险组织。现在却跟锦衣卫大佬寻求帮助,这是不是太不符合常理了?而苏立言更不符合常理,作为锦衣卫大佬,朝廷大员,总是跟逆党做朋友。

    唐若离这个圣女做的并不轻松,不仅要应对金长老等人带来的压力,同样还要解决门中许多的事情。最近几年红莲门内部的事情也不少,各处铺子经营不善,有许多的亏空,门内弟子的日子也跟着越来越难过。说到底,就是缺钱,只要有钱就能解决眼前的难题。

    “我需要钱.......大约十五万两多一些......”唐若离颇有些羞耻的咬着牙说了出来。

    哪曾想,对面的苏公子眼睛都没眨一下,拍手道:“没问题,我安排人把银子积存到汇通商号,到时候你拿着票据去取,没人能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过,一下子多这么多钱,你想好怎么跟门内的人解释了么?”

    唐若离冷冷的答道:“我自有办法,这些钱我以后也会还给你的。只是.....苏立言......你为何答应的如此痛快?”

    “这不是痛快,换作旁人,别说十万万两,十五两银子我都不会给。你嘛,别说这点钱了,就算是一百五十万两,我也会想办法帮你弄来,因为.....你是我的女人......”

    啷一声,寒光闪过,锋利的长剑顶住了苏瞻的脖子,“苏立言,你再胡说八道下试试,谁是你的女人?你信不信我.....”

    “信什么信?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金长老你除不除了?钱你还要不要了?再说了,本公子做人光明磊落,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从不藏着掖着,好男人就是要敢爱敢恨!”

    苏公子凛然不惧,还刻意将脖子往前送了送,吓得唐若离赶紧把剑收了回去。此时唐若离脸色红润,呼吸起伏,刺又不敢刺,“你......你个无耻之徒.....不与你说了,本姑娘走了!”

    看着唐若离的背影,苏公子笑眯眯的招招手,“哎呀呀,小糖糖,别着急走啊,咱们再聊一会儿,一个时辰十万两,再聊十万两的如何?”

    没有任何回答,只有越来越模糊的背影。此时唐若离心里乱糟糟的,完全被苏公子搞得失了方寸。唐若离是个侠女,江湖经验丰富,可要论权力博弈,她还是太微不足道了,她哪里看得透苏公子心里那些弯弯绕?

    不就是十五万两银子?苏公子绝对痛快的给,不怕唐若离要的多,就怕你要的少,只要跟苏公子牵扯到一起去,以后再想撇干净,做梦呢?不说苏公子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这事一旦捅出去,就算说没有背叛红莲门,别人也不信啊。

    等着唐若离彻底没了踪迹,苏瞻摸着下巴长叹一声,“还一朵纯洁无瑕的小白菜,突然觉得,本公子真的好坏啊!”

    “咳咳......三弟,你又干什么坏事了?”铁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后,突然冒出来一句话,吓了苏瞻一跳。睨了一眼,苏公子模棱两可的答道,“大哥,你想多了,我干的都是好事。”

第608章 这误会好尴尬

    第608章这误会好尴尬

    苏公子斜着眼睛,表情很丰富,铁大哥,咱们还是兄弟么,咋能这么说话呢?铁虎瞄着苏瞻,根本不会信对方的鬼话,“为兄可懒得管你这点破事,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唐若离跟风自怜不一样,风自怜独来独往,铁手堂也是她的地盘,以后也出不了什么问题。但是唐若离不一样,她身后可是红莲门,红莲门又跟无生老母教同为白莲教分支。红莲门内部权力复杂,唐若离可掌控不了红莲门,如果弄到最后,红莲门做了什么谋反作乱的事情,你跟唐若离的关系一旦被捅出来,麻烦可就大了。”

    铁虎担忧的事情,苏瞻不是没想过。正因为想过,所以他才想将红莲门这支力量收归己用。正如张紫涵所说,权力的争斗中是没有半点仁慈可言的,今天上边的人捧着你,明天就有可能把你牺牲掉。手里一定要有自己的力量,方能不惧任何人。英国公府久经风雨而不倒,到现在依旧能在朝堂上发挥巨大的影响力,概因为张家手里握着兵权。兵权不是朝廷给的,是张家几代人靠着战场厮杀搏来的威望,只要有这份兵权在,张家不谋反,任何皇帝都不能把张家怎么样。

    苏瞻的野心不大,只求当危险降临到自己头上,能有点自保之力,所以他才没有将铁手堂吸收进锦衣卫外围组织,也没让锦衣卫知道铁手堂的存在。想要自保,不仅朝堂上要有根基,手里的力量也不能弱,眼下,光靠铁手堂是远远不够的,红莲门就是很好的资源。

    “大哥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回去之后,我会让涵涵支十五万两银子给你,你想办法送到汇通商号换成票据。记住,这件事要找可靠人去做,绝对不能让人查到这笔钱是我们存放在汇通商号的,此事关系重大,不能出任何纰漏!”苏瞻神情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铁虎轻轻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妥善安排的,这笔钱是给唐若离的?”

    “当然,要不是给她的,何须这般小心翼翼的?”苏瞻神色严肃,铁虎也神情凝重,“三弟,这事能行么?大小姐会同意把钱给唐若离?”

    苏瞻再次睨了铁虎一眼,嘿,大小姐可比你想的远多了。唐若离这个潜在势力还是值得长远投资的,要是真能从红莲门这边刮到一部分势力,那可就稳赚不赔了。要说一点风险性没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世上还有不带风险的事情?

    铁虎今天话特别多,一路上唠唠叨叨的,冷无涯跟在后边,依旧是那张万年寒冰脸。冷二哥说句话,简直比杀人还难。一行人晃晃悠悠的回到了登州城,一入城门,路旁茶馆突然走出三个人。领头那人身材颀长,一袭水蓝色长衫,秀发挽做简单的马尾,纶巾镶嵌着几串银铃。

    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只可惜眉宇间那淡淡的哀愁,让人有些心疼。女子拦住苏瞻等人的路,没有让路的意思。苏瞻挑挑眉毛,打算从边上过去,可是两名壮汉左右一分,将两边的路也堵住了。铁虎的脾气本来就暴躁,哪里受到了这种鸟气,“怎么回事儿?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敢拦路打劫不成?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么?”

    女子没有理会铁虎,而是向前两步,微微仰着头,瞪着美目上下打量着苏瞻,“哼,你就是苏立言?对吗?”

    “呃?正是苏某,这位姑娘,咱们认识么?”苏瞻说着话,扭头瞅了瞅铁虎和冷无涯,二人同时摇了摇头。这可就奇怪了,不认识这位美女啊,“姑娘,我们好像没见过面啊!”

    “是嘛?苏大人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小女子姓岑,叫做岑丽露,苏大人有印象了?”女子抿着嘴,眼冒寒光。她确实是岑丽露,也确实有理由生气。当初为了解决狼兵的事情,双方可是立了婚约的,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还派了一部分精兵去海运司。岑丽露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够多了,可等来等去没等来苏立言的彩礼。

    岑丽露不稀罕那些彩礼,她在乎的是脸面。婚约都定下来了,你不把彩礼送过来,这是何道理?若是平常人家也就算了,可她岑丽露是什么人?她可是广西三**寨大土司,广南土皇帝,长时间没接到彩礼,都快成为广南最大的笑柄了。

    岑丽露一怒之下带着人北上杭州,结果才知道苏立言带着人去了苏州崇明岛船厂。岑丽露这叫一个气,你是有多不把我岑丽露当回事儿?我大小也是个大土司,你一点脸面都不给的?知道你苏大人才高八斗,位高权重,稀罕你的人很多,还跟英国公府大小姐订了婚事,可我岑丽露也不是好欺负的啊。心中咽不下这口恶气,岑丽露乘着船一路北上,追到了登州港,今日刚刚进城,就碰到了鼎鼎大名的苏状元。

    苏状元不认识岑丽露,可岑丽露是认识苏状元的。本来心里就火大,看到苏公子那两眼无辜带着点震惊的神情,岑丽露就更气了,我们都订婚了,你居然不认识我,你也太不把这桩婚约当回事儿了吧?岑丽露现在想立刻回到广南,点起兵马攻打浙江,也好出一出心中恶气。

    苏公子一脸震惊,旁边的铁虎和冷无涯同样一脸震惊。岑丽露是谁?她不是刚刚跟苏公子订婚的女土司么?可......大家真不知道岑丽露长什么样!

    眼前这位女子到底是不是岑丽露?还真不知道,这就很尴尬了啊。苏公子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自己的未婚妻,自己不知道她长啥样。呵,这不是开玩笑,这是事实。虽然不认识,但从女子展露出来的气度,可以判断出来,应该假不了。谁会没事闲着冒充广西土司王啊,活的不耐烦了?

    如果是假的,一切好说,偏偏是真的。苏公子露出讪讪的笑容,笑的无比尴尬,“你就是岑姑娘啊......这个.....你怎么来登州了?为何不提前让人通知一声,苏某也好.....”

    “你好什么?你好提前做准备?苏大人,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我们之间的婚约还作不作数?如果不作数,你请明言,如果作数,你这番作为又作何解释?”

    听到岑丽露这番话,苏瞻三人的表情变得丰富多彩起来,尤其是当事人苏公子,脸色无比僵硬。实话说,还真把这事忘一边去了,结果人家女方打上门了,这就贼尴尬了。

    挠挠头,苏瞻一本正经的拱了拱手,“岑姑娘息怒,当然作数的,本公子可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这样吧,有什么事咱们回驿馆说!”

    当然要回驿馆了,站大街上谈这种事情,好特么丢人啊,本来就够尴尬的了,苏公子可不想更尴尬了。哪曾想,岑丽露更怒了,直接甩开了苏瞻的手,“既然认账,为何到现在桂林那边没收到你的彩礼,你把本姑娘当猴耍呢?”

    “啊?”苏公子的两只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婚约早就定下了,还没送彩礼?还有这事儿?事实上,苏瞻真不知道具体详情,因为这些事应该都是张紫涵和萧绮月操办的。按照规矩,后宅以张紫涵为大,后宅的事情,也该是张紫涵去安排。这点事情,以大小姐的能力应该办的妥妥的才对,怎么还出了这种奇葩事情?

    婚约定了下来,迟迟不见彩礼,这不是让人笑话么?普通人家都受不了别人的嘲弄,更何况岑丽露这个女土司王。难道是大小姐吃醋,故意没让人送彩礼?以大小姐的品性,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啊。这里边肯定有什么误会!

    “岑姑娘你息怒,息怒”苏瞻安抚岑丽露两句,赶紧回头去问铁虎和冷无涯,“大哥,二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知道不知道?”

    铁虎和冷无涯同时摇了摇头,铁虎苦笑道:“三弟啊,这可是你内宅的事情,有大小姐在呢,也用不到我们啊!”

    得了,一看铁虎和冷无涯这样子,就知道他们铁定不知情。好不容易安抚好岑丽露后,一行人急匆匆的回到了驿馆。正好张紫涵也在,听说岑丽露到了登州,张紫涵也是诧异的很。

    岑丽露迎着张紫涵的目光,冷哼一声,将头瞥到了一旁。旁人顾忌张大小姐的身份,岑丽露还真不用。岑丽露可是广南土皇帝,谁的帐都不买。张家大小姐怎么了?在她眼里跟普通公侯小姐没什么两样。

    让外人离开后,苏瞻小声将岑丽露的事情说了一遍,张紫涵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瞪着美目说道:“这事儿你问我做什么?是你娶媳妇,你不安排聘礼彩礼,指望本小姐嘛?”

    “啊?”看到张大小姐这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别说苏公子吃惊了,就连一旁的岑丽露都惊呆了。铁虎的等人躲在窗户底下偷听呢,听到张大小姐这话,全都面面相觑,仿佛见了鬼一般。

    张大小姐,你这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真的好么?此时,张小姐的贴身姐妹萦袖都有些脸红了。房间里,看到苏瞻和岑丽露神情古怪,张紫涵站起身,皱了皱眉头,“有什么问题么?”

    “.......”苏公子都想哭了,有什么问题么?问题大了好不好?

    一般情况下,聘礼彩礼都是父母长辈安排,但苏公子比较特殊,父母双亡,家中也没什么亲近长辈。这种情况下,内宅事务则由大房夫人做主,男方一般情况不过问这里边的事情,这也是出于对内宅大房的尊重。

    本来没啥问题的,可特么忘记了张大小姐出身不一样。以张大小姐的出身,再加上她的经历,你要问她行军布阵,权力谋略,她巾帼不让须眉,可要她研究内宅的事情,那是两眼一抹黑。仔细想想,张大小姐不懂这里边的事情还真不奇怪,再加上最近诸事缠身,她更不可能在意这事了。

    苏瞻何等聪明,几乎瞬间就想明白了问题出在哪。张大小姐不懂这里边的事情,难道萧绮月这个人精还不懂?萧绮月明明知道,却没有提醒一下,这娘们肯定是故意的,有意要让张大小姐出糗呢。

    明白归明白,可苏公子不能说透。两个未婚妻能力太强,也不是啥好事啊,这动不动就玩小心思,累人啊。

    萧绮月很聪明,她很识大体,大事上永远跟张紫涵一条心,可小事上一有机会就给张紫涵上眼药。张大小姐平日里也傲气,也没少给萧绮月气受,这俩娘们谁也别说谁。苏公子觉得这种事儿最好别参与,参与进去,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知道事情有误会后,岑丽露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堂堂英国公府大小姐,这么浅显的规矩你都不懂么?可恰恰因为是英国公府大小姐,所以才不懂这些规矩。张大小姐自出生下来后,就从来没想过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更对后宅那些妇德训条啥的没兴趣。

    此时张紫涵也清楚地觉察到了什么,不过她很巧妙地掩饰了过去,“最近诸事繁忙,朝廷要务缠身,又忙着舰队北上的事情,一时间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岑将军,你看这样如何,本小姐这就修书一封,六百里加急送往杭州,彩礼程序一样不差,绝对让你满意。”

    既然是误会,岑丽露还能说什么?只能冷着脸硬生生点了点头,“只好如此了!”

    说完话,岑丽露还冲张紫涵翻了个白眼。话说你英国公府大小姐,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张紫涵心里也有气,不过她是生萧绮月的气。怪不得这女人以前还笑眯眯问自己岑丽露的婚事怎么样了,敢情是藏着坏水呢。

    “呼,岑将军既然来了登州,若无要事,就别忙着回去了,正好这边也缺人手!”

    “可以?我之前也纳闷,你们无缘无故率舰队来登州做什么?”

    张紫涵微微一笑,“陛下不日就会抵达天津卫!”

    岑丽露满脸惊讶,这个消息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第609章 天津卫

    第609章天津卫

    岑丽露虽然远在广南,但是她也知道大明朝的基本情况。自土木堡之变后,大明朝的皇帝什么时候离开过京城?皇帝离京,内阁六部文武百官就会把土木堡事件搬出来,可是这次,弘治皇帝居然要来天津卫。怪不得苏立言会舍下浙江那边的事情,急急忙忙的带着舰队来登州,看来这里面有猫腻啊。

    弘治皇帝到天津卫,跟苏立言脱不了干系,里边的事情肯定困难重重。岑丽露对苏瞻和张紫涵有意见,但是她也明白,这个节骨眼上必须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只是不明白,自己这个广南大土司,到了山东地界还能帮什么大忙?

    “张小姐,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山东这边,可不是我的地盘!”岑丽露没有拒绝张紫涵,这让张紫涵轻松不少。张紫涵就怕岑丽露跟那个赢漫文似的,性格跳脱,不识大体。如今岑丽露没有意见,张紫涵便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看到岑丽露静心思索,张紫涵慢慢解释着,“岑将军,登州这边的事情你也清楚了,登州知州以及同知相继被杀,都指挥佥事被斩立决,虽然我们这边有所应对,但布政司方面的压力依旧非常大。山东布政使范恒能量极大,一旦抱起发难,我们也很难在登州港站稳脚跟。”

    岑丽露也是聪明的女人,很快就明白了张紫涵的意思,“张小姐,你是想让我拿到布政使范恒的把柄,再借广南宣慰使的身份对范恒施压,以此换取顺利熬过登州的麻烦?”

    “对,岑将军果然聪慧,一语中的!”张紫涵面带微笑,一脸赞许的冲岑丽露点了点头,“我们这些人太扎眼了,做事情很不方便,倒是岑将军,山东这边的人并不认识你。”

    岑丽露轻轻点了点头,“没问题,只是本将军初到山东,对范恒并不了解,到底该如何下手?”岑丽露顺口一问,不过她心里很清楚,既然张紫涵有这种提议,那显然心里有了主意。

    果不其然,张紫涵悄声道:“范恒为人谨慎,老谋深算,很难直接对他下手,不过此人有一独子,唤作范思勇,岑将军可以对他下手。”

    “范思勇?”岑丽露嘀咕两遍,便将这个人记在了心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我需要几个替死鬼!”

    “没问题!”张紫涵没有问要替死鬼干嘛,只要能达到目的,她不会管岑丽露会使用什么方法。岑丽露似乎并不想跟张紫涵多说话,聊完正事,她站起身朝苏瞻走去,双目盯着苏瞻,很认真的说道:“苏大人,请你记住,本将军能让你免除浙江的祸患,同样也能成为浙江的祸患。我们之前的约定,还望你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苏公子只能面露苦笑,“放心,一定一定!”苏瞻不敢不答应,也不能不答应,惹得岑丽露不开心,狼兵还不得把浙江闹翻天?真的是惹天惹地,别惹土司,更何况还是个小心眼的女土司。

    送走了岑丽露,张紫涵伸手拧了一把旁边的苏瞻,弄得苏公子敢怒不敢言。大小姐你自己不懂里边的规矩,闹了大笑话,还让人家正主打上门,怎么最后拧我呢?

    “苏立言,登州这边自有本小姐盯着,如果岑丽露能成功搞定范恒,压力会小很多。你还是抓紧时间去天津卫吧,陛下不日抵达天津,那边可千万不能出事。”

    “可是,席崇穗以及岳百文的事情......哎,算了,天津那边的事情更重要,先将此事暂且放下吧!”苏瞻让张紫涵坐下后,神秘兮兮的将唐若离的事情说了一遍。刚刚放松下来的张紫涵很快又变得凝重起来,“竟有这等事?陛下这一出京,真的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蹦出来了。你想分化红莲门倒是个好主意,要是能将红莲门收归己用,不失为一大助力。可你要多加小心,其中风险太大,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你麻烦就大了。”

    苏瞻也神情严峻的点了点头,“放心吧,你这两天把钱交给铁大哥,让他处理就行,后边的事情你别沾手,铁大哥会找可信的外人处理这笔钱。这里去了天津卫,我也会跟太子聊聊红莲门的事情,也算是提前打个招呼,看看太子是什么态度。”

    张紫涵也不得不赞同苏瞻的话,红莲门的事情风险很大,但最大的风险就来自朱厚照。朱佑樘显然活不了多久了,朱厚照就是将来的皇帝。红莲门本质上是白莲教的分支,也算不太积极的逆党。如果朱厚照觉得分化红莲门可以操作,那就没多大问题了。可要是朱厚照这样做不行,那苏公子就该多加小心了。

    次日一早,苏瞻告别张紫涵和岑丽露等人,带着孟亭侯和冷无涯离开了登州港。登州港离着天津卫码头并不远也就半日路程,临近午时,宝船便停在了天津卫东郊码头。天津卫,因大运河而兴盛。虽然民间一直有北有临张的说法,但天津卫才是真正的北方运河明珠。码头上货物云集,人流如水,这片繁忙的景象下,预示着天津卫的兴盛。除了如今的温州港,天津卫算是大明朝最繁忙的海路贸易集散地了。

    大明朝天津卫商贸发达,可谓是北方运河明珠,可事实上天津卫却是作为军镇存在的。卫指挥司衙门大权独揽,麾下分天津左右两卫,分别设有政务衙门,相当于县衙。天津卫可以说是北方最为特殊的存在,整一个四不像。之前为了天津卫改制的问题,吏部、户部以及兵部可没少掐架。

    吏部以及户部想在天津卫设府台衙门,改为天津府,卫指挥司衙门专管军务。兵部哪里肯依,如今兵部一大部分油水都是从天津卫捞走的,一旦天津卫改为正常的府台衙门,那税收等好处大部分都落到户部和吏部去了。朝堂上三部衙门争了很久,最后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

    皇家舰队的宝船靠岸后,码头上看热闹的人云集而来,毕竟已经几十年没有如此宏伟的宝船出现了。至于三宝太监时候的宝船舰队,早就烂掉当柴火烧了。

    苏瞻站在码头上等了约有半个时辰,也没见天津官员露面。别说衙门官员了,就连码头管事都不带露面打招呼的。苏瞻心里怒火冲天,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天津官员这是故意甩脸子呢,连个码头管事都不鸟苏大人,可见天津这群官员有多么有恃无恐了。

    苏瞻就不信,天津官员不知道陛下驾临天津卫的事情,他们不知道皇家舰队为何来天津卫?这个时候还敢甩脸子,简直是胆大包天。

    冷无涯对官场上的事情并不敏感,但他十几年来看得多了,多少明白点的。持着长剑来到前方,眉头紧急的蹙了起来,“怎么做?”

    “怎么做?二哥,你带着人去右卫衙门,告诉他们,从现在开始指挥司衙门由我说了算,天津卫安全事宜,全都要听我的!”苏瞻也下了狠心,在登州吃了一鼻子灰,可是到了天津,更过分,直接想让我苏某人吃屎。既然你们不客气,那我苏某人也不用给你们留脸面。

    冷无涯本就冷傲,一旦心里发了狠,浑身散发出一股杀气。在冷无涯的带领下,上百名海运司精兵浩浩荡荡的杀向天津右卫衙门,大街两侧看热闹的百姓也吓了一跳。这群海运司士兵气势汹汹的,这是要干嘛?不会是要开战吧?刚把山东都指挥司的兵马打了一顿,又来打天津卫,海运司的兵这么牛叉的么?

    天津右卫衙门此时也是集结兵马,如临大敌。衙门口街道上几百名士兵堵住了街道,看到海运司士兵后,一名身着黑甲的千户大声吼道:“站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硬闯卫所衙门,可是要造反?”

    苏瞻向前两步,指了指说话之人,“本官皇家海运使苏瞻,奉圣命接手天津卫防务,陛下不日驾临天津卫,还望诸位兄弟能够团结一心,共保天津卫不出岔子。”

    “原来是苏大人,末将右卫指挥使卓峰”千户卓峰以一种惊讶的姿态呼了口气,“陛下要驾临天津卫?竟有此事?末将怎么没听说过呢?苏大人了,你可不要谎骗我等,陛下在京中安全无忧,为何要跑到天津来,难道土木堡的教训还不够么?你在此散播流言,到底是何居心?”

    卓峰虽然神情严肃,可是他眼角的笑容却没有逃过苏瞻的观察。卓峰在撒谎,他肯定知道朱佑樘驾临天津卫的事情。陛下出京之前,一定会快马公文通知沿途官府,不说六百里加急,就算正常的快马送公文,慢跑也该跑到天津卫了。卓峰居然说不知道,这不是诚心的么?

    这个时候了,还跟本公子玩这种花花心思,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苏瞻示意冷无涯先不要急着动手抓人,他迎着卫所士兵的刀枪走了过去,在他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惧色,“兄弟们,卓千户说他不知道,呵呵,那你们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么?你们仔细想想,如果陛下不来天津卫,我皇家舰队为何要在登州港大动干戈,你们觉得本大人是个傻子,诚心造反不成?”

    这番话说出来,数百名卫所兵全都愣了神,不由得小声议论起来。是啊,如果陛下不来天津卫,皇家舰队还来北边做什么?想想皇家舰队在登州港干的事情,简直是大逆不道啊,跟造反也没有什么两样了。传说中苏立言可是个狡猾如狐,十分惜命的人,这种人会轻易干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

    副千户王宇大皱眉头,小声问道,“卓将军,陛下驾临天津卫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还望你给末将一句实话.....”

    卓峰额头上忍不住渗出了汗水,他之前可没想到苏立言会这么干。苏瞻到登州港的时候,那可是火炮开道,见谁打谁。还寻思着苏立言到了天津卫也会这样干呢,天津卫可不是登州,苏立言真要敢来硬的,天津卫大营能让他去海里当王八。不怕苏立言来硬的,你敢打,我天津卫大军就敢打死你。

    可做梦也没想到,一路强硬闯过来的苏立言,这次居然讲起了大道理,你姥姥,你怎么不按正常套路出牌了呢?你的舰队火炮呢,轰啊,你有本事就轰!

    卓峰很为难,如果承认苏瞻说的是真的,那苏立言岂不是可以顺利接手天津卫防务了?这可不是天津卫官员们想看到的。

    “这.....本将也不确定,至少现在卫所任何衙门没有收到京城公文。王将军,你是怀疑本将的话么?”

    王宇蹙着眉头摇了摇,不过心里却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娘的,天津卫大佬们肯定已经知道实情了,你们捂着消息不发,要跟海运司对抗,别拉着我们下边的人吃瓜落啊。

    就在这时,苏瞻大声道:“陛下不日驾临天津卫,卓将军却万般阻拦,天津卫防务也如此松懈,你意欲何为?来人,将卓峰拿下,待日后查清楚再做处置!”

    卓峰俩眼一瞪,顿时就怒了,你特么谁啊,你不就是个皇家海运使,你在登州撒撒野就行了,还想在天津卫撒野,你以为我卓峰是吃干饭的么?

    “我看谁敢!苏大人,请问你凭什么?”

    苏瞻笑而不语,看卓峰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大傻子。苏瞻耸耸肩,慢悠悠的往后退了退,几乎是同时,人群后方变得乱糟糟的,一名四十余岁的劲装男子带着十几名蓝甲锦衣卫匆匆而来。

    此人名叫窦仲,锦衣卫天津千户所千户。窦仲突然出现,有些出人意料。窦仲对苏瞻行了一礼朗声道:“锦衣卫天津千户所窦仲,奉命听后苏大人差遣,为保陛下安危,末将愿听苏大人命令,保天津卫安全无忧。”

    “窦将军免礼,刚刚卓将军说他不知道陛下驾临天津卫的事情,这就很让人想不通了,难道兵部的公文是骑着蜗牛来天津的?”

第610章 忍耐再忍耐

    第610章忍耐再忍耐

    窦仲脸色一寒,立刻带着人冲向卓峰,“卓峰,你狗胆包天,朝廷公文昨日已经下发各个衙门,你居然宣称不知,到底是何居心?来人,将他拿下!”

    这下子卓峰脸色全都变了,天津卫将士不信苏瞻的话,但还能不信窦仲的?锦衣卫那边都收到公文了,卫所衙门没收到,骗鬼呢?王宇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赶紧跟卓峰拉开一段距离。www.uu234.cc

    卓峰有苦难说,这事儿是天津卫众官员决定下来的,现在苏立言兵出奇招,把窦仲这帮子锦衣卫派了出来,这可咋办?苏立言是没权力拿人的,但窦仲绝对有权力啊。只要是天津地界的人,天津千户所觉得你有问题,那就有权力抓你配合调查。

    “窦将军.....这里边一定有误会......”

    卓峰语气瞬间就软了下来,看到卓峰认怂,窦仲没说话,只是回头看了苏瞻一眼。苏公子两眼望天,毫无表示,窦仲心领神会,大喝道:“是不是误会,查一查就清楚了,带走!”

    几名亲信校尉甩出铁索,直接把卓峰锁了个结结实实。卓峰当场就傻眼了,这特么跟想象中差距有些大啊。

    此时的卓峰除了后悔还是后悔,可他偏偏不敢讲出实情,一旦讲出实情,那得罪的将是整个天津卫势力,六部也一样会对他有意见。到那时候,能逃脱锦衣卫的制裁,也一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窦仲之前可一直按兵不动的,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挂起的姿态,怎么就突然变卦了呢?

    看着卓峰被锦衣卫带走后,街上的卫所将士变得鸦雀无声,再也没人敢拦着苏瞻了。窦仲的出现,替苏瞻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对此,苏瞻还是很庆幸的。幸好石文义这个时候还算有点脑子,拎得清事情轻重。窦仲可是石文义的亲信,苏公子还真指挥不动窦仲,如果不是石文义授意,窦仲不会答应帮忙解围的。

    右卫指挥司衙门,苏瞻坐在中间主座上,包括王宇在内的将校们乖乖地站在两侧。到了此刻,谁要是看不清楚形势,那就成傻子了。指挥使卓峰都被锦衣卫带走了,谁还敢弄幺蛾子?

    解决了卓峰,苏瞻的心情并没有好太多,右卫衙门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天津卫的人居然还没有反应,这可真是没把他苏某人当回事儿。气归气,该做的事情还得想办法做,天津卫的防务问题乃是重中之重,不能出半点意外。让窦仲等人坐下后,方才问道:“窦将军,陛下驾临天津卫的事情,千户所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了吧?”

    “是的,大约三天前千户所就得到了镇抚司密信,卫所衙门这边是前天收到的!”窦仲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对面的王宇,迟疑道,“登州发生那么多事情后,天津卫这边便开始对皇家舰队严防死守了。此次卓峰下令阻止苏大人接手天津防务,也是都指挥使蔡万伦授意的。”

    王宇低着头,双手攥紧,他只恨自己为啥要听到这番话。蔡将军跟苏大人争权,这可不是他这种小杂鱼能掺和的,做好的办法就是假装听不见。

    苏瞻大为头疼,早就猜到这一点了,可真正确认后,还是觉得头疼无比。天津卫的防务光靠皇家舰队那点人是万万不够的,就算加上千户所的人也远远不够。安全事宜还得靠天津卫兵马,这个时候不适合跟蔡万伦闹得太僵。自从踏入仕途之后,还从来没受过这种鸟气,被人当中打了脸,却只能乐呵呵的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明知道皇家舰队到了天津卫,蔡万伦以及天津众官员不露面。苏瞻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哼,你不来见我,我就去见你。想到就去做,苏瞻嘱咐几句,带着人离开了右卫衙门。天津卫都指挥司衙门离着右卫衙门并不远,向北一里地便是,就是如此近的距离,蔡万伦对右卫衙门的事情不做任何反应,可见有多不把苏瞻当回事儿了。

    未时初,都指挥司衙门外站着二十多名文武官员,领头一人身材魁梧,留着一撇八字胡,相貌刚毅,眼中透着一丝狡黠。这名八字胡男子便是天津卫最大的封疆大吏都指挥使蔡万伦了。左右两卫衙门里的文武官员都要听他调遣,大权独揽,身上自然有一种凌人的威势。

    不等苏瞻来到身前,蔡万伦整理衣襟,面带惶恐的迎了几步,拱着手施了一礼,“苏大人初来天津,未能远迎,还望苏大人海涵啊。衙门这边刚刚收到内阁公文,这才导致之前的误会,还望苏大人千万不要怪罪。”

    苏瞻的肺都快气炸了,可不得不极力忍耐,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蔡将军哪里话,大家都是朝廷官员,陛下的臣子,都该尽心戮力王事才对,其中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了。只是....苏某有些不明白,千户所那边早就收到了镇抚司公文,为何内阁的公文却现在才到,难不成公文不是骑马而来,而是骑乌龟送来的?”

    苏公子的嘴巴一向很毒,不能明着翻脸闹矛盾,还不兴我过过嘴瘾?果不其然,苏公子此话一出,周遭官员将校们面色古怪,有些人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苏大人这张嘴真是太有趣了,骑着乌龟送公文,也亏你想得出来。对面的蔡万伦嘴角抽了抽,眼睛眯起,微微扫视一圈,周围的笑声戛然而止,众人的脖子就像被掐住了,大声不敢喘。

    仅仅一个眼神,就可以吓得众人大气不敢喘,可见蔡万伦的威势有多盛了。这一刻,苏瞻挺羡慕蔡万伦的,如果自己在浙江也能有如此威势,那该多好啊。放在浙江,我苏某人要是这样扫视一下,估计浙江那帮子官员商人们会笑的更开心。

    “苏大人说笑了,其实公文两天前就已经到了,但是由于六房司历的疏忽,竟然将这份公文压到了下边,直到今天中午,方才发现”蔡万伦神色气愤,很认真的说着,“苏大人放心,蔡某已经将负责此事的管事严惩法办,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苏瞻不由得深深的看着蔡万伦,你个老东西,撒谎都不带脸红的啊。三两句话,把所有的事情推个干干净净。迎着苏瞻锐利的目光,蔡万伦没有躲闪,神情无比自信。

    好一会儿,苏瞻突然展颜一笑,“呵呵,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只是,以后还得多加注意才行,如此重要的公文也能压在下边,这管事的啊,不仅仅是眼瞎,心也瞎啊。”

    这句话可以说是暗有所指,说的就是蔡万伦。敢下令压下公文不公之于众的,除了蔡万伦没有第二个人。面对苏瞻的冷嘲热讽,蔡万伦不受半点影响,侧过身请苏瞻进入衙门,二人并排,一边走一边聊天,仿佛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可谓不稀奇。

    “苏大人,之前卓将军多有得罪,也是职责所在,他也不知道陛下驾临天津,由你接手天津卫防务的事情。苏大人也该明白这里边的规矩,若无朝廷命令,随便将防务假手他人,这可是死罪,卓将军也不算做错了什么。可否念在卓将军无心之失,卖蔡某几分薄面,免了卓将军的过错?”

    大厅门槛处,苏瞻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这一刻,他几乎不受控制的攥紧了手心,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内心深处,仿佛有一个火球要炸开了。蔡万伦真的是欺人太甚了,之前的事情算是圆过去了,苏瞻也没打算死揪着不放,可现在蔡万伦竟然还要他苏某人放了卓峰。

    被人打完脸,再笑眯眯的把人完好无缺的送回去,这简直就是把人踹倒在地又在脸上踩上两脚。几乎是瞬间,冷无涯握紧了长剑,一双眸子死死的锁着蔡万伦。只要苏瞻一声令下,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拿下蔡万伦。

    官场之上,很少有人不在乎脸面,当官拼的就是一张脸,可现在蔡万伦居然照着苏大人的脸反复地抽。

    蔡万伦嘴角抿着,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双手攒在一起,静静地等着苏瞻的回答。不知道过了多久,明明短短一瞬间,可是所有人都觉得好像熬了十二个时辰。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苏瞻的手松开了,紧皱的眉头也随之舒展开来,脸上浮现出一丝春风般的笑容,“既然蔡将军都如此说了,苏某又岂能不应?窦将军,你即刻下令放了卓将军。”

    窦仲瞪着眼睛,有点看不懂眼前的苏瞻了。竟然真的要放了卓峰,脸都被人打烂了,就剩下抹牛粪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传说中,苏立言不是年轻气盛,睚眦必报不吃亏的二愣子么?可现在的表现,简直形同两个人,这是年轻气盛的二愣子么?这特么就是个懦夫啊。

    窦仲也没必要替苏瞻出头,自然应声派人去放了卓峰。倒是冷无涯,几乎要大怒而起,右手已经握紧了剑柄,剑刚刚拔出五分之一,苏瞻猛的转过身,将手按在了冷无涯肩头,语重心长的笑道:“二哥,码头那边我不太放心,你去亲自盯着点。”

    说着话,重重的抓了抓冷无涯的肩头,在苏瞻的暗示下,冷无涯才心有不甘的将剑收了回去。冷冷的瞅了蔡万伦一眼,冷无涯最终还是离开了衙门。

    蔡万伦嘴角动了动,脸上的笑意却消失不见,变得有些凝重。已经如此激怒苏立言了,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能忍得住。心中怒火中烧,面上却能泰然处之,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笑容,这份心性和忍耐力,真的是让人吃惊了。如果换作是他蔡万伦的话,绝对做不到苏瞻这种地步的。

    关键时刻,能在短时间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理智战胜一切,这个年轻人很可怕。别看只是一瞬间,但是这一瞬间却有着无数思考,无数的利益得失,才有了最终的决定。

    当苏瞻满含笑容的迈进衙门前厅这一刻,蔡万伦内心长长的叹息一声。蔡万伦知道,苏瞻这只脚算是彻彻底底的插进天津卫了。

    进入大厅后,苏瞻便将之前所有的不愉快抛到了烟消云外。蔡万伦也没有再做什么过分的举动,接下来双方聊起了天津卫防务的事情。

    这次蔡万伦没有再难为苏瞻,毕竟天津卫的安全是重中之重,真要出了事情,谁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安排起防务问题,蔡万伦可就专业多了,各部将校,谁来驻守哪片防区。戒严、宵禁、以及排查可疑人物,蔡万伦安排的头头是道,有条不紊。由此可见,蔡万伦其实早就做好了防卫方案,否则,短时间内能做出如此完善的防卫计划?

    人员、详细计划、具体注意事项,一件件事情交代下去后,已经到了酉时中旬。蔡万伦想留苏瞻吃顿接风宴,却被苏瞻婉言拒绝了。之前被打了那么多次脸,还要我陪着笑脸跟你们吃饭,我苏立言就算再不要脸,也干不出这种事情啊。

    皇家舰队主要负责南北两个码头,具体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回到住所后,就看到冷无涯神色不善的站在门口,迎着苏瞻,冷冷的吐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苏公子头皮发麻,冷二哥啊冷二哥,你可真是惜字如金,一个字都不多说啊。请冷无涯与自己并排同行,苏瞻小声解释着,“二哥,你以为小弟就不生气么?我恨不得抽死蔡万伦那个老东西。可是,你别忘了,我们北上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海运司的未来,是为了天津卫的防务。”

    “一旦我们跟天津卫本土势力闹僵,防务必然受到影响,陛下的安危谁来保证?你没发现么,蔡万伦出手一环接一环,他只是暗中挑衅,故意让我们生气。我们要是忍不住动了手,这破坏团结,影响天津卫防务的罪责就要由我们来担着。这么大的罪过,我们担得起么?比起陛下的安危,比起海运司的未来,我个人脸面算得了什么?总之,无论如何不能让蔡万伦那些人得逞的,哪怕他真的把一坨狗屎甩到了我的脸上,我们也得忍!”

第611章 诡异的挠门声

    第611章诡异的挠门声

    “可是....”冷无涯想说些什么,可看到苏瞻愁苦的目光,只能眯着眼,叹息一声,“可恨!”

    “是的,很可恨,可这就是官场,我们可以在登州猛冲猛打,甚至可以不理会山东布政司!可是在天津卫,我们不得不看别人的脸色,享受多大的赞誉就要承受得住多大的委屈!”

    有些事情,苏瞻看得很透彻,官场上很多人也能看透彻,区别是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至少,今天他苏立言忍住了,没有因蔡万伦等人的挑衅而失了理智。

    夜,降临整个天津卫,平静的天津港夜空如墨繁星点点,遥远的星空有流星划过,留下淡淡的痕迹。苏瞻坐在墙头上,看着远处的夜景,不知道为何,他竟然毫无睡意,或许是因为朱佑樘后天就要抵达天津卫的原因吧。心脏跳动的很快,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

    天津塘沽,如今的塘沽还仅仅只是一座军镇卫所。此处驻扎了一支五百多人的卫所兵,千户图兰奉命驻守塘沽,一刻不敢松懈。陛下的车队不日抵达天津卫,塘沽乃是必经之地,此处安危乃是重中之重。图兰能力出众,领兵能力不俗,蔡万伦和苏瞻才敢放心的将塘沽交到图兰手中。

    自从接手塘沽防务后,图兰便做好了安排,一直忙到深夜亥时,这才沉沉睡去。辰时,侍卫推开房门后,便发出一声愤怒的哭嚎,只见图兰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哪怕再大的吼声,依旧不能惊醒他。

    图兰死了,死的很蹊跷,让人摸不着头脑。图兰之死迅速传开,苏瞻顾不得码头的事情,急匆匆的来到了塘沽。图兰的尸体没有被移动过,房间内也没有打斗的痕迹。苏瞻观察着图兰的尸首,良久后回头问了一句,“二哥,你看看,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冷无涯轻轻的点了点头,小声吐出三个字,“席崇穗!”

    没错,就是席崇穗,死状几乎一模一样,难道图兰也是中了钾毒?可是钾毒非常罕见,这种毒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为什么一个在登州,一个在塘沽,两个人却都是中钾毒而死?苏瞻越来越疑惑了,为什么相隔甚远毫无关联的两个人,死状却是如此类似?

    图兰所住的地方是卫所常见的班房,单独一间,没有内外隔间。一张桌子,靠内侧是一张床榻,在窗口位置放着一张矮桌。矮桌上凌乱的扔着些琐碎之物,腰带,短刀等等,乱七八糟的扔在了一起。房间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门插完好无损,窗户也是关着的。这个时节,已经有了蚊虫,如果不关着窗户,怕是会被咬的满头包。

    桌子上的茶水杯子已经检查过了,一切正常,这可就奇怪了,图兰到底是怎么中的钾毒呢?苏瞻有一种深深的不安,自从席崇穗死后,就觉得有一股暗流在涌动,而自己始终看不透这场阴谋。来到床榻前,苏瞻让小王和小八兄弟二人解开了图兰的衣襟,由于图兰只穿着一件白色内袍,脱起来并不麻烦。

    苏瞻仔细的检查着图兰的尸体,手指、双臂、后背,甚至连头部都没有放过,却没有发现任何伤口。这可真是见鬼了,没有伤口,钾毒是如何进入图兰体内的?据苏瞻所知,想让一个人中钾毒,要么利用暗器,要么饭中下毒。

    将塘沽所一名老管事叫过来,苏瞻仔细问道:“昨夜可有什么怪事发生?图将军昨夜在哪待着的,又是和谁吃的晚饭!”

    “回苏大人,卫所衙门刚刚分配好防卫任务,塘沽所任务繁重,图将军来到塘沽后一直忙着分派人手,一直忙到夜里戌时初方才吃完饭。当时末将跟另外几名兄弟陪着图将军一起吃的,可谁曾想......今个一早就发生了这种事儿!”

    “嗯?你们一起吃的?饭桌上吃喝可是同样?”苏瞻问完,老管事苦笑着说道,“吃喝都是一样的,期间也没见图将军离开过,吃完饭后,也到亥时中旬了,图将军直接回去歇着了。苏大人是怀疑晚饭里有毒?这不可能吧,兄弟们吃喝都是一样的,没理由只有图将军中毒啊!”

    老管事想起什么,拱手道:“对了,自从图将军出事儿后,末将就让人把昨夜晚饭用的锅碗瓢盆都集中放好了,苏大人可以亲自查验下。”

    苏瞻点点头表示赞同,不过内心里,并没有抱什么希望。身中钾毒者,半个时辰左右一定会发作。按照老管事的说法,吃吃喝喝足有一个时辰多,要真是吃饭的时候中的毒,图兰早就死在饭桌上了,根本坚持不到回房睡觉。老管事撒谎的可能性很小,塘沽所这么多人,撒这种慌很容易被拆穿。

    尸体毫无所获,苏瞻带着人来到了卫所南边的偏房,这里便是卫所伙房,几乎相当于一个小型酒馆,吃喝应有尽有,也算是天津卫卫所军福利了。大明朝其他卫所兵可没这么好的待遇,不是所有卫所都跟天津卫一样财大气粗的。

    当夜吃喝所用锅碗瓢盆保存的很完好,就连昨夜吃的饭菜,老管事郭亚鹏都列了一个单子。卫所伙房的伙计都是能偷懒都偷懒,一般过了戌时的碗筷,都会留到第二天巳时以后洗刷。正因为卫所伙房的人懒,反而没有破坏锅碗瓢盆的原状,甚至连摆放的位置都没挪动。

    小王和小八跟随苏瞻时间久了,有些事情不用吩咐就知道怎么做。二人拿出银针,找来几只母鸡开始逐个验毒,最后母鸡活的好好的,没有查出任何有毒的迹象。苏瞻端详着手里的菜单,也是一筹莫展。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图兰之死,应该跟当夜的晚饭没有任何关系。

    小王小八兄弟俩站在旁边急的直挠头,跟在苏瞻身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奇葩的案子,到现在竟然不知道受害人是怎么被毒死的。小王凑到耳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小声道:“公子,会不会有人在撒谎?”

    “你是说塘沽所的人有问题?哎,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不过微乎其微”苏瞻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不把眼前这件案子破了,内心难安啊。之前得到了朱厚照的私人公文,御驾将于明日午时左右抵达天津卫,身边还藏着一个不稳定的定时炸弹,以后睡觉也睡不安稳啊。

    朱佑樘驾临天津卫,对海运司以及未来的朝堂结构有多重要,苏瞻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朱佑樘发生半点意外。

    可是,自己到底该如何查下去,从何处着手呢?苏瞻紧紧地蹙着眉头,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却都被她否决掉了。哎,看来只能回到原点重新调查了。苏瞻一直坚信,如果自己找不到半点线索,那一定是自己查的不够仔细。

    重新回到图兰的房间,苏瞻来到窗口,挑开窗子,一股清风迎面吹来,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许多。低头看着矮桌上的物件,一件一件的检查着,当拿起那条腰间束带后,他嗯了一声,立刻将束带翻了过来。在束带中间,似乎有牙齿咬过的痕迹,看样子应该是留下不久。这条束带跟普通的束带有所不同,普通束带往往扣上铜扣便可以了,但是这条束带里侧还有一条蓝布系带。而咬痕就是从里边的蓝布系带上发现的。

    苏瞻有些搞不懂,系带上怎么会有咬痕,没听说过有谁喜欢咬腰带啊,这是什么特殊癖好?就算系带打了死结,用手解不就行了?何必用嘴咬?

    不合常理的地方太多了,苏瞻百思不得其解。放下系带,来到床榻旁,重新检查起图兰的双手。再一次检查后,就发现图兰的右手食指微微弯曲,看上去很不自然,不像是死后出现的姿势。

    “郭管事,本官问你,图将军的右手是不是受过伤?”苏瞻出声询问,郭亚鹏露出惊讶之色,“咦,苏大人怎么知道的?图将军几年前剿灭逆党的时候右手受过伤,当时右手食指骨折,后来便落下了毛病,没法正常完全,也正因为如此,图将军这才练出一套左手刀。”

    听了郭亚鹏的话,苏瞻摊开图兰的左手,果然看到了许多老茧。右手食指有问题,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要用最咬系带了,右手解起来不方便,只能先脱下来,然后用牙咬,慢慢解开死结。或许,图兰的左手也能解,但从小养成的习惯不是轻易能改变的,图兰能练就一套左手刀,不代表他可以改变自己右手的生活习惯。

    现实中,很多人练了一套左右开弓的功夫,但生活中依旧会不注意的用自己的惯用手,哪怕自己的惯用手有伤。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除非你刻意去注意。

    苏瞻立刻让小王小八去检查系带,小王用银针探了探,惊喜道:“公子,果然有毒!”小王赶紧让小八提一只母鸡过来,很快,这只母鸡就趴在地上一命呜呼了。

    所有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苏瞻,如此诡异的下毒方式,竟然都没能躲过苏立言的眼睛。图兰中毒的方式破解了,可依旧还有两大难题。其一,谁给图兰下的毒?其二,图兰被杀的原因是什么?

    两大难题,一个都不好解。整个塘沽所,好像谁都可以下毒,但谁也没法下毒。束带可是图兰贴身之物,平时别人根本触碰不到。也就是说,所有人下毒的难度和概率都是一样的,塘沽所几百人,一个个去排查,估计还没查完案子,自己就先被累死了。

    至于图兰的死因,就更难查了。或许,想解开图兰的死因,就要搞清楚席崇穗的死因,真的是头疼死了。

    这一天,苏瞻并没有离开塘沽所,而是歇在了卫所旁边的客栈内。反正明日御驾就要到了,自己又要查图兰的案子,所幸就不回去了。忙碌一天,收获甚微,这些天苏瞻也是忙得连轴转,身心俱疲,一躺在床上,再也挡不住沉沉睡意,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夜,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更夫若隐若现的梆子声。因为图兰的死,整个塘沽所也笼罩着一层阴霾,所有人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夜深风凉,往日倒不觉得什么,可是今夜觉得格外的冷,仿佛是腊月寒冬的刺骨冷风。齐三牛和王山炮守着营门,不时地左右瞅瞅,看看天空微弱的弯月,齐三牛小声道:“山炮,你有没有觉得今晚上有点邪性?你说会不会有鬼啊?”

    “三牛,你少自己吓自己,八成是图将军的事情闹得,你别想着这事了,世上哪有鬼啊,要是有鬼.....炮哥我一个人就把他超度了......”

    “山炮,你就吹吧,幸亏老子叫三牛,要是少两头牛,真不敢跟你站一块,就怕......”

    “沙沙......咔咔.....”一阵轻微的摩擦声传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挠门,挠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的。本来好像这吹吹牛皮的齐三牛和王山炮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他们绷紧后背,对视一眼,左右扫了扫,可是声音却消失了。

    王山炮吞了吞口水,朝着齐三牛瞪了瞪眼,“三牛,是你不?你少装神弄鬼的,信不信炮哥我捶死你?”

    “不是啊.....我......”

    “沙沙......咔咔.....”

    诡异的挠门声再次响起,而且这一次特别清晰,王山炮了齐三牛猛地转过头,突兀着眼睛瞪着身后。那声音竟然来自图兰的房间,可是,那间房子里除了一具尸体,再无他人。

    王山炮到底是胆子大一些,他吐口唾沫,小声骂了一句,“娘的,到底是什么人装神弄鬼,别让爷爷逮住你,否则,非揍死你不可!三牛,走,我们去看看!”

    齐三牛只好壮着胆子跟着王山炮来到门口,月色阴暗,冷风习习,夹杂着诡异的挠门声,让人里毛毛的。王山炮深吸一口气,壮壮胆子,朝着齐三牛使个眼色,随后轻轻推开房门,二人猛地冲了进去,然后大声道:“谁,是谁在装神弄鬼?”

第612章 出门之谜

    第612章出门之谜

    阴暗的房间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当他们闯进来后,诡异的挠门声也猛地消失不见。www.uu234.ccUU小说王山炮正想去点蜡烛,这时砰地一声,房门猛地关上了,沉重的关门声,差点没把二人的心脏吓出来。

    王山炮和齐三牛想骂人了,谁他娘的关的门,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转过身,王山炮张嘴想骂人,可是张开嘴,话到嘴边,最后只能发出一种古怪的咕咕声,想说的话卡在嗓子眼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齐三牛也是一样,张着嘴,瞪着眼珠子,整个人不断打着哆嗦。

    院子外,微弱的月光下有一个人正僵硬的行走着,那人身材衣着,不正是死去的图兰么?那人不是在走路,而是在挪动,走起路来膝盖不打弯,手臂不摇摆。

    走路无声,膝盖不弯,手臂不摆!传说中,只有诈尸的死人才会这样走路。

    呼呼呼......房间里只有齐三牛和王山炮粗重的喘息声,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山炮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他拉开房门,大声吼了起来,“诈尸啦.....诈尸啦......”

    声音嘶哑不断颤抖,就好像嗓子眼里卡着什么东西,旁边的齐三牛更是不堪,靠在旁边,长枪杵在地上,两条腿跟打摆子一样,脚底下还多了一滩水渍。齐三牛也想叫出声发泄一下,可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声,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王山炮的叫声响起,两侧班房的人全都被惊醒了。

    班房的人迷迷糊糊的起了床,各自去拉房门,还有人骂骂咧咧的抱怨着,“谁这么缺德?大半夜的不睡觉,喊什么喊?诈尸,你才诈尸呢,让老子逮住你,要是不扒了你的皮,我就跟......”

    说话的人迈出一条腿,第二条腿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了。暗淡的月光下,一个人以诡异的姿势挪动着,一步一步又一步,朝着营门走去。如果齐三牛和王山炮看到的是背影,只能从身材穿着判断一个人,那班房的人则看到了此人的脸。

    是图兰将军,是他,绝对错不了的。月光昏暗,却让图兰的脸显得更加苍白,带着一股幽深的恐怖气息。那迈出一只脚的人愣在门口,牙齿咯咯作响,脸色变得苍白如纸,愣了一会儿,他猛的转过身,朝屋中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着:“娘啊,真的诈尸了,图将军诈尸了......快去清法师.....”

    两侧班房百来号人,胆子大的趴在窗口门后哆哆嗦嗦的看着诈尸的图兰,胆子小的瘫在床上不敢露头。一个房间里,某个壮汉扛着大刀,不断吞着口水。此人便是孟亭侯,这个时候,就算是孟亭侯这种杀神,也有点心里没底了,平生第一次见到诈尸的,这特么怎么办?

    苏瞻不忙着离开塘沽所,图兰的尸体也没必要急着运走,便放在了塘沽所内。为了防止有人破坏尸体,苏瞻还刻意将孟亭侯留在塘沽所内。孟亭侯本来还有点不满的,这点屁事换谁不行啊,需要我孟亭侯来盯着么?可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深夜诈尸,还以诡异的姿势走出塘沽所,简直是惊爆眼球啊。

    孟亭侯杀人如麻,可不代表不怕鬼啊,不管表面上多么凶恶镇定,心里多少有点发怵。诈尸的图兰一点点走出塘沽所大营,孟亭侯心里很是纠结,不过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管他是人是鬼还是行尸,把他弄回来再说。老子这辈子杀了这么多人,人都不怕,为何要怕鬼?

    稳定好心神,打打气,孟亭侯抄起鬼头刀,照着屋中几个人吼道,“你们几个,跟老子一块出去,把这个诈尸的图兰弄回来,嗯.....你们怎么回事?不听命令了?”

    十几个卫所兵全都瞪着眼往后缩身子,一个年长的壮着胆子说道:“孟将军,你可不能这样害大家,那可是诈尸的凶物,据老人讲,谁被这玩意咬到,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你要去就自己去,别拉着兄弟们一起啊,再说了,你是锦衣卫的,可管不到我们。”

    “老子.....”孟亭侯瞪瞪眼睛,吐口浊气,拉开门快速跑了出去。此时诈尸的图兰已经离开了塘沽所大营,孟亭侯只能快速跟上去。幽暗的月光,长长的树影,风中影子摇晃,张牙舞爪,如同一个个披头散发的厉鬼。孟亭侯终于看到了诈尸的图兰,诡异的尸体依旧在挪动着,竟然是朝着河边而去。

    到了河边,尸体停业未停,硬生生挺直的走进深深的河水。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月光下水波荡漾,青草摇晃。孟亭侯来到岸边,呆呆的看着河水,娘滴,闹啥呢,尸体竟然消失了。诈尸的图兰有病吧,到河边做什么,还直挺挺的走进河水之中,这是要死了再死?

    死去的图兰突然诈尸,自行离开了塘沽所大营,此事上百名卫所兵亲眼所见。没多久,整个塘沽的人都知道这件事,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太多,想封锁消息都封锁不住。苏瞻是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的,醒来那一刻,就看到了孟亭侯那张扭曲的大脸盘。

    孟亭侯的心情相当的不好,站在旁边将诈尸的事情仔细叙述了一遍。苏瞻的心情可想而知,图兰刚死,还没查出什么线索呢,紧接着又发生了诈尸的事情,真的是不让人安生啊。

    “诈尸?没事拿本官寻开心呢?”苏瞻一边洗脸,一边发着牢骚。孟亭侯紧跟在苏瞻身后,同样满嘴牢骚,“你觉得老子会拿这种事情跟你开玩笑?老子走南闯北,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但还是头一次见诈尸,是真的诈尸啊,糖果所留在班房内的士兵都可以作证。”

    顾不得擦脸,苏瞻扭过头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真特么诈尸了啊?不到辰时,苏瞻带着人急匆匆的回到了塘沽所,此时塘沽所有点乱哄哄的。房间里,图兰的尸体果然消失不见了,同时消失的还有腰带等随身佩戴之物。苏瞻也是头一次见这种情况,诈尸就诈尸,怎么还把随身佩戴之物穿走了?

    难道图兰生前是个吝啬鬼,就算死了诈尸也舍不得身上的心爱之物?神特么心爱之物,去你的吧!苏瞻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靠谱,至少他不会相信诈尸的说法,可发生的事情真的太邪门了。

    没多久,蔡万伦也派人来了一趟塘沽所,毕竟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情,蔡万伦不可能不担心。蔡万伦派人来,主要还是为了其他事情。如今图兰暴亡,还发生诈尸的事情,再然图兰的人驻守塘沽所就太不妥当了。蔡万伦寻求苏瞻的意见,看看派谁带兵驻防塘沽所合适。

    最后,原右卫都指挥佥事江启唐被调到塘沽所。原图兰所部全部去塘沽西边驻扎,等到图兰的案子结束后再回原来的大营。说起来,这位江启唐将军也算是天津卫的名人了。

    此人能力出众,算得上是天津卫军事能力最强的人。按说这种人早该受到重用,步步高升了,可坏就坏在这个人不善逢迎,脾气又臭,能力强归强,但不会为人处世,搞得天津卫的人大部分人都看他不顺眼。这也致使他多年来只能做个都指挥佥事,有什么好事,上司衙门也不会留给他。这次要不是兹事体大,需要能力出众的人保证塘沽所万无一失,江启唐估计还得待在老地方发牢骚晒太阳呢。

    江启唐驻防塘沽的事情,苏瞻并没有太上心,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图兰的事情。站在房间外,他仔细观察着房门每一寸地方,夜里发生的事情太诡异了,也怪不得包括孟亭侯在内的人都心生惧意。图兰到底是怎么走出房间的?不,是图兰的尸体是如何出现在房外的。

    当夜是王山炮和齐三牛守门,他们听到挠门声后,就赶紧过来查探情况,当时院子里没有旁人,可推门走进去,房门立刻从外边关上,在转身回头时,就看到了外边的行尸。当时图兰的尸体离着房门很近,是一步一步慢慢走到营门的。如果图兰的尸体一直在外边,那为何齐三牛和王山炮一开始没有看到呢?卫所院子空空旷旷,根本没有可以藏匿的地方,当夜还有微弱的月光,若是图兰的尸体一直在外边,二人不可能看不到,除非是瞎了眼。

    可要是图兰的尸体是二人进门后才走到外边呢,那就更解释不通了,窗户紧闭,没有什么暗道之类的,进出房间有那扇门,齐三牛和王山炮进门,图兰出门,双方还不得撞个满怀?可齐三牛和王山炮供述,二人进门的时候啥都没看到,直到房门被沉重的关上后,二人受惊回头,这才看到外边的图兰。

    邪门了,诈尸的图兰真成了鬼,会移形换影,穿越墙壁?苏瞻拖着下巴,眉头紧紧地锁着,“齐三牛,王山炮,你们确定进屋后没看到尸体,也没看到尸体是怎么离开房间的?”

    “是的,是真的没看到啊,苏大人,俺们兄弟也算胆子大的了,要不是碰到这种事情,也不会吓尿了啊!当时进门前,我们还在外边检查一番的,确定没有异样才敢进屋的,当时外边啥都没有,可进了屋,房门砰地一声就关上了,我们回头一瞧,就看到了图将军的尸体......后来点上蜡烛,果然屋子里空空如也......”

    齐三牛和王山炮再三保证,神色恐惧又很认真。苏瞻大皱眉头,看二人的样子,也不像是撒谎。苏瞻的头快炸开了,陛下御驾马上就要到了,偏偏发生这么多破事,还让不让人活了?

    图兰的尸体到底是怎么离开房间的?真是见了鬼不成?苏瞻自然不信这些鬼神之说,鬼神之说多是骗人的把戏。走到门口,苏瞻用手指敲了敲房门,还趴在上边听了听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图兰到底是如何躲过齐三牛二人的视线,悄悄来到外边的?那个诈尸走出卫所大营的图兰是真正的图兰么?

    前一个问题还没法解答,但是后一个问题却几乎可以断定。孟亭侯等人都咬死了看到的就是图兰,孟亭侯还曾经追了出去,近距离看到过图兰的脸。

    苏瞻不相信什么诈尸的说法,如果孟亭侯等人看到的真是图兰,那么就能确定一点,图兰没有真的死去,而是假死,这也能解释当时图兰身上为什么尸体特征这么少了。突然假死,又突然离开,他到底是如何离开这个房间的?

    房门左右两扇,是普通的木质房门,门窗上各有三根圆形的门条,上边呼着厚厚的纸。弯着腰,细细观察着门条,上边落有淡淡的灰尘,想来是很久没人擦拭过了。可是右侧房门中间一根门条下方却很干净,留有手指擦拭过的痕迹,而且门条处还有两个小窟窿,正好可以容纳两根手指通过。站在屋内,苏瞻暗自疑惑,为什么会这样?别的地方是脏的,唯有这一根门条干净。

    伸手抓住门条,稍一用力,居然能转动门条,转动了约有一圈,就听到咔嚓一声。苏瞻心中一惊,右侧房门的门轴上下收缩,而手中的门条上下伸出,于是,这跟门条居然变成了门轴。拉开右侧房门,不仅左侧有空隙,右侧也有空隙,正好能容纳一个人通过。

    重新合上房门,苏瞻找来一把椅子,踩着椅子探着头观察房门上方,上边果然有两处旋转留下的痕迹,处是门轴,一处便是门条,而门条处的痕迹很轻微。娘的,终于搞清楚图兰是如何离开房间的了。

    昨夜天色很暗,再加上屋里躺着一具尸体,又发出诡异的挠门声,齐三牛和王山炮全都心惊胆战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屋内。二人紧贴着房门进屋,视野被挡住,而图兰躲在里边,将中间门条变成门轴,外边二人进屋的时候,图兰正好趁着机会通过右侧房门空隙出去。齐三牛二人进屋,图兰出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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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牛锦衣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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