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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3章 两面夹击

    第643章两面夹击

    “江启唐,你说的很对,你做的太好了,无论怎么查,都没查到什么破绽。可是,你没有问题,不代表别人没有问题。我为什么非得要查你呢?万一你要是没问题,那我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你身上,不是做无用功么?所以,后来我换了个思路,你有没有问题,根本无法确定,可是图兰....哦,不,应该叫图恒,图恒是肯定有问题的!”

    “图恒早死晚死都没事儿,可偏偏到了塘沽所后突然玩了一出诈尸闹鬼的把戏,这点把戏瞒得过别人,还瞒不过本官。经过查探之后,本官断定所谓的图兰就是假死脱身,后来安将军到了天津后,一番谈话下来,本官总算想明白图兰为什么要急着假死脱身了,因为他不是图兰,而是图恒。”

    “别人分辨不出来,但是安将军一眼就能辨别出来,图恒很担心,为了确保整个计划不出意外,只能假死脱身,毕竟假死脱身可比刺杀安将军容易多了!”

    “图兰就是图恒,那么图恒还用到了真假钾毒,很容易就可以判断出图恒就是无生老母教逆党人员。图恒假扮图兰,一定有着更深的阴谋,无生老母教做事,可不会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一个人身上。图恒既然这么果断的假死脱身,那么只能说明后边还有代替完成任务的人,这个人又是谁?”

    “图恒,塘沽所,只要围绕这两个点深挖下去,本官相信,一定能挖出东西来,好在,真的查出来了,而查出来的人竟然是你江启唐!”

    随着苏瞻一句句说下去,江启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怎么会?图恒已经消失,就算你怀疑他,可他消失后也没留下什么东西,你怎么可能查到我身上?”

    苏瞻摇摇手指,轻蔑的笑道:“不不不,世上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只要有联系,就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经过暗中查探,图恒每个月都会去一个叫飞阳茶楼的地方,可图恒不是一个会品茶的人啊,他去飞阳茶楼干什么?有时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真是巧了,飞阳茶楼最近出过事儿,而出面摆平这件事儿的居然是一个叫吴耀顿的人,这个吴耀顿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你江指挥使的副将。”

    “飞阳茶楼,幕后之人居然是你江启唐,而不喜欢喝茶的图恒经常去飞阳茶楼待着,你说本官会怎么想?”

    苏瞻停顿了一下,指了指江启唐,“其实到了这里,本官也不敢百分百断定你一定有问题,但是吴耀顿是一定有问题的,为保证万无一失,本官派人在塘沽所大营做了手脚。提前挖了一条密道直通指挥所,因为御驾要在塘沽所休息的话,只能被安排在指挥所内。今天,陛下一行人众目睽睽之下进入指挥所后,就立刻顺着密道离开了,而安将军则带着人埋伏在屋内,就等着某些人自动跳出来了。”

    江启唐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前些天有人家出殡,请了戏班子,连日哭丧,都是你安排的?”

    “没错,目的就是把你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因为挖密道很容易弄出动静来......”

    江启唐仰天叹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突然有点释然了,败得不冤啊,“苏立言,不得不说,你真的很聪明,圣教缕败与你手,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你就没有怀疑过么?就算你确定吴耀顿有问题,可就没想过,如果江某人不驻防塘沽所,一切不都没意义了么?”

    苏瞻轻轻点了点头,“不错,之前本官也想过这一点。图恒撤出计划,继任者如果无法跟进,那还有什么意义呢?于是,本官又重新梳理了一遍图恒假死脱身之后的事情。塘沽所位置重要,必须要一位能力强的人来坐镇。”

    “当时,有七八个候选人,最后选中了你江启唐。表面上看是随机挑选,可实际上,是没得选择,你江启唐都是唯一的选择。只要本官派人调查一下几个人的履历,最后选的一定是你江启唐。江启唐在天津卫并不受欢迎,因为这个人不喜欢逢迎上司,不喜拉帮结派,偏偏地位还稳如泰山。大家都不喜欢你江启唐,可你能力太强了,好多时候碰到难题的时候,还得让你江启唐出马。”

    “正因为你江启唐的特殊性,所以天津都指挥使蔡万伦明明不喜欢你,可还得用你!了解这些事情后,本官有什么理由不选你呢?你能力又强,又跟天津卫本土地头蛇没那么多复杂的关系。所以啊,说是一个选项,其实就一个选项。”

    “很多事情,都要分两面考虑的,之前,本官很喜欢你的做事风格,有能力,不钻营,只有真正有能力有傲气的人才会这么做。可换个角度考虑,你不钻营,不结交,或许,并非是因为你不懂人情世故,而是你怕牵扯太多,就会露出破绽!”

    事到如今,江启唐已经是相当的服气了,抽出佩剑,他舔了舔嘴唇,“既然一切都让你看穿了,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想撤也来不及了,你一定还有后手吧?呵呵呵.....图恒.....”

    江启唐突然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图恒.....带着人挡住,其他人,跟我去南门,圣母的信徒们,就算是死,也要让世人感受下无生老母的光辉.....要让老母的歌声传遍这片土地.....杀....杀.....”

    江启唐瞬间变作了另一个人,他如同一条濒死反击的疯狗,居然撇下苏瞻等人,转身朝着南门方向冲去。图恒没有走,他带着几十个人挡在了安战硕等人面前,双方很快展开了殊死搏斗。鲜血从眼前划过,带着浓郁的腥味儿,苏瞻的脸色也终于不再轻松。

    好一个江启唐,临死之前还要多拉几个垫背的。指挥所这边早有准备,有安战硕带着都督府精兵在此,江启唐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可是南门就不同了,那边的锦衣卫人数本来就少,又把所有注意力放到了暴徒身上,江启唐带着人从北边冲过去,两边夹击之下,锦衣卫一定会损失惨重的。

    苏瞻气的抽刀砍在了窗棱上,怒声骂道:“这群丧心病狂的狗东西....快派人传信,让邢五原带着人往东撤,放开南门.....”

    苏瞻是做梦也没想到逆党会临死前玩这么一出,按照正常情况,他苏某人可是目前塘沽所大营最值钱的人了。逆党要想拼命,那也肯定是临死前咬他苏某人一口啊。可恰恰相反,江启唐反其道而行,不理他苏某人了。

    我苏立言准备了精兵良将,挖好了大坑,就等着逆党来冲了。可是逆党摆摆手,说不陪你玩了,这特么就很尴尬了。苏瞻有种浑身神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苏瞻着急,萦袖也是一脸的无奈,“公子,你看看眼前的情况,怎么派人通知邢将军啊.....”

    苏瞻沉思了一下,好像说得很有道理啊,吐口浊气,把绣春刀挪到屁股后边,亲切的拉起萦袖的小手,然后迅速跑进了指挥所房间。萦袖顿时无语,外边打得热火朝天的,你一个指挥者居然临阵躲起来,像话吗?萦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苏公子的行为,只能用眼神表示自己的鄙夷,苏瞻甩甩头,冲着萦袖翻了个白眼。

    “丫头,你这是什么眼神?你这是在鄙视本公子么?本公子是什么战斗力,出去的话,不是帮忙,那是累赘,很多时候,头脑要比蛮劲厉害。你以后也不要总是打打杀杀的,得学会动脑子,学会运筹帷幄,足不出户,却能决胜千里之外.....”

    萦袖睁大美目,不可思议的瞅着苏瞻,“公子,贪生怕死四个字,竟然让你说出这么一番道理....足不出户?你这些年走南闯北,那件事儿不出家门就办成了?”

    苏瞻表示很尴尬,不客气的瞪了瞪眼睛,咋滴,公子我吹吹牛怎么了,你这死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了,干嘛非要说出来,搞得别人很没面子。

    塘沽所大院,北边的战斗一边倒,安战硕恨透了图恒,心中满腔怒火,一想起图兰,就恨不得将图恒这头畜牲挫骨扬灰。砍翻几个拦路的逆党,朝着图恒冲了过去,钢鞭紧握在手中,如同流星狠狠砸了过去。图恒大吃一惊,他可是深知安战硕的厉害之处,也不敢硬接,往后退了一步,身子一弯,直接在地上打了个滚。

    安战硕再次逼了上去,大怒道:“图恒,你这头人面兽心的畜生,老子真后悔当年没有宰了你,明明是亲兄弟,为何你跟图兰的差距这么大。你是不是想逃?哈哈,你今天逃不了的....”

    图恒不断后退着,一双眼睛左右观察,渐渐地一颗心就沉到了谷底。官兵防守非常严密,居然还空出一部分人手将两侧院墙堵住了,图恒估算了一下,自己一点逃生的机会都没有。瞪圆眼睛,图恒就像一条疯狗一样狂叫起来,“安战硕,你真当老子怕了你?就算是死,老子也要在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很好,那就别逃,像个男人一样战斗,哈哈.....不过,你是男人嘛.....”安战硕放肆的笑着,图恒呼哧呼哧如牛喘,一双眼睛很快就红了。绝望之下,图恒没有再退,疯了般朝安战硕冲去,这次出手,招招出尽全力,用的都是两败具伤的招式,一时间安战硕竟然没能拿下图兰。

    身后风声响起,安战硕眉头一锁,本能的伏地身子,钢鞭一甩,身后那名偷袭的黑衣人闷哼一声,口吐鲜血栽倒在地。虽然躲过了偷袭,图恒却看到了希望,他趁着安战硕没有收回钢鞭的空档,手中钢刀狠狠切向对方的手腕。如果还想收回钢鞭,右手一定会被砍中,安战硕冷哼一声,果断的舍弃了钢鞭。

    图恒神色大喜,他仿佛看到了战胜安战硕的机会。众所周知,安战硕让人害怕的就是手中的钢鞭,现在没了武器,还能怎样?安战硕并没有后退,看着图恒嘴角的冷笑,他不屑的撇了撇嘴,“图恒,你是不是觉得机会来了?很好,来.....过来杀了我.....就怕你没这个本事......”

    “安战硕,你太傲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图恒神色一变,刀锋掠过,手法更快了。安战硕侧身躲开,双手鬼使神差的抓住了图恒的手腕。这下吓得图恒满头冷汗,安战硕的擒拿手法怎么这么快?还没来得及变招,手腕处一股剧痛袭来,手里的钢刀也落在了地上,紧接着瞳孔收缩,看到一个硕大的拳头。

    安战硕握紧拳头,迅如闪电般砸向图恒的面门,这一拳又重又快,砰地一声,砸的图恒鼻血横流嘴角歪斜,整个人有点发懵,身子晃悠悠如同喝醉了酒。安战硕迅速逼过去,左手揪住图恒的袍子,右手握拳,一拳一拳的砸上去,一拳比一拳重。

    图恒先是站着,然后躺下,再然后,脑袋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重拳,砰砰的响声,伴随着血肉绽开。安战硕双目赤红,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发泄着心中的怒火,“畜生.....畜生....畜生....”

    图恒早就没了气息,脑袋被砸的如同烂开的大西瓜,四周满是碎肉和血浆,安战硕浑身浴血,如同地狱里走出来的魔王。

    房间里,苏瞻趴在门缝处,张着大嘴,不断地抽着凉气,“天啊.....安将军把图恒的脑袋砸成烂西瓜了.....真可怕”想想安战硕的重拳,要是砸在本公子身上,一拳就要小命了。

    南院,邢五原、石文义、凌凯峰带着人艰难的阻挡着疯狗般的帮派狂徒。突然身后一阵大乱,一群黑衣逆党如天兵下凡一般扑了过来。石文义脸色大变,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北院那么多重要人物,逆党为何放着北院不攻,跑到南院折腾?

第644章 北泰护法席崇穗

    第644章北泰护法席崇穗

    “坏啦.....坏啦.....逆党居然还有援兵.....我们快去北院,陛下安慰更重要”石文义一阵大叫,脸色满是恐惧。可是,旁边的邢五原和凌凯峰谁也没说话,就撇过头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石文义。石文义不是傻子,他很快就读懂了这个眼神,特么的.....陛下等人早就不在北院了,否则逆党怎么可能放过大鱼呢?

    石文义顿时就很伤心了,原来早就有了计划,早就知道逆党要来。邢五原以及凌凯峰都知道真相,就我石文义不知道,我石文义还是不是锦衣卫指挥使了?合着许多人都知道,就瞒着我石文义呢,这是瞧不起谁呢?

    越是想下去,石文义越不开心,北边没了陛下,但苏立言肯定在啊,你们去杀苏立言啊。苏立言可是皇家海运使兼任浙江副按察使,还是英国公府乘龙快婿,可别我石文义值钱多了,你们这群逆党为什么不去杀苏立言?这点账都算不明白,还当什么逆党?

    说话间,江启唐已经带人杀了过来,援兵到来,两面夹击,逆党士气大振,锦衣卫这边可就遭了秧。邢五原自知不能硬抗,主力大军马上就要来了,这个时候跟逆党拼命,那不成傻子了么?于是,邢五原一声令下,带着凌凯峰所部向东撤。石文义砍翻一人,怒吼一声,“兄弟们,快跟着往东边撤......”

    “别让那个石文义跑了,圣教的信徒们,侍奉无生老母,魂归天国到啦,为了圣教.....杀啊!”江启唐一眼就盯上了石文义,锦衣卫指挥使,要是葬送在此,也将是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啊。

    石文义当即就傻眼了,他发现自己想撤都撤不了,心里更是骂翻了天。狗娘养的逆党,你们是不是有病,不盯着值钱的苏立言杀,怎么盯着我石某人呢,是不是觉得我石文义好欺负?

    事实上,石文义心里很委屈,最近经常替苏立言背黑锅。现在逆党发飙,还要替苏立言挡枪,我石文义上辈子欠苏立言的?

    愤怒加上委屈,石文义有股子邪火发泄不出来,不既然撤不走,那就前进。挥舞着绣春刀,石文义朝着霍桐大吼一声:“霍桐,跟老子上,宰了江启唐,这个王八蛋.....”

    石文义心想,我石某人忌惮苏立言,但不代表怕你江启唐啊,逆党而已,还真不把我石文义当人看了?石文义不退反进,那怒气冲冲的样子,把江启唐也唬了一跳,这是什么鬼情况,石文义不想着逃命,咋还反过身来拼命了?这不是石文义的风格啊!

    石文义突然发飙,冲着江启唐杀过去,不仅把江启唐搞蒙了,就连摔着人撤退的邢五原和凌凯峰也是一脸莫名。凌凯峰甚是无语的看着乱成一团的南门,“怎么回事儿,石文义疯了?”

    “顾不上他疯没疯了,放任石文义被杀,我们后边也没啥好处,凌将军,把你的人组织起来,咱们杀回去,把石文义救出来”邢五原迅速做出了决定,若是让逆党临死之前把石文义弄死,那就闹笑话了,整个京营以及锦衣卫都要沦为笑柄。凌凯峰不甘心的叹口气,招呼一声,反过身再次杀了回去。

    南门外,帮派暴徒们乌压压的往里冲,却忘记了真正的威胁并不是里边的锦衣卫,而是赶来驰援的京营大军。五军营提督郭文山率领四千大军将整个塘沽所围了个水泄不通,待合围成功之后,才下令进攻塘沽所,四千大军从后方杀出,直接将帮派暴徒们杀的屁滚尿流。如此一来,帮派匪徒被夹在了中间,情况并不比石文义好多少。

    郭文山的大军一通屠杀,直接将南门清理出一条路来,此时陷入苦战的石文义也终于得到了邢五原的帮助。得知援兵到来后,邢五原也不想着撤退了,瞪着眼朝着江启唐杀了过去。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江启唐再冷静,也有些失魂落魄了。邢五原逮住机会,一脚将江启唐踹倒在地,鬼头刀掠过,那颗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喷涌而出。

    石文义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老子舍生忘死的拼命,折腾了大半天,差点把命折腾掉,结果邢五原上来收人头,这算怎么回事儿?我让你们帮忙了么?需要你们帮忙么?邢五原可不知道石文义心里想什么,提起江启唐的脑袋,放肆地大笑起来,“活该老子得这份功劳,江启唐,去地狱里侍奉你们的无生老母吧!哈哈哈......”

    石文义很想说这颗人头是我的,可一想到邢五原的性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老子虽然是锦衣卫指挥使,可还是惹不起邢五原这个混世魔王啊,惹急眼了,这王八犊子敢带兵把镇抚司挑了。五军都督府,猛将不少,唯独这个邢五原天不怕地不怕。

    北院,苏瞻接到一封信后,便带着萦袖急匆匆离开了塘沽所。大局已定,剩下就是打扫战场,在不在都没什么关系。塘沽所战局已定,但逆党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天津卫曲塘村,自从逆党被缴,黑袍巨人被杀后,整个曲塘村几乎变成了一座荒村。附近百姓都称曲塘村叫逆党村,都觉得这地方晦气,只要跟曲塘村沾上关系,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朝廷并没有对曲塘村大开杀戒,可逆党的事情传扬开来,谁还愿意跟曲塘村有关系呢?

    曲塘村变得无比荒凉,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朝廷终究是对这些逆党家属网开一面。根据调查,村子很多人其实也是被蒙在鼓里的,毕竟造反作乱这种事情,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沾的。

    胡老汉是留守曲塘村的老人之一,临近酉时,毒辣的阳光渐渐变得温和起来,胡老汉拄着拐杖踉踉跄跄的走出家门,沿着乡间小路不断走着,说来也奇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胡老汉的步伐越来越稳健,速度也越来越快。走出约有一里地,小桃树林里钻出几名黑衣人,这几个黑衣人恭恭敬敬的拱手施了一礼,“计划失败,江执事让我等通知,开始实行隐匿计划。”

    胡老汉愣了下神,苍白的胡须随风飘动,“又失败了?为什么会这样呢?隐匿,呵呵.....我们这一门若是隐匿下去,再想恢复往日兴盛,不知何年何月了,圣王又会如何看待我们?不过.....江启唐说的也没错,能保存多少实力就保存多少实力吧.....我们现在先顺运河南下,等到了......”

    胡老汉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一阵轻蔑的笑声,“哈哈哈.....你们想去哪儿?还想顺着运河南下,你们就真的以为朝廷的人都是吃干饭的?”

    声音渐渐逼近,一名戎装女子打马缓缓而来,她手持长剑,胯下一匹雪白良驹,尽显巾帼之色。看到这名女子,胡老汉脸色大变,眼放精光,哪还有半点老人的混浊,他拄着拐着,不可思议的看着来人,“张紫涵.....你怎么会?你不应该在码头准备回江南......”

    “哦,看来你们也不全是废物,至少对本小姐的行踪了如指掌”张紫涵打马前行,身后王金宝以及匡大海等人带领着几百名舰队精兵将枪炮对准了胡老汉等人,“本小姐确实在码头,可是你怎么就确定本小姐是在准备回江南的事宜呢?”

    胡老汉终于明白了过来,他想了想,露出一丝苦笑,“原来码头上调防,根本不是为了回江南做准备,而是迷惑人,趁机抽出少量人手埋伏在曲塘村。”

    “很好,看来你还不算太蠢,不过,现在想明白,已经晚了!你派往塘沽所的逆党人马已经全军覆没,隐藏在渡口衙门人也在遭受天津锦衣卫的缉拿,现在的你,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倚仗!”

    当张紫涵提到渡口衙门后,胡老汉眼中终于露出了绝望之色,“怎么会这样.....不对,本座的人隐藏的那么好,任你们再聪明也查不到的,你们是跟着本座的人查到渡口衙门的.....”

    “没错,你说的很对,如果不是为了顺藤摸瓜,将隐藏在天津卫的逆党连根拔起,早就将曲塘村杀个鸡犬不留了。你当真以为朝廷会顾忌什么声誉,绕过这些逆党从属?只是本小姐没想到,你的人居然隐藏的如此深,整个渡口衙门居然有那么多人是你安排的,怪不得转移火药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都能进行的如此顺利.....”

    张紫涵的话刚刚落下,苏瞻就带着萦袖来到了她身边。看着胡老汉,苏瞻笑着摇了摇头,“胡老汉?不,或许,本官该叫你一声北泰护法,亦或者登州知州席崇穗。”

    胡老汉眉头一皱,随之又释然了,他扔掉拐杖,轻轻地搓动着脸皮,那本就苍老的脸皮露出深深的皱痕,那张脸变得扭曲可怖。伸手揭下带着胡须的面皮,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赫然是曾经死去的登州知州席崇穗,“苏立言果然是苏立言,怪不得曾经名动江湖的东泰护法会败在你手中。本座已经足够小心了,没想到还是让你盯上了,只是,你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

    苏瞻耸耸肩头,有些慨叹道:“其实早在登州的时候,我就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要杀你呢,而且时机还拿捏得那么巧妙。直到来到天津卫后,本官才查到一件事,原来杨一清杨大人居然给你写过一封信,而那封信到了登州后第二天,你就被杀了。这是不是太巧了呢?杨一清在信中提到了御驾要到天津卫的事情,他的意思,其实就是想让你给苏某惹点麻烦,最好让陛下天津卫之行一无所获。”

    “偏偏你死了,还是死于钾毒,后来,塘沽所图恒假死也是钾毒,本官就很纳闷了,逆党当初怎么盯上你这个登州知州了呢,还赶在你收到杨一清那封信后杀了你,逆党是有毛病吗?”

    “一切看似杂乱无章的事情,一定有一条线能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岳百文的死,王笑焚烧灵堂被打死,再到塘沽所假死事件,本官做出一个推测,那就是席崇穗并没有死,也跟图恒一样假死。这个推测做出来之后,本官发现之前所有解释不通的事情都解释通了,曾经想不明白的事情也变得异常明了。”

    “假设你席崇穗是逆党重要头目,得到杨一清那封信后,你最需要做的就是赶紧从登州抽身,然后谋划天津卫的事情。对于你来说,再登州多待一天,就会多耗费一天时间....于是,你果断选择了假死脱身。想来,王笑那个可怜的家伙也是你派人蛊惑挑唆的吧,他本来就恨你,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报复你,跑到后院焚烧灵堂一点都不奇怪。至于岳百文,本官还是想不太明白,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呢?”

    苏瞻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席崇穗,此刻席崇穗相当镇定,轻轻点点头说道:“不错,我接到老师那封信的时候,岳百文正好在场,他知道这件事情。后来,他也怀疑我的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便暗中调查,为了防止他乱说,我只能杀了他.....”

    “好了,席某回答了你的问题,你是不是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呢?你是怎么断定本座就在曲塘村的呢?”席崇穗知道今天躲不过杀身之祸,他想尽可能的死的明白点。

    苏瞻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道:“朝廷对曲塘村动兵那一天,我的人在路边草丛里发现了两瓶药,经过检验,乃是真假钾毒。当时本官就在想,为什么药瓶会被扔在草丛里呢?如果离开曲塘村,那么完全被必要扔掉啊,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某个人被逼着回到了曲塘村,为了躲过搜查,防止暴露身份,只能将药瓶扔掉。”

    “真假钾毒,可不是那么长见的东西,至少图恒假死的时候,本官就没找到任何装钾毒的东西。于是,本官让人查了查无生老母教的情况,根据内部消息,无生老母教喜欢使用钾毒的,唯有北泰护法本人,其他人很少随身带着钾毒的,所以,本官让人盯紧了曲塘村,我相信,藏在曲塘村这条大鱼即使不是北泰护法,也能顺着这条线找到真正的北泰护法,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你真的很胆大,朝廷一直在搜寻你,你却扮作老翁活在朝廷眼皮子底下.....”

第645章 御书房密谈

    第645章御书房密谈

    苏瞻的声音没有停下,一双眼睛满是戒备,即使已经是必胜的局面,他依旧不敢有半点松懈,席崇穗有没有什么后招,谁有说得准呢?跟无生老母教打交道的时间久了,就一直抱着一个信念,只要对方还没死透,那就千万别放松,否则,很可能会阴沟里翻船。

    “现在,我还有一个疑问,那些帮派人员是不是吃了什么药?”苏瞻说着话,轻轻的翻了个白眼。直到现在,还是没想明白那些帮派暴徒是怎么回事儿,竟然疯了般攻击卫所驻地,简直超出了人类理解范畴。要说这些帮派人员全都是逆党的人,苏瞻是不会信的。

    席崇穗邪邪一笑,眼神中露出一丝鄙夷,很显然他并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你觉得本座会告诉你答案么?既然要死,那就让这个答案跟着本座下地狱吧,倒是你,真的很厉害啊,本座在登州的时候,下了一步棋,想指望山东布政司的人给你惹点麻烦的,没想到那帮蠢货连拖延都没能拖延住。”

    “指望布政司和都指挥司的人?呵呵,席崇穗,你也是官场上的人,难道不知道越是官场上行走,忌讳就越多吗?本官的胆子一向很大,但是那些人未必有本官的胆子,现在,轮到你了”说着话,苏瞻往后一退,王金宝单手一挥,上百名舰队士兵涌了上去,一时间枪火闪耀,伴随着逆党的惨叫声。

    烟尘散去,繁星照耀下,大地一片血红,席崇穗跪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嘴角的鲜血止不住渗出来。他的脸上满是惨笑,甚至带着深深的不甘。到现在,席崇穗脑袋依旧没转过弯来,大家聊天聊得不是好好的么?怎么说动手就动手,难道你就没想过活捉么?老子再怎么说也是北泰护法啊!

    “你....你.....为什么?”席崇穗狠狠地望着苏瞻,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相信苏立言已经被杀死无数次了。苏瞻耸耸肩,不屑道,“这叫出其不意,这叫兵不厌诈?本官要动手,还要告诉你一声,让你准备好?这又不是校场比武,闹呢?”

    “果然.....咳咳....还是我太天真.....你真的好无耻”话没说完,席崇穗就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了几分。苏立言可是当朝皇家海运使,连中三元的大才子,这样的人物不应该注重个人形象,很讲究的么?为何苏立言是个异类呢,简直让人看不懂!

    无耻?苏瞻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无耻就无耻呗,总比被人弄死强,“啧啧.....随你怎么说吧,不过,你还挺能抗的,这都没死,你不是一张嚷嚷着侍奉无生老母么?赶紧自杀啊,跟着你的信徒去吧,同生共死,方显英雄本色。作为一代护法,要有护法的尊严,难道你贪生怕死?不....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要脸呢?”

    苏瞻一脸可惜的叹着气,眼睛扫着地上逆党尸体。席崇穗只觉得胸口发闷,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吐不快,苏立言,我日你姥姥,老子要有自杀的力气,早自杀了,老子是贪生怕死的人嘛?

    “咦.....还没自杀呢?”苏瞻扭过头对孟亭侯说道,“老孟,瞧见没,这家伙比我还无耻,果然是个贪生拍死之辈.....”

    “噗”席崇穗胸口一阵狂跳,眼前天旋地转,一口气没倒上来,整个人晕死过去。倒下之前,席崇穗就一个念头,老子要有力气,先拍死苏立言,然后再自杀明志。

    孟亭侯:“.....”

    孟亭侯实在不知道该说点啥,苏立言确实很厉害,来到天津以后,愣是将无生老母教搞得鸡飞狗跳,还将北泰护法所部一网打尽。可就是这个人,明明能力很强,偏偏是那么的贱,你懒得抓活口,那就直接把席崇穗弄死不就得了?干嘛非说那么多话气人,一副要气死席崇穗的架势,你这么做,就是为了证明你犯贱的水平有多高?

    张紫涵也是相当的无语,哭笑不得的看着躺在地上不动弹的席崇穗,这个席崇穗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让苏立言这般欺负?挥挥手,对王金宝说道:“赶紧把席崇穗拖下去,清扫下战场,曲塘村这边交给你们了,该处理的处理掉。”

    傍晚时分的塘沽所,如同一座荒原客栈,静静地矗立在夕阳下。天津卫无生老母教一案,牵连之广,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自从消息不断传来后,朝中勋贵大臣们的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逆党被一步步清剿,隐藏在天津卫的蛀虫也被挖了出来,眼看着逆党在天津卫的势力将荡然无存,可勋贵臣子们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整个天津卫官场,竟然有四分之一的官员涉及到逆党谋反案,虽然这其中有一部分人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牵连进去的。可既然为逆党提供了便利,不管是主动地还是被动的,都要负责任。四分之一的官员,留下这么多空缺,谁来顶上?逆党案,又真的只限定在天津卫么?

    锦衣卫大肆抓捕,这里边是不是有冤枉的?最后,谋反案会不会牵连到朝堂上的人?有件事情,是显而易见的,内廷一定会逮住这个机会狠狠地咬外廷一口的,如果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那就不是厂卫鹰犬了。

    席崇穗这三个字,更让某些大臣内心惶恐不安,单一个席崇穗,就牵连到不少人。他可是杨一清的门生,当初席崇穗入仕还是杨一清等人举荐的。一旦有人借着席崇穗发难,那朝堂上某些人就该遭大难了。席崇穗居然是逆党北泰护法,还有比这个更坑人的消息么?

    锦衣卫联合京营的打击行动,成功的瓦解了逆党的进攻,还一举将天津卫逆党一网打尽,可谓是一个巨大的胜利。不过,事情结束后,朝堂上却三缄其口,谁也没有主动提这件事儿,御驾依旧继续北上。但是,事情真的就不会被人提起了么?

    三日后,御驾终于回到了京城,黄色伞盖随着人影移动,身体孱弱的朱佑樘朝着王岳摆了摆手,王岳心领神会,对身边的太监说道:“把伞撤了.....”

    伞盖撤下去,炎热的阳光猛地照在身上,就好像突然来到了火炉上。在恶毒的阳光下,汗水很快就流了出来,朱佑樘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流汗代表着他还活着。好刺目的阳光啊,也许,别人觉得阳光炎热,可是朱佑樘却觉得很温暖。能感受阳光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或许,下一刻,或许,明天,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朱佑樘有太多的舍不得,当看到庞大的舰队,看到高大威猛的宝船后,真的好想再多活几年。他很想看看,自己力主推行开海,打造的海运司,到底是一条翱翔九天的猛龙,还是一头祸国殃民的洪水猛兽。见过皇家舰队,就好想再活几年。太多的不舍,太多的留恋......

    可是,一切都是奢想,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喉头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剧烈的咳嗽起来。王岳赶紧扶住了朱佑樘,关心道:“陛下,外边天热,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咳咳....回去吧.....”朱佑樘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只有那双眼睛透着精芒,“你去把太子找来,御书房的人全部屏退,让朕跟太子好好说会儿话......”

    “是!”王岳赶紧点点头,扶着朱佑樘回到御书房后,他也不敢歇息,马不停蹄去了东宫,将朱厚照请到了御书房。当朱厚照走进御书房那一刻,王岳便将附近的太监卫兵以及宫女全都请了出去。院中再无他人,王岳迈开脚想要走出去,可最终还是犹豫了,那紧皱的眉头证明他的内心正在经受一阵煎熬。良久之后,他做了一个决定,悄悄的退回去,躲在了角落里。

    御书房内,朱佑樘如散架般躺在椅子里,房间里只有父子二人,他也不用再强装什么。看到朱佑樘的样子,朱厚照内心颤抖,他跪在旁边,扶着朱佑樘的大腿。对朱厚照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还记得小时候父皇带着自己偷偷溜出宫的情形,那时候看到街道上每件东西都是那么的新奇,那时候觉得父皇是天下最伟大的人,没有什么是他做不成的,他就像神一样。

    后来,年龄大了,才明白父皇过得有多苦,他是大明朝的皇帝,却又不是皇帝。他是个好父亲,却不是神。可即使如此,依旧没想到父皇会突然那么快接近终点。回京的路上,当大哥苏立言说起这事的时候,心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大哥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可怎样才算准备好?

    “父皇.....”握住朱佑樘的手,朱厚照的泪水再难控制住,簌簌落下来,“父皇,孩儿还没准备好.....孩儿不知道该怎么做大明之主.....孩儿还有很多东西不懂,你不能有事,你不会有事的,孩儿已经让苏大哥去寻访名医了.....”

    朱佑樘艰难的抬起左手,抚摸着朱厚照的头发,眼中满是慈爱的笑,“傻孩子,皇儿啊,父皇知道你的心思.....你从没想过这么快接过这副担子,父皇又何尝不是如此?父皇多么想....咳咳.....”浓重的咳嗽声响起,让朱佑樘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朱厚照赶紧站起身,替朱佑樘顺了顺心口:“父皇,你别说了,先休息吧,有什么话等你身体好些再说....孩儿扶你回去歇息.....”

    朱佑樘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皇儿,你好好听着,父皇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朕的身子早已非药石所能医.....朕以前想过,好好做一番事业,给你一个更加稳固的基业。如今之大明,这副担子对你来说太沉重了.....朕好怕压垮你.....可朕撑不住.....父皇真的不行了啊.....人都是一样的,终究逃不过天命,便是皇帝,依旧躲不过生老病死.....”

    “皇儿,今日父皇对你说的话,你要牢牢地记在心里.....不能与外人说.....你没准备好接下这份担子,没有做好成为大明之主,你害怕.....呵呵,其实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皇儿,你只要记住,要做好皇帝,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可以,那就是平衡!”

    “平衡乃帝王之术.....一切都要平衡.....内廷厂卫要平衡.....内廷外廷与勋贵要平衡......你知道为何这几十年来列祖列宗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么?”

    “因为外廷已经拧成了一股绳,他们的心是齐的,他们没有明显的党派之争.....所以,他们总能齐心协力做事儿.....他们是臣子,却不一定非要听皇帝的.....杀了他们嘛?不,皇儿啊,你杀了他们,顶上来的人还不是一样?所有的官员都是从士林中选拔出来的,而他们就是士林中的代言人,他们有共同的利益,代代相传.....”

    “所以,朕联合张国公他们,力主推行开海,只有引进一股新的势力,才会制衡外廷.....可是,你不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海运司上边......要想办法组建别的势力,士林中还有一些失势得不到机会的人,你要把那些人用起来,让他们听你的,让他们分化外廷的权力,对抗现在的文武百官.....海运司.....有太多别人的影子....英国公.....魏国公.....还有苏立言.....海运司不是我们的,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放在他们身上.....”

    朱厚照眉头紧锁,忍不住开口道:“父皇.....这.....苏大哥一向忠心耿耿.....他不会背叛的.....”

    “皇儿,你听我说.....等父皇去了以后,你要重用苏立言,这是朕为你留下的一把刀,只要用好这把刀,就可以披荆斩棘,打破这个百年囚笼。朕给你留下了这把刀,可朕却未能留下另一把刀.....苏立言很厉害,可朕还没能将另一把刀架在苏立言脖子上....因为时间不够了,朕没有时间了,可你.....还有时间......你要重用苏立言......同时要打造一把神兵利器,架在苏立言的脖子上.....朕知道你不愿意......可这就是帝王....也许这把神兵利器你永远都用不到,可你必须要有制衡苏立言的手段.....”

第646章 坑人的老祖宗

    第646章坑人的老祖宗

    “皇儿啊,你看中苏立言,你讲情义,可你想错了一点.....苏立言终究是英国公府的人......如果有那么一天,让他在张紫涵和你之间做选择,你觉得以他的性情,他会选择谁?”

    会选择谁?一定会选择张紫涵啊!朱厚照有些迷茫,如果苏大哥不选择张紫涵,那他还是自己敬仰的苏大哥么?可是,当皇帝,真的必须这样么?父皇说的都是对的么?朱厚照觉得父皇说的未必是全对的,可他没有选择这个时候反驳,耐心的听朱佑樘继续说着。

    “皇儿....接下来的话,你要仔细听着,不能有任何马虎.....海运司.....咳咳.....海运司能带来如此丰厚的利益,朕.....朕也没想到.....等你登基后,可以等上两年再往海运司派自己人,稀释苏立言的权力.....如果有机会.....不用等两年的.....内廷这边,只要有苏立言在,内廷暂时不会有问题.....你谨记一点.....内廷要平衡.....一定要平衡.....这是你的双耳和双眼......当他们上下一心的时候,你就再难听到真话了.....苏立言只能算半个内廷的人.....他真正的根在英国公府.....”

    “咳咳....咳咳.....刘瑾.....刘瑾可用.....却不能大用......他有心机却无大才.....若是天下百姓对内廷有意见的时候......你可以拿下刘瑾......换另一个人上去.....”

    朱佑樘粗重的喘息着,努力沉思着自己的话,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等父皇去了以后,让王岳回老家安养吧.....”

    “嗯,父皇放心,孩儿记下了!”朱厚照轻轻地点了点头,此时朱佑樘已经疲惫不堪,朱厚照只好扶着朱佑樘去寝宫歇着。御书房靠边的角落里,有一个身影轻轻颤抖着。

    王岳面无表情的靠在墙上,御书房里那番话他听到了耳朵里,他庆幸自己听了进去。抬起头,仰望着天边流云,天空云朵裹着夕阳的余晖不断变幻,时而如骏马,时而像花朵。看着看着,王岳那苍老的双目竟然滑下两道泪痕。陛下啊陛下,王某人忠心耿耿跟了你这么多年,难道还不配拥有一个善终嘛?

    有些事情,太子殿下想不明白,因为太子终究还是太年轻了,看不透里边的事情。可王岳懂,陛下那番话,看似是感念他王岳一生劳苦,准许回家安养天年。可实际上呢?像他王岳这样的人,可能回家安养天年么?他王岳可是上一代东厂厂督,司礼监首领太监。

    一朝天子一朝臣,说的不是外廷,而是内廷。新皇登基,外廷的改变会慢慢来,可内廷从司礼监、东厂到锦衣卫,顶头的人一定会大换血。他王岳一定首当其冲,权力倾轧之下,新皇不保他,那他王某人能被别人杀死一百次。回老家安养天年?这就是个笑话。

    都说伴君如伴虎,总觉得陛下朱佑樘是个好人,是个好主公,可结果还是一样的。但凡新皇登基,内廷老人很少能有善终,而他王岳也不能幸免。陛下让太子殿下送他王岳回老家安养天年,却不是安排一个职位保护性养老,这就是在告诉刘瑾等人,杀了他王岳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在皇宫内待了几十年,许多事情,王岳都已经看透了,可有些事情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神伤。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王岳也懂,作为陛下最亲近的人,知道陛下太多的秘密了,尤其是那些阴暗面,肮脏的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那些事情,他王岳不会说的,也没必要说,但是陛下不放心,甚至每一代帝王在行将就木或者驾崩之后,都会安排人将那些知道秘密的人杀掉,因为只有这样做,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时间一点点过去,王岳像一个失落的老人,蜷缩在角落里,安静的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觉中,他想到了民间流传已久的故事,那是一个公子与车夫的故事。

    年轻的公子跟车夫从小长大,二人关系非常好。公子的家世非常好,他的父亲是城里最大的富商。长大后,公子外出游历,他的父亲就让车夫做了公子的亲信随从。一主一仆,开开心心的走遍大江南北,路上,公子碰到了心爱的女子,那个女孩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风灵。

    公子带着女孩,催促着车夫返程回家,可是路过一座山的时候,杀出来一群山匪。这群山匪乃是当地最强大绿林大盗,这些人将公子心爱的女人风灵抓了起来,公子为了活命,卑微的跪在强盗脚下,还舍弃了风灵。

    公子留下财宝和女人,慌不择路的跑了,可是,回头时,他看到忠心耿耿的车夫并没有跟着一起跑,车夫捡起一把刀,朝着公子喊道:“豁出性命,也不会让公子的女人受辱的.....”

    车夫提着刀上了山,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救出了风灵,代价是失去了一条胳膊,残了一条腿,脸上满是疤痕。在山下,风灵离开了公子和车夫,不久后,公子和车夫也回到了家。

    回到家中后,公子和车夫很少说话,再不复之前那般要好。公子每次看到车夫,就会想起自己的懦弱和不堪,可偏偏,车夫是为了他才受的伤。

    又是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家里丢了一件宝贝,最后从车夫房中搜了出来。看到那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后,车夫没有辩解。公子的父亲念在车夫忠心耿耿的份上,将车夫赶出了家门。

    车夫走了,从此以后公子再没有见过车夫,好多人都说他死在了外边。

    公子与车夫,王岳以前听这个故事的时候,觉得很可笑,从来没想过这个故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良久之后,王岳坚定地抬起了头,不,我王岳不会做那个车夫的,每个人都有生的权利。

    在旁人眼里,皇帝朱佑樘是个懦弱的老好人,待人和善。可是王岳深深地知道,陛下是一个明君,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当有机会的时候,该做的事情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付诸行动。

    夜色降临,王岳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出去。他的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风中,人影摇晃,似梦似幻。王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宫的,对他来说,这一步迈的是如此艰难。

    澄清坊英国公府,华灯初上,张府后院摆着一张小方桌。夏日炎炎的季节里,能碰上一次微风习习的日子,是非常难得的。张仑不知道去哪里野去了,张懋便拉着苏瞻坐在院中小酌。饮酒期间,一老一少不免聊起了朝堂上的事情。天津卫逆党一案虽然已经了结,但谁都知道,这件事并没有真正的结束,之所以没提出来,只不过各方还在斟酌考虑罢了。

    “立言,杨一清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席崇穗可是杨老头的门生,这个不提,单说杨老头事先送信给席崇穗,将陛下去天津卫的事情泄露出去,也是不小的罪过啊!”张懋抿口酒,好整以暇的看着苏瞻。苏瞻何等聪明,自然知道老祖宗又在考验人了。

    仔细想了想,沉思道:“杨老大人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了,得让他老人家折腾折腾才行。只是我有些不明白,这么好的机会,陛下为什么没有动杨一清?”

    “因为陛下在等,杨一清是什么人?他在士林中极有名望,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动他,得罪的人一定会非常多。陛下不会做这个恶人的,他在等着别人提出来,然后他就可以顺水推舟了。如此一来,不管结果如何,拥护杨一清的人只会怪罪那个提议惩罚杨一清的人,而不会怪罪陛下。”

    苏瞻挠挠头,面露苦笑,看来自己对朝堂上的猫腻了解还是不够深啊,朝堂上每一个举动看似没什么大不了,其实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哎,不管怎么样,这次有杨老头受的了。跟逆党掺和在一起,杨老头不扒层皮,至少也得赶着马车回老家了。”

    张懋愣了愣,随后笑了起来,“你这个小猴子,说得轻巧,你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么?杨一清乃都察院都御史,当朝大员,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你把杨一清拿下来,有用吗?换别人上台,还不是一样?赶走杨一清,换别人继续做杨一清在做的事情,陛下有这么无聊?除非陛下手里又能代替杨一清的人,否则陛下不会动杨一清的。你仔细想想,陛下手里有这样的人么?”

    苏瞻顿时有点懵,杨一清可是副都御使,地位崇高,名望同样不差。想代替他的位子,资历、名望都不能差,可朱佑樘手底下有这样的人么?答案是没有。所以,就算赶走杨一清,换个人上台依旧是刘健、谢迁那一派的人。突然,苏瞻有点明白张懋的意思了。

    “老祖宗,你的意思是说,陛下会借题发挥,惩戒杨一清,但又不会严惩,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尽可能的收揽杨一清的心?”苏瞻说到这里,就看到张懋满意的点了点头。

    放下筷子,张懋叹了口气,“孺子可教也,打一棒子给甜枣,嗯,很贴切很有趣,哈哈!陛下这个人,在收揽人心方面,可是非常厉害的。陛下不需要杨一清倒向自己,只要杨一清感念自己的恩德,就算挽回了一局。路是一步步走的,一口吃不成胖子。土木堡之变后,百官集团不同样是一步步从勋贵以及皇家手中把权力一步步拿在了手中吗?”

    苏瞻大皱眉头,如果事情这样结束,那对英国公府就没啥好处了啊。合着他苏某人在天津卫辛辛苦苦,舍生忘死的,到最后在朝堂上却没为英国公府挣到半点好处?这特么想想就生气,我苏某人从来不干这种亏本的买卖,“老祖宗,这样一来,咱们岂不是一点好处都没了?不行,我跟涵涵在天津卫那么拼命,图什么呢?”

    看到苏瞻这个反应,张懋内心里是很满意的。张懋不怕别的,就怕苏瞻活的不明白,如果不能事事以英国公府利益为先,那苏立言就算再聪明,那也是聪明到狗肚子上去了。所幸,苏立言活的还是非常明白的,“你呀,也不用着急,事情不是还没发生么?所以,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我们应对得当,依然能让形势倒向我们这边。”

    “老祖宗,你是不是早有主意了?快说说,该怎么做?”苏瞻有些纳闷,张懋挑了挑白眉,将酒杯往苏瞻面前推了推,“其实很简单,为什么非要等着有人在朝堂上发难呢?席崇穗是杨一清的门生,杨一清还事先给席崇穗写了一封信,这都不是什么秘密。最重要的是,席崇穗在你手中握着,为什么不赶在朝堂发难之前拿下杨一清呢?拿下杨一清,我们得到的只会比陛下多,不会比陛下少。”

    “提前对杨一清下手?”苏瞻何等聪明的人,稍一琢磨,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哈哈,还是老祖宗深谋远虑啊,只要我以拿到证据为由,把杨一清缉拿归案,谁也说不出什么。”

    刚高兴了一会儿,苏瞻又有点愣神,“老祖宗,我想办法拿下杨一清没问题,可接下来该怎么做?总不能真把这老头子扔进诏狱,让他死在镇抚司吧?我把杨老头弄进诏狱,再放出来,杨老头也不会念我的好啊,这老头子估计一出大狱就会指着我的鼻子骂街.....”

    张懋抿抿嘴,微微笑着。不知为何,苏瞻总觉得老祖宗的笑容有点诡异,似乎有点不寻常。片刻之后,张懋神秘兮兮的说道:“所以呢,这件事难的不是如何缉拿杨一清,而是在后边....等杨一清进了诏狱之后,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你要想办法跟杨家大小姐订婚......”

    “啪”苏瞻的脸色顿时就扭曲了,一颗心如同手里的酒杯,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苏瞻认认真真的看着张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老祖宗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跟杨芷凌订婚,老祖宗,有你这么坑人的么?这事儿传到天津卫去,张大小姐还不得立马带着兵马北上,把我苏某人给砍了。

第647章 缉拿杨一清

    第647章缉拿杨一清

    “老祖宗,不带你这样的啊,杨芷凌的身份可不简单,跟她订婚,涵涵还不把我弄死?老祖宗,你所谓的好主意,就是这个主意?”苏瞻脑袋里冒出一个词来,那就是为老不尊。

    张懋翻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瞧你这点出息,那丫头还能真砍了你不成?再说了,有老夫在呢,顶多让你受点苦罢了。你仔细想想,你若是能跟杨芷凌订婚,别人会怎么看?无论杨一清怎么想的,别人都会觉得杨一清已经倒向咱们这边了.....就算杨一清食古不化一根筋,只要他的宝贝大孙女成了你的女人,杨老头还能不管宝贝孙女死活?别人呢,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信任杨一清,所以,杨一清就算不倒向我们这边,也跟倒向没有多大区别.....”

    “小皮猴子,你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放在平时,杨家大小姐绝无给别人做小的可能,但是这次,就是个机会,为了救杨一清,杨芷凌会同意的,杨家也会同意的。而且,据老夫观察,杨家丫头对你印象挺不错的......”

    “......”苏瞻瞪大两只眼睛,心里一阵无语。合着你老人家早就算计好了,就等着我这个小年轻去冲锋陷阵呢。杨小姐好归好,可特么我已经有了张大小姐啊。

    “老祖宗,这事不做行不行?”苏瞻刚说完,张懋俩眼一瞪,黑着脸怒道:“这事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老夫是让你娶个漂亮女人,又不是让你干什么坏事,怎么跟下油锅似的?”

    “老祖宗,要不让张仑那小子娶吧,我看挺合适的......”

    “哼,杨家那丫头要是能看上张仑那臭小子,老夫还在这里跟你磨嘴皮子?真是气死老夫了,你怎么就这么怕涵涵?你还是不是男人了,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行?尤其是面对女人.....”

    “我.....我应该行吧?!”苏瞻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要是不同意,老祖宗绑也会把他绑上梁山的。

    苏瞻都要哭了,家里有这么一个长辈,简直是无奈。其实老祖宗的办法不可谓不好,关键是苏公子觉得自己消受不起啊,张大小姐那一关可不好过啊。别看外边有岑丽露什么的,但是岑丽露久在广南,不照面,眼不见心不烦,张大小姐也不会当回事儿。杨大小姐,这可是天天在眼前晃悠的。

    酒过三巡,面色微微红润,小王走过拱门,小声道:“老公爷....公子....王公公在外求见.....他裹得很严实,一个人来的.....”

    “嗯?”张懋和苏瞻对视一眼,全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刚刚回京,王岳怎么急着往这边来了?张懋锁着眉头,轻轻地挥了挥手,“立言,你去见见他吧,王岳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老夫就不管了。”

    后堂,苏瞻急匆匆赶来后,便看到王岳神情慌张地坐在椅子上。听到脚步声,王岳赶紧起身,在苏瞻诧异的目光中,王岳跪倒在地,悲戚道:“苏大人,你可要救救我啊!”

    “王公公,这可使不得,你赶紧起来,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你先跟苏某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将王岳搀扶起来,使个眼色,小王小八自觉地去门外守着。王岳的事情必须保密才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平复下心情后,王岳将御书房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苏瞻认真的听着,越是听下去,他的心越是变得沉重起来。明知道朱佑樘并没有什么错,可想起朱佑樘说过的话,依旧会觉得伤心。帝王,信任每一个人,又怀疑每一个人,他用一个人,同时有保证能随时能杀掉这个人,否则,他不敢放心的用你。

    受伤害最大的或许就是王岳了,王岳勤勤恳恳一辈子,无非是想图个善终。可卷入权力漩涡中的人,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的,“王公公,你也不用太担心,陛下虽然是这样安排的,但太子未必会按照他的要求做。别的不敢确定,但对于太子殿下,苏某还是非常了解的,太子殿下比陛下更重情义。”

    “哎.....王某这条命全赖苏大人了,若是连苏大人能帮不了王某,那王某这条命就谁也救不了了.....”王岳对很多事情看得非常透彻,内廷这么多人,可要说能跟刘瑾分庭抗礼,并能影响太子殿下做决断的,唯有苏立言一人耳。

    苏瞻善意的笑了笑,算是安了下对方的心。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保住王岳这条命,以前王岳想要投靠,多半还是考虑到利益,但是现在,王岳可就一心为了活命了,若能救他一条命,他一定会感恩戴德的。保住王岳,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王岳在宫里待了几十年,掌司礼监和东厂将近十年的时间,潜在的影响力是无法估量的,这也是刘瑾为何一心想让王岳死的原因。

    自己这个皇家海运使是不可能久在京城待着的,按照规矩,怎么也得等南边的事情安稳下来才行。新皇登基,头一年时间正是夺权的好机会,在这方面,自己已经失去了先机,所以只能从别的方面下手。王岳就是很好的方向,若能得到王岳真心拥护,那就相当于无形中向东厂和司礼监进行了辐射。

    王岳没敢多待,也就不到半个时辰,他便悄悄地离开了张府。王岳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哪怕是英国公府内部知道的人都很少。次日一早,苏瞻并没有急着入宫,大清早,苏三准备了一份精巧的早餐,苏瞻吃的赞不绝口,“你这厨艺是越来越精湛了,以后若是混不下去了,咱们就回祥符开个饭馆!”

    苏三回过头,娇媚的笑了笑,“公子就会胡说八道,哪有你这样说话的.....公子这次回京打算待多久?”

    “十几天吧,一切还得看情况”所谓的看情况,说白了就是看朱佑樘的身体状况,若是朱佑樘还挺能抗的,那他苏某人就得早早滚回去了。若是朱佑樘不能抗,就得多耽搁点时间。

    仓促的脚步声响起,一阵淡淡的香风扑入鼻中,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萦袖来了。天津卫的事情结束后,大小姐就把萦袖派了过来,说是照顾苏大人起居,但监视的意思更多。苏公子心里还是有数的,萦袖这丫头,心情好的时候那是贴身婢女,心情不好,那就是活祖宗了。瞅瞅萦袖,再想想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哎,头大如斗啊!

    萦袖显然也没有吃饭,盛了一碗粥,自觉地坐在旁边,吃了点小菜,笑道:“周姐姐做的饭真好吃....清淡可口......”

    “那就多吃些”苏三露出慧心的笑容,她还是愿意别人喊自己的本名周玉洁,所谓的苏大家,并不是她想要的。一顿简单的早餐,在温馨的氛围下结束。

    巳时初,聂翔带着人跟着苏瞻来到了锦衣卫镇抚司,再入镇抚司,可以明显的感觉得气氛大为不同。以前,自己一来,一个赶紧行礼,现在倒好,一个个躲着走。啧啧,看来这段时间石文义挺辛苦的啊。苏瞻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也懒得去北镇抚司找不自在,拐个弯直接去了南镇抚司衙门。

    比起北镇抚司人潮如流,南镇抚司就有点冷清了,用门可罗雀形容也不过分。知道南镇抚司的光景一天不如一天,可这特么也太惨了,一进门,就看到凌凯峰跟牟斌正坐里边下棋呢。

    “哎,二位长官,你们这心还挺宽的,南镇抚司衙门大院都快长草了,你们居然能沉得住气!”苏瞻也就打趣几句罢了,看到南镇抚司的光景,着实不舒服啊。听了苏瞻的话,牟斌扭过头,没好气的瞪了瞪眼,“你还好意思说,你在江南优哉游哉的,我们可不行,你不在京城待着,谁在前边顶着?咱们内廷又不是外廷,不是谁能力强谁就是大爷的。”

    内廷,拼的是谁跟皇帝亲近。牟斌和凌凯峰的日子不好过,他们也不想这样,但时间久了,也就想开了。苏立言不在,谁还能比得过刘瑾以及其他七虎?刘瑾在东厂的势力越来越大,连带着石文义也越来越嚣张。没办法,该忍就得忍。

    苏瞻撇撇嘴,跟二人打个眼色,凌凯峰心领神会,摆摆手示意无关人员先出去。等房间只剩下几个人后,牟斌才放下棋子,认真道:“你今天来,可是有要事?”

    “没错,这次来,是为了拿人的,杨一清事涉逆党一案,自该拿下审问!”苏瞻此言一出,牟斌和凌凯峰对视一眼,同时心中一惊。凌凯峰不由得神色凝重道,“苏老弟,要拿杨一清没问题,关键是有口谕么?杨一清不是寻常人,若上边没示意,咱们妄动杨一清,会惹大麻烦的。”

    苏瞻皱了皱眉头,淡淡的笑道:“拿杨一清,并非陛下的意思,至少现在陛下还没动杨一清的想法.....不过,杨一清事涉逆党一案,此事证据确凿,不用有什么顾忌吧?”

    “不是陛下或者太子殿下的意思?这恐怕.....”凌凯峰不由自主的犹豫起来,没有上边的意思,擅自动杨一清,简直是胆大包天了。

    凌凯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牟斌适时地阻止了。牟斌比凌凯峰看得更透彻,苏瞻把事情一说,他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苏立言今天来,是想看看南镇抚司两位主事人是什么反应的,而不是寻求首肯的。既然苏立言决定要动杨一清了,那有没有南镇抚司的同意,他都会动杨一清,只不过方法会有所不同罢了。

    不等牟斌说话,苏瞻已经起身朝外走去。今天来这里,就是想看看牟斌和凌凯峰的态度,说白了就是看看这二人站队态度坚决不坚决。虽然是一个派系的,但终究还是要细分的,是忠心耿耿为上边办事的,还是单纯的苏派?不同的派系,不同的待遇。

    苏瞻不会明着明着表示什么,有些事情不能说出来,全靠自己去悟。其实,走到镇抚司顶峰位置上,如果还看不明白这点事,那是待不长久的。苏瞻没出门,聂翔已经走了进来,聂翔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冲苏瞻点了点头。

    “苏老弟,慢着”当苏瞻将要迈出门那一刻,牟斌站起身,急声喊了一句,“苏老弟,你要动杨一清,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抓起来之后呢?北镇抚司大狱可是石文义的地盘!”

    “牟长官放心,小弟早有应对之法!”苏瞻早就想过这些事情了,关进诏狱之中,着实有许多不便,可像杨一清这样的人物,又涉及到逆党,不关进诏狱,好像又有点说不过去。没奈何,这主意还得放在那位奇葩太子身上。

    牟斌笑着点点头,向前两步拍了拍苏瞻的肩头,“苏老弟放心,哥哥我这就带人去缉拿杨一清,咱们锦衣卫职责所在,请杨一清来镇抚司配合调查,谁也说不出什么。”

    牟斌做事非常爽快,请苏瞻在屋中稍待后,他便带着凌凯峰一同离开了南镇抚司。一直来到外边,凌凯峰才迟疑道:“牟长官,你刚刚为何拦着属下?杨一清身份不同寻常,咱们这样做....”

    “这样做很莽撞?凌老弟,你难道还没看明白么?苏立言今日此来,根本不是征求我们同意的,而是看我们态度的。虽说咱们内廷吃的是皇家饭,可你别忘了,若想荣华富贵,你倚仗的却绝对不是紫禁城那位。倚仗紫禁城那位,你随时有可能被推出去砍头。”

    “石文义能在镇抚司迅速做大,没有刘瑾的支持,他能做到这一步么?身在朝堂这个巨大的漩涡里,你想哪艘船都不上,这怎么可能?除非你能独自驾驶一艘船,你扪心自问,我们能做到这一点么?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刘瑾或者苏立言的!刘瑾跟随太子十几年,像是亲人,苏立言是太子殿下的结拜大哥,身后是英国公府,我们有什么?”

第648章 骂的好爽

    第648章骂的好爽

    “至少,无论怎么看,苏立言这艘船比刘瑾这艘船要稳当一百倍,因为刘瑾的一切都来自太子殿下,如果哪一天,太子殿下舍弃了刘瑾,刘瑾这艘船说翻就翻。但是苏立言,他身后不仅有英国公府,还有贵州土司王,他自己呢,依靠着连串的手腕,从锦衣卫内部到海运司,都有了自己的根基。就算哪一天,陛下想拿下苏立言,那也得想想能不能拿下.....而且,没有苏立言的后果,也不是陛下能承受得起的。”

    “凌老弟,接下来要怎么选择,你自己拿主意,为兄不会勉强你。至少为兄是看准苏立言了,为兄会登上这艘船,要么扬帆万里,光宗耀祖,要么船翻沉底,一无所有!”

    牟斌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从边军到锦衣卫,起起伏伏十几次,他早就看明白了。忠心耿耿,没有用的,自己忠心耿耿十几年,可到头来是什么结果?陛下迟暮,太子派掌权,他牟斌竟然让一个石文义一步步踩在脚底下,如果不是苏立言拦了一把,恐怕他牟斌已经死在石文义手中,变成一滩烂泥了。

    大明朝廷,皇帝陛下,是一艘最大的船,而这艘巨船也是靠着一条条小船撑着的,刘瑾、苏立言、内阁、六部、勋贵就是那些无形的小船。成不了巨船上的一员,那就要想办法成为小船上的一员,否则,大浪袭来,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凌凯峰的脸色变了几变,看着牟斌带着人渐渐远去,他咬咬牙,打马追了上去。不多时,重新来到牟斌身旁,牟斌只是轻轻地笑了笑,欣慰道:“凌老弟,你终于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牟长官,谢谢你的肺腑之言,才让凌某如梦初醒!若不是牟长官提点,以后兄弟我被人顶下去,都不知道是怎么下去的.....”

    西城,杨府。自从回到京城后,杨一清就一直阴沉着脸,再也没有笑过。在朝堂上待了这么多年,杨一清再明白不过了,天津卫的事情越是不提起,越证明后边的风波越大。席崇穗啊席崇穗,你可把老夫害惨了。

    前院传来一阵杂乱的争斗声,没一会儿老管家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老爷,不好了,牟斌和凌凯峰带着锦衣卫的人来了,说是要请你老人家去镇抚司配合调查。”

    杨一清长叹一口气,慢慢站直了身子。这一刻,突然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罢了,你们不要拦着,该来的总会来的,老夫随他们走一趟便是.....”

    说话间,牟斌和凌凯峰已经带着人闯进后院,周围的杨家人也紧随其后,这些杨家仆人手持棍棒,神情紧张。凌凯峰上前两步,朝着杨一清拱了拱手,“杨大人,日前天津卫逆党一案,抓获贼首席崇穗,据席崇穗招供,此事跟杨大人有些关系。所以,还请杨大人不要为难我等,随我们去一趟镇抚司,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凌凯峰刚说完,杨家长子杨路便越过人群,扶住了杨一清,“父亲,你不能去,孩儿这就进宫找内阁几位大人,找陛下问个明白.....”

    “住嘴”杨一清瞪了杨路一眼,慢慢走下台阶,他走的很慢,每走一步都会细心的看一看熟悉的院子,“两位,本官随你们去,不过,所有的事情跟本官家人没有关系,若是尔等胡乱冤枉,大肆残害忠良,就算老夫管不了什么,朝堂百官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凌凯峰颇有些不悦的皱了下眉头,都这个时候了,还特么抖威风。不过,人家杨一清有资格抖威风,谁让人家门生故吏遍天下呢?

    杨一清跟着凌凯峰离开了杨家,这位老大人精明得很,事事看的透彻。他之所以没反抗,那是因为他以为这是皇帝朱佑樘的意思,可是他做不会想到,这次的抓捕行动全是苏立言个人授意的,就连朱佑樘也被蒙在鼓里了。

    锦衣卫缉拿杨一清,此事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当六部大员们找到朱佑樘的时候,朱佑樘满脸的震惊,那表情一点不像是装出来的。刘健和谢迁等人当即就蒙了,这事儿陛下不知情?这么大的事情,陛下不授意,锦衣卫天大的胆子敢抓杨一清?

    朱佑樘确实很惊讶,但是他不知道详情,所以什么也没说,也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暗中使眼色,赶紧让王岳去查。

    锦衣卫镇抚司,牟斌和凌凯峰带着杨一清回来后,便看到苏瞻旁边多了一个人,这个人便是太子殿下朱厚照。此时,牟斌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苏立言信誓旦旦,毫无顾忌,原来早有后手。只要事涉太子殿下,谁能说出个不字?太子殿下授意跟陛下授意有什么不同么?

    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陛下朱佑樘的身子骨熬不了多久了,太子殿下的话能不听么?

    苏瞻用的手段很高明么?其实一点都不高明。他只是对朱厚照问了一句,杨一清跟席崇穗有关系,到底是抓还是不抓?本就对内廷那些酸官有意见的朱老三想都没想,当即大吼一声,“抓!”

    不仅要抓,朱太子还要亲自审一审杨一清。要说杨一清是逆党,这事儿别说别人不信,连朱厚照自己都不信。杨一清这老东西是很讨人厌,但他还真不是什么逆党。可朱厚照还是要把这老家伙抓起来,非好好折腾折腾这老东西不可。

    让人把杨一清带进大狱后,朱厚照摸着下巴,露出邪恶的笑容,“大哥,咱们报仇的机会来了。以前,有事没事就要被这群人上折子弹劾,这次,非出口恶气不可。”

    苏瞻点点头,可是嘴上却嘀咕道:“三弟,出出气没关系,但千万不能闹出人命来,否则,事情不好收场。诏狱这边,啧啧.....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把人折腾死!”

    北镇抚司诏狱是什么德性,朱厚照也是了解一些的,可以说进诏狱的人,十个站着进来,九个横着出去,半个是疯的,另外半个可能是好的。要是杨一清这把老骨头真死在诏狱里,对自个的名声可不好,麻烦也会随之而来。

    “大哥说的有道理,诏狱这边你先盯着点!”朱太子这话一出口,身后的刘瑾以及石文义脸色立刻变了。

    石文义头大如斗,太子殿下,你让苏立言盯着点诏狱,这不是让苏立言给我上眼药么?想了想,赶紧拱拱手说道:“殿下,些许小事,就不用麻烦苏大人了,末将代办就行!”

    “嗯?石文义.....杨一清一案既然由苏老大负责,那就一事不劳二主,这事儿你就别掺和了.....”朱厚照眯着眼,眉头抖了抖。

    “......”石文义差点没哭出来,殿下,你这是什么眼神?你这是摆明了不信任我石文义啊!

    石文义很委屈,等苏瞻和朱厚照走进诏狱后,他拉了拉刘瑾的袖子,“刘公公,石某不服.....殿下怎么可以这样.....北镇抚司一直以来都是石某管的......”

    刘瑾甩甩袖子,捏着公鸭嗓子,没好气的哼道:“你还好意思说,这还不都怪你......只要你石文义手底下的人,有一个活着出诏狱的?”

    “......”石文义顿时就无语了,这里是北镇抚司诏狱哎,进这里的那都是基本判死刑的,死在这里不是很正常?手上犯人死亡率高,不应该受到表扬么?怎么还成了缺点了?

    刘瑾睨了石文义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赶紧迈着小碎步追了上去。石文义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眼力劲儿太差。苏立言和太子殿下摆明了就是折腾下杨一清,也好出口恶气,真要是把杨一清弄死了,这不是给自己惹麻烦么?偏偏石文义看不明白,真以为那二位抓杨一清是为了查案呢?

    牢房内,杨一清倒是异常镇定,官场浮沉几十年,大多时候已经到了宠辱不惊的地步了,哪怕诏狱已经吓不到他。牢门打开,朱厚照背着手趾高气昂的走了进来,他一直用轻蔑的眼神瞥着杨一清,毫不掩饰心中的痛快,“杨大人,你也是当朝老臣了,怎么就教了一个逆党做学生呢?”

    “殿下,席崇穗的事情,老臣负有失察职责,可老臣也被蒙在鼓里啊。可席崇穗残害百姓,危害朝廷,罪责已经犯下,说什么都晚了,老臣愿意领罚,只愿殿下赐老臣一死,也好告慰那些惨死的百姓,老臣心里也能好受一点”杨一清仰天长叹,神情坚定,没有半点虚伪的样子。

    杨一清不做辩解,甘愿领死,还一副只求速死,告慰苍生的架势,搞得朱厚照非常别扭。本来准备了好多话揶揄一下杨一清的,现在还怎么说得出口?

    就算是苏瞻,也不得佩服杨一清的态度,不过,他可不是朱厚照,阴恻恻的笑道:“杨老大人,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写一封信提前告知席崇穗陛下的行踪呢?这好像与规矩不符吧?请问你又如何解释这件事儿呢?”

    杨一清一副悲天悯人的架势,仿佛他就是天下最无私的人。对此,苏瞻心里只能说一句,我呸。什么玩意儿啊,你杨一清要是没有私心,还会写信告诉席崇穗,让席崇穗搞出那么多幺蛾子?要不是你这封信,席崇穗也不会提前赶到天津卫布局,说到底,姜村那些人的死,杨一清就得付一半的责任,就更别提登州烂摊子了。

    经苏瞻这么一说,朱厚照也有点反应过来了,指着杨一清怒道:“杨老大人,此事你该怎么说?就因为你这封信,席崇穗提前发难....逆党一连串动作下来,登州以及天津卫发生了多少事情?多少无辜者被害?你千万别说你没别的想法.....”

    杨一清脸皮抽了抽,猛地站起身,毫不畏惧道:“殿下,老臣承认有私心,老臣就是想让席崇穗找海运司的麻烦,老臣还是那个态度,开海掠夺,长远来看,就是祸国殃民,若是不加阻止,我大明朝必将被带入末日.....老臣一片忠心,天地作证,日月可鉴.....这就是老臣的私心.....”

    杨一清承认的非常干脆,而且态度坚决,似乎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苏瞻额头青筋暴涨,这一刻,他真的想宰了杨一清,自己做了那么多努力,皇家舰队在九州岛舍生忘死,为大明朝带来了巨大的财富,更让北地灾民有了二百多万两赈灾银。这么多的好处,难道就不能让杨一清改变那么一点点么?

    手掌拍在桌面上,苏瞻怒瞪着杨一清,“杨大人,你就这么恨海运司,你就这样不看好开海么?那些长远的好处,你是不是真的看不到?苏某不知道,也不想猜.....可是,这个天地不仅仅有我大明朝,在极西之地不仅有佛郎机,那是一片大陆,那里有佛郎机,有法兰西,有英吉利还有日耳曼,更有着常年大雪的丹麦与挪威。就在我们大海对岸,有着一片广袤的大陆,是我们大明朝的好几倍,那是一片无主之地,那里有着丰富的资源,肥沃的土地......”

    “你不开海,不交流,你知道西方大地有多大变化么?今天我们要借鉴佛郎机大炮,明天呢?或许,我们什么都比别人差了.....杨大人,你居住在这京城之内,行走于朝堂之上,你习惯着权力的旋涡。你可以无视这些,可我苏某人不行。你熟读诸子百家.....可是你什么都不懂.....”

    苏瞻越说越激动,神情变得狰狞可怖。别说杨一清,就是朱厚照也没想到苏瞻会反应如此激烈。可远远还没有结束,苏瞻还在继续咆哮着,口水全都喷在了杨一清脸上。杨一清脸色僵硬,他很生气,因为苏立言竟然敢说他杨一清什么都不懂。

    “苏立言.....你个士林败类.....有辱斯文.....”

    “呸.....你个老东西,给我听好了,本公子读的是圣人之学,做的是仁义之事,本公子懂礼数知进退,可不是对你杨一清的.....对你,本公子就是不斯文。本公子是士林败类,你呢?你不是败类?你们沉迷于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走出来,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以后?你们知道火器对冷兵器是什么概念么?你们知道九州岛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么?七千九州兵马,被五百舰队火枪兵还有炮兵杀的落花流水......”

第649章 再见文明执法

    第649章再见文明执法

    “不开海,不进步,不加强火器发展,哈哈.....你知道什么啊?你以为佛郎机人只有佛郎机大炮?别人的舰队早已经停在那片广袤的大陆上,别人早已经将火器运用成熟,成群成群的火枪兵占领者大片大片的土地......我们呢?假如有一天.....那些掠夺者们带着庞大的舰队,强大的军队,来到我们大明朝的时候,我们怎么办?我是不是该把你杨老大人送过去,让你跟他们讲道理,把他们劝回去?”

    “哼.....杨一清.....你就是个老顽固.....我呸.....你在北镇抚司好好待着吧.....”

    杨一清整个人都被骂懵了,从小到大,他杨某人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而骂人的还是一个年轻人。杨一清只觉得一股子火气往上冲,指着苏瞻跳脚大骂道:“苏立言,你这个佞臣.....殿下,你不能用苏立言啊,我大明若亡,必亡于此人.....”

    我是亡国之臣?苏瞻也惊了。看来不管时间如何改变,某些人上纲上线的能耐是没什么区别的,“杨老头.....你要是再年轻个四十岁,信不信本公子打得你满地找牙?”

    “你来呀.....老夫现在也不怕你.....来啊......老夫豁出去这条老命.....也不会像你这个佞臣屈服的.....来啊....来啦”杨一清老脸通红,老拳头擂着胸膛。

    “.....”朱厚照是彻底傻眼了,八虎更是一脸懵逼,唯有石文义站在最后边,表情丰富多彩。朱厚照一脑袋浆糊,计划不是这样的啊,不是说好了,让我朱某人过过嘴瘾,好好作践下杨一清的么?怎么转眼间骂得痛快的变成苏老大了?

    杨一清撸袖子要干仗,这可怎么成?就杨一清这老胳膊老腿的,这要打起来,不需要别人动手,他自己就能摔出个好歹。朱厚照赶紧拦在中间,大声吼道:“小王小八,你俩干嘛呢?哎呀,你们还真要打杨大人?你们这两个不开眼的夯货,大用.....快把这几个人拉出去......”

    刘瑾等人瞬间反应过来,一拥而上,总算把苏家三口子给拽到了牢外。到了外边后,苏公子瞅瞅旁边神情愤怒的小王小八,也是一脸的懵逼,“你俩这是干嘛呢?”

    小王扭过头,愤愤道:“公子,这老东西骂你.....还要打你.....你们撒开,看我不抽死这个老东西......”

    “......”苏瞻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俩夯货,你们俩忠心也得有点眼力劲儿啊。要是真把杨一清揍出个好歹来,倒霉的还不是他苏某人?

    牢房发生这么一场闹剧后,朱厚照也没法继续待着了,一行人只好离开北镇抚司大狱。到了外边,朱厚照盯着苏瞻,一脸羡慕道:“大哥....感觉如何?”

    “心情舒畅,老解气了!”苏公子是个诚实的人,老早就想骂杨一清以及刘大夏那帮子人了,这次逮住机会,不好好过过嘴瘾,那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朱厚照整个人都不好了,鼓着腮帮子哼哼道:“大哥,不是说好的让我过过瘾的么,怎么你骂上了?还骂的这么顺溜,把杨一清气的脸都红了.....”

    “哎,这不是没忍住吗,刚刚杨一清那个态度,你再听听他说的那番话....气不气人?他说我是亡国之臣.....他要是年轻个几十岁,我真揍死他.....太气人了.....”

    朱厚照认真的点了点头,让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大哥,你骂的没错,那老东西太可恨了。他说你是亡国之臣,那小弟我不就成了未来的亡国之君了么.....”

    八虎全都一脸扭曲,露出古怪的眼神。殿下啊殿下,你还能不能靠谱点了?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哪有说自己是亡国之君的,不知道这四个字不吉利么?朱厚照显然没发现哪里有不妥,跟苏瞻凑在一起,继续交流着,按照朱厚照的意思,是不是应该借杨一清的事情,多弄进几个人来。当初举荐席崇穗的,可不光杨一清,还有刘大夏等人呢。

    朱厚照冒出这个想法,可把苏瞻吓坏了,“三弟,你是怎么想的?难道还真想把这群人一网打尽?这些人可恨归可恨,可朝堂上离了这些人真不行......”

    朱厚照直接翻了个白眼,左右瞅了瞅,让八虎等人站远一点后,神秘兮兮的说道:“大哥,你想哪里去了,小弟有那么不懂事么?你想啊,咱们只要把人弄到北镇抚司来,他们家里人想捞人,总得意思意思下吧。这帮子人一直哭穷,赈灾的时候还偏偏一副悲天悯人的架势,想想就气人,这次非得好好刮他们一下不可。”

    “......”苏公子当即就傻眼了,这怎么听着跟山贼绑架要赎金一样呢?虽然我们不是山贼,可干的事情没什么区别啊。绑架要赎金,朱厚照,你特么可是太子,未来的皇帝啊,这事儿是你能干的?苏瞻对天发誓,这主意绝对不是他苏某人想出来的,全都是朱厚照一个人的主意。

    沉吟片刻,苏公子一脸为难的爽快的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干,不过这事儿不能交给石文义,这家伙万一把事情做过火,我们就不好收场了。让牟斌去做吧,他更稳重一些.....”

    “嗯,大哥说得对,这可是一个精细活,肉票要出了事儿,对咱们没好处。石文义那家伙,小弟看着也不太靠谱”说完话,朱厚照还转头看了石文义一眼。石文义那叫一个愁啊,怎么这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呢,殿下这眼神有点怪怪的。

    苏公子仰起头,朝着天空吹了个口哨。哎,肉票,这词咱们朱太子都懂。这位太子真够奇葩的,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

    御书房,朱佑樘以及刘健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约有一刻钟时间,王岳方才凑在耳边小声嘀咕一番。朱佑樘眼神十分复杂,他做梦也没想到这幺蛾子居然是自己的儿子干出来的,当然,朱太子干活,身边总是少不了苏立言的。

    朱佑樘还能怎么办?下令抓杨一清的可是当朝太子,那是自己的宝贝儿子,难道下令把杨一清立刻放出去?太子威严何在?更何况,自己随时都可能驾崩,这个时候更要树立儿子朱厚照的威信。

    良久之后,朱佑樘缓缓道:“此事乃太子下令,席崇穗一案,杨一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太子查他,要给他一个教训,也无不可。此事暂且放下,就让杨爱卿在诏狱反省几日吧!”

    “这.....陛下,杨大人年事已高,身子大不如前,若是时间久了,恐怕会出事的啊.....”刘健赶紧拱手道,反省几日?陛下你得给个准话,万一拖延下去,那还不得拖延到死?

    朱佑樘皱了皱眉头,很是为难道:“最多不超过一个月.....想来太子做事也是有分寸的.....若是失了分寸,朕再下令也不迟!”

    刘健等人总算满意的点了点头,众臣相伴离开了御书房,可他们哪里晓得,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更大的惊喜还在后边呢!所有人都低估了朱太子的不靠谱程度,从始至终他都没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失分寸,而是十分有分寸好不好?

    苏瞻也不是什么好人,既然朱厚照要当强盗,那不妨凑个热闹,反正弄来钱对半分。钱这个东西,谁也不嫌少,苍蝇腿也是肉啊。商量好肉票计划后,苏瞻和朱厚照再次返回了诏狱,不过这次他们不是找杨一清的,而是顺着阴暗的走廊往深处走去,听到了一间铁门封锁的牢房前。

    刚站稳脚跟,朱厚照就忍不住大皱眉头,屎尿味儿为何如此冲?等守门的打开牢门后,往里边一看,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披头散发的席崇穗被吊在架子上,在席崇穗身下是一个坑,坑里全是屎尿,粪坑用铁栏封住,上边除了蛆就是苍蝇。稍有动静,苍蝇满天乱飞,带着一股浓浓的臭屎味儿。

    “呃”朱厚照喉痛抽了抽,差点没吐出来。眨巴眨巴眼,瞅了瞅旁边的苏瞻,只见苏公子耸耸肩,解释道,“三弟,这是锦衣卫新发明的酷刑,名曰‘文明执法’。此刑罚第一次是用在东泰护法陈晖身上,席崇穗作为北泰护法,与陈晖地位相等,既然来到了锦衣卫,咱们总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扭头冲着席崇穗挑了挑眉头,淡淡的说道:“不过,没想到啊,咱们这位北泰护法还挺能忍的,没有投降,也没有自杀。虽说咬舌自尽是个很有难度的活,但只要有信心,还是可以试试的。”

    席崇穗无力地晃了晃乱发,身上苍蝇嗡嗡乱飞。听着苏瞻轻巧的话,他整个人都要疯掉了,老子倒是想自杀啊,咬舌自尽也想过的,可特么牙齿被打落了一半,就我这满嘴残疾怎么咬舌自尽?艰难的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睛锁住了苏瞻,“苏立言,你这个败类,有本事让他们杀了我,想从老子这里套出什么秘密来,你休想.....”

    苏瞻愣愣神,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哎哟,护法大人,你这可真就错怪苏某了,北镇抚司诏狱可不归我管,你要发泄也得找对人啊,喏.....瞧见没,那个石文义石将军才是你要找的人!”

    石文义很配合的挺了挺胸膛,一脸自得的鄙视道:“席崇穗,文明执法,你享受的如何?如果觉得还不够,石某人再给你加点料.....”

    “你.....无耻败类”说着话,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熏的,席崇穗双眼开始流泪,那情形看上去,实在可怜得很。苏瞻苦笑着摇了摇头,席崇穗啊席崇穗,你当诏狱是什么地方呢?为什么诏狱可怕,就因为这地方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让你死,你就活不了,想让你活着,你想死都死不成。

    “行了,行了,席崇穗,苏某和太子殿下这次是有事找你,只要你好好配合,能让你以后过得好一点,否则的话,你以后都要享受文明执法了。哦,对了,话说,你这样子,怎么没被饿死?这也吃的下去?”

    “我.....”席崇穗怒目圆睁,突然挣扎起来,拽的铁链子咣咣响,“苏立言,你个王八蛋,你有本事杀了我,何必如此羞辱老子.....你当老子想吃....我.....我呸.....我是绝对不会配合你们的.....狗官.....狗太子.....你们去吃屎吧.....”

    朱厚照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听到席崇穗的骂声,当即就火了。你一个阶下囚,还敢如此嚣张,是谁给你的勇气?

    “啪....啪啪啪”朱厚照亲自走过去,举起胳膊,照着席崇穗就是一阵乱抽。抽完之后,朱厚照就觉得手心油腻的很,抬手一看,手心黑乎乎一片,还带着股臭烘烘的味道,吓得他往后退了两步,赶紧甩了甩手,“这是什么玩意儿?”

    石文义讪讪地笑道:“殿下.....自从席崇穗被灌进来之后,一直享受文明执法,没冲过一次澡,所以身上就脏了些,味道嘛......”

    “你别说了,赶紧闭嘴吧!”朱厚照只觉得胃里犯恶心,享受文明执法这么长时间,整个人都成屎人了,能不臭么?朱厚照随手一甩,手掌好死不死的拍在了石文义的嘴上,石文义当场就石化了,愣了好一会儿,石文义扭过身弯着腰跟兔子一样往外跑去,没多久角落里响起一阵阵呕吐声。

    朱厚照心里那叫一个气,想找根鞭子抽,苏瞻赶紧拦住了他,“三弟,你可别上当啊,席崇穗现在就想着早点死呢,说那么多话,就是想让你杀了他。”

    经苏瞻一提点,朱厚照也回过神来了,可是一想到手心那股子臭屎味儿,就别扭得很,“大哥,这王八蛋的态度,简直是要疯啊,他能配合我们?”

    “瞧着点,这可由不得他!”苏瞻信心满满,一双眼睛冒着精光,席崇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脖子缩了缩,“苏立言,你想干嘛?老子告诉你,我是不会帮你的.....”

    “哎,这怎么能是帮我呢?你一个阶下囚能帮我们什么?席崇穗,你是不是太瞧得起你自己了?在我们眼里,你就是个废物,没用的垃圾,你说你有什么用?人家陈晖当年可是将开封府搞得天翻地覆,祭祖高台之上,一场轰轰烈烈的刺杀,震惊天下。你呢?在天津卫折腾这么久,屁事没干成。你说事吧,你没做成,你倒是多杀几个朝廷要员啊,真要能干成这事儿,也算你有点能耐,可最后呢,你除了拉一个杨一清下水,还干啥了?”

第650章 赎金行动

    第650章赎金行动

    苏瞻越说下去,脸上的笑容越盛,“像你这样的废物点心,是怎么成为北泰护法的?看来无生老母教是真的没人了,知道吗?我苏某人要是你,到了这个地步,一定会想尽办法拉更多的人下水,也算自己没白在官场隐藏这么多年。”

    席崇穗额头青筋暴涨,明知道苏瞻用的是激将法,可还是忍不住会跳进去。仔细想想,自己真的什么都没干成,最后杨一清被拖下水,还是因为杨一清是自己的老师。人家都说临死多拉几个垫背的,自己倒好,一个垫背的都没拉到。不管苏立言说这番话的目的是什么,但道理还是有的。

    苏立言或许是因为权力争斗的原因,需要借这件事儿搞掉几个朝堂大员。但他席崇穗同样需要拉几个垫背的,虽然出发点不一样,但目标是一样的啊。不得不承认,苏立言真的很高明,席崇穗不得不说,自己很愿意配合,哪怕瞎编乱造也一定要多拉几个垫背的,最好把整个满朝文武全拉下马,哈哈哈.....

    “嘿.....席某人倒是可以坦白,告诉你们一些秘密,不过,苏立言,我敢说你敢抓吗?”席崇穗头一次露出不屑的眼神,同样在激苏瞻。可惜,苏瞻只是翻个白眼,轻轻地摆了摆手,“行了,你少玩这些花花肠子了,只要你敢说,锦衣卫就敢抓,你倒是说说看啊.....”

    “好,我头一个要说的就是内个刘健,这老东西不是好玩意儿,自从任职内阁以来,暗中收受贿赂无数,两年前,席某以送贺礼为由,献王羲之字帖一幅。说起来啊,刘健真的很聪明,你平时送礼他一概不收,只要是寿诞节日,照单全收!席某能在登州站稳脚跟,刘老大人可是帮了不少忙.....”

    “还有并不刘大夏刘大人.....那可是老师的好朋友,出仕以来,可没少刘大人照拂。四年前......”

    话匣子一旦打开,收都收不住。席崇穗越说越多,旁边负责记录的吏员忙的大汗淋漓。苏瞻和朱厚照静静地听着,他们也没想到会从席崇穗口中听到这么多的秘密,虽然席崇穗的话不能尽心,估计有一半都是瞎编的,但剩下那一半也够惊人的了。

    朱厚照越听下去,心里火气越大,这帮子沽名钓誉的家伙,平日里一副两袖清风的样子,暗地里都在刮。朱厚照不反对贪,当官有贪欲其实没关系,他恨得就是这帮子人明明贪的不少,偏偏装出一副大清官的样子。更有甚者,恨不得在官袍外边打个补丁,以此证明自己的清廉。

    看到朱厚照一脸愤怒的样子,苏瞻苦笑着摇了摇头。朱太子还是经历的事情太少啊,当初赈灾银的事情就该看明白了。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当官也好,经商也好,都有自己的利益追求,那种无欲无求的人,也不可能成为朝堂官员的。

    足足一个时辰,席崇穗说的嗓子都哑了,看席崇穗的架势,大有将朝堂官员一网打尽的意思。苏瞻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席崇穗,看在席崇穗如此配合的份上,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人给他冲个凉水澡了,“哎,护法大人表现不错,麻烦你签字画押吧,等口供结束,让人为你冲个澡。”

    席崇穗说的口干舌燥的,嗓子都有些哑了,他斜着眼睛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镣铐。石文义冷哼一声,捏着鼻子走过去,解开席崇穗的双手。活动下手腕,席崇穗也没多说什么,干脆利落的在口供上签字画押。眉头挑了挑,心里不断暗笑,就让朝堂这帮子人内讧吧,内讧越厉害,老子越开心。

    从诏狱走出来后苏瞻伸手拍了拍朱厚照的肩膀,此时朱太子还一肚子火气呢,“三弟,你又何必生气呢?有些事情你心里应该很清楚的。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所图的东西,只不过更多的人喜欢钱罢了。做到不贪,那是不可能的,只要满朝文武一心替你办事儿,那还都是好臣子,贪不贪,永远都不是评价朝臣的标准。”

    朱厚照勉强的点了点头,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心里依旧有些生气。就拿刘健来说,表面上两袖清风,可是老家以及京城有许多店铺都是他家的,只不过表面上用的不是刘家的人罢了。尤其是老家那边,几乎半座城都要仰仗刘家鼻息过日子,当地人为了免除赋税,好多都挂在了刘家名下,每年光收租子,就能让老刘家富得流油。

    就刘健这情况,还敢哭穷,当初赈灾的时候才拿出那么点银子来,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走了两步,朱厚照停住身子,转过头来,眼光越过苏瞻,看向后边的刘瑾等人,“刘伴伴....石文义,你们这些年也没少贪吧?说说,贪了多少?”

    “嗡嗡嗡”刘瑾以及石文义等人脸色大变,脑袋都快炸开了。他们就像被刀枪顶住了后脑勺一样,稀里哗啦的跪在了地上,“我等冤枉啊.....殿下,我们忠心耿耿,绝对不会.....”

    朱厚照顿时被刘瑾等人的表现逗笑了,“呸,少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赴宴我,你们要是不贪,那才邪门了呢。不过我警告你们一句,贪可以,别太贪,小心撑坏了肚子。”

    刘瑾脸色扭曲,心里老大的不乐意。要说贪,谁能比得上苏立言?苏立言才算是内廷第一贪吧?殿下你怎么就不问问苏立言呢?

    朱厚照确实没有问苏瞻,他也懒得多问,因为苏瞻贪多少,他朱厚照都能分一杯羹,所以心里还是有数的。真要说苏公子贪了多少,估计数也不数清了。要是按规矩来,苏大人的脑袋能被砍上好几次了。不过朱厚照不在意这些,苏老大能贪,但更能办事啊,内帑、户部,还有太子私人腰包全都鼓了起来,其他人能办到么?

    刚走出门,就看到萦袖俏脸含煞的迎了过来。萦袖草草的行了个礼,抓住苏瞻的袖子就往外拽,搞得苏公子一脸莫名,“丫头,干嘛呢?公子我还有事要忙活呢!”

    萦袖转过头,冷声哼了哼,“你还有什么事儿要忙?是不是找机会跟杨家大小姐见面?哼,公子,你这人真是满肚子小心思,到现在还瞒着婢子呢?若不是刚才到街上逛了逛,恐怕还被蒙在鼓里呢!”

    萦袖神情气愤,苏瞻眨巴眨巴眼,有些心虚的问道:“丫头,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这些天一直跟着本公子,可见过本公子跟杨大小姐勾勾搭搭了?”

    “哼,还骗我,街上都传开了,说你派人抓杨一清,就是为了逼杨家那边低头,把杨芷凌嫁给你.....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外边打听打听!”萦袖慢慢松开了手,嘴上依旧不依不饶。

    苏瞻当即就火了,这是哪个王八犊子瞎造谣,要是让本公子揪出来,我把他.....想到一半,苏公子就愣住了,因为他突然知道是谁在散布谣言了。一定是老祖宗,老祖宗这是硬逼着他苏某人上梁山啊。谣言一出,一方面堵住了他苏某人的退路,另一方面也给杨家提了个醒。

    杨家正苦于不知道该如何把杨一清从诏狱里捞出来呢,现在这等谣言一出来,杨家还不得琢磨琢磨?若是有必要,杨家只能捏着鼻子承认这桩婚事,因为杨一清才是杨家的顶梁柱啊。

    朱厚照抱着膀子悠闲地看热闹,还颇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心态,“哟哟哟,大哥,依小弟看,这桩婚事可以考虑考虑嘛,杨家要真舍得把杨小姐送给你,咱们就放了杨一清呗,咱不缺杨家那点赎金.....哈哈哈.....”

    苏瞻狠狠地瞪了朱厚照一眼,你可闭嘴吧,这不是火上浇油么?举起手里的口供,随手扔给了朱厚照,看热闹归看热闹,别忘了正事儿啊。朱厚照一拍脑门,赶紧对石文义等人吩咐起来,朱厚照在口供上挑挑拣拣,每划到一个名字,石文义等人就赶紧记下来,渐渐地,连石文义脑门上都开始冒冷汗了。

    乖乖,按照殿下的意思,满朝文武三分之一的人要进诏狱啊。殿下,你这是想干嘛?这是想赎金想疯了吧?吞吞口水,石文义苦着脸道:“殿下,真的都抓?”

    “废话,只要点名的,都给抓了,怎么?你不敢?你要是不敢,那就换别的人负责”朱厚照神色不善的盯着石文义,把石文义看得毛毛的。朱厚照觉着自己一点都不过分,那些人一个个贪的足足的,还一脸两袖清风的德性,哼哼,到底谁过分?

    石文义再不敢耽搁,回到北镇抚司指挥所,开始分配起任务来,不到一刻钟,整个镇抚司进入暴走状态,但凡没任务的人全都派了出去。如果在街上的话,可以清楚的发现不断有锦衣卫来来回回,跟巡逻队似的。锦衣卫频繁过街,街头百姓全都吓得躲到了两侧,谁也不知道京城内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怎么回事儿?为何锦衣卫今天跟吃了药一样.....也没听说京城闹什么乱党啊.....”

    “嘘,小点声,锦衣卫想干嘛,哪是咱们能管得了的,好好看戏就行了,估计一会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话没说完,前边就传来一阵躁动,只听有人咋呼道,“呀,锦衣卫把内阁刘大人抓起来了.....天哪,真的是刘阁老.....”

    锦衣卫抓捕刘健,震惊了整个京城,可接下来的事情更出乎人意料,锦衣卫的抓捕行动并没有结束,他们分散开来,一个个朝堂官员被带走。至于抓捕理由,全都是一样的,那就是逆党头目席崇穗招供,请各位大人去镇抚司配合调查。

    短短两个时辰,锦衣卫将整个京城翻了个天,朝堂以及京城三分之一的官员被带到了镇抚司,一时间镇抚司诏狱人满为患,而外边的官员们也是人人自危。锦衣卫被疯狗咬了么,这是要疯啊!朝堂官员们在谢迁的带领下,发动太学院等学子,浩浩荡荡的杀向紫禁城,大明门外,官员以及学子们大声呼吁着,朝廷必须给个说法啊。

    一口气抓了三分之一的朝堂官员,太子殿下是想干嘛?太子如此胡作非为,胆大包天,他能继承皇位,统领大明么?

    紫禁城,一个身着金黄龙袍的男人站在太和殿外,他的脸色是那么的苍白,可依旧硬挺挺的站在那里。紫禁城外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不断传入耳中,朱佑樘脸上的神色从愤怒渐渐变成了冷笑。太子肆意妄为?那么你们这些所谓的臣子呢?你们这是怕了么?怕北镇抚司那边真有真凭实据,到时候罪名坐实,那么苦心经营一辈子的形象可就崩塌了。

    具体情况,朱佑樘已经有了一些了解,他也觉得朱厚照和苏瞻有些孟浪。可是听着外边的呼声,他突然觉得这事做的一点都不过分,必须给这些人一个教训,否则,他们真以为整个天下都是他们的了。

    “王岳,朕乏了,告诉外边的人,朕谁也不见,谁要是敢闯内宫,给朕轰出去.....硬闯?那就送到镇抚司去.....”

    听着远处的呼声,朱佑樘满脸冷笑。恐怕朕会成为众口相传的昏君吧,昏君就昏君,只要不顺着他们的心意,就永远都不会留下什么好名声的,因为舆论从来不掌握在皇家手中。

    锦衣卫南镇抚司,苏瞻到底是没能离开,也没时间去处理杨芷凌的事情。赎金行动展开的太快了,或许是因为石文义立功心切吧,这特么才半天时间就抓了这么多人,现在北镇抚司诏狱里充斥着满朝文武的骂声。

    朱厚照好整以暇的喝着茶水,根本不认为自己闯了多大祸。不过,朱厚照和苏瞻这一招赎金行动,还真让满朝文武没脾气。这群官员不怕朱佑樘那样的,就怕朱厚照和苏瞻这样的,动不动就给你来点邪招,防不胜防。

    皇宫那边已经被群臣和学子们围攻,朱厚照不怎么在意,他在意的是谁是第一个来送钱的。

第651章 明朝版坑爹大戏

    第651章明朝版坑爹大戏

    有时候就连苏瞻都要佩服朱厚照,群臣和学子威逼紫禁城,那边的压力越来越大。朱太子这边却是稳如泰山,苏公子不知道该说太子殿下心太大,还是该说他胸有成竹呢?

    “不对....不对.....实在是有些不妥”朱厚照突然冒出一番话,一边说一边直摇头。苏瞻正喝着茶水呢,一个没留神,直接喷了出来,扭头瞅瞅朱太子,一脸莫名道,“三弟,哪里不妥了?只要陛下那边抗住压力,咱们这边应该没问题的啊,那些人还敢跑到镇抚司抢人不成?”

    镇抚司可是锦衣卫大本营,除了五军都督府敢在镇抚司头上动土,其他人谁敢?就算是逆党都不敢来镇抚司搞风搞雨。莫看厂卫齐名,甚至东厂风头还盖过了锦衣卫,可要说威慑力,镇抚司还是要比东厂强不少的。搜易,苏公子对朱厚照这个反应还是很纳闷的。

    事实上,苏瞻和朱厚照显然没在一个思维频道上,只见朱厚照坐直身子,伸手搓了搓下巴,“大哥,我说的不是这个啊,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来镇抚司抢人啊,顶多去宫里施压。我说的是赎金啊,咱们一直这么干坐着,万一那些家属不明白我们的意图,一心要去宫里死磕呢?不行不行,得想办法给他们透露点东西才行......”

    苏瞻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就这么点事,值得你这个反应么。放下茶杯,苦笑道:“这还不简单,让刘瑾他们去露个口风呗,如果可以私下里把事情解决掉,他们也不愿意闹得沸沸扬扬的。”

    刘瑾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呼哧呼哧直喘粗气。要不是忌讳太多,真想一顿王八拳锤死苏立言。什么叫漏口风?说白了就是让我刘某人去要钱呗,我刘瑾好歹也是个司礼监头头,你让我干这种差事,我还要不要点脸了?话又说过来,我刘瑾长得就这么想贪污犯?

    刘瑾心里郁闷得很,朱厚照却没有想太多,他拍拍桌面,郑重道:“刘伴伴,你就多走几趟吧,一定要把我们的意思表达清楚,钱嘛,也由你来收,到时候你做个账目,咱们也好放人。”

    “......”刘瑾暗骂一声我靠,让我收钱,我刘瑾还不成为群臣眼中钉肉中刺?可太子殿下的命令又不能违抗,刘瑾只能乖乖地去执行这个坑爹的任务。

    次日,刘瑾一脸清闲的坐在茶馆中,没多久,一名紫袍青年推门走了进来。此人名叫韩立,乃是吏部主事韩文的长子。自从韩文被抓紧镇抚司后,韩立不断奔走,找人帮忙,后来还随着群臣去皇宫大门前施压,可全都没用,镇抚司那边就是不松口。陛下也以身体不妥为由,谁也不见,有些人想硬闯,被锦衣卫抓了起来,命不好的当场被打个半死。

    谢迁大人不断呼吁,绝对不能像佞臣低头,一定要对抗到底。可是韩立哪里敢啊,你谢大人等人有倚仗,自然不用怕,甚至连第一个被抓进去的杨一清都不用怕,因为杨家大小姐跟苏立言不清不楚的,再加上杨一清士林中威望十足,桃李满天下。可老爹韩文比不上这些人啊,如果锦衣卫要拿人开刀,那老爹韩文一定属于第一批。

    韩立心急如焚,老爹要出什么事情,韩家可就要倒了。整个韩家就老爹在朝堂行走,其他子弟都不争气,就他韩立还算争气点,考中了举人。所以,为了韩家,老爹绝对不能倒。短短两天时间,韩立被逼的白头发都快出来了,就在找不到门路的时候,一丝风声传到了耳朵里,说刘瑾刘公公能把人捞出来。

    此案可是太子和苏立言督办的,镇抚司石文义、凌凯峰、牟斌等人亲自动手。刘瑾一个司礼监,负责东厂的,怎么把人捞出来?这事儿忒不靠谱了。可韩立没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查到刘瑾的行踪后,就赶紧找到了这家茶馆。

    茶馆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朝花夕拾。可惜,一个太监坐在朝花夕拾雅间中,畅谈人生,那就很别扭了。韩立进来后,刘瑾就东拉西扯,甚至还聊起了唐诗宋词,韩立脑袋都大了。刘公公不是出身微寒,大字不识一箩筐么,咋还谈起诗词来了?

    老老实实应付了半天,韩立终于说起了自己的来意,“刘公公,家父跟席崇穗并没什么交情,也就是同科之义,泛泛之交,平时根本没什么来往。逆党之事,与家父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锦衣卫不分青红皂白,把家父打入诏狱,实在是冤枉人啊。公公与太子亲近,还望公公能跟太子殿下美言几句,只要能让家父平安无恙,我韩家一定感念公公大恩大德。”

    韩立一抖长袖,拱手施了一礼,起身时将一个小木盒子放在了桌子上。盒子里放着什么,刘瑾心知肚明,可他还是一副诧异的样子,“咦,韩公子,你这是何意,咱家不懂!”

    你不懂?你要是不懂,那可就滑天下之大稽了,忍着恶心,韩立认真道:“此事还得劳刘公公奔走,韩某知道,要想办成这事,还得跟锦衣卫打交道,少不了要有花销。这是三千两,若是不够,刘公公请说,我韩家砸锅卖铁也会凑出来的。”

    “哼,韩公子这是什么话?把咱家看成什么人了?咱家可不需要你们韩家砸锅卖铁......不过嘛,此事归锦衣卫管,咱家要从镇抚司捞人,麻烦可不小。中间还横着太子和苏大人,所以啊....此事能不能办成,咱家可不敢保证.....”

    韩立诚惶诚恐的赔了一礼,“是韩某孟浪了,公公过谦了,以公公和殿下的关系,此事一定马到成功.....等殿下登基以后,我韩家还得靠你老人家多多照拂了.....”

    刘瑾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韩立,这位韩公子倒是个人精。明知道韩立这番话口不对心,可听着就是舒服。钱已经到手,刘瑾也没有多磨蹭,留下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了朝花夕拾茶馆。看着刘瑾的背影,韩立的眉头慢慢锁了起来,也不知道这个刘瑾靠不靠谱。

    离开朝花夕拾茶馆,韩立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家。可刚进家门,就看到仆人正在往树杈上挂鞭炮,看到那挂红红的鞭炮,韩立顿时火大起来,“你们几个不开眼的,老爷子还在镇抚司呢,你们居然要放鞭炮,真是气煞我也.....”

    “大公子.....大公子.....你别这样啊,老爷回来了啊,就刚刚,老爷前脚进门,你后脚就回来了。小的们这不是为了庆祝老爷平安归来么.....这才想放鞭炮去去晦气.....”

    韩立攥着扫帚,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他吞吞口水,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可由不得他不信,因为韩文已经走到了长廊下,瞧韩文的气色,除了衣服脏了点,其他是毫发无损,依旧是精神矍铄。韩立扔下扫帚,大踏步跑到韩文面前,“爹,锦衣卫把你放出来了?”

    “是啊”韩文也是一脸莫名,自从进了镇抚司后,锦衣卫不管不问,今天那石文义突然找到了老夫,说已经查明,老夫是冤枉的,便把老夫放出来了。一开始,老夫还以为锦衣卫搞什么阴谋呢,结果,石文义亲自把老夫送到了镇抚司门口,老夫就这样回来了.....”

    “.....”韩立顿时啥都明白了,刘公公这办事效率,真特么神了!刚收完钱,不到半个时辰就放人。不,这不是刘公公办事效率高,这摆明了就是一场闹剧啊。太子殿下和苏立言发动锦衣卫绑架群臣,然后收赎金,这特么.....

    不得不说朱厚照这事办的漂亮,刘瑾前脚收钱,他后边立马放人,一点都不耽搁。他这样做,就是对外释放一个信号,只要给钱,镇抚司绝对放人,童叟无欺,我们是讲信用的。他所传递出来的信号,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明白。

    韩立看明白了,韩文同样回过味儿来了。可是韩文高兴不去来,太子绑架群臣要赎金,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太子,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朝廷?疯了,真的疯了。前有苏立言卖官,今有太子绑架当山匪。哎,不怕太子有能耐,就怕太子耍无赖,等以后太子登基之后,内阁六部还压得住这样的人物么?

    韩文真切的感受到太子跟陛下的不同,陛下能力强,可群臣一点都不怕。可对于这位太子,是真的有点怕了,太子殿下做事不走寻常路啊。陛下吃了闷气,也就躲在暗处发泄下,太子殿下不同,群臣让我受气,我就在别的地方想办法出口恶气。这不,一场绑架闹剧,直接把群臣恶心的快疯掉了。

    钱?不多,几千两银子而已,可拿出这么多钱,就证明不是两袖清风啊,这才是最可怕的。

    韩文被放出来以后,其他各家也开始行动起来,刘瑾顿时变得忙碌起来,镇抚司这边陆陆续续放出来好多人。谢迁和杨廷和等人气的暴跳如雷,六部大院内,谢迁一边拍着桌子,一边怒道:“诸位,我们绝对不能向这群宵小低头,这简直是在玷污整个朝廷.....”

    下边许多人都没接话,不过挡不住众人心中腹诽。你谢大人说话说得容易,合着事情没摊你身上,你要是进了镇抚司诏狱,你看看谢家人是什么反应?那可是诏狱啊,不是普通的大狱,谁不害怕?既然能把人捞出来,那就先捞出来再说,哪还顾得了别的?

    午时,一名华服公子,带着一群百姓来到了镇抚司大门外,一时间讨伐锦衣卫的骂声此起彼伏,“锦衣卫胡乱抓人,讨要赎金,真真是胆大妄为.....如此无法无天,老天爷啊,你可开开眼吧.....为何我大明朝会有如此败类?”

    华服公子说着话,跪地痛哭,当真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不明就里的百姓也跟着大骂,上百名锦衣卫堵在门口,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外边越闹越不妙,石文义赶紧找到正在后边数钱的朱厚照,“殿下,大事不妙,工部右侍郎万松的公子万年,带着百姓把镇抚司大门堵住了,说锦衣卫草菅人命,绑架群臣要赎金.....”

    “嗯?”朱厚照脸色顿时一寒,本太子虽然是在绑架要赎金,但这事能说出来么?把账本往桌子上一拍,气呼呼道:“大哥,你说这个万年是不是有病?脑袋被驴踢了?绑架要赎金?今天本太子还真就不放人了,石文义,你去传命令,把万松关严实点,给我仔细的查,本太子要告诉所有人,我们不是要赎金的,我们真是在查案子的。”

    镇抚司大狱,万松稀里糊涂的被提到了别的牢房中,也就半个时辰的时间,万松就被转移到了内部大牢之中。所有人都明白,进了内牢的,那八成是完蛋了。锦衣卫将一系列的罪名甩在了万松头上,贪污、占地、暗通商户,锦衣卫罗列的罪名,证据十足,万松哑口无言。

    万松郁闷得很,同时也觉得很冤枉。但凡朝堂官员,哪个不贪?哪个不占点地?大家都在犯罪,为何单单我万松被提留出来定罪?万松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是被亲儿子给坑了。

    镇抚司大门外,石文义持着绢帛宣读着万松的罪名,每一条罪名都会呈上证据。这些证据在,就算三司会审,也别想把案子翻过来。宣读完罪名,石文义直接将绢帛甩在了万年头上,“万公子,万大人所犯之罪名,证据确凿,你若是不服,可去刑部大理寺,随便来查。说我们锦衣卫胡乱抓人?哼....还有你们,念在你们不明就里,不做追究,若是以后再敢跟着人来镇抚司闹事,全都抓起来.....”

    闹事的百姓全都冷汗涔涔的,看万年的眼神也变了,一个老大叔指着万年的鼻子大骂起来,“都怪你....原来你爹万大人居然是个大贪官.....枉我们还替他说话.....”

    万年愣愣的跪在地上,看着手里的绢帛,整个人都傻掉了。事情发展跟谢大人说的不一样啊,锦衣卫不仅没放人,还给父亲定了罪,而且证据确凿。到了这个时候,万年总算回过神来,我不仅没救了我爹,还把我爹坑了。

第652章 聪明的女人

    第652章聪明的女人

    浑浑噩噩的回到家中,亲朋好友立刻围了上来,“万年啊万年,早说什么了,别听谢大人他们的话,咱们花点钱直接把万大人捞出来不就完了?现在好了.....这可怎么办?”

    “凑钱.....倾家荡产也要把家父弄出来.....”

    话还没说完,叔父万里就跳脚怒道:“现在凑钱还有什么用?老夫刚刚去找过刘公公了,人家刘公公一分钱都不收,明着说了,已经成了铁案,就算后边三司会审,案子也翻不过来。给在再多钱,人家也不收了.....你说你....你还是太年轻啊,你爹都是让你害得.....贪污?占地?还头一次听说朝堂大臣是因为这些事倒台的,你爹是头一个.....”

    当官嘛,谁不贪点?谁不占点地?但谁也不会说,除非你因为别的事情倒台,这或许会拿出来当做一条罪名。可这次万松倒台,竟然纯碎是因为这些罪名倒下的,除了这些罪名,没有别的。这就很闹心了,因为这点事倒台,冤不冤啊?

    万里恨不得抽万年几巴掌,万松是你爹又不是谢大人的爹。看到万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也不忍再责怪,“好了,好了,叔不该这样说你,不过事到如今,还得想别的办法,你先去谢大人那里走一趟,看看谢大人怎么说的!”

    “二叔.....侄儿去过了.....谢大人说一定会想办法的,锦衣卫虽然抓了人,但还会经刑部会审的,到时候,一定能还父亲一个清白.....”

    “我呸.....叔叔就问你,你爹的罪名是不是冤枉的?”万里问完,万年就本能的摇了摇头。这下万里就生气了,“你心里也知道,这些罪名都是真的,那刑部又能怎样?事情已经被挑明了,京城百姓全看在了眼里,刑部还敢弄虚作假?你以为锦衣卫是吃干饭的?锦衣卫平日里栽赃陷害最拿手了,刑部敢在锦衣卫面前玩这点鬼把戏,能成功么?”

    “呼,听说一句话,想保住你爹,别听谢大人的,去找苏立言....或者李东阳李大人.....现在能救你爹的就只有这两个人了.....”

    南镇抚司,苏瞻听凌凯峰说起万松的事情,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古怪。真是想不到啊,万松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儿子,简直是坑爹啊,还是往死里坑。万年这么一闹,以朱厚照的脾气,万松一时半会儿是别想离开诏狱了。万年也是脑袋有坑,朱厚照可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若是普通人,或许考虑到名声啥的,也就把人放了,可朱厚照这样的,你也是来硬的,他越来劲。

    正想着呢,朱厚照已经嘀嘀咕咕的进了屋,“大哥,你说这事儿气不气人,咱们做事情也算公平吧,也没坑他们,只要交钱立马放人。这个万年倒好,带着人来镇抚司闹事,还说本太子是山匪。嘿,这次还真就不放人了,我要告诉那个万年,本太子的脸可不是那么好打的。”

    “这万年也是少不更事,别人稍微撺掇一下,他就急吼吼的冲了上来,他也不想想,这么多家,就他一个人冒头。不过万年蠢归蠢,你还打算一直关着万松?”

    朱厚照犹豫了一下,轻轻的叹了口气,他也知道,万松跟逆党案没什么关系。要不是万年这么一闹,或许,万家拿点钱,万松早就出去了。虽然让石文义公布了万松不少罪名,但真处理万松的话,也没什么好处。因为这点事儿,真的把万松处理掉,满朝文武恐怕就要炸锅了。你太子殿下看谁不顺眼,就拎出一条罪名把人往死里整,群臣非疯了不可。

    本来关系就够僵硬的,朱厚照也不想把双方的关系搞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某些人可恨归可恨,但大明朝离了他们还真不行。整垮这些人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要让这些人办实事。

    想了一会儿,朱厚照沉声道:“先管一段时间吧,不过以后万松是不能留在京城里了,他要是还留在京城,我们两个人的脸还要不要了?石文义已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万松的罪名,要是不治他一下,我们岂不成为笑柄了?”

    苏瞻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样吧,万松的事情我来处理,你就别出面了,省的别人在拿这件事做把柄......啧啧,万松,生了个好儿子啊,本来挺简单的事情,让万年搞复杂了。”

    京城杨家,自从杨一清被关进诏狱后,杨路多方奔走,腿都快跑断了,可是一点进展都没有。镇抚司那边出了赎金放人的事情后,杨路还高兴了一会儿,凑了一笔钱找到了刘瑾,可也邪门了,刘瑾说啥都不收杨家的钱,哪怕金山银山,也不为所动。刘瑾话里话外的意思非常明白,杨一清事涉逆党,证据确凿,他刘瑾管不了,也插不上手。

    杨路气的肺都快炸了,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父亲跟逆党没什么关系。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最可气的是坊间谣言,更有甚者居然有人说他杨某人一点都不着急。这就忒气人了,我杨路这些天为了把父亲捞出来,跑的腿都快断了,居然还说我不着急。

    别人说不着急,也是有充分的依据的。苏立言和杨家大小姐有私情,关系甚好,二人都快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杨一清能出什么事儿?别说杨一清跟逆党案没关系,就是有关系,以苏立言的能耐,也能把杨一清捞出来。坊间存着这种想法的人可不少,若是只是百姓议论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朝堂不少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杨路拜访了十几家权贵,有几家竟然目露不屑。杨路气的都快疯掉了,你们都是瞎子么,我家宝贝闺女跟苏立言有什么瓜葛,这不是败坏别人清誉么?

    正生着闷气呢,老管家呼哧带喘的跑了进来,“大公子,刚刚大小姐出门了.....她去找苏立言了.....说是请苏立言把老爷救出来!”

    “嗯?”杨路猛地站起身,脑袋一阵眩晕,差点没趴地上。一拍额头,脸上满是苦笑,本来事情就多,宝贝闺女还跟着凑热闹。你找苏立言干嘛?这不是羊入虎口么?哎,真不让人省心。

    长安街福阳楼,苏瞻带着萦袖晃悠悠的上了楼,身后不远处,还跟着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得知杨芷凌在找自己后,苏瞻也挺诧异的,本来以为就算杨家要谈,也是杨路出马的,没想到居然会是杨芷凌。事实上,苏公子心里还是挺别扭的,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老祖宗有他的想法,可他苏某人也有自己的想法啊,大小姐更不能得罪。大小姐现在正在回江南的路上,短时间内老祖宗是清净得很,可他苏某人呢?

    苏瞻福阳楼私会杨芷凌,爱凑热闹的朱厚照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好机会呢?苏公子刚出门,朱厚照就领着几个人跟了上来,“大用,你说杨芷凌找苏大哥做什么呢?捞杨一清出来?”

    “殿下,你猜的没错,八成就是这么回事儿,不过杨大小姐出面,这事儿有点不对啊。最近京城疯传苏老大跟杨大小姐的事情,这个时候正应该避嫌呢,难不成.....”后边的话,谷大用没有说出来,这种事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啊。六部倒苏急先锋杨一清的大孙女嫁给苏公子,这简直是耸人听闻啊!

    朱厚照摸着下巴,也是啧啧称奇,“还别说,这事儿真有可能。放别人身上,那肯定没戏,可是苏老大嘛,一切皆有可能,你们不觉得,这杨芷凌似乎很欣赏苏老大嘛?”

    刘瑾等人同时翻了个白眼,欣赏有个屁用?关键是杨一清不欣赏苏老大啊,杨一清恨不得把苏立言活剐了,他能让杨芷凌嫁给苏立言?更何况,未来苏府女主人还是张家大小姐,外边还有个土司之女,杨芷凌这身份嫁到苏家去,很是尴尬啊。杨一清可是很要脸面的人,他打死也不会同意这事儿的啊。

    福阳楼雅间,一名身着翠绿长裙的佳人站在窗口,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紫禁城。她静若寒梅,高贵典雅,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萦绕全身。绝美的佳人蹙着眉头,那淡淡的愁绪让人忍不住心疼。轻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后苏瞻推门走了进来。

    看着眼前的杨芷凌,苏瞻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杨芷凌静静地看着苏瞻,同样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良久之后,还是杨芷凌先打开了话题,“苏大人,你明知道我爷爷跟逆党没什么瓜葛,为什么还要死抓着不放?枉奴家还对你钦佩有加.....可你现在.....”

    苏瞻摇摇头,阻止了杨芷凌继续说下去,“能让杨小姐钦佩,算是苏某的荣幸。可是有些事情,你不明白的。这里边的事情,也不该由你谈起。”

    来到窗口,感受着淡淡的清风,吹去一点夏日的酷暑。不由自主的,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紫禁城,“杨小姐,你看看那座紫禁城,多么的巍峨宏伟。世上无数人想在那里拥有一席之地,每一个踏入仕途的人,都梦想着有一天能站在太和殿上。那里本来是美好的地方,可你知道那里藏着多少阴谋诡计,多少腥风血雨么?在那里,一旦倒下了,就有可能是家破人亡,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苏某一直在做着自认为正确的事情,可总是有人拦在我面前,想要让我倒下去,甚至有人想将我千刀万剐。而你的爷爷,杨一清杨老大人就是其中一位.....你说杨老大人是冤枉的,可席崇穗是他的学生,而他提前将陛下去天津卫的事情透露给了席崇穗。这些都是证据确凿,无法改变的事情.....他或许不是逆党,可他却做了逆党该做的事情。冤枉?呵呵,杨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身陷囹圄的人若是苏某,你爷爷会怎么做?”

    杨芷凌脸色复杂,紧咬着粉唇,却什么都没说。

    苏瞻叹口气,摊手轻轻地拍了拍窗棱,“杨小姐心里很明白,却是不愿说。那苏某替你说,你爷爷一定会联通群臣,一把将苏某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可是现在呢?苏某过分么?至少你爷爷在镇抚司没有受任何罪,好吃好喝供着!朝堂,是个巨大的权力漩涡,这里边的争斗谁都躲不过去。可是苏某敢说一句话,苏某无论再怎么耍手段,至少比你爷爷那些人有良心....”

    苏瞻一番话,犹如刀子一样狠狠地刺在杨芷凌心口上。她是一介女子,不入朝堂,不踏仕途,可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当苏瞻将血淋淋的事实铺在眼前后,杨芷凌之前准备好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是啊,苏立言有什么错?之前爷爷以及朝堂诸位大臣,无数次想将苏立言置于死地,只是没有机会。现在,苏立言有了机会,他为什么要假装看不见呢?

    “苏大人....奴家对这些事情并不关心。对于你,奴家是真的很佩服的.....当年灾民围困京城,奴家也带着家人去外边开了粥棚,奴家亲眼看到了难民的惨状。朝堂那么多人没能解决问题,可你.....愣是把问题解决了,看到你站在城外慷慨陈词的时候,奴家觉得你是个英雄。”

    “后来你离开了京城,去了浙江.....再后来,在天津卫看到了那支庞大的舰队,真的难以想象,如此庞大的舰队,居然是你在短短时间内亲手打造出来的。几百万两赈灾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可是你做到了。你不在乎名声,不在乎骂名,有些人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可奴家知道。外边的人都说你罔顾法度,胡作非为,可奴家知道,你比朝堂上那些人强太多了.....”

    杨芷凌缓缓抬起头,一双美目噙着淡淡的水雾,“奴家也是有傲气的女子.....从未想过会成为谁的偏房.....可如果那个人是你,奴家.....愿意.....”

    此时的杨芷凌让人心碎,让人动容。

第653章 生米煮成了熟饭

    第653章生米煮成了熟饭

    苏瞻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女子,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最近京城里的谣言传得很广,没想到杨芷凌却看透了这个局。老祖宗亲手制定了这个局,他苏立言都不想入局,可是杨芷凌却义无反顾的踏进了这个局,哪怕她知道在她前边有着张紫涵、宋婉然以及萧绮月这样的女子。

    仅仅是因为欣赏?不,苏瞻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就算杨芷凌再欣赏一个男人,也不会嫁给这个男人做偏房的。就像她说的,她杨芷凌也是一个有傲气的女子,就算她愿意,杨家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可,杨芷凌还是入局了!

    “为什么?”良久之后,苏瞻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因为你太优秀了,也太厉害了。爷爷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矛盾越来越深,可奴家心里很清楚......最后赢的那个人一定是你.....奴家不想看着杨家灰飞烟灭,更不想看着爷爷郁郁而终。今天,奴家做的事情,只不过是逼着爷爷做出他这辈子都不会做出的选择.....”

    苏瞻苦笑着叹了口气,他有些释然了。保住杨家,或许这才是杨芷凌答应这场婚事的真正原因吧。杨一清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将筹码放在了内阁六部,可杨芷凌却把筹码放在了他苏瞻这边。莫名的,苏瞻有种忧愁,杨芷凌绝对不像她表面看上去那般柔弱,她因为政治走进了苏家,那未来会怎样?

    政治,就像罂粟花,一旦沾染上就容易上瘾,未来的杨芷凌会变成什么样?她会甘心生活在张紫涵的阴影下,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后宅贵妇?不,她之前那番话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她不会认命的。头疼啊,自己后宅这个几个女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张紫涵、萧绮月,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现在又冒出来个杨芷凌。

    风自怜也让人头疼,但她是爱惹事,对这种后宅争权的事情毫不关心。可张紫涵、萧绮月以及杨芷凌却不是,她们都有自己的算盘,更何况还有宋婉然.....

    哎,老祖宗,你可真是给我苏某人出了个大大的难题啊。我苏立言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了,想想都觉得头大。从茶馆离开后,二人相伴去了长安街最有名的长风楼。长风楼集酒楼与客栈于一体,此处饭菜一绝,尤其是烤鸭子让人流连忘返,每日来长风楼吃饭的达官贵人非常多。

    来到长风楼,苏瞻和杨芷凌在大厅里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杨芷凌可是不少京中权贵子弟的梦中情人,刚一进大厅,就有人认出了他。一名蓝衣公子当即大皱眉头,尤其是看到还有个男子跟杨芷凌坐在一起,那有说有笑的样子,惹人嫉妒的很。蓝衣公子怒从心头起,猛地站起身,这时旁边的好友拉了他一把,“林胡,你干嘛?”

    “长治兄,你别拦着我,我要看看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跟杨小姐在一起?”叫林胡的公子脸色极为难看,旁边的好友当即苦笑着叹了口气,直接将林胡按在了凳子上,“兄弟,你这口气你还是咽下去吧,你知道他是谁么?他就是鼎鼎大名的皇家海运使苏瞻苏大人,也是锦衣卫镇抚司唯一能跟石文义大人抗衡的人物。”

    林胡那张脸变得更加难看,嘴角抽了抽,不敢相信道:“他....他就是苏立言?这.....他不是跟张大小姐有婚约么,怎么又来招惹杨小姐.....而且看杨小姐的样子.....”

    跟林胡一样痛心疾首的人可不少,许多人都想不通,苏立言明明已经跟张大小姐订婚了,怎么还敢招惹杨小姐?张大小姐可不是吃素的,苏立言难道就一点都不怕?如此也就罢了,杨小姐居然也不反对,以杨小姐的家世和姿容,怎么会心甘情愿居于张小姐之下?

    疯了,真是个疯狂的世界,已经有点闹不懂眼前是怎么回事儿了。长风楼内不少人有意无意的看着那对男女,越是看下去,越是心凉,二人神情惬意的享受着美味佳肴,杨芷凌甚至还亲手喂苏瞻吃了口鸭肉,那亲昵的样子,宛若一对小夫妻。如此也就罢了,酒足饭饱后,二人并没有离开,而是朝着二楼走去,取过了一块牌子,讨要了一间客房。

    看着那一男一女走进上等客房,整个长风楼的人就有些疯掉了。一对年轻男女,郎有情妾有意,饭后走进一间客房,他们能干嘛?男女之间那点事还需要说么?谁能想到平日里端雅沁人的杨小姐,居然会做出这种事儿?她竟然跟苏立言进了一间客房,这....这是要在长风楼过夜的节奏啊.....

    恐怕今日过后,大家都知道杨小姐跟苏立言的事情了。以前坊间传闻层出不穷,都说二人有私情,不过大多数人都当玩笑了,只要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事儿有多不靠谱。杨一清老大人跟苏立言势同水火,苏立言还与张家大小姐有婚约,张小姐是当之无愧的大房。这种情况下,杨小姐怎么可能跟苏立言有私情?

    当时,有些人侃侃而谈,悠然自得,坦言说谣言止于智者。智者,是永远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的。可最终,智者们也懵逼了,事情完全超出了常理啊。杨小姐啊杨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就算你愿意,杨家也不愿意啊,杨老大人更不会同意这桩事儿......

    最可恨的是,看眼下这情况,二人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啊,杨家就算再不愿意,貌似也不得不接受现实了啊。出了这么一桩子事情,谁还愿意娶杨小姐,那不是当活王八么?

    家世不错的,肯定是看不上杨小姐了。无权无势的,更没戏,就算娶了杨小姐又如何?杨小姐当着他的面跟苏立言勾勾搭搭,他还不得捏着鼻子认了?总之,活王八谁也不愿意当啊,这简直是每一个男人的奇耻大辱!

    雅间内,杨芷凌解去外衫,蜷缩着身子,静静地靠在床榻里边。苏瞻坐在桌旁,无奈的喝着茶水,“你啊,这又是何必呢?”

    杨芷凌没好气的睨了苏瞻一眼,绝美的容颜上浮现一丝无奈,“不这样,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么?只有这样做,爹和爷爷才会答应这桩婚事。或许,这就是我杨芷凌这辈子的劫吧.....”

    长安街东口,一名中年男子带着二十多名仆人浩浩荡荡的朝着长风楼杀过来。自从长风楼的事情一传到耳朵里,杨路就有些坐不住了,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女儿会做出这种事儿。一定是苏立言逼她的。杨路也顾不上老爹杨一清的事情了,一怒之下,带着仆人就出了门。苏立言简直是欺人太甚,真当老杨家没带把的了?

    朱厚照带着八虎等人站在长风楼外,悠哉悠哉的看着热闹。谷大用满脸担忧,眼睛瞪得大大的,“殿下,要不要拦着杨路?瞧杨路这架势,要是冲进去,苏老大恐怕会.....”

    “别拦着,拦着他干嘛?等杨路进去之后,咱们再进去,嘿嘿,这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倒要看看杨路这下怎么办?”朱厚照虽然在笑,可心里却有点佩服苏瞻的胆气。幸亏杨一清还在镇抚司关着,这老头要是没事儿的话,知道这事儿,还不得操刀子拼老命?

    杨路带着人冲进长风楼,里边的伙计掌柜的也不敢拦着。也不用打听,杨路一进门,便有好事者主动将客房门牌喊了出来,杨路寒着脸上了二楼,来到门外,他猛地又愣住了。如果推开门,房间里的情形太过不堪,自己该怎么办?

    杨路突然有些怕了,如果女儿真跟苏立言有了什么私情,生米煮成了熟饭,自己该怎么办?难道还真把苏立言弄死?就算弄死了苏立言又有什么用?这丢人的事情不是秘密,长风楼这么多人看着呢,女儿以后能怎么办?出了这等事,以后就算嫁人,还能嫁给一个比苏立言更好的男人嘛?

    平心而论,撇开所有的立场,公道地看待问题的话,别说京城,就算整个大明朝也找不出几个比苏立言更优秀的年轻人了。如果不是苏立言足够优秀,英国公府会舍得将家里的大小姐许给姓苏的?可是.....苏立言,你已经跟张家结亲了,还来招惹我家宝贝闺女干嘛?

    站在门外,愣了好一会儿,杨路重重的吸了口气,猛地推开了门。迈步走进去,朝里屋看了一眼,杨路眉头皱做一团,眼中射出阵阵森寒,他张开双臂,拦住了那些想要进来的仆人,“都给我出去,所有人都出去,在外边守着,谁也不许进来!”

    “是,大公子!”仆人们识趣的把脚缩了回去,同时还将门关上了。客房里的情形一定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大门大户有些秘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知道的。

    直到此刻,杨路依旧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里屋的门开着,他清楚地看到那里躺着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而自己的宝贝女儿一脸娇羞的躺在男人怀中,她脸色红润,似乎.......

    杨路觉得自己要疯了,老爹杨一清的事情还没有眉目,又出了这档子事情,一时间整个脑子都不是自己的了。从门后抄起一把笤帚,他黑着脸朝里屋冲去,“苏立言,杨某人跟你拼了,你个败类,今日拼上这条命,也要寻个公道.....”

    苏瞻嘴角抽搐,从床上滚下来,光着脚丫子就绕着桌子跑。杨路上下挥舞,气喘吁吁,可惜就是够不到苏瞻,气的杨路直跳脚。刚想将桌上的茶杯摔过去,腿就被一个柔软的身躯抱住了。披上外衫的杨芷凌,跪倒在地,紧紧地抱住了杨路的腿,“爹,爹,求求你了......”

    看着眼前的宝贝闺女,杨路整张脸扭曲的不成样子,两只手忍不住颤抖起来。终于,右手挥下,狠狠地呼在了杨芷凌的脸上。

    啪!

    重重的耳光声响起,杨芷凌嘴角溢血,杨路也愣住了。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打女儿,心中不忍可又忍不住去打,杨路眼泛泪花,不断摇着头,“闺女.....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让爹怎么办?你让爹怎么办?咱们养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杨路大声咆哮着,一边怒吼,一边捶着自己的胸口。那伤心的样子,连苏瞻看了都有些不忍。此时,杨芷凌执拗的抬起头,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迎着杨路,一字一句的说道:“爹,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女儿也不想瞒着你。女儿真心喜欢苏公子,求爹爹成全......”

    “你.....你疯了吗?说,是不是苏立言逼你的?你不知道他跟张紫涵的事情么?你不知道他跟贵州土司王宋家小姐的事情?你失心疯了么?”

    “女儿不在意,求爹爹成全!”杨芷凌跪伏在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地面上满是清澈的泪水。杨路身子摇晃了一下,痛苦的跌坐在凳子上,“闺女啊.....你这是要爹的命啊.....你让爹怎么办?你让你爷爷怎么办?”

    杨路真的很矛盾,也很愤怒。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婚事,里边牵扯到太多的东西。杨家大小姐嫁给苏立言,内阁六部会怎么看待杨家,爹爹杨一清又该如何自处?简简单单的一桩婚事,却是牵一发动全身。如果仅仅只是丢杨家的脸,杨路捏着鼻子认了,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啊。

    父女二人谁也没再说话,这时突兀的响起了苏瞻的话语声,“杨叔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能怎么办?”

    杨路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用大油锤狠狠地砸了一下,首先是愤怒,其次是无奈。是啊,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怎么办?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啊,哪怕有再多的理由,难道还能拆散这对人?朝堂上的事情很重要,可若是拆散这对人,女儿以后怎么办?

    哪个达官贵人家的公子会娶杨家小姐?如果拆散这对人,苏立言一点损失都没有,顶多被人骂两声,可自己闺女一辈子可就完了。杨路终究不是杨一清,他更不是一名政客,他更多的是一名父亲,他无法将女儿的幸福放在政治利益下边。

第654章 昌平案

    第654章昌平案

    杨路狠狠地盯着苏瞻,他是多么的想杀了这个人,可偏偏不能动,说不得,以后还得保着这个人。手里的笤帚掉在地上,杨路指了指另一张带凳子,声音如万年寒冰,“苏立言....你是个男人,这种事情难道你还想让芷凌替你挡在前边嘛?如果你是个男子汉,就告诉老子,这事儿你想怎么办?”

    杨路出身书香门第,杨家世代家学渊源,自从六岁之后,杨路没爆过一句粗口,可是今天,他还是忍不住了,“苏立言,老子告诉你.....你要是不给一个满意的答复,老子就去你苏家大门口,血溅三尺,你信不信?”

    苏瞻无奈的点了点头,信,真的信,不信都不行。杨路这家伙居然这么狠,这特么简直就是街头黑社会老大的作风啊。

    “杨叔叔,苏某即刻让人准备彩礼,并且,苏某向你保证,芷凌进了我苏家门,地位只在紫涵之下......并且,苏某立刻去找太子殿下,想办法将杨老大人放出来......”

    杨路寒着脸,猛地抬起胳膊,“老爷子的事情你可以缓缓,等你跟芷凌的亲事定下来以后,再将老爷子放出来,而且,此事先瞒着老爷子点!”

    杨路这么说,也实属无奈,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父亲顽固不化,此事若由着父亲的性子,他老人家哪怕牺牲杨芷凌一生的幸福,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儿的。

    苏瞻不同意都不行,他现在也很发愁以后如何面对杨一清,这老头就是个老顽固。商量完重要的事情,苏瞻猛地站起身,然后抖了抖袖子,这可把杨路吓了一跳,还以为苏瞻要突然动手呢。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苏瞻屈膝跪在杨芷凌旁边,重重的磕了个响头,“岳父大人在上,请受苏某一拜.....”

    杨路那张脸僵硬无比,两只手伸在半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好了。这个苏立言,简直是无赖到家了,彩礼还没送,先认门,那可真特么不要脸。这声岳父,喊的杨路内心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愤怒,有苏立言这个人做女婿,我老杨家真的是......

    杨芷凌显然也没料到苏公子会突然来这么一下,羞涩难当的暗自里掐了男人一把。看到这等情形,杨路只能仰头长叹一声,爹啊,儿子要对不住你了,比起朝堂利益,女儿的幸福更重要。

    当客房的门打开时,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只见朱厚照带头,身后八虎以及小王小八等人全都鼓掌庆祝,似乎嫌掌声太小,朱厚照打个眼色,刘瑾扭过头冲楼下威胁道:“你们这些不开眼的,还不给咱家鼓掌,难道你们不开心嘛?”

    开心?我们开心个啥?杨家小姐那样的妙人,为何要嫁给苏立言啊?明明心里不痛快,可面对刘瑾的威胁,楼里的客人还是无奈的鼓起掌来。

    听着此起彼伏的掌声,杨路脸皮子直抽搐,冲朱厚照施了一礼,便借故带着杨芷凌离开了长风楼。杨家父女一走,朱厚照暗地里竖了根大拇指,“大哥,小弟是真的服了,这事儿都让你办成了。要是杨老头知道这事儿,你猜他会怎么着?哈哈哈.....”

    “三弟,嘱咐镇抚司那边一声,这事儿先别让杨老头知道,过些天再说!”苏瞻抚着额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朱厚照知道杨一清的脾性,便对八虎下了严令,让镇抚司那边嘴巴闭紧点。

    皇宫,袅袅青烟轻轻升起,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朱佑樘脸色苍白的躺在椅子里,双眼眯在一起。王岳小声说着最近发生的事,宫门外的人已经撤了,说起来也是好事一件吧。可是苏瞻和杨芷凌的事情,却让朱佑樘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本来,想借着逆党一案的机会,把杨一清的心收过来的,可是谁又能想到,苏立言横插了一杠子。

    张懋啊张懋,果然是老谋深算啊。苏立言这么一弄,杨家无论如何也没法再像以前一样站在内阁六部那边了,哪怕杨一清也没什么好办法。这桩亲事在那里摆着,别人会怎么想?就算你杨一清说没什么改变,别人也不会信。

    朱佑樘长长的叹了口气,自己暗中谋划了这么久,最终却让英国公府抢在了前头。眼下发生的事情,让朱佑樘越来越担心,以后内阁六部是制衡住了,那英国公府为首的勋贵会不会势力过大呢?如果自己能一直掌控局势的话,倒不用太担心,可自己寿命无多,年轻的皇儿终究需要时间变得成熟起来。

    朱佑樘沉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时地咳嗽两声,王岳也不敢打扰。良久之后,朱佑樘睁开了浑浊的双眼,手指轻轻蹭着椅子把手,“杨一清应该还不知道这些事儿吧?朕觉得他应该知道这事儿.....”

    王岳弓着身子拱了拱手,小声道:“陛下说得对,杨小姐的婚事可是大事儿,杨一清作为杨家之主,应该知道这事儿的。”

    留下这句话,王岳悄悄地退了出去。哎,陛下还是那么的英明,哪怕病魔缠身,时日无多,他还是不断做着努力。可惜,太子是太子,陛下是陛下,父子二人的风格绝不相同。

    不久之后,镇抚司诏狱之中就传出了杨一清的咆哮声,他声怒骂着,甚至告诉所有人,他杨一清要死在诏狱之中。而同一天,苏瞻派人将彩礼送到了杨家,正是跟杨家定下了这门亲事。

    杨一清是怎么知道外边的事情的?别人不清楚,苏瞻却一清二楚。明知道这是朱佑樘想要阻碍婚事的办法,可苏瞻还是没拦着。朱佑樘没做错什么,他苏立言更没做错什么,大家都在为自己的利益争取着。从某方面来说,如果朱佑樘真要是什么都不做,那反而证明他不是个合格的帝王。

    这位隐忍多年的老好人皇帝,在他行将就木的时候,终于露出了他真正的面目。哎,大明朝历代帝王,从朱元璋到朱佑樘,又有哪个是昏庸之辈?哪怕朱佑樘这种外表懦弱的皇帝,依旧藏着一颗铁血之心。可惜,他的时间不多了,无论他多努力,依旧抵挡不住时间这个敌人。

    苏瞻很想告诉朱佑樘,真的没必要那么担心的,只要有着共同的利益,只要海运司还在皇家与勋贵支持下扬帆,那这艘大船就倒不了。未来,只要朱厚照不弃他苏立言,他苏立言亦不会背弃苏瞻。他苏某人有野心,但野心只限于自己那点小算盘......

    这一天,苏瞻坐在庭院里,享受着苏三的柔情蜜意,耳畔依旧有着萦袖愤怒的声音。萦袖自然是生气的,可是木已成舟,他苏某人还能咋滴?你有本事去找老祖宗啊,这事儿又不是我苏立言的主意?哼,萦袖这丫头,不敢找老祖宗聒噪,也就敢在我苏某人面前咋呼咋呼!

    闲来无事,本来想带着萦袖和苏三去城外踏青的,巳时未过,小王就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公子,刚刚李大人派人过来,让你赶紧过去一趟。听报信人说,李大人似乎挺着急的。”

    “嗯?”苏瞻有些莫名,最近也没听说出什么事儿啊。李东阳传来口信,苏瞻无论如何也得去一趟,只好撇下萦袖和苏瞻,骑着马急匆匆去了李东阳的府邸。

    穿过前院,就看到李东阳站在后堂廊下招了招手,苏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能让李东阳如此着急?进了屋,苏瞻顾不得喝茶,神情凝重道:“老师,可是有什么要事儿?”

    李东阳点点头,将一封公文递了过去。苏瞻阅览一遍,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一封关于昌平县的公文,今日昌平县发生了一件案子,知县严继攀很短时间内就破了案子。可后来刑部核查,此案问题很大,刑部主事邰正耀亲自去了一趟昌平县,查明此案暗藏玄机,严继攀误判人犯,真凶另有其人。

    一件凶杀案,误判与核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苏瞻抽了抽嘴角,将公文放在了桌子上,“老师,此案没什么特别的啊!”

    “嗯,案子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你知道严继攀是何人么?严继攀至今还只是一个举人!”

    “举人?一介举人居然做了知县,还是京郊昌平县知县?这.....”苏瞻突然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了,一个举人能做官,还成为昌平县知县,那背后一定有大人物扶持,否则,一个居然入仕途,熬上几十年也别想当昌平县知县。

    李东阳苦笑着点了点头,“立言,你想的没错,严继攀背后确实有人,他是钟大人的学生,当年去昌平县,也是大人全力保举。严继攀此人,能力还是不错的,否则钟也不会如此看好他,谁也没想到,却在这桩凶杀案上栽了跟头.....”

    苏瞻突然有点明白过来了,官员误判并不是稀罕事,毕竟人无完人,谁都有可能犯错。不过现在可不是考核官员政绩的时候,为何刑部会盯着这个案子,还派了刑部主事邰正耀去昌平县?仔细想想,恐怕只有一个解释了,刑部不是冲着严继攀去的,而是冲着钟去的。

    “老师,你的意思是内阁想对大人下手?”苏瞻此话一出,李东阳就寒着脸点了点头,“席崇穗的案子牵连到了杨一清,同样,严继攀的案子也会牵连到钟。如今户部全靠大人撑着,如果少了大人帮扶,老夫在内阁也是寸步难行。所以,老夫想让你去一趟昌平县,尽快解决这个麻烦。”

    苏瞻轻轻地点了点头,海运司一派在朝廷的势力太薄弱了,几乎全靠李东阳和钟撑着。如果钟被打倒,那就等于少了半壁江山,以后李东阳想做什么事情,掣肘就更多了。

    “老师,学生即刻启程去昌平县,不过.....学生要做到什么地步?”

    “尽量公平公正,若是钟无大错,就保。若是不堪大用,便罢了。老夫希望你想些办法,无论如何,不能让此事牵连到大人....”

    “学生明白了,老师若没有其他嘱咐,学生这就回去准备准备!”苏瞻拜别李东阳后,快马加鞭回到了澄清坊。仔细想想,李东阳还是太以国事为重了。想严继攀这种人,无论如何也该保住的。开海派的官员本来就不多,如果还保不住,其他人会怎么想?

    不过,李东阳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只要他觉得对大明朝有利的事情,他就会支持,义无反顾的去做,哪怕担上骂名。他对于权力欲并不强烈,做事情力求公平公正。这是苏瞻佩服李东阳的地方,也是担心李东阳的地方。

    派人跟张懋言语了一声,苏瞻便带着人踏上了去昌平县的路。昌平就在京郊,快马一个时辰便到。

    来昌平县的路上,苏瞻已经对案子做了详细的了解。此案表面上看并不复杂,偏偏又比较曲折。

    昌平县府上张大宏有两个女人,大女儿张嫣,小女儿张然。大女儿许配给了富家公子郑濂,小女儿许配给了书香门第出身的秀才王琛。王琛屡次未能中举,偏偏父母出了事故,家道中落,张大宏就有点看不上王琛了。年前,张大宏着人退了这门婚事,可偏偏王琛和张然感情比较深,张然死活不同意退婚。

    胳膊肘拗不过大腿,张大宏最终还是成功退了这么婚事,并且将张然许配给了费家公子费庆元。上个月中旬,张然和费庆元大婚,可是谁也没想到王琛居然潜入到新房,趁着费家人忙着应酬客人的机会,将新娘子张然拐走了。张然和王琛私奔而去,张大宏气的大怒,费家也觉得颜面无存。

    张家和费家开始全城搜捕,结果,在昌平北边的龙王井找到了一具尸体。死者是一名和尚,让人奇怪的是和尚却穿着一身喜服,而那件红色喜服正是张然穿的。当时在龙王井旁边还发现了一把斧头,斧头的主人乃是当地木匠杜三。

第655章 柔弱的犯人

    第655章柔弱的犯人

    接到案子后,严继攀就派人暗中走访,经过详查这才知道死去的和尚居然是一名花和尚,花和尚法名圆通。当夜圆通和尚与杜三的老婆胡秀儿厮混,被杜三发现后,狼狈逃窜,杜三紧追不舍。而那把斧头最后遗落在龙王井旁边,衙门迅速将目标锁定在杜三身上,将其抓捕归案。

    严继攀认准杜三是嫌疑犯也无可厚非,杜三身上的疑点太多了,杀人动机有,杀人时间有,杀人能力更有,那把斧头更是有力的证据。杜三除了喊冤枉,丝毫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严继攀判刑,似乎也没什么大错,哪个杀人犯不喊冤。痛痛快快承认自己杀人的,世上还没几个。

    可案子在结案三天后出现了变数,有目击者说曾经有人见到那名和尚跟县城云家云员外起过争执,而云员外当夜去过龙王井。

    如果严继攀这个时候进行补救,还是有机会的,可刑部突然插手此案,让严继攀措手不及。邰正耀接手此案后,直接将云员外抓了起来,最让人怀疑的是,云员外对当夜的事情三缄其口,到了后来,云员外居然承认自己杀了人。

    这下子严继攀误判的罪名算是坐实了,邰正耀直接将案子翻了过来,疑犯杜三被放出来,云员外成了真正的杀人犯。

    案件发展,真有点玄妙,就连苏瞻也忍不住啧啧称奇。要想不牵连到钟,并不容易啊,只要内阁六部死咬着严继攀不放,那钟识人不明的罪就免不了,想不受牵连都难。

    苏瞻带着人赶到昌平城,并不是什么秘密,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期。昌平并不大,找一家酒馆休息一下,几乎全在议论圆通和尚的案子,这件案子也成了昌平几十年来的最奇特的案子。一个和尚穿着新娘子的喜服,死在城中龙王井内。最奇怪的是,前前后后冒出来两个杀人嫌犯。

    “依我看啊,这个云员外未必是凶手,云员外年过花甲,身子骨又不好,平日里多走两步都喘。那个花和尚却长得五大三粗的,云员外能把他杀了?嘿,搞不好是这个花和尚不守戒律,惹怒了上苍,龙王爷发威,收了他的命呢......”

    “话不能这么说,圆通那厮确实该死,可这毕竟是一桩凶杀案,律法不可违啊。倒是那云员外,没想到啊,倒真看不出来他还有胆子杀人!”

    酒馆内议论纷纷,大家都很关心这件案子。苏瞻静静地听着,顺口插了一句,“几位,你们说云员外身子骨弱?杀不了圆通和尚?可是那云员外亲口承认了啊!”

    之前说话的青衣汉子看了苏瞻一眼,叹息道:“哎,一看你就是外来的吧?云员外可是天生体弱,以前听老人们说,云员外自打娘胎里就带着病,小时候随便摔一跤就能把胳膊摔断了.....现在年纪大了,更是大不如前,提个水壶都提不起来,你说他能杀得了健壮如牛的花和尚?依我看啊,之前严知县判的没错,这人八成是那个杜三杀的!”

    苏瞻越听越有趣,之前得到的消息里可没提云员外身子骨有问题。如果按照青衣汉子所说,云员外估计骨质问题很大,像这种人想要暴力杀人,着实有些不现实。在酒馆休息一会儿,顺便吃了些东西后,便带着人去了昌平县衙。

    刑部主事邰正耀似乎早有准备,对此,苏瞻并不觉得意外,估计自己一出京城,昌平这边就得到讯息了。苏瞻对这位邰正耀还是有些印象的,当初太和殿想要把刑部郎中给别人的时候,这位邰正耀大人可是当了回缩头乌龟。

    邰正耀戒备心很重,苏立言自从到了昌平县城后,就派人多方打探圆通被杀案的情况,这让他非常生气。不过,他还是忍着心头闷气,施了一礼,“什么风把苏大人吹到昌平来了?”

    “邰大人,苏某此来,是为圆通一案来的,不知邰大人可否行个方便?”苏瞻也没有多隐瞒,直接开门见山。邰正耀眉头一皱,心里似乎藏着一团火,他没想到苏瞻会如此直接。你苏立言虽然背景深厚,但还没到想干嘛就干嘛的地步吧,开口就要接手案子,是不是太不把别人当人看了?

    邰正耀寒着脸,皮笑肉不笑的抿了抿嘴,“苏大人,你虽然乃我刑部郎中,但你负责浙江清吏司,顺天府这边的案子还不需要你费心吧?圆通一案,自有昌平县以及刑部调查,若是苏大人想接手此案,还请拿出刑部批文。否则,就是在难为下官了!”

    “邰大人,我想你是误会了,苏某此来,可没有查圆通被杀案的意思”苏瞻淡淡一笑,不慌不忙的坐在旁边,“邰大人有所不知,锦衣卫得到密报,圆通涉及一件逆党谋反案,所以,苏某才带人来查一查。依苏某看来,锦衣卫查逆党案,似乎并不算越权吧?”

    苏瞻说着话,不怀好意的冲着邰正耀眨了眨眼。邰正耀心里那叫一个气啊,偏偏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苏瞻如果以刑部郎中的身份插手此案,他邰某人有千百个理由挡回去,可人家以锦衣卫的身份插手逆党案,邰正耀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眉头越皱越深,脸色极为难看,“苏大人,圆通还跟逆党有关系?下官怎么没接到这方面的消息呢?”

    这时,随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铁虎冷哼道:“怎么?锦衣卫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向刑部报备了?走漏了风声,跑了逆党,你邰大人负责得起?亦或者,邰大人还有其他想法?”

    “你....邰某人有什么想法?”邰正耀心头一惊,他喘了几口粗气,心中暗骂几声晦气。既然挡不住,那就让苏立言查吧,看他能查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任凭苏立言本事再大,还能把这件案子翻个天?如果苏立言敢胡作非为,那就等着倒霉吧。

    邰正耀心中冷笑,如今昌平县的局势尽在掌控之中,云员外也对杀人罪行供认不讳,就等着最后判决了。这种情况下,苏立言能干嘛?

    夜,苏瞻坐在房间里静静地等待着,大约戌时中旬,铁虎推门走了进来。一进门,将手中一叠案宗扔到桌子上,赶紧灌了几口水,“这个邰正耀真够阴的,居然让人把案宗藏了起来。不过,他也不想想咱们锦衣卫是干嘛的,还能被这点小问题难住?”

    苏瞻摊开卷宗一点点看着,案宗记录倒是非常详细,不仅仅有尸格记录,还有云员外以及杜三的口供。根据尸格记录记载,圆通和尚身着红色喜服,伤口集中于头部,一共有两处,一处后脑勺位置,一处右侧太阳穴位置,全都是钝器击打所致。耳鼻口并无杂物,以此判断应该是死后抛尸。案发现场除了血迹外,还发现了杜三的斧头。

    接下来,看了一遍云员外以及杜三的口供,很快苏瞻就发现了一些问题。根据云员外供述,他从后用石头击中了圆通的后脑勺,然后抛尸井中,作案用的石头也扔进了龙王井。一共就砸了一下,为何会有两处伤口?右侧太阳穴的伤口又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云员外撒了谎?

    不,云员外连杀人的罪都承认了,还有必要在这点细节上撒谎么?看来此案当真有点古怪啊。次日一早,苏瞻带着萦袖去了县衙大牢,铁虎早已经打通了这边的关系,守牢的牢头也是个人精,虽然邰大人吩咐过没有命令,不准任何人进牢房,可对方是锦衣卫啊。

    牢头可不敢得罪锦衣卫,找个理由抱病家中,剩下几个狱卒就更不敢给自己找不自在了。来到一处牢门前,苏瞻轻轻地皱了皱眉头。阴冷潮湿的房间里坐着一个瘦弱的人,透过阳光,可以看清楚此人的相貌。此人身高不足六尺,很瘦,手脚似乎还有点抽搐的迹象。

    这个人就是云员外么?苏瞻很是怀疑,像云员外这样的人真的能杀死圆通和尚?那瘦骨嶙峋的样子,表明他很大可能真的患有先天骨质疾病。为了验证这些,苏瞻让人打开牢门,将云员外提了出来。看到苏瞻等人,云员外有些畏惧,苏瞻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轻声命令道:“人犯云中河,你去将那把椅子举起来。”

    云员外愣了下神,一脸古怪的看着苏瞻。萦袖蹙着眉头,指了指椅子,催促道:“愣着做什么?这位可是刑部郎中苏大人,专门为你的案子来的,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云员外再不敢磨蹭,走到墙边双手抓紧了椅子,他弯着腰用力抬起椅子,椅子只是离地一点距离,可是他无论如何用力,依旧无法将那把椅子举起来。一会儿,云员外已经脸冒冷汗,双手开始打起了哆嗦。看到这里,苏瞻摇摇头,对狱卒吩咐道:“行了,把云中河关回去吧,好生照料着.....”

    苏瞻转身欲走,牢里的云员外扶着栅栏,声音颤抖道:“苏大人,你不用再查了,人是我杀的.....云某已经认罪了.....你干嘛还要查啊?”

    “哦?云中河,人既然是你杀的,那你跟本官说说具体的杀人经过!”苏瞻笑眯眯的回过了头,云员外倒也没有隐瞒,神情萎靡道,“那夜,老夫随圆通去了龙王井,可是想起一直被圆通勒索钱财,心中不快,一怒之下,捡起一块石头砸死了他。”

    “砸中了什么位置?砸了几下?那块石头在哪里?”苏瞻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却将云员外问的愣了愣神,他回忆了下,很确定道,“一下,砸中了后脑勺,圆通那厮当场倒在了地上,老夫将那块石头连同圆通的尸体一起扔到了龙王井中!”

    “一下?云中河,你再仔细想想,真的是一下?”苏瞻有些玩味的笑着,云员外仔细想了想,认真的点了点头,“就是一下!”

    苏瞻再没理会云员外,带着人快步离开了大牢。来到外边,靠在一处阴凉的地方,苏瞻笑问道:“丫头,看出什么来了么?”

    “嗯,看出一点来,那把椅子撑死了也就十五斤,一个成年男子可以轻松举起来。可是那云中河却根本举不起来,看他的样子,连提起椅子都费劲。看来关于他天生体弱多病的事应该是真的,像他这样,若想抓起石头一下砸死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所以,真凶应该不是云中河,他是在保护某一个人,而那个人才是真凶。”

    苏瞻笑着点了点头,抬手捋了捋萦袖肩头的乱发,“丫头,长进不少啊。不过,你直说对了一半,云中河不是凶手,但他保护的那个人也未必是真凶。”

    萦袖蹙着眉头,满是疑惑,“为何?公子为何说那个人也可能不是凶手呢?”

    “你忽略了一点,云中河斩钉截铁的说过,就砸了一下,也就是说,如果按照他所说,圆通头上的伤口应该只有一处才对。但仵作尸格记录上却明明写着两处,这就太奇怪了。偏偏云中河将作案经过描述的非常详细,仿佛亲手做的案子一般,要么那个他需要保护的人告诉他的,要么是他亲眼所见。如果,云员外所说之经过是错的,他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保护的那个人骗了他,但这种可能性很小。云中河宁愿一死也要保护的那个人,骗他的概率又有多少?既然云中河甘愿赴死承担罪名,那么那个人为什么还要撒谎骗云中河呢,直接告诉他真正的犯案经过不就好了?”

    抬头看看天上的骄阳,苏瞻打开折扇,让自己凉快一点,“走吧,去看看尸体,然后去云家走一趟。之前云中河说圆通勒索他,这事儿挺有趣的。”

    昌平县敛房离着衙门有些远,到了敛房门前,铁虎就捏着鼻子迎了上来。瞧铁虎那脸色,就知道敛房的情况不会太好。如今,尸体保存不完善,尤其是盛夏时节,尸体很容易腐烂发臭,而圆通和尚已经死去一段时间。

第656章 一个不是和尚的和尚

    第656章一个不是和尚的和尚

    当推开敛房时,就可以闻到一股浓浓的尸臭味儿,苏瞻赶紧用手帕堵住了口鼻。娘滴,这昌平县衙门的人不处理一下尸体的么?就任由这样腐烂发臭?

    掀开白布,差点没把苏瞻恶心吐了。何止是尸体发臭,伤口居然都长蛆了。草草的观察了下伤口,苏瞻就赶紧逃离了敛房。来到外边后,几个人脸色都不大好,苏瞻更是扭过头恶狠狠的瞪着铁虎,“兄长,你太不地道了,你刚刚怎么不说明白点?”

    铁虎咧开嘴,嘿嘿一乐,“兄弟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过三弟,这案子得尽快结了才行,尸体要尽快烧掉,这样停在敛房,而容易引起瘟病的。”

    “嗯,兄长,咱们先去云家吧,一会儿.....嗯.....不行,容小弟吐一会儿”话没说完,苏瞻就跑到阴凉处,抱着一棵大柳树吐了个稀里哗啦。直到吐得酸水直冒,这才停下来。

    云家,在昌平县也算有些地位,当萦袖说出来意后,云家仆人居然把大门关上了,似乎云家根本不怕官府的人。萦袖眉头狂跳,抬脚就要踢门,“当真是无礼,欺人太甚。”

    苏瞻却能明白云家人为什么会种反应,于是伸手拉了萦袖一把,“等等吧!”萦袖只好闷闷不乐的来到台阶下,约有半柱香时间,大门才重新打开,一名相貌清丽的女子来到门外,微微福了一礼。女子双十年华,衣着典雅,长相颇为不俗,可惜眉宇间那浓浓的哀怨经久不散。

    此女应该是云中河的独女云锦儿吧,苏瞻观察的时候,女子轻声道:“苏大人,刚刚下人有所怠慢,还望勿怪。哦,民女云锦儿,家父被关进大牢,家里人心情不太好.....大人,请随民女进府吧,有什么事儿坐下来慢慢聊!”

    云锦儿微微侧过身,苏瞻迈步进府,错身而过时,苏瞻不由自主的看了下云锦儿的左手腕。只见那白皙手腕处一道伤痕,感受到苏瞻的目光,云锦儿本能的将手腕缩回袖子里,“苏大人,请,家中已略备粗茶,还望大人莫要嫌弃!”

    苏瞻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却思索起来。左手腕的伤痕有些奇怪,更像是自己划伤的,难道这云锦儿曾经割腕自杀过?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个家境殷实的大家闺秀舍弃生命?

    思索间,已经来到客厅中,从县衙大牢再到敛房,一路走来,也没歇息,着实口渴得很。苏瞻也没客气,坐在位子上先喝了两杯凉茶。云锦儿耐心等着,片刻之后方才小声道:“苏大人,你此来我云家,可是为了家父的案子?”

    云锦儿的脸上满是苦涩,眸子中透出的忧伤犹如实质。不知为何,在这个女子的双眸中,苏瞻看到了漠然,那种对生的漠然,明明是活人,却带着一丝死气。这些年,唯有一次碰到过这种情况,那是在祥符处理沈家案子的时候。

    “云姑娘,此次前来,确实是为了令尊的案子。根据本官调查,令尊的案子似乎有些奇怪,令尊的骨质应该自小就有问题吧?本官很怀疑他能不能拿起石头砸死那健壮的圆通和尚!”看着云锦儿的脸,苏瞻一字一句说着,“更直白一些,人,应该不是令尊杀的,只是本官没有证据,不知道云姑娘是否知道些什么?令尊那里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咬死了是他杀了人,并且还说圆通一直在勒索云家。”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一听说自己的父亲不是凶手,那一定会大喜过望,催促着找证据的。可是云锦儿依旧淡淡的表情,仿佛早就知晓一般。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悠然间,那双美目蒙上一层水雾。她轻轻的笑了,只是笑容满是苦涩,充满悲伤,“苏大人果然目光如炬,你说的没错,家父不是凶手.....我才是凶手.....人是我杀的,父亲是为了保护我,才一直受圆通那厮勒索。圆通死后,我本来想一死了之的,可父亲却顶了罪,他让我活下去.....”

    苏瞻并不觉得意外,因为来之前就已经猜到,云中河誓死要保护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云锦儿,只是没想到云锦儿会承认的如此痛快。看到云锦儿伤心欲绝的样子,本能的想到了当初的沈莹。叹口气,抬头使了个眼色,萦袖心领神会,将身上的丝帕递给了云锦儿,“云姑娘,人,真的是你杀的?”

    接过帕子,擦拭了下泪水。云锦儿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用悲凉的声音,讲述这一件秘密。那是一年前,当时圆通还没有出家,他叫袁,乃是昌平县城有名的恶痞。一个夜晚,外出回家的云锦儿被袁玷污了。失去清白的云锦儿有了轻生的念头,没有了贞洁,她这辈子就完了。左手腕的伤痕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很显然,云锦儿没有死成。

    约有半年的时间,云锦儿才在那个噩梦中走出来,渐渐想开了。或许这就是命,云锦儿认命了,陪着父亲,然后为他养老送终,再领养一个孩子,这一生也就过去了。云锦儿想开了,好不容易有了生的希望,可那个恶魔又找上了门。此时,袁为了避祸,成了一名和尚,法号圆通。可惜,他这个出家人除了是个光头,其他跟和尚毫无干系。

    圆通和尚找到了云家,威胁云中河,如果云中河不拿出一笔钱的话,他就把自己跟云锦儿的事情说出去,告诉整个昌平县的人,云锦儿是个人尽可夫的贱女人。云锦儿是被强迫失去了贞洁,可传扬出去以后,不明真相的人会怎么想?他们什么话都说的出来的。云锦儿好不容易从噩梦中熬出来,再重新走进另一个噩梦,到时候还能活吗?

    没有办法,为了堵住圆通的嘴,云中河掏了一笔钱。可做梦也没想到,圆通贪得无厌,隔上一段时间就会来云家讨好处。终于,那个夜晚,云锦儿路过龙王井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龙王井旁边的圆通。那一刻,云锦儿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中了圆通的脑袋,圆通当时就人事不省,趴在了地上。

    砸完人以后,云锦儿吓坏了,她只是一个闺中女子,哪怕心中再多的恨意,当真正行凶之后,依旧慌乱的要死。害怕之下,云锦儿稀里糊涂的跑回了家,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父亲云中河。云中河嘱咐云锦儿保守秘密后,带着仆人云逸来到了龙王井,处理了一下现场。

    本来,没人会会怀疑到云家头上的,可云中河和云逸去龙王井的时候,却被卖油翁老杨头看到。后来官府查到云家,云中河为了保住云锦儿,便认下了这桩杀人罪。

    听完云锦儿的叙述,萦袖绣眉狂跳,那个圆通秃驴简直死有余辜,当真该杀。苏瞻摸着下巴,回忆着每一个细节,“云姑娘,你当时砸了几下?”

    “一下....当时圆通那厮趴在地上,后脑勺全是血,我吓坏了.....慌慌张张的回了家”云锦儿擦拭完泪水,苦涩道,“苏大人,那厮是民女杀的.....家父是冤枉的......”

    “是的,令尊是冤枉的,而你....也是冤枉的.....云姑娘,还希望你能将今天我们的谈话藏在心里,守口如瓶!本官向你保证,不出五日,便能让云员外平安回家!”苏瞻神秘一笑,缓缓站起身来。云锦儿愣住了,一双美目满是泪光,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云家走出来,萦袖急不可耐的问道:“公子,你就这么确认云家父女不是真凶?”

    “当然,这对父女抢着认罪,死都不怕了,还有必要在作案细节上撒谎?而且,刚刚已经检查过尸体了,从尸体伤口看,虽然后脑勺伤口很大,但并不深,只是出血不少,看上去吓人,实际上并不致命。太阳穴位置的伤口才是致命伤,那一下就要了圆通那厮的命!”

    “哦,那公子知道真凶是是何人了么?我们可没法在昌平这待太久”萦袖说完话,就看到苏瞻嘴角含笑,眼神也有点怪异,“丫头,你怕是忘了咱们来昌平县的目的了。咱们来昌平县,最重要的不是破案,而是尽可能的不让此案影响到大人,所以啊,破案,不着急。现在发现的东西,已经够用了。”

    打个响指,朝铁虎招了招手,“大哥,现在你去做一件事情,把杜三抓起来,最好将动静闹得大一点。放出风声,说我们已经找到证据,证明杜三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铁虎没有多问,重重的点了点头。也就半个时辰,铁虎带着四名锦衣校尉冲进了杜三家中,将杜三五花大绑。昌平县百姓对此事煞是纳闷,官府之前把杜三抓了,后来证明抓错了人,现在又把杜三抓起来,这是要闹哪样?

    昌平县后衙,一张方桌,两人相对而坐。苏瞻小口抿着酒,对面坐着昌平知县严继攀,“严大人,你可知道,这次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影响到大人。你也算是大人的门生,应该不愿意看到大人末了,背负一身骂名吧?”

    严继攀面露愧疚之色,他点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瞒苏大人说,下官宁愿舍了这身皮,也不愿意连累老师的。可是,苏大人也看得出来,事情已经容不得我怎么想了。我这边刚露出一点破绽,刑部就像疯狗一样扑咬上来,他们显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

    严继攀的反应,让苏瞻很满意。知恩图报,敢担责任,也算难能可贵了。人这辈子,犯错没关系,在这官场上,就算再谨慎,也很难不犯错的。可如果人心歪了,那这种人就真的没法用了。

    “严大人,苏某此来,就是冲着这件事儿来的,苏某会想办法保住你的。可如果最后没法子的话,为了保证大人不受影响,就只能.....哎,所以还请严大人有个心理准备!”

    严继攀淡淡的笑了笑,“苏大人放心,下官心中有数,只要能保住老师,严某吃点亏也没关系的。严某就不信,他们还能要了严某的命不成?”

    重新满上酒,严继攀有些不甘心的问道:“下官心中一直有些疑惑,还望苏大人能如实相告,圆通的案子,下官真的判错了么?那个杜三真的不是真凶?”

    端起酒杯,苏瞻苦笑着点了点头,“真凶确实不是杜三,同样,也不是云中河,杀圆通的另有其人。严大人不懂勘验尸体,所以对伤口不太了解,虽然圆通头部有两处伤口,但都是钝器击打所致,看伤口形状,像是石块之类的东西,并非斧头。当时杜三手里是有斧头的,如果他要杀圆通,直接持着斧头砍杀圆通不是更好,干嘛还要用别的钝器?至于杜三的斧头为什么会遗落在现场,那是因为他一直在寻圆通,也着实是想打杀圆通,可他在龙王井找到圆通的时候,那里全是血,圆通已经死了,惊慌失措之下,斧头便掉在了现场。”

    “虽然杜三一心想打杀圆通,但圆通非他所杀,他不想替别人担罪名,惊慌失措之下,逃离现场也可以理解!”饮尽杯中酒,苏瞻抬头看着天空那轮月牙,“事情成败,就看明天了,邰正耀,你可千万别让苏某失望啊!”

    .......

    杜三又被抓起来了,这让邰正耀心烦意乱。邰正耀可以百分百确定,那个杜三绝对不死杀人真凶,可一想起锦衣卫的行事作风,再加上苏立言的手段,心中走势担忧得很。万一苏立言真想出什么主意来,让杜三成为真正的杀人凶手,将案子弄成铁案,那严继攀可就没什么错了。相反,刑部还得担点错。严继攀没错,那自然也就没法顺藤摸瓜,对付钟了。

    不,绝对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必须赶在苏立言之前,把案子判下来,争取做成铁案。次日,邰正耀心急如焚的当堂审讯云中河,云中河依旧对所有的事情供认不讳。如此一来,邰正耀再无担忧,当场宣判。

第657章 风中女鬼

    第657章风中女鬼

    苏瞻到底是怎么想的,邰正耀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苏立言一直都以诡计多端著称。内阁六部数次对此人发难,却从来没取得过半点好处。自己在昌平县已经努力这么久了,若是让苏立言半路截断,岂不是前功尽弃?无论如何,不能给苏立言机会。至少,在邰正耀心中,只要案子定下来,苏立言就再难翻过来。

    衙门大堂,看着手里的口供以及判决,邰正耀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将公文封档,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堂外,大门口围满了百姓,却没有苏立言的踪影。不知为何,邰正耀心中的喜悦渐渐的淡了下来,慢慢爬上一丝担忧。为什么苏立言没有出现在大堂,他为什么没有拦着,难道事实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突然大门口的百姓一阵糟乱,他们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自动的让开了一条路。一个粗衣男子一脸迷茫得慢慢走近,当看清此人的面貌后,邰正耀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是杜三,是他,绝对错不了。做为此案前一个嫌疑犯,邰正耀又怎么可能忘记杜三的样子呢?一瞬间,邰正耀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问题。为什么杜三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被苏立言麾下的锦衣卫逮捕了么?为何又安然无恙的放了出来?还是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

    邰正耀的心彻底乱掉了,似乎一切跟自己预料的都不一样。站起身,朝心腹韩峰使了个眼色,那韩峰来到大门口,跟杜三耳语几句,很快,杜三就跟着韩峰去了旁边的茶楼。不光邰正耀纳闷,就连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纳闷。被锦衣卫抓走,竟然毫发无损的走了出来,简直太少见了。

    茶楼,处理完案子的邰正耀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韩峰早就包下了一个房间,此时杜三正忐忑不安的坐在房间里。邰正耀走进来之后,杜三忙不迭的磕了几个头。对于邰正耀,杜三还是非常感激的,他能脱罪可是多亏了邰大人。不管邰大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但终究帮了他杜某人。

    邰正耀让杜三坐下后,很是急迫的问道:“杜三,你不是被京城来的锦衣卫抓走了么?怎么这么快就把你放出来了?本官还打算办完案子后就去找对方交涉呢。你快与本官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邰正耀那脸上的急迫,让杜三有些压迫感,他忙不迭的站起身,断断续续的说道:“邰大人,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那天......好几个锦衣卫冲进了我家,不分青红皂白把小人绑了起来。一开始,小人怕极了,可是他们把小人关进一间屋子后,并没有做别的,还好酒好菜伺候着....就这样关了两天,今天刚被放了出来....哦,出来后,小人才发现自己就被关在衙门旁边的宅院里。一听大人正在堂审云员外,小人就打算过来看看.....”

    杜三小声叙述着,他觉得没什么,可这番话落在邰正耀耳朵里,却如同一把锋利的钢刀,刺的心口痛痛的。烦躁之下,邰正耀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了杜三的胳膊,“杜三,你跟本官说实话,锦衣卫真的什么都没做?你莫害怕,一切有本官替你做主!”

    邰正耀用力太大,抓的杜三胳膊有点疼了,偏偏又不敢反抗,只能皱着眉头道:“大人.....都是真的啊,小人也觉得奇怪啊,那些人把小人抓走后,只是好酒好菜招呼了几顿!”

    好酒好菜招呼了几顿?这特么叫什么事儿?邰正耀可不是杜三,他想的更多,想的更远。挥挥手,让杜三离开后,便一屁股蹲在了凳子上。此时,邰正耀的脸色阴沉的有点可怕,就连韩峰都觉得有些畏惧,“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当然,苏立言是什么人?他会做没意义的事情?你觉得他会闲到没事,派人请杜三好吃好喝几顿?苏立言.....你到底想干嘛?是在等着本官犯错?还是有其他阴谋?”

    邰正耀垂着头坐在凳子上,韩峰恭敬的站在门口,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可惜,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良久之后,邰正耀慢慢站起身,来到窗口,轻轻伸手推开窗子,热风迎面扑来,这股热风却无法给自己带来任何灵感。思来想去,邰正耀都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韩峰,本官让你派人盯着苏立言,那苏立言这两天在忙些什么?”邰正耀轻声问道。韩峰摇摇头,脸上满是苦笑,“回禀大人,那苏立言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这两天除了去了一趟云家,就是把杜三抓了起来。刚刚我们的人刚送来消息,苏立言去了龙王井,还把老杨头找了过去。”

    “老杨头?那个指认云中河的更夫么?”邰正耀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充满了疑问,苏立言,你到底在干嘛?案子早已经破了,为什么你还要重新查?如果换成别的人这样做,邰正耀一定会大声嘲笑一番,可对方是苏立言。他是苏立言,他不是寻常人,哪怕他手里捧着一坨屎,你也得多想想,因为苏立言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情。

    风,依旧是那么的热,这个炎热的盛夏,为何如此难以度过?邰正耀关好窗子,然后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哪怕对方是苏立言,自己也不会输的。昌平之行,是他整个仕途最重要的节点,要么更上一步,成为内阁六部的能臣,要么庸庸碌碌的走完仕途,然后养老南直隶。

    已经快五十岁了,还是一名小小的主事,如果再无法更进一步,就再难有建树,最后,肯定是被下边的人顶替,去南直隶做个有名无实的高官。南直隶,那里的六部是养老的,他邰正耀还不想这么快退居二线。

    ........

    龙王井,苏瞻好整以暇的靠在大柳树底下,小王一边往小八腰上绑绳子,一边耐心的嘱咐着,“小八,先把鼻子堵好了,龙王井已经很长时间没用过了,这大夏天的还有过尸体,肯定又脏又臭,还有啊,井里可能有马蜂,多小心点......”

    “哥,你行了,罗里吧嗦的,不就下个井?”小八显然没当回事儿,头上戴个罩子,抓紧火把,顺着绳子放了下去。也就往下两丈的距离,就听小八聒噪起来,“哥.....铁大爷.....你们赶紧躲躲.....我的天啊....好多的黄蜂.....”

    “啊?”小王以及铁虎等人还以为小八出了啥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一个个探头往下边看。于是,众人彻底悲剧了,只见乌压压的蜂群从井口窜出来,嗡嗡的声音震得人头皮发麻。铁虎暗骂一声,抱着头就往远处跑,小王更惨,脸上直接被蛰了好几下,疼的哇哇大叫。

    倒是苏公子,安然无恙的躲在大树后边,不时地探出头指挥两声,“丫头,怎么样,本公子有先见之明吧?我就知道井里不简单,站远点没坏处。”

    萦袖轻飘飘的翻了个白眼,满是不屑,你不就躲在这里纳个凉么?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蜂群从井口窜出,井里的小八没事儿,上边的人却被弄得鸡飞狗跳,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公子,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咱们还在龙王井查,真能查到东西?”对于苏瞻来龙王井的决定,萦袖还是有点意见的,她很怕苏瞻是在浪费时间,而如今最缺的恰恰就是时间。说起案子,苏瞻也恢复了认真的神情,合上折扇,轻轻地敲了敲旁边的大柳树,“任何案子,当你觉得无处着手时,那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回到开始的地方。此案,颇为蹊跷,有太多解释不通的地方,所以,我怀疑现场一定遗漏了些什么,衙门那边也没有仔细检查这口井,或许,一些线索就遗落在井里呢。”

    小八在井里忙碌着,苏瞻也没有闲着。聂翔已经将老杨头带了过来,等老杨头平复下心情后,苏瞻和善的问道:“老杨头,你那天顺着这条街打更,可是亲眼看到云员外杀人了?”

    老杨头想也未想,很干脆的摇了摇头,“大人,那夜老汉我从南向北走,而云员外从北向南走,正好错身而过。当夜,倒是没看到云员外杀人,当时衙门的人问起,老汉也是这么说的,只是没想到,衙门的人找到云家,云员外竟然.....”

    苏瞻仔细观察着老杨头的神情,对方到不像作假,“老杨头,那你经过龙王井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龙王井这边有人?据本官了解,那夜有一些月光,从路上走过,应该可以看到龙王井那边的情况的。”

    老杨头仔细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回禀大人,老汉经过的时候,朝龙王井瞥了一眼,模模糊糊看到有个人站在龙王井不远处。可当时老汉看到的是一个女子啊.....可不是个和尚....”

    看到一个女子?苏瞻以及萦袖全都大皱眉头,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女子?按照当夜龙王井的情况,怎么可能单独站着一个女子?难道是云锦儿?不对,那个时间,云锦儿已经惊慌失措的逃回了家,云员外和云逸来龙王井,就是来处理尸体的!

    若是正常情况,老杨头应该看到一具趴在地上的尸体才对,怎么会冒出来一个女人?苏瞻突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这案子真的是越来越邪门了。萦袖脸色一寒,盯着老杨头,严肃道:“老头,你确定不是老眼昏花,看错了?你确定当时看到的是一名女子?那龙王井旁边还有别的么?”

    老杨头有些惊慌的往后退了一步,两腿都开始哆嗦了,“大人....姑娘.....老汉可不敢撒谎啊.....老汉却是眼神不怎么灵光,可那夜有月光,手里还有灯笼,龙王井那边的情况还是能看清一些的.....那就是一个女子啊。当时,就她一个人站在那里,没有别人啊.....”

    老杨头斩钉截铁的说着,就剩下发毒誓了,那神情不似作假。苏瞻那是相当的郁闷,怎么查着查着又查出来一个女子呢?到了这里,似乎进入了死局。

    突然龙王井那边传来铁虎的喊声,苏瞻赶紧走了过去。人还没到,铁虎已经埋怨起来,“三弟,你过来瞧瞧吧,真没想到,小八下去一趟,在井里捞出不少东西来。”

    仔细一瞧,可不嘛,东西还真不少。动物骨头,烂树枝子,更让人无语的是,居然还有一双鞋。龙王井水很浅,要是深点的话,小八想把这些东西都捞上来,还真得费一点事。戴上手套,苏瞻蹲在地上仔细分辨起来。

    很快,就找到了一块染血的石块,看形状应该是那夜云锦儿行凶的石头。挑开树枝和破鞋子,苏瞻眉头一锁。这是一块黑布,虽然经过了浸泡,但是黑布上依旧还有一些血渍。黑布是最近扔进去的,再加上有血,很容易推断出来,这很可能是那夜染上的血。

    圆通和尚,孤独的女子,后脑勺伤口,一块染血的黑布,淡淡的月光。突然,苏瞻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有些事情似乎可以解释的通了。蹲在地上微微抬头,左右瞅了瞅,指了指聂翔。让聂翔附耳过来,小声耳语几句,聂翔面色古怪的点了点头。

    夜,很快降临,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天意,今夜月牙高悬,天空云层很厚。微弱的月光淡淡的刺破云层,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熟悉的长街,苏瞻跟着老杨头一起重演案发现场。老杨头像往常一样打着更,他走得很慢,当来到龙王井位置后,老杨头按照那夜的情形转头看了一眼龙王井,这一看,眼睛立刻瞪了起来。

    淡淡的月光笼罩龙王井,此时应该空无一人的龙王井,却多了一个人影。月光下,依稀可以看到那红色的喜服,还有那长长的头发,她正对着龙王井,微微垂着头,似乎在对龙王井倾诉着什么。长长的身影在风中变得模糊而摇晃,宛若从井中爬出来的女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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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牛锦衣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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