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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过河老卒     铁汉子txt下载     铁汉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3 【恭王的价码】

    什刹海边,恭亲王府乐道堂。

    恭亲王奕欣刚刚回到王府就听王府詹事顺善禀报,步军统领荣禄已经在外堂恭候多时了。*即,荣禄就在詹事的引领下,在奕欣最喜欢的起居之地乐道堂的书斋内参见了老恩主恭亲王爷。

    辛百政变时,如没有恭王爷的赏识提携,荣禄不可能年纪轻轻的就以工部员外郎转户部shì郎再为内务府总管大臣,从此出现在小皇帝和两宫太后身前身后,平步青云。先内务府总管大臣,后兼任步军统领,再任左都御史、工部尚书。只是当上工部部堂的荣禄没有紧跟上恭王爷的步伐,在同治驾崩、新帝选立的大争之中得罪了醇亲王奕镊和奕欣一系的军机大臣宝碧和沈桂芬,在那场政潮中被加意笼络奕镊、

    奕欣兄弟的太后老佛爷抛了出去,以病请辞,赋闲了好几年。

    赋闲在家的荣禄对朝廷、宫中之事尤为关注,他离开朝廷了,可朝廷的纷争没有结束,身在局外,他反而把事情看得更清楚了一些。请辞第三年,母后皇太后钮枯禄氏以小恙微苛,一日即驾崩于钟粹宫。

    随即,失去宫中支持的恭亲王奕欣就在西太后和仇视洋务的满族亲贵及李鸿章的联手打压下倒台从此,大清国的朝政大事由太后老佛爷一个人说了算。

    如今,为了办理洋务外交,说动列强调和清日战争,尽早达成和谈,以免皇帝趁战争调度而攫取原本握在老佛爷手中的皇权,也避免湘军因此坐大,打破朝廷与南洋、北洋的默契率衡之势,恭王爷复出了却没了以前议政亲王的煊赫,多了几分沉寂多年后的沧桑和颓丧。

    沧桑是真,颓丧是假!不过,荣禄看得清楚,恭王爷和皇帝联手也不是老佛是的对手!

    可今日朝议之事,荣禄还得揣着主子的授意前来拜见恭王爷,议定辽东诸军大捷后加恩封赏禄宜。

    “王爷今儿主子爷(光绪)一走您也走了,可军机们、部堂们都吵翻了天,户部、兵部咙仪一事久无定论。有人说,刘制军(刘坤一)乃是督办东征军务,主持对倭战事,得先议定了对刘制军的,才说别人。有人说,刘制军在上月方才移驻山海关海城大捷乃是依帅主持,得从依帅、裕帅、长帅、吴抚帅论起。还有人说,此战方略策划、冲锋陷阵皆是四品京堂杨统领,朝廷恩赏得以杨格和武毅先锋军为重。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一时半会儿这部议、阁议是议不出结果呐。王爷,主子爷可有章程示下?”奕欣哪能猜不出荣禄是替老佛爷打探皇帝和自己口风而来。赏赐有功将佐,原本是一件极简替的事儿。可在帝后相争、恭王复出、湘淮暗斗和李鸿章出洋的大背景下,顿时变成一件复杂之极,犹如乱麻一片的辣手事务。

    一趁犒劳三军,大赏功臣将武毅先锋军拉到皇帝这边来,进一步削弱淮系势力,是皇帝和功亲王乐意看到的也巴不得快快插手其中、染指北洋。

    老佛爷可以因为求和心切而遣李鸿章出洋和谈,背可以想见的黑锅却不愿意庞大的北求势力就此落到皇帝或者湘军手中。故而顺应李鸿章之推荐,以王文韶署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事务,目的就是先挡住湘系,再来挡皇帝。

    守旧亲贵们则巴不得犒劳三军的事儿拖下去,也巴不得李鸿章早早的从北洋滚蛋,可是又不能不看老佛爷的眼sè行事。如今,守旧势力是愈发的式微了,也更紧的跟在老佛爷身后。他们的对策是先稳住北洋以免被湘系、皇帝染指,再相机拿下王文韶,推出一个代表人物出掌北洋,攫取北洋大权和大把的好处。北洋在守旧派手中,老佛爷会更安心,湘系会更老实,甚至可能对皇帝变卦,转投老佛爷。

    还有一帮子人,就是以素有“活菩萨”之称的福中堂、福锃。这位中堂大人在军机处都是一尊菩萨,很难开口说话。

    今儿却奇了怪了,在皇帝面前侃侃而谈,虽然也是倾向和谈之言,却也有鼓励辽东诸军再战的意思。素闻,这位老成持重的中堂大人与依克唐阿有些交集。

    朝堂之上如此,刚刚复出主持各国外交,手中没有一兵一卒可用的恭王爷怎么会轻易表示态度呢?

    “此事,由两部合议了再说。略园啊,本王〖总〗理各国事务,你则是步军统领兼〖总〗理各国事务上行走,只论与列国交道,与倭国之和谈,论军功赏格的事儿,不插手为妙。,…

    “三军不能不赏,朝议、部议、阁议,一番番争论下来,就此拖延下去,三军将士如何心安?”荣禄借用了皇帝的说法,以此刺jī恭王爷,却见人家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不禁有些丧气,想了想,又道:“老佛爷也有意将此事速速办理下去,特命奴才来请问王爷的意思。”

    噢,噢,噢!总算把背后那尊神搬出来了。既然是奉懿旨来问,恭亲王就不能不答。

    “理当厚赏。”

    “王爷,该鼻如何厚赏?”奕欣睁开微闭的双眼,从褡裢里取出一个sè泽通红的镶金玛瑙鼻烟壶来,凑到鼻端“嘶”的使劲吸了一口气,似乎还觉不够通泰,乃翘起枯瘦的小指,用长长的指甲在拧开盖子的鼻烟壶里挑出一点鼻烟来,放在左边鼻孔处,又是“嘶、,的一声狠吸。

    荣禄看得清楚,王爷的脸上有很明显的老年斑,手背上更甚。

    “啊通泰!舒服!”奕欣满脸愉悦之sè收起鼻烟壶看向荣禄道:“略园,方才你说啥来着?”

    “回王爷的话,该当如何厚赏辽东淮、湘、旗三军?”奕欣一摆手,故作无奈之sè道:“这事儿,你问不着本王,户部有银子吗?”

    “没银子。”

    “那还说午啥?!”

    “没银子可以加官衔呐。”

    “这话是你说的。”奕欣笑了,笑得很开心却又故意收敛了几分,保持着王爷的威严。

    试探别人的口风,反倒让别人探出自己的底细这差事儿办的砸喽。索xìng就砸到底吧!总之今儿必须要把恭王爷在皇帝那里密议的事儿和对赏格的态度mō出来。

    看到荣禄有些吃巍,奕欣的眉眼都舒展开来。

    同治十年,你荣禄就已经选择与当今圣上的敌对立场,前番本王答应太后,让你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上行走,无非是不想因为这事儿把原本就紧张的关系弄得更僵,如此而已。哼哼和谈之后老佛爷是绝对会卸磨杀驴,把本王踹到旮旯里的。本王吃过几次大亏了,还会上当吗?

    看看李鸿章吧,人家多精明,眼看要北上黑锅了,都将北洋的事儿交托得明明白白,即便不再北洋任职又如何?北洋还是李鸿章的北洋!这一点,奕欣远远不及李某人呐!

    抓军权军权才是最高权力的保障。抓军权,如今所有存着这个念头的人们都把目光投向辽东,投向那个叫做杨格的淮军新锐将领身上。很奇怪的,那个杨格是那么的善战,屡屡重挫倭军却似乎与李鸿章有那么一丝隔阂,原因恐怕简单得令人难以相信杨格与延山拜了把子、与依克唐阿过从甚密!巴不得和议早一点达成啊,达成和议,李鸿章多半难回北洋了,那去了李鸿章的北洋在战后裁军、驻防、练兵的一系列事务中,是否有各方势力插手的机会呢?至少满族亲贵就可以通过shì卫领班大臣永山、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与杨格搭上关系,只要好处给得足够,未必不能把淮军的新锐将领拉到皇帝这边来也就是恭亲王这边来。

    故而,老佛爷要如何打赏杨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杨格认为这番打赏是从何而来的?

    故而,恭亲王爷在离开乾清宫上书房的时候,特意找了“不准进内三殿”的永山,得了一件信物。

    故而,你荣禄实在要打听恭王爷和皇帝的意思,那就说吧,反正,信物和信使一到辽东,那杨格对封赏背后的故事就便即明了。

    “略园呐,你我都经历过浮沉,一些个事儿,彼此知道就行。好吧,本王就说一说赏格的事儿。”

    荣禄精神一振,作出恭聆教诲的态度来。

    “记得去岁十月底吧,依克唐阿就有折子,请给杨格易籍入旗,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儿?”

    “王爷记心真好,不减当年。”“老佛爷如果有意的话,本王就给个建议,入汉军镶(鼻)旗吧,也别折腾啥抬旗的事儿,一下子把赏格给足喽最好。”确实给的足,太足了。似乎只有太宗皇帝时的范文程才有这般殊荣啊!

    “那杨格乃是淮军将领,麾下一万余精锐多为淮军各部抽调而成。杨格易籍,麾下何去何从?”

    “迂腐!”奕欣皱眉道:“入旗之后就不能统淮军了?再给个总兵官嘛!”“四品京堂出任武毅先锋军统领,战时乃事急从权之法,如今和谈即开,战局将收,杨格统兵万余而任总兵,倒也非常妥当,只是从正四品一下子拔擢到正二品王爷,鲜有先例啊。”

    奕欣指点荣禄道:“略园啊,你啊,北洋是在李鸿章手里好呢?

    还是在朝廷手里、在咱们满族亲贵手里好?还请略园想定之后转禀老佛爷,yù与取之,必先予之。易籍镶(黄)旗,擢升正二品总兵,这个价码儿,你不开出来,别人就开出来了。”荣禄闻听最后一句话,不禁心中一紧。

    恭亲王是说溜了嘴?还是故意透lù出来的?这,分明就是他和皇帝的意思嘛!捞了底,荣禄无心就留,闲话几句就告辞开溜。!。

154 【聚散悲喜苦乐】

    长城以北、méng古高原以南,由张家口厅、独石口厅、多伦诺尔厅,皆隶属于口北道,合称为口外三厅。这里有希巴尔台河、昂古里泊、

    哈利乌苏河、克依勒泊、乌克尔河等众多的季节河流、游泊、沼泽地,从明代以来就是察哈尔méng古部的传统放牧地,如今是察哈尔méng古镶(黄)旗、正白旗、正蓝旗的放牧地,靠近长城水草最丰茂的地方还有礼部牧厂、太仆寺左翼牧厂、满洲正黄四旗牧厂。

    初春时节,燕山西北麓已经看不到积雪,山间溪流潺潺,向北汇成乌克尔河向克依勒泊静静流淌。解冻的土地松软了,布谷鸟在山岭间、溪涧边快速飞过,只留下“布谷、布谷”的催促声。

    田老憨一家以及从保定府新城迁徙至此的十六户汉民,在乌克尔河边的山谷间开荒种地已经有两年了。两年时间里,这一带的山谷河边变了样,旱地、菜畦、茅舍、篱笆,一头十六户人共用的黄牛,还有田间地头忙碌的男人们,收拾过家里又到地头帮忙的fù人们,让沉寂千年的山沟沟里充斥着生机与活力。

    田老憨年纪不大,只有十九岁:也不憨,机灵着哩,农活、木工活做的很地道打猎也是一把好手。老憨的浑号来自他爹对儿子的小小

    不满,看吧,尽管是在农忙时节,那个高大粗实的身影在利索的收拾了自家田地后,又在邻家帮忙啦!这个老憨,生了一身腱子肉和一副好心肠,有时候还真分不清自家的和邻家的,真是个老憨。

    这个山沟里的十六户七十多口子男女老幼,都这么叫田老憨以至于他爹给他取的大名连他爹都给忘了。

    早早忙完自家的农活,帮了邻居孙家的忙,田老憨还不空闲,提子一条火锐,一把锄头,带着孙家的小二进山了。春暖huā开的时节里,猫冬一年的动物们开始活跃起来正是打猎的好时机啊。

    日头偏西时乌克尔河下游传来一阵马蹄声,惊动了山沟沟里的男女老幼们。山沟沟里难得来别人,大家伙儿平素间你看我,我看称,腻歪了。都把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和马背上的人当成了热闹看待。

    来者有三十余骑,皮袍子、皮帽子,好像是从远北的苦寒之地来的。当先一人远远看到山沟里的景象,不禁错愕的勒住马儿手搭凉棚再看。确乎,三年前转场离开此处时,哪有眼前的村庄、旱地和那一群傻乎乎站在那里的汉人们呐?

    台吉埃里布愣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汉人的流民从关内出口子讨生活,这种事儿在察哈尔méng古各部中流传着。

    埃里布记得老辈人的说过顺治尊间就有汉人出口子讨生活,被八旗一个个拎了回去,作为逃丁充军的充军,为奴的为奴。到了康熙年间,朝廷制定了严苛的律令禁止汉人出口外开荒,以争取察哈尔méng古王公们的支持讨平三藩之乱。后来,到了嘉庆年间,这些个律令似乎失效了汉族流民们陆陆续续出现在长城以北,名为走西口他们先是在口子附近开荒,随着流民人口越来越多,逐渐的向北迁移,威胁到朝廷的牧厂和察哈尔méng古各旗的轮转草场。

    咸丰年末、同治年初,关内打仗打的厉害,大量汉民涌向关外避祸。最近几年天灾**的也不少,避祸避灾的人越来越多,被占的草场也越来越多。如今,埃里布的草场也被占了,怎么办?

    两种法子,第一种,退,另找轮转草场:第二种,杀,杀得几人,其他人就都跑了,再也不敢回来。第二种法子是察哈尔各部王公、台吉们最常用的办法。

    缓缓抽出méng古马刀,埃里布的眼眶渐渐的充血了,可是,一想到去北边寻找牧场势必会与别部引发冲突,死的人兴许比驱逐汉民还要多。一扭头,马刀指向山沟里的汉人新建村落,随着一阵“呀呀、赫赫”的喝斥声,méng古马队加速冲了过去……

    傍晚,田老憨和孙小二扛着一头麂子回转时,看到的是各自仰躺在一张草席上的爹,还有趴在男人已经冷却的尸身上呼天抢地哭诉méng古人暴行的娘。

    丢下麂子扛起火统,田老憨的双眼血红,声音嘶哑:“走哇!找méng古人报仇去!”

    “老憨呐,去不得哇!méng古人多,还有马、有刀,茫茫草原、千里戈壁,你上哪儿去找他们呐?你一走,你娘咋办?méng古人肯定会来的,会来更多的人!”田老憨不憨,明白很多道理,听了这番话,心中不禁茫然起来。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要报!可是,山沟沟里的壮年男人就那么二十来个,除了农具之外只有这杆火锐,怎么去找méng古人报仇?

    “王二伯,那你说怎么办?”“老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méng古人来了,这西口,咱们是走错了,还是闯关东去吧!”闯关东?对啊,是满人尽管圈了汉人的地,如今无地可种、难以糊口的汉人就应该向关东去,而非在口北的山沟沟里,偷偷在méng古人的草场上开荒谋生。

    田老*、孙小二埋葬了自只的爹,又让乡亲们带着娘亲沿着燕山北*向东去,两个报仇心切的年轻后生拿着一杆火统、一把锄头留了下来天津卫,老城厢东,英租界紫竹林码头。

    冯义和一身便袍站在码头上,看着一条从大沽口驳载乘客到天津卫的机器船喷吐着黑烟缓缓靠岸。船帮子的栏杆后,赖小顺、王安平和两名弟兄拼命地推攘着那些急着下船的人们,生怕他们挤坏了小姐和二丫头。

    “大人,他们在那,就在船舷边上。”“嗯,接着去。”

    “是!”戈什哈行了立正礼,引得旁边几个洋人刮目相看,议论纷纷。

    冯义和并不在意这些,身为正二品德州总兵武毅军统领,他若两名身份进入租界,穿官服、挎腰刀完全没有问题。可他从冯国璋拿了一套新军服跑到芦台给“镇台大人试尺寸”之后,就对那身官服起了几分厌恶感,估计是穿的太久了的缘故吧?人家都说,人呐,都是喜新厌旧的东西。

    机器船靠拢码头栏杆开了一个口子三个戈什哈逆着下船的人群冲到船上,与赖小顺等人会合之后并未急着下船,而是等人潮上了岸,散得差不多了,才提着、扛着、抬着行礼,护着三位女眷下船。噢,还有一个年老sè衰的老妈子,当然不在年轻马弁们的重点保护之列。

    黑sè底、用蓝sè、红sè、银sè的丝线绣了huā鸟鱼虫的旗装罩在小巧玲珑的身子上尚未猝挽头之礼的女孩子梳着两条麻huā辫子,越发衬托出面sè白皙而呈红润之sè,大大眼睛,小小的鼻头,嘴角微微翘起的小

    嘴带笑眉目间蕴含着见到久别亲人的欢悦。

    “父亲大人。”

    “秀若,秀若,我的闺女。”颤抖着声音,冯义和一把将万福作礼的女儿揽进怀里。两年了,从离开安庆到芦台上任再到辽东作战,已经两年没见到自己的女儿了。女儿变了不似照片中那般稚nèn,那般面对照相机怯怯的样子,而是婉约有礼的大姑娘真的是大姑娘,一朵huā儿一般的大姑娘了。嘿嘿若是杨致之那小子看到自己的女儿如此,哈哈,也会像他准岳父那般发一阵呆吧?

    想着,想着,冯义和n乎就想笑出声来了。是哦,那个在军中老板着脸,在军议上调动千军万马连眉头都不带闪,在敌军阵前神sè自若的家伙,嗯真想看看他失态的时候是一副啥样子?

    “大人,上车吧?”

    “噢,对上车上车。秀兰呐,你和尤妈坐后面那辆。”

    直隶总督府派来的两辆洋式马车一直等着,总督府外的码头上,机器船也在等着。只待冯文和回转就沿着芦台运河北上,去那个素有北国江南之称的宁静水乡小城。想来,女儿是会喜欢那里的。

    王秀兰很乖巧,从辽东刚到安庆又启程到直隶,一路的劳累没有丝毫表现出来,搀扶着尤妈上了式样新奇而好看的马车,哥哥替她掩上车门后,她问:“哥,称怎么走?”“二丫。”王安平顿时苦了脸,他最怕妹妹问起这个事儿。他不走了,待会儿就坐摆渡的船到对岸,看,对岸远处有个城堡子,那里叫做“天津武备学堂”。怎么说呢?妹妹会不会掉眼泪?妹妹掉眼泪的时候自己会不会掉眼泪?

    赖小顺拉开王安平,凑拢马车的窗口,笑嘻嘻的说:“妹子啊,我带你哥在天津卫转一圈,开开眼界后再去芦台,嘿嘿。再说了,没马车了,你先走,先走,啊!、,马车动了,走了,远了。

    “我说你小子咋哭鼻子啦?嗨嗨!我说,王安平,你哥我对你不错,不会害你吧?”

    “哧溜。”王安平横着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huā和鼻涕,点点头。

    “立正!”

    王安平立正,站得还算tǐng直,颇有点新式军人的气象,只是面目确是稚nèn的很,哪里像是在营头里混了好几年,才被管带甚至统领大人推荐进武备学堂的老兵油子啊?不过嘛,这不是问题,如今直隶淮军各部中名头最响的就是武毅军,武毅军统领冯镇台推荐的人,错不了!

    “小姐对秀兰好,那是秀兰的福气。我家大人说本是要送秀兰去上海读啥洋学堂的?没有那学堂啊,那就只能跟着小姐,跟着小姐好啊,能读书写字画画绣huā,那多好。跟着小姐,你看那个老妈子对秀兰也跟对小姐一般,老大人不会亏待秀兰的,秀兰是在享福呢!你个傻小

    子,哭?哭?!再哭,老子把你丢这里不管了!”

    “我认得路。”

    “我”赖小顺气急,举起拳头又放下,说:“那,等我家大人和小姐大婚的时候,老子不带你去喝喜酒。

    “赖哥,赖哥,咱走吧,上武备学堂!”与王安平在一起,赖小顺觉着自己一下子长大了,有担当了,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了。这种感觉很好,这种感觉能让人上瘾,能让赖小顺老腔老调的板着脸说:“这才像个男人。”!。

155 【靠山自动上门】

    欢喜山下,交抱着胳膊看着稀稀拉拉从海城每甘泉堡、鞍山站疏散的人群,杨格心中并不欢喜。

    麻木的国人已经麻木到一种令他无法忍受的地步,就差一点想命令亲军营用刺刀逼着城里那不足千户人搬家,统统的搬家,让必然会被鬼子疯狂反扑的海城变成一座空城,不,一座没有麻木百姓的,只有振奋军人的军事堡垒。

    县城〖中〗央,那次剧烈爆炸留下的巨坑还在,几百名日军,百多名海城百姓在爆炸中丧身,这些,吓不倒神经麻木到无比“坚强”的这些人。东路支队从析木城东二道河子经吉洞峪转回正面后,陈固受命带着各营、哨文书挨家挨户的劝说他们搬家,暂时搬家,动员了无数次,就眼前这结果。估计,海城五千百姓只出来三分之一不到吧?

    是什么原因让这些国人连死都不怕,都要守在海城自己的家中?

    一时半会儿,杨格想不明白,太平山方向远远传来的枪炮声干扰了他的心绪。拿下海城都八天了,毅军、铭军、拱卫军等诸部淮军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向着怎么也攻不上去的太平山连番猛攻,只在三月十二日那天暂歇了一阵子。杨格去劝说“不要强攻,退守西七里沟休整以应鬼子主力势必发起的大会战”没用,宋庆着了魔,马玉昆、宋得胜、徐邦道、程允和等人都着了魔,那道心魔就是中堂出洋和谈,淮军诸部要为今后的存在而战!

    拿不下太平山,难道各部淮军都不活了,都不存在了?不是,他们是要在半日内拿下海城的武毅先锋军面前为自己争一口气。

    淮军的拼命进攻损失惨重,这些天来先后阵亡赵云奇等十数名管带、哨官和近千名弟兄。淮军的拼命进攻也有好处,源源北上的日军被jī战吸引住了,给海城方向的武毅先锋军、黑军、湘军争取了构筑防御工事的时间,也争取了说服、转移百姓的时间。故而,杨格只在劝说一次无果之后就不再多嘴了,只派出宋占标率2营、3营、镇标1营、炮1营和包锐锋的骑兵营在西七里沟西北边的验军堡设防,随时接应淮军诸部。

    稀稀拉拉的人群慢腾腾的走过陈固摇晃着脑袋来了说:“没办法,那些人吃了猪油méng了心,硬是不挪窝,动员他们帮助咱们上山挖壕沟也不愿意。还是你的法子好,每人每天十个钱,总算有一百多个劳力上了荞麦山。”“(海城)一打响,让郭宗铭带人用刺刀逼他们出城去耿庄子,留在城里只能被鬼子的重炮打死。他娘的,摊上“杨格的怨气没有继续发泄下去,刚刚提到郭宗铭,郭宗铭和杨骆源就笑呵呵的从耿庄子方向过来了。

    “报告统领。”郭宗铭很正式的行了立正举手礼,虽然新军衣还没穿上新的军姿却必须执行到位,形成规范和习惯。在这一点上,为全军标范的亲军营做的最好,郭宗铭自然是标范的标范了。“辽阳快马来报,永山大人将携旨到辽东向众军宣谕,恭喜统领您是总兵了,榆关总兵。待会儿,依帅、裕帅、长帅、吴抚帅就会来道喜还有,十几天前冯小姐从上海坐美国商船出发应该已经到芦台了。”

    冯小姐?过了好一会,杨格才从接二连三的消息和有些生僻的“冯小姐”这个称谓中回过神来。嗨,这郭宗铭说话是越来越有些官腔,正儿八经了。以前弟兄们不都玩笑着说是“统领媳fù儿”嘛!唬人啊?老子还真差一点被唬住了!冯小姐嗤,老子那个年代,这个称谓是十足的骂人话。

    杨骡源也是满脸带笑道:“统领,老大人还令快骑传话来,说和谈即将开启,不日可能停火,届时,你能告个假回芦台一聚最好。哦,还说,聂军门不日将从古北口提督驻地回转芦台大营。”

    老大人的意思有二,一公一sī。公务者,武毅军、武毅先锋军乃是一体,武毅军整编直隶淮军各部,还需杨格出手帮忙才行,估计聂军门也是这个意思:在sī,去芦台顺便看看相片上的冯秀若也好,对眼儿了,老大人从自己个儿的左腰包掏银子作聘礼,扔到右边口袋里就成。

    两军的营务处,至今还没分家,估计往后也不可能真正的分家。

    “笑啥笑?!”

    被杨格突然喝了一声,杨蜞源有些惊讶,也有些委屈,道:“没,没笑啊。”

    “你眉眼里都是笑!”“替统领开心呗!”

    杨格虎着脸连珠炮的问道:“炮位图,分区炮击方位参照物图制好啦?基本射击诸元算出来啦?射表下发啦……”

    “标下告辞,标下立即去完成。”

    杨骡源急巴巴的走了,走了几步就开始小跑,跑到城门口就跟狂奔差不多了。

    “杨镇台,你这样唬人可不成。”陈固看出杨格本有玩笑之意,

    只是平素里少有玩笑的他,脸一黑下来,大家伙儿心里就开始打鼓,再说杨骆源的事儿也肯定没做好,海城以南的炮兵测绘,方位物标定,炮击作战区域和步兵防区协调、划分,哪能这么快就完成的?故而,没完成任务的杨骆源心虚,跑了。杨格有些傻眼,估计是没想到会吓跑炮群指挥官吧?

    杨格本是想报被杨骆源那个“冯小姐”唬住的仇,玩笑一下的,哪知看来,身为一军统领,今后跟部下兄弟们玩笑的时候都要注意一点了。诈唬人的玩笑少开为妙。

    “走,去耿庄子看看。”杨格、陈固、郭宗铭和十来名亲军营弟兄一路向北。

    “安守,如果快马传来的消息没错的话,我,杨格,很快就是总兵了?”“已经是了,只是印绶没到你手里而已。”

    “前番在青苔峪堡,你要我争取自领一军,转眼间,自领一军了,大的名分,这个总兵头衔也拿到了,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吧?”眼角余光看到陈固点头,杨格又说:“接下来该干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李中堂出洋了,今后能否回任直隶,最近几天您也听说不少,淮军各部将帅都是忧心忡忡,他们没命的攻打太平山,这也是原因之一。

    家叔为此,倒是没有来信,不过,致之兄,我觉着吧,李中堂出洋,王制台威望、能力不足以为靠山,咱们武毅先锋军当务之急就是找靠山。”“哈哈!”杨格大笑两声,伸手拍打陈固的肩膀,说:“我倒是在琢磨,为何朝廷让永山大人来传旨,而非别人。玉瑞不是说,永山二哥在宫里很不受皇太后待见,连内三殿都不准进吗?犒军颁旨何等庄重,乃是领着钦差的名义吧?这其中我看,靠山无需找,他自动会找上门儿来,还不止一座。”陈固幽幽道:“那,你可别选huā了眼。”“武毅先锋军首先是淮军。”杨格白了陈固一眼,说:“我的宗旨是,在现阶段,谁支持移民实边,我就听谁的!”

    “啪!”陈固反手在杨格肩膀上拍了一掌,带着有些夸张的表情说道:“致之,杨镇台,就冲着你这番话,陈固跟定你了。”“为啥?”杨格故作不知,心里却异常敝亮。没有一个给人家当幕僚的人愿意自己的“恩主子”屈居人下,没有抱负,没有自己的主张,只懂得在官场上溜须拍马,随bō逐流。一个政治人物而非那种泛泛的政客,必须要有自己的主张和坚持。这,就是政治家和政客的区别吧?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哼!”杨格瞪着陈固,说:“安守,如果此次确是永山带有密旨前来,答应我驻军榆关锦州一线,协助盛京将军推动移民实边,但是,要我脱离淮军,以武毅先锋军为朝廷之直接武力,你又如何?!”

    “淮军?”陈固犹疑的小声反问一句,沉吟片刻,说:“李中堂缔造了淮军,淮军造就了李中堂二十多年督直之地位:你若能以武毅先锋军缔造出一支更大的武毅先锋军,何尝不能如李中堂一般当个总督啥的?到了那一步,谁还在乎你是淮军还是武毅先锋军?到了那一步,谁还能阻挡你移民实边、实行军事化屯垦和普遍兵役制?那时候,你说你是淮军,那又如何?致之兄,头上的顶子是啥颜sè不重要,重要的是手里有多少可战之兵,心xiōng中有多大的格局,装了多少强国方略。

    “我后悔了。”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陈固真正的诧异了,不由停步看着继续前进的杨格,少顷又快步赶上,问:“后悔啥?”“放你去武毅军营务处。”

    “嗤!战打完,回军锦州、榆关,距离芦台就是一天路程,还有火车代步,不还一样吗?”

    “不一样,安守,你是我唯一能够交心底子话的朋友。有些话,

    连延山我都不敢说,他想不到那么多去,说了,徒然给他增加烦恼。

    得到杨格这句话,陈固脑子里陡然冒出一句话来士为知己者死。

    前方,烟尘弥散,蹄声急骤,显然是有马队驰来。

    杨格心知,定是依帅、裕帅等人来了。正好,今晚就当着三位将军的面说道一下移民实边的事儿,这事决计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156 【岂顾项上头颅】

    依克唐阿等人带了几大车的牛肉猪肉,乃是威京将军衙门采办而来,有提前犒劳海城前沿诸军一番的意思,武毅先锋军肯定是首当其冲的犒劳对象。

    战场在威京将军地面上,裕禄守土有责,在朝廷方面看来已经担着失地之罪了。如今海城收复,无疑是给威京将军头上的罪名减轻了不少分量,还让人看到,海城既然可以收复,那么大石桥、盖平、复州也可以收复,甚至旅顺口。真要挨个儿收复了,威京将军头上就不是罪名而是功劳。

    再者,此番朝廷犒军不似前番的做法。以前几次都是电谕,这一次派了钦差,还是shì卫领班大臣永山!久在官场打混的依克唐阿、裕禄、长顺、吴大澄都隐约猜到其中的玄机。不管京城里,宫中的权力争斗如何,至少永山的到来说明了一点、皇帝是真正的把杨格和武毅先锋军看对眼了,要重用了!否则,一顶二品总兵的帽子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掉落在杨格头上。而且,应该说是最要的一点,杨格乃是四品兵部主事衔领军在先,此番破格加赏为二品,兵部的虚职势必跟着上升到与品级相符的位置上,那就是兵部shì郎的虚职!有了这个虚职,杨格一旦回京就得参加廷议,为朝廷重臣了。

    即便是三位将军一位巡抚,在没有看到圣旨之前,皆不太清楚朝廷此番具体的赏赐是啥?督办军务处的电文是说了要厚赏三军,杨格乃是首功,破格拔摧为二品榆关总兵。其他的内容都是推敲出来的,如此而已。即便如此,杨格在他们眼中已经不是一般的部将了,而有与自己平起平坐的资格。

    戈什哈中有精通厨艺者,也带了油盐酱醋。耿庄子十多户人家早就逃难而去,找了一户稍微阔落点儿的,生火搭锅,郭宗铭眼见自己没事儿,带了几名弟兄到水泡子里捞了几条鱼,又搭手帮厨,不一会儿就整治出一桌子肉食来。

    依克唐阿又让杨格唤来刘松节、戴超二人,加上陈固,正好坐了一张八仙桌。

    战局、和谈、钦差、朝堂政治,酒桌子上的话越说越离谱,竟然出奇的转到杨格和传闻中的冯家小美人儿身上,依克唐阿等人都是五十来岁的老头子了,自家儿女大多早已婚配,此时却硬要杨格拿出相片来,“啧啧”有声的传递着看。裕禄指点相片摇头道:“还是冯镇台有眼光呐!这女婿挑得好,还没下聘订婚就已经是正二品大员了。嗯好,好,你们看啊,这脸儿就是福气相貌,天生的诘命夫人!”

    虽然明知是官场上的恭维话,杨格听了还是觉得颇为受用。至少,相片上的冯秀若没有颠覆杨某人的“审美观”,只是在向裕禄拱手相谢的一瞬间,脑子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给不了我想要的!”

    “致之,致之。”依克唐阿见方才还在微笑的杨格突然间就呆滞了一般,忙唤了两声。

    杨格遽然惊醒,忙道:“噢,标下在,依帅有何吩咐?”

    “你……”依克唐阿对杨格是颇为关巅的。因为寿山兄弟乃是自己的部属,延山出任shì卫领班大臣之后效忠于皇帝,不谅于太后,这事儿在座诸位都或有耳闻。在别人眼里,依克唐阿就是帝党。不过,别人怎么看并不重要,太后老佛爷如何看依克唐阿才重要!福中堂屡有密信送来,要依克唐阿在帝后之间取均势,这也成为他目前的政治立场。不过,政治立场是一方面,身为边疆军政长官,黑龙江将军,不能不考虑职责所系之间题。杨格有军略,也有政略,颇合依克唐阿之意。不知不觉间,二人的关系就变得密切起来,在这辽东战场上有点福祸相依的意思了。他本想直问杨格为何变sè发愣,有觉着场合不对,乃打住了话头。

    “你准备何时娶冯家小姐过门啊?”

    “此事,还需与老大人商议,征求冯小姐同意才能定夺。

    吴大澄摆手道:“嗨,自古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需冯小姐同意不同意,鹏!致之啊,莫非”沉吟着,吴大澄眼睛里、神sè间却道出了心声……莫非你杨致之有惧内的潜质?

    杨格不上当,被人揪住话头后继续说下去,只有吃亏的份儿。今儿还有正事要办,就从你吴抚台身上说起吧!

    “抚台大人,据说湖南一省也有不少下南洋的?”

    吴大澄一愣,怎么说到下南洋上头来啦?既然问了,那就说呗。

    “哼,还有不少。两广、闽浙下南洋者众,湘东南于粤北交界,也受此影响,早在发乱之前就有下南洋者。朝廷平定发乱,连年用兵,百姓躲避战火而下南洋者甚多。更有早些年,南洋婆罗谈有天朝子民自立一国,名曰兰芳国,遣使觐见yù求为天朝之海外行省。那时节还没有北洋舰队,水师仅能巡逻近海、河口,无法及远,故而拒绝之。却不知数十年后,这个兰芳国有如何了?下南洋的谋生的那些天朝子民又如何了?唉人一声叹息,吴大澄端起酒杯,自己个儿干了,重重的放在八仙桌上,自有戈什哈上前斟满。

    依克唐阿知道杨格提起此事,乃是为移民实边挑起话头,自己应当配合,乃道:“南方各省有下南洋,北方诸省中,山西人走西口,直隶、山东人闯关东,地方户籍不定、税收大减,méng古王公屡有非议。就说这辽东吧,最近几年人口剧增不少,地方官府却碍于柳边国策,拒不承认实际已经在辽东落地生根的流民,又怕一旦驱逐jī起民变,任其开荒而无户籍、无法例征收田赋厘金。此时,该当放在朝堂上好生议一议了。本人倒是觉得,流民闯关东并非坏事,威京、吉林乃至黑龙江都是边省,此番倭寇侵凌,牵着俄罗斯国挑衅,无非是眼馋咱们三将军辖地地广而人稀,有看到人口稀少、兵员不足、地方财力有限,难以筹措足够军需整训足够军队,实在是有国无防之局面。拿一句军中油子的话来说,咱们是大开房门飞光着身子躺在炕上的貌美fù人,邻家男子哪有不垂涎三尺,蠢蠢yù动而趁虚而入的呢?!”

    话糙理不糙,不过那种话从依克唐阿嘴里说出来,杨格有颇有几分惊讶。

    裕禄抬手正了正暖帽,指头在顶子上“蓬”的弹了一下,说:“干系太大。

    杨格知道裕禄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朝廷震怒,头上还有罪名的裕禄顶子不保还是其次,脑袋不保才是大事。乃拱手作礼道:“标下衡愿意给朝廷递上第一份折子,就说移民实边、实施军垦之事。”

    “致之!三思!”吴大澄有些搞不明白,三将军的事儿跟你淮军统领有啥关系?你跳着脚要出这个多半是祸的头,又是啥道理呢?按说,这事儿即便要搞,也要从威京将军说起,吉林、黑龙江推而其次,难道,杨格跟裕禄还有什么勾连不成?如果真是,那自己的算盘就得重新拨拉一下了。

    “抚台厚谊,杨格心领。但移民实边乃是关乎国计民生、边境稳固的大事,今日杨格顾惜颈上头颅,他日外敌入侵之时,只怕旅顺。之惨案会变成黑龙江惨案、吉林惨案、威京惨案,那是几百万国人的头颅啊!如果朝廷还顾念关外乃是根本之地,在强敌环伺之时,更应推行移民实边,强大边防军力!柳条边,早该撤了!”

    吴大澄抱拳向杨某缓缓打了三个拱手,一脸感慨的道:“致之“组老弟的xiōng怀,吴某远远不及,愧也,羞也!”

    “吴抚台言重了,今后朝廷茗真要移民实边,杨格身为榆关总兵,肯定大力协助移民之举,军屯之事。只是,杨格手中没有几个人才,届时还望吴抚台以爱国大义号召三湘贤达、两江良才北上相助。移民不仅仅是移民开荒,不仅仅是军事化编制,农忙务农、农闲练兵,还在于教化爱国思想,在于开创矿山、工厂,在于流通商贸、通关内外之有无。垦荒增产解决流民生计,避免jī起民变、méng汉冲突,稳定政局、增加地方财政收入;练兵为边防后备兵力,随时征调,以应战事之雷;推行洋务以军工为主,则关外军需可由关外解决,无需长途调剂,劳民伤财。如此利国利民,杨格屡受国恩,又岂敢顾惜头颅而不积极建言于朝廷,积极推行之?”

    得,杨某人把话说白了,各位相关的大人,该你们说了。

    裕禄、长顺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如今朝鲜落入倭寇之手,今后恐怕会被长期占领了,就说辽东之海城以南、分水岭以东,也为倭军实际控制,今后也是一大威胁。朝鲜之倭寇可攻威京,也能攻吉林。故而,两地实际上已经是一般境地,该当同气连枝了。

    “寿山(裕禄字)、鹤汀,不如我三将军联名上奏朝廷,杨致之以军略大势再附议条陈,如何?”

    吴大澄与依克唐阿的交情颇深,此时哪能还看不出来,是杨格和依克唐阿在挤兑二人呐?忙道:“吴大澄愿加附致之条陈。”

    长顺思志片刻,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下,叹息道:“唉,那就联名递个折子吧!”

    “长帅如此,裕禄不敢不从。”

    “笔帖式!”依克唐阿拿住话头,立即传唤笔帖式,几个人在酒桌上就把立意、行文、措施一一列出,只需笔帖式稍加润sè就是一道折子,三人签名后即可发出。至于杨格、吴大澄的条陈嘛,最好是稍候再递,否则就成了五人联名的上奏。

    话说,三将军辖地乃是满人的老家,关你两个汉官何事?故而,条陈要在三将军联名折子弓得京里炸窝时才能上。!。

157 【朝野震动】

。    京师,崇文门内,龙潭寺旁的广东会馆。

    进京赶考的举子们霸占了堂屋,广东客商或广东籍京官的家眷们则很能体谅的任由这些读书人,未来的进士们胡闹。所谓胡闹,乃是这些家伙根本就无心读书,成天拿着什么邸报抄稿、知闻录之类的东西大声嚷嚷,什么黄huā甸大捷、大房身歼敌多少,海城收复仿佛经由他们的说法,大清国就要战胜倭国了一般。

    事实是,倭寇还霸占着旅顺口,在各部任职的广东籍官员们回到临时寄宿处提起国事都摇头摆脑,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那些消息灵通一点的客商也约莫知道,朝廷都派李中堂去倭国求和了!

    今儿,举子们闹腾的越发厉害了。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漏了消息,说关外三将军联名上折,要朝廷开放柳条边,移关内流民于关外,以军事编制法组织屯垦、军训,简而言之就是四个字移民实边。

    朝堂惊悚,这小小的广东会馆也是争议颇多。

    三将军的折子无疑是对两百年的国策发起了挑战,也是满族统治高层在对日战事问题上态度冲突的延伸。朝臣们、举子们从各自的视角来看待此事,得出的结论也大不相同。

    朝堂上,以恭亲王奕所为首的洋务派、以翁同和为首的主战派又联合在一起,颇似十年前那般亲热起来。他们坚决支持移民实边,认为边防巩固才是保住满人老家、杜绝强邻窥伺蠢动的根本之法。

    他们说,祖宗定下的规矩的时候,老家没有强敌威胁,今儿辽东还在战火之中,俄罗斯国三番五次在乌苏里发起挑衅,白山老家、沈阳祖陵岌岌可危啊!

    反对者们大多是守旧的满族亲贵“汉人若肥,满人必危”的论调甚嚣尘上“祖宗规矩”是他们的法宝,每每在洋务派、主战派面前理屈词穷时定然祭出,给对手中的满人一顶败家子儿、汉人一顶居心叵测的帽子,甚至还要宗正、宗令和各王出面惩处之。

    朝堂上还是反对派略略鼻优,会馆里的情形却是一面倒!

    众人都在热议,有人甚至高声宣称,自己要在考试的时候再作一片关乎移民实边的锦绣文章,打动主考大人,呈达圣听。

    也有人不愿意在那里无谓的争论、热议。任何一个时代都有擅长理论者,也有擅长实干者。左厢房,一名身材比之同乡众人略高一些,却要偏瘦一些,更显文弱的举子提着藤条箱出门,走到堂屋旁略站了片刻,摇摇头,径直向大门而去。

    门房大爷有些诧异,热心的出声询问:“陈公子,你这是去哪儿啊?”“麦叔,我去天津投考武备学堂。,…

    门房大爷顿时满脑子的星星盘旋,啥啊?举人老爷不参加会试而去考丘八兵读的武备学堂?前途无量的举人老爷随时能进士及第、谋个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好出身,这位举人陈公子却要放弃大好前程,去当丘八兵头?武人在大清国是没有地位的!

    错愕间,那位陈公子已经大步走远。从他的步速中,门房麦老头能够体会出他的决心已下,难以回头了。唉,广东南海县可能又少出一位进士啦!兴许几年、几个月或者几天后的会试期过,那位陈公子也会后悔莫及。

    提着装满衣服和书籍的陈树泽步履坚定,一如他的决心一般。年仅二十七岁的他是南海有名的才子,声名仅次于相交颇深的康家兄弟,也或多或少的受到康广仁的影响。那位老兄就看不起大清国的科举、官场,空怀满腹才学却一直绝步科场,只在浙江某道作了一个小吏谋生。

    陈树泽经常去香港、广州,耳闻目睹下是西洋的先进和大清国落后,是西洋的开明和大清国的闭塞愚昧。至今,大清国人依然在诚惶诚恐的打发走洋人,冲着人家背影骂一句“蛮夷”殊不知在西洋人眼里,大清国才是尚未开化的蛮夷之地。西方文化强烈的冲击了陈树泽,使得已经考取举人功名的他在清日交战的时节里,越发的生出学西学,强国防之念头。

    西学,放眼大清国,唯有船政、水师、武备三学堂教授完整。既有强国防之志,又被武毅先锋军在辽东的胜绩鼓舞,更有三将军联名折子的推动助力,使得陈树泽毅然放弃科举之途,就近、就便的选择了天津武备学堂。

    举人身份,去投考武备学堂最好先去兵部衙门讨一张推荐,否则,武备学堂那边看到陈某人身材如此单薄。指不定还不收呢!

    还没走到兵部,就在工部衙门口,几个戈什哈喝骂着推攘一人出门,衙门口都有台阶,在戈什哈的推攘下,那人踩了一个空,顿时重重的摔下台阶,尘土飞扬中,戈什哈们哈哈一笑,其中一人还手指从地上艰难爬起的那人骂道:“你个假洋鬼子再不识趣来闹,爷可没耐心言语伺候,只有拳脚!”

    陈树泽距离很近,看的很清楚,那人确实身穿洋式服装却留了一条有些发黄的大辫子。快步上前扶了那人一把,又替他拍打了身上的尘灰,陈树泽正yù转身离去,那人似乎醒过神来,连声道谢,却是翰南口音。

    同是异乡人在京城,一个被撵出工部衙门,一个正yù去兵部讨文书,颇有相同之处。陈树泽停步,转身,拱手道:“兄台不必多礼,萍水相逢,举手之劳而已。不知兄台何故惹恼了衙门里的人?”

    “唉……一身所学,报国无门!恨呐!”洋装男子一跺脚,转眼看看工部衙门口上的匾额,摇摇头,转向陈树泽道:“听口音,兄台也是外乡人?”

    “鄙人陈树泽,字卒起,广东南海人。”陈树泽顺口就把自己的表字给改了,以示投身武备学堂,从小卒干起的决心。

    “鄙人陈国华,字……

    让陈兄见笑了,家父早年因躲避发乱面流落香港,接受西学,故而在鄙人幼年时就送奔西洋读书,未曾有师长赐下表字。噢,老家江西翰州。”

    陈树泽本就向往西学,一见眼前萍水相逢之人竟然是从小在西洋求学回来的,哪能放过大好机会呢?看看天sè还早得很,乃热情相邀:“五百年前是一家呢!国华兄,你我有缘,不如找个僻静的茶馆坐一坐?”

    陈国华感于陈树泽热心相扶,又加心中失意无法排遣,也想找人倾诉一番,谁说萍水相逢就不能知交好友呢?看看眼前这人也不错,文静、秀气,是读书人。

    “国华也正有此意。“二人都有相交之心,见此处都是部堂衙门聚集之地,乃重新走向崇文门,找到一间相对人少的茶馆,捡角落处坐下,自有小儿招呼应酬,送上大碗茶水。

    “国华兄找错门儿了!”听陈国华一番诉苦,陈树泽摇头道:“您一身所学在工部衙门里用不着,却能去天津机器局谋职,机器局总办张士珩乃是李中堂表弟,一直在网罗人才,国华兄若能去,定然能够为张总办重再,一展所长。”

    闻言,陈国华豁然开朗。想一想,有多少国人身负才学却找错了门儿,淹没于众生之中,毫无作为呐!这位陈树泽兄一席话,无疑是给自己指出一条光明大道。

    一个去投武备,一个投机器局,都在天津,而且都在河东,两地相距不过十里。当下,陈国华回客栈收拾了衣物,陈树泽去兵部讨了推荐,携手上路。

    正当会试之前,陈树泽有举人身份去兵部讨文书,那些办差的也不敢怠慢,生怕落下一个“轻侮举子”的罪名。须知,这些来自各地的举子,乃是朝廷和地方掏银子作路费,即所谓的公车而来,万一高中或其同乡好友高中寻常人等还是莫要得罪为好。

    出京门走通州,而后改运河水路去天津,两人一路详谈,竟有惺惺相惜之感,谈话就越发的深入起来。

    “恭王复出,则洋务势必大力推行,此其一:清日之战,暴lù军事问题多多,纵有武毅先锋军连连报捷,却只是一军之力,难挽大局。

    会馆众举子有空言军略者,其说法也有一二可信,可以借鉴。他们说,大清国输在备战不力,输在军械制式庞杂,补给弹药尤其不便,等等方面,此其二。

    兄台若能高就于机器局,或可以统一军械制式为发端,想必李中堂、张总办感于战事之经验,引兄台之言为宗旨,更加高看兄弟,也未可知啊!”

    陈树泽比刚刚回国,两眼几乎一抹黑的陈国华更熟悉大清国的事儿,由此频频出言指点。出发点嘛,也是自己投了军,今后打仗使得多半就是机器局所造武器,该当出言指点。

    陈国华大喜,今后自己的道路是越发的清晰了。

    他乡遇知音,这得是多大的缘分呐?更巧的是居然都是陈家人,传说在五百年前是一个祖宗。从此,陈国华就把年纪大了两岁的陈树泽视作兄长。

    此时的二人万万想不到,三年后,他们竟然能够与陈固一道,并称为武毅先锋军“三干陈”。!。

158 【大清国的龙脉】

    满清朝廷上纷纷攘攘的论战、对骂持续了好几天后,随着一道条陈电文的到来戛然而止。太后老佛爷也在幕后坐不娄了,廷议刚刚结束就派人将皇帝以及军机们召到东暖阁,就连如额勒和布、福锃、张之万这些等着致仕退休的老家伙也请了来。

    军机处,当值军机大臣一般是五人之数,同光以来,特别是光绪亲政五年来,皇太后为了抵制光绪重用翁同和等人,特意增加人数到六人,有加设了“停值军机”的席位。意思就是平时不在军机处行走办理公务,重要关头却领有一席之地。以此安排亲信,牵制皇帝一党。

    此时,停值军机计有额勒和布、福锃、张之万三人,加上当值军机奕所、世锋、翁同和、李鸿藻、徐用仪、孙毓汶共计九人参与东暖阁之议。

    东暖阁,乃是两宫太后垂帘听政的地方。与会众人包括光绪都是心怀惴惴,无不猜测着同一件事儿…

    和谈、三将军联名上折之际,老佛爷要垂帘听政了?也就是皇帝要被迫取消亲政了?

    看看今儿与会的军机九人,主和派有七个,主战派只有两个。

    帝党或者倾向于帝党的有三个,一个中间派,还有五个是绝对的铁杆后党。

    赞同洋务的有五人,坚决反对的有两人,另外两个平素里没有表示态度或者左右逢源。

    这是一幅皇太后拉拢洋务派中的后党,彻底压制帝党的中枢政治图谱,隐隐摆出了向帝党宣战的态势。究竟是不是这样呢?众人都拿捏不准,只能看做这是一次隐居幕后五年的老佛爷在示威。

    “皇儿请皇爸爸安。”“奴才(臣)请太后老佛爷安。”

    慈禧略倾斜了身子依靠在绣枕上,一手稍稍支持着并不平衡的身体,一手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哈巴狗儿,轻轻的替狗儿梳着长长的毛发。“嗯”了一声后道:“平身吧,都坐下说话。皇帝,来,坐这边来,看看这狗儿多乖啊。”

    闻言,众军机立马用意念塞上耳朵,眼观鼻、鼻观心,心观四面八方。

    光绪无奈,大清朝以孝道治天下,身为皇帝不得不担当表率。虽然不知老佛爷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指出一皇帝还没狗儿乖。大清国的皇帝也只有恭恭顺顺的应声而起,迈着轻细的步子走到榻边,尚未就座就伸手mō了mō那哈巴狗的头,赞曰:“还是皇爸爸调教的好,真乖。”完全在气势上压倒光绪后,慈禧坐直了身子,威严而yīn鸷的目光扫向低头垂眉的众人,说:“移民实边的折子议定了吗?你们还没议定,有人就等不急要挟连胜之威,假实边之名,行扩军之实了!”

    若是杨格在场听到这句话,绝对会心脏猛抖个千儿八百次的。他之所以急着行移民实边,就是要趁着淮军大部还在辽东的时候推行下来,以军事屯垦为理由,把移民理直气壮的编入淮军,准确说是武毅先锋军的后备队序列。

    当然,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武毅先锋军是大清国最能战的军队,得了清日之战的教训,战后的大清国就应当以武毅先锋军为标本训练新军。既然是标本,那就是先扩大武毅先锋军,然后分支、再分支、再再分支,直到全**队武毅先锋军化。

    “启禀太后,臣有奏。”“嗯……李鸿藻,你说。

    “臣以为,扩军与否,当听一听督办军务处的意见。移民实边的重点乃是解决关内流民众多、méng汉因争夺关外土地而起冲突,以及中原、直隶、山东人口密集,粮田不足,河灾频频,一旦受灾,以有限粮田之产出,缴纳税赋、租子之后,农民所得无法度过灾年,甚至因颗粒无收而逃避税赋、地租,不得不形成越来越大的流民之势。关外地广人稀,河流众多,适合开垦的荒地也很多,适当的安置流民,乃是关内长治久安的良策。我朝自康雍乾盛世以来,嘉庆年间就有百姓八千多万户,三万万一千两百万之数。最近五十年来虽然屡有战乱,却因人口太多而繁衍甚速,加之先朝和本朝皆政通人和,人口不减反增,三万万六千万人口所需耕地,实在已经成为我朝亟待解决的问题。三将军联名之折,实乃忧国忧民之考虑,以流民编制组军,更能增加兵员,巩固边防。不过,组军之事,以臣之见已然是末节,三将军实在是出于军事责任之考虑。”

    论道理,移民实边确实利国利民:论sī心,从满族个人到群体利益,大都希望能够保下根本之地“自留田”只有其中具有远见卓识者如奕所,才能看到国难当头,满汉两族利益已经趋向一同,在适当削弱汉族督抚权力的同时,以移民实边换取忠于朝廷、忠于皇帝的“〖中〗央军”实在是划算之举。

    慈禧对李鸿藻的奏论不置可否,问:“还有人说话吗?”

    “奴才有奏。”奕所见那些平素在朝廷上大放厥词的家伙们都没说话的意思,乃作揖为礼,说:“禀太后,移民实边,开垦荒地,可解决流民作乱的问题,以免再生类似发、捻之乱,则国本动摇。社稷不安。奴才觉得,就移民实边论移民实边,已经无需再议。需议者,乃移民以军队编制法垦荒,为国家预备军一事。我朝与倭国自去岁战至今年,竟有十月之久,蕞尔小国尚可欺凌天朝如斯,群臣尚不思保国之法,无存报国之心,成日阶空发大论,对实干者指手画脚,辱骂不休,却问,有何脸面提起祖宗旧制?有何脸面在年节之时入太庙,叩望列祖列宗的英灵?”

    说着,奕诉转向与会众人,以亲王的身份和威严道:“诸位,谁若提出解决流民、巩固边防,两全其美的法子来,奕所事之如师,在乐道堂供奉其长生牌位。若不能,趁早闭嘴!”“老六。”慈禧见奕诉有威胁众人之意,不得不出个声,给几个心腹壮壮胆子。她也清楚,论说道理,那几个不成事儿。李鸿藻是清流领袖人物,鼻学识,那嘴皮子之利害,当世罕有。恭亲王挟昔日议政亲王之余威,又发下如此重誓,谁人敢当其锋?“言过啦!还是你说说看,这个军垦如何实施为好?”

    “太后!”

    “老佛爷!”

    世锋、张之万、额勒和布等人闻言,心知太后已经有了答允移民实边之意,顿时失声,纷纷离开座位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说起来,张之万乃是张之洞之兄,政见却与其弟不太相同。

    “你们起来吧,哀家知道你们对大清的忠心耿耿,起来吧。”待三人起身回座后,慈禧向坐在一旁没吭声的光绪道:“皇帝的意思呢?

    是请恭王继续说,还是皇帝说道说道?、,

    光绪抬眼看向奕所奕所微微点头。

    “回皇爸爸的话,朕以为,杨格条陈乃是出于朝廷颁赐易籍厚恩之报答,以三将军之联名折子为起由,别无二心。”

    慈禧微微点头,又问:“条陈里提出在军垦基础上编练半备军、后备军,皇帝怎么看?”“朕以为,可行。”“那军权谁属?怎么个编制法?各军官佐如何调派?军械从何而来?移民开荒之用度从何筹措啊?关外旗庄、旗人如何分派安抚啊?!”

    慈禧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语气也越发的眼里,最后一个“啊”音,更是带了几分暴戾之气。

    在慈禧面前,光绪本能的就矮了一头,更以其多年积威连珠炮的反问之下,此时竟然不禁有些颤抖起来。

    “太后。”奕所再度出声,待慈禧恶狠狠的看过来时,心中也有几分打鼓,不过,这一次老六我xiōng有成竹呢!略一定神,奕所道:“议定大政为先,筹措实施为后,大政不定,何来细节?尚请太后懿旨示下。”放眼天下,能和圣母皇太后老佛爷如此对着发问的,唯有恭亲王一人喽!

    慈禧面sè不改,暗里却着实有些愣了愣神。

    “议,议下去!翁同和,你说说户部有多少银子可以支应其丰啊?”要害,这就是要害!朝廷没钱,前番修颐和园连海军维持经费都挪用了,以至于北洋舰队的船只失修、缺乏新型火炮和主炮炮弹使用。去年筹办万寿,靡费甚多,亏空甚大,加上连连用兵,国库早已空虚,不得不向洋人借贷,向地方督抚伸手要钱应急。就算是去年给依克唐阿的五十万两银子,都是借贷而来,以内帑的名义发下去的。

    没钱,什么事儿也办不成!

    迁移流民到关外,千里路程,走着去?行,流民衣食住行谁来管?huā不huā银子?万一流民长途跋涉而衣食不济,求生心切下闹出乱子来,沿途势必大哗,谁来收拾?

    一系列的问题都着眼在一个“钱”字上。

    翁同和额上见汗,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在慈禧的目光催促下,只能回答:“或可再向西洋列强借贷,流民垦殖之所得,可加赋以抵偿借贷之利息。至于本金嘛,尚要等到垦殖有成时方能设法取回,偿还。”……哼哼呵呵哈哈”慈禧笑了,笑声越来越大,笑声中包含的鄙夷、愤怒之情越发明显。耍嘴皮子,翁同和也在行,干实事儿,不行!老六啊老六,你若再依靠这些人跟哀家对着干,没有好下场的。

    翁同和的脸上布满了汗珠子,连连躬身道:“臣惶恐,臣惶恐。”奕所却是早有准备,立即朗声道:“可以盛京开矿之利权为抵押,向西洋列国借款。”

    慈禧嘶声大叫:“老六!那是要让洋人掘了大清国的龙脉啊!”“汪汪汪……”

    受了惊吓的哈巴狗儿冲着旁边的皇帝狂吠出声。

    龙脉!?在这个问题,在场所有人都作声不得。

    乖狗儿对着皇帝乱吠,打狗却要看主人,唉,也是作声不得!可怜大清国的真龙天子哟,连个狗儿都不如,还谈什么龙脉啊?!。

159 【要你做周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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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一声闷响在乌克尔河谷间回dàng,山头下,一群马队当头一骑应声栽倒,引得马队一阵慌乱之后,又在一人的指派下分出十骑向青烟起处追击,十骑稍微散开向四周警戒,隐隐护着落马人之处,另有几人翻身下马抢到前头,查看台吉大人的伤情。

    “走,快走!”

    收起火统,田老憨拉扯了一把身边有些发愣的孙小二,当先跑在前面。在这林山里钻进钻出两年多时间,打猎,摘野果、逗小孩、取乐子,各种玩儿都有过,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那些méng古人想要追上田老憨,简直就是妄想!狂奔于山林间的田老憨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一火统打下去,引发一连串的méng汉流血冲突,死伤人数达数千人之多。他只知道大仇得报,出了心中一口恶气,一边在心里告慰老爹,一边脚步飞快,转眼儿就钻进密林之中。

    孙小二年纪尚小,没见过大场面,连打猎都有些脚肚子哆嗦,何况是打人呢?心慌意乱之下,一午不小心就从山边滑跌下去,在惊恐的尖叫声中被追来的méng古人抓了个正着。

    这群méng古人因为牧场距离长城近,又经常在归化、绥远一带跟那些走西口的晋商做买卖,其中几个说得一口地道的山西腔。

    “是你开枪打台吉大人的?”

    “不,不,不是、是、是、是、是”孙小二吓得浑身颤抖,哪里还说的利有。

    méng古人见汉人的半大小孩胆子小,更抽出弯刀架到其脖子,恶狠狠的问:“你们的人呢?”

    冷冰冰的、锋利的似乎散发着寒气的刀子就在颈项边,孙小二反而利索了,顾不了许多就指向东边,说:“那,那边去了。”

    “追六“砰!”

    两个声响几乎同时发生,拿刀威胁孙小二的méng古人一头栽倒,皮帽子飞得老远,半边脑袋全是涌出的鲜血和脑浆。

    “杀啊!”另一人抽刀砍倒孙小二,众méng古人又向山林追去。

    此后的半个月间,察哈尔méng古濒临长城的各旗从张家口外的大青山开始到山海关外,对汉人展开报复xìng的驱逐和杀戮。马刀、皮鞭对锄头、扁担,直到归绥道出面调和,这场méng汉之间的流血冲突才逐渐消停下来。

    归绥道的折子紧急递送到军机处后,奕析、翁同和、李鸿藻就拿着折子觐见皇帝,随后又匆匆前往慈宁宫求见太后。结果是双方妥协,在长白山三百里和奉天、辽阳皇陵五十里范围内不允许汉人开荒、打猎,也不允许开矿、设厂:而且,移民实边首先责令威京将军拿出方略,在辖地的锦州府、奉天府和辽东几个直属厅试行,吉林、黑龙江暂不纳入移民实边的范围之内。

    ,既年3月互日,对杨格来说是一个双喜临门的日子。先是快马从奉天转来朝廷的电报抄纸,移民实边有望,成不成就看杨某人和裕禄如何商量着拿出具有可行xìng的案子来。再是犒军钦差永山到达甘泉堡,颁旨槁劳三军,封赏有功将佐,不出人意料的,依然是以武毅先锋军众人为主。

    杨格从四品领兵部主事衔的武毅先锋军统领连升四级,以正二品榆关总兵领兵部武库司郎中虚职,并加恩易籍汉军镶(黄)旗。

    刘松节原是从四品,此番跳了两级为从三品的记名副将,分统武毅先锋军左翼:戴超从五品都司升为从四品游击,分统武毅先锋军右翼:杨骐源记名都司,待战后正式拿到武备学堂出身后,以四品都司任用,统带武毅先锋军炮队:宋占标、周昭明、杨慕时、马登奎等营官俱都官升一级,傅春祥、王传义升任营官,“归化倭人之表率”的施心雄为武毅先锋军营务处七品提调:就连已经调去武毅军营务处充任帮办的陈固也得了正六品的阶级,总算是脱离了吃“恩主”赏银的境地。另外,有功弁、勇或升不入流的外委,或得了与战功相应的赏银。

    甘泉堡、耿庄子、海城、验军堡,武毅先锋军欢声如雷。淮军各部、黑军、吉军、镇东军、湘军前锋军皆有封赏,也是山呼万岁谢恩不已。

    永山颁赏完毕,与依克唐阿、裕禄、寿山等人稍一招呼,就拉了杨格到僻静处。

    “致之,你好样的!我真后悔哟,去京城干那个不受人待见的shì卫领班大臣作甚?!若非你建立奇功,这趟差说死了轮不到我的头上。”

    杨格笑了笑,伸手道:“二哥,闲话少说,你揣着的密旨呢?”

    永山大惊发问:“你…咋知道?”

    “玉瑞说老佛爷不待见你,连内三殿都不能进,怎么会捞到这么一个槁赏三军的肥差事呢?哎哎,先说好,武毅先锋军这边的赏银实打实的发下去,二哥你要缺钱花,我给你。别“杨格摆手止住要发怒的永山,又道:“皇帝身边没有别人如你一般适合干送密旨给我的事儿了,所以啊,皇帝肯定要想方设法,甚至向太后让让步,也要把你放出来,对吧?”

    “对,你说的对。”永山点头承认后,脸一板,问道:“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确定我会带着给你的密旨?”

    “皇帝不送密旨给我,何须大费周章派你出来?哎呀,你真是(那个笨啊)!没密旨或口愉就无需你来:你来就肯定有猫腻!”

    “就这么简单?”

    “原本就这么简单,只是你自己想糊涂了而已。你以为太后不知道你出来干啥?是这下子我惨喽,彻底的跟你一样被太后记恨上了。俗话说不怕贼来偷,就怕贼惦记何况是当今的圣母皇太后老佛爷的记恨呐!你啊,也没给皇上好好参谋一下,稍等一些时日,派一个贴心的shì卫找个借口出来送密旨就行了。”

    永山被杨格训得一愣又一愣,还从新任总兵大人嘴里听了许多大不敬的话,还好此地没有别人。他掏出一卷黄缎子来,左右看看,远处郭宗铭带着几名弟兄游走着,此处绝对安全。乃递给杨格,说:“还有口偷杨格得机立即回京,联要召对他。”

    皇帝急了太着急了这说明在宫中的皇帝对自己的生存环境充满了忧虑。光绪啊,光绪,你终究是一个悲剧人物,xìng格使然有时候老天爷也办法。若此事拖后一点时间办理,和约成了,移民实边开始了武毅先锋军回师直隶了,再通过某种渠道表示“忠于大清朝廷忠于皇帝本人“那,才有震撼xìng,才能压制得住一些人。

    现在,人家开始提防了,哪能轻易让皇帝认下的亲军回到关内呢?恐怕,榆关总兵这个位置就是人家反复拿捏过的。

    看了一眼黄缎子上密密麻麻的小楷字,又是引经据典的行文,闹不懂,头大。杨格把密旨递给永山:“二哥,您给看看,都说些啥?”

    “皇上说,圣祖爷有孝庄皇太后辅佐才成就平定三藩之功,如今圣母皇太后如当初的孝庄皇太后,皇上自己却不如圣祖爷那般雄才大略,故而圣母皇太后不放心,时时处处干涉朝政,偶尔跋扈之举。皇上很苦恼,想起了汉时的周勃,希望致之你成为今日的周勃。”

    “周勃六杨格心中冷笑,恐怕杨某人不是你光绪皇帝的周勃,而是后周小柴皇帝的赵匡胤呢!不过,杨某对当皇帝没兴趣,当今三军司令足矣。如此想,却不能如此说。“二哥,你说,你有没有可能兼个虎枪营、护军营或者骁骑营,还有那个,哦,神机营的统领?皇都觉着不安全,你就得想办法弄到兵权,哪怕几百号人也成呐。”

    永山想了想,黯然摇头说:“你说的那些都是太后亲信王公、贝勒们,我能混上内务府都虞司总管,再不济混个翼长,掌握亲军营和一二三等shì卫、蓝翎shì卫和拜唐阿(无职位的武装听差)就不错了,那也有两千余人。现在,也就是管着蓝翎shì卫,在宫门口当值站班,连皇上、太后、妃嫔出入的引路、护卫资格都没有,那是一二三等shì卫的差事。”

    杨格原以为永山这个shì卫领班大臣有多风光,现在一听才知不过如此,就与有警卫职责的仪仗队差不多,替皇家撑门脸儿的。

    “都有那些人当过总管、翼长的?”

    “步军统领荣禄大人,辛酉年以前就是内务府都虞司翼长,掌握亲军营,拿顾命八大臣的时候出了力,才升任总管兼步军统领,而后堂官。”

    杨格一听荣禄这个名字,就知永山没戏了,光绪还得小心谨慎的在宫里待着,说不得哪天来几个小太监就能把他架走,哪有半分安全感呐?杨格需要光绪好好活着坐在皇位上,需要帝后之间继续闹矛盾,需要光绪比现在更强势一些。否则,慈禧一脚就踏死了名为光绪的小蚂蚁,自己哪有空子可钻呢?

    “以后,咱们再设法,可你在宫中,我若回军榆关甚至到京城,如何联系你?”

    “恭王府。”永山看到杨格眼中掠过一丝异sè,估mō着杨格对恭王肯定有些想法,乃道:“恭王是支持皇上亲政的,前番议定辽东各军赏格之事,恭王曾经向我讨了一件信物,准备派人持信物给你传个话,让你知道榆关总兵的头衔是圣上和恭王在太后面前争取下来的。后来,我出来了,这事儿当然就是我一并办了。”

    “恭王,恭王,六杨格小声念叨着,搜尽脑子里的记忆,却只能想到以前看过的电影《火烧圆明园》里那个跟洋鬼子谈判的恭王。!。

160 【杨格的杠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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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米开外,寿山和延山看到郭宗铭等人拉出的警戒线,自觉的站定,远远地看着杨格和永山二人交头接耳。永山也看到了大哥和三弟,只不过此行最重要的事儿还没办,兄弟叙话还得放一放。

    “致之,你对圣上究竟怎么看?你给我一句实话。”

    杨格觉出永山容sè话语间的郑重,转眼看向欢喜山头忙碌着挖掘战壕的弟兄和一些海城劳力,想了想,缓缓说道:“大清中国要强盛起来,不再受列强、偻寇的欺凌,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做到的事儿,当然也不能因为任重道远而畏缩不前。战争打到现在,暴lù出国家的政治体制、军事体制、经济、文化都不适合强国之需要,必须加以改苹。依帅、裕帅、长帅联名上折移民实边就是一种改革。如能顺利推行,关内流民问题可解决,新的兵役制度能够建立、边防因此稳定,最重要的是满人脑子里那种特权感会淡薄少许,兴许,满汉之别以此为发端会渐渐消失。嗯……这话应该怎么说呢?皇上如果只是满人的皇上,那他无法冲出目前宫中满族亲贵们对他的包围、狂楮;皇上如果是天下人的皇上,则应对天下各族一视同仁,如此就能得到三万万多人的忠诚和报效其时,宫中那些人又算得了什么?“永山知道自己的任务就是个传声筒,在和谈达成、彻底停火之前,杨格无法像别的二品大员那样回京面圣谢恩。

    皇帝确实急了,很着急。战争打的不理想,着急;皇权被约束着急;太后对皇帝的态度一日恶劣过一日,似乎摆出了垂帘的架势,更着急。

    依靠杨格把战争打下去,通过一场场胜利以至最后的胜利,来树立皇帝的威权,现在看来是不行了。朝廷、地方,官伸、百姓……整个国家在战争期间暴lù出来的种种弊端都急需革新如何苹新?以什么为皇权的支撑来推动苹新?在光绪心中,洋务派的恭王是有苹新办法的可恭王沉寂了数年之后,权威大打折扣,在守旧派和后党的牵制下能否成事?那就要靠枪杆子说话了!就如同李鸿章坐拥数万准军一般。有杨格率强军站在恭王背后,一切皆有可能。

    故而皇帝要的是杨格一句效忠的话,无条件放忠,而非方才所言皇帝是满人皇帝还是天下皇帝。

    杨格抬手摘下暖帽(规制,夏历3月始裁凉帽至8月结束),用手拨弄着血红的珊瑚珠子,心道:皇帝待老子不薄啊,接下来,人家要点回馈也是正常。

    二品总兵岁体库平白银的两,加支必4两,还有养廉银又。两,总算起来是口,两;外加汉军旗人的例银一百两,还有已经被军队将颔们视作岁入一部分的营务处办公费,那个才是大头。淮军营,每营每月办公费是,BO两;武毅先锋军采用新军制,营级员额达刃人,故而总理辽东军务行辕和准军辽东前敌营务处核定、拨发的办公费是2两,军营务处一年的办公费则按全军满员编制人头来估算,一个员额一两,是一万八千两,战时翻番。

    如果杨格与别的将颔一样治军行事的话,一年挣个一万两银子乃是正常,这还是正常节约,不是喝兵血。要喝兵血的话,每年营官们都要孝敬统颔大人,他们孝敬来的钱从哪里来?捂住营办公费、克扣军饷、空报虚额、变卖子弹和补给品……自个儿得六成,奉献四成给统颔。

    全军一万八千人分凹个营,一年的孝敬钱恐怕都有五万两之多。

    这些事儿,恐怕连皇帝都心知肚明。

    多少钱啊!白花花的银子啊!武毅先锋军军务条令第三章规定一军、翼、营收支公开,如有克扣军饷,枪毙!虚报员额,枪毙!变卖军资,枪毙!行贿受贿,枪毙!就算是三品、四品的分统、管带,若有违反,杨格一样会先杀了再说。

    一支好不容易打出来的精锐军队,不能被老旧体制带来的腐朽风气给毁了。只是,防,太被动,老子要主动进攻,消灭腐朽的风气!只要保持武毅先锋军的战力、士气,自己才有资格在当今的中国谋求政治的变局。

    那,皇帝能支持吗?

    “军中事,杨格做主,任何人不得插手;国家事,皇上做主,杨格奉命执行无误。”

    这话就是杨格给皇帝的提的条件和定心丸了。

    永山达到目的,又伸手从怀里mō出一封信来递给杨格,杨格接来看了看,也是看不懂,又递还给永山。

    永山斜了杨格一眼,眼神中那意思是一没文化,真可怕。

    “恭王说,杨镇台若支持洋务推行,或可撒了兵部郎中的虚职,择驻军之地授以洋务办理的名义。”

    总倒是总理各国通商事务大臣、军机大臣恭亲王奕钎责权范围之内的事儿,决定了报备即可。

    杨格顿觉恭王可爱起来,这个名义来得好啊。移民实边,开荒种地是第一步;推行普遍兵役制度、编训预备军是第二步;借力于北洋兴办实业、军工乃是第三步。得了一个办理洋务的名义,那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遇上枕头,嗯,还是恭王会做人呐!

    “二哥请转告恭王,推行洋务,杨格极力赞成并愿积极尝试。如今移民实边乃是大事,杨格身为榆关总兵又驻军辽东,正宜兼个盛京洋务帮办之类的差事看看能不能成?”

    任务完成永山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我就是传声筒,这事儿行不行,你就等朝廷的电令好了。得,我见大哥、老三去,你跟着?”

    “慢!还有一事儿。““啥事儿?”

    “怎么俘虏送回去那么久了没听往来快马和来援湘军说起献俘大典的事儿?”

    “嗨!那事儿,甭想了!”永山猛一顿足,脸上现出jī愤之sè,声调也提高了几分,说:“朝廷求和之心甚切,认为献俘大典实为挑衅之举,不利和谈。故而俘虏们都安置在马厂军营里,每天徒然消耗粮食哼,还不如当初一刀给喀了。你兴许还不知道吧,去年就在那边,大东沟外海偻鬼子击沉了高升号,仁字军两营一千多弟兄全数落水,八百多人沉入海底啊!”

    “高升号”杨格的腮帮子扭动了一下,恨恨的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些俘虏留着有好处,至少咱们手里有接近两千俘虏,李中堂在谈判桌子上也有几分主动。问这事儿之前我就已经猜估到了,之所以还要问,二哥,你明白的,对吧?“永山实在不是搞政治的料,脑子根本就无法跟上杨格的速度,一时间茫茫然一片白,只得问:“我明白啥?你是问啥?““和谈条件,皇上能电示杨格最好。陈固已经回程,一路上顺着电报线清理一番,留下几个得力的在奉天、锦州、榆关电报局看着。

    他娘的,前番好几次都差一点死在电报线路上。若非施心雄提起日第一军司令部对我军从摩天岭调动到南路作战行动及时掌握的话,我还真没想到是电报线路的问题。清理过后,皇上就可以放心使用电报了,过些日子,我再呈上一份加密电报编码。““还是你考虑周全,我就说了,致之是个做大事的人,在皇上面前,我也这么说。“永山说着话,示意杨格一起安向寿山、延山,有时候他会奇怪的产生一个错觉,四人之中年纪最幼的杨格,反而是老大哥的角sè一般。这一次,寿山得了二品衔,赏裁花翎,彻彻底底的打好了今后高升封疆的基础。延山也不赖,凭着收复海城之战出了一把力气,从佐领升为一等shì卫,可以自领一军了。最大的可能还是在自己离开京城外放之后,回去皇帝身边护驾。

    寿山、延山等了那么久,杨格也真不能去打扰三个亲兄弟说话,待了一会儿就告辞去见依克唐阿和裕禄,商议移民实边的策子。

    在杨格看来,移民实边不是难事儿。朝廷只需组织、宣传并拨付移民一些路资、沿途果腹的粮食即可。

    辽东各部准军特别是武毅先锋军,屋次得到的赏银已经超过百万两,这些钱都在将士们的兜里揣着也不是个事儿。谁都知道偻鬼子很快就会反扑海城,不能揣着银子上阵吧?偏生大清国的邮政特别落后,寻常官兵们不能通过邮路驿站送银子回乡,那怎么办?一个个都领了银子还没揣热乎,又交给各营管带送营务处,由曹文翰负责清点、记录、打个手续,寄存起来。

    以武毅先钱军营务处的名义举办军垦钱庄(银行),官兵们存银子进去,拿一张凭据在手,通存通兑,存款有息。存进去的银子肯定要用,替朝廷垫付移民路费也好,发放低息贷款给移民买农具、种子也罢,银行一旦运作起来,将成为军队和地方,农业、工业和商业的金融交流中心,为今后关外的大开发打下基础。

    关外土地之肥沃远超关内人的想象,有良种、开垦荒地为良田,加上军队一旦空闲下来就可以帮助地方兴修水利,防范涛灾。一年、两年,移民就会富裕起来。问题在于良种,杨格也想到了办法,准备派遣得力之人去南方搜集良种,带去琼州岛配对试种,就算以天然的花粉传播杂交方式,也能在一年三熟甚至四熟的琼州岛选育出一批适合关外种植的良种来。嗯一想自己那个时代,东北可是优质大米的主产地。产量嘛,杨格也不指望自己对杂交水稻肤浅认识能达到亩产千斤,七、八百斤,足矣!yù再提高,以后再说。

    移民富裕了,流通商业自然兴旺,兴办工业就有了基础,已经建立信誉的银行就是把农业结余变成工业投资的桥梁。关外有煤铁,就在北面不远的鞍山站和本溪湖,都在朝廷限定的范围之外。以银行融资为本,选择吸引外资来合作开发,固然会付出资源流失、劳动力价值被剥夺的代价,却是关外工业的起步,还因外资的投入牵扯到列强的利盖科葛,成为今后外交办理的一个助力也未可知。而且,如果历史车轮没有被杨某人拨弄得偏离太多轨迹的话,未来的关外并不太平,工矿企业拥有一个合适的“外资“招牌,也能在战乱中很好的保存下来。

    甚至,杨格已经把吸引外资的目光定位在法国、美国和德国资本家身上。

    当今世界以英俄争霸为主线,英国资本要在俄国势力范围内落地生根,不可能,或者说难度很大,英国资本家也绝对不会来冒险;俄国资本绝不考虑,那是具有强大的南下、东进扩张劣根的资本,被日本强烈敌视,也势必是杨格的敌人。

    排除了争霸的英国和俄国后,还有法国、德国、美国资本有实力进入东北,三家各有优劣。

    拿破仑时代结束后,法国与俄国是传统的盟友,俄国经济和工业在很大程度上是依赖法国的支持和技术。因此法国人在俄国自认为的势力范围内投资没有多大问题。

    德国和俄国之间还存在神圣同盟条约,俄国陆军还在德国派有考察团,这一点,军事历史上说的明明白白。德国同时又是英国的亲戚,现在的德国以陆军为圭,尚未扩大海军与英国造成利盖矛盾,可以在英、俄对立中左右逢源,其资本落脚在俄国视为势力范围的关外也没多大问题。

    隐隐提防俄国东进策略的美国资本进入关外的难度就稍微大了一些,但是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吸引美国资本的可靠xìng最强、安全xìng最高。

    放着宝山,就不怕那些逐利的国际资本不来!保守封闭只会让中国自外于世界,落后的,没资金、没技术的中围要发展,还得利用列强的资本和技术,以及在世界规则中的决策地位,以吸引外资开发得到相对公平的待遇。

    付出才有回报!

    现在的杨格寄希望于谈判的李鸿章能以海城收复、北洋舰队仍然存在而强势一些,遏制日本快速发展的势头。再利用吸弓与俄国同盟的资本进入东北,让俄国在蠢蠢yù动之时要考虑欧洲战略格局对盟国的依赖程度,从而放缓对东北的侵吞步伐,为自己争取一段发展实力、整军经武的时间。

    日本的大陆政策,俄国的东进政策分别遇到阻力之后,势必稍有耽搁,可是,两国基本利益决定的国策最终碰撞在一起的可能xìng依然存在,而且相当的大。

    移民实边是杨格积累实力的发端,是撬动满清中国政局和远东格局的杜杆,是杨某人强国战略的第一步,焉能被各方阻力所挡?真要有人来挡,那没办法,只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喽!!。

161 【不可协调的战略】

    桂太郎和山地牙,治在汤池堡的会议,为第一军、第二军的联席会议作了铺垫,在海城丢失、和谈开启的现实局面下,大山岩和野津道贯不得不放弃各自的心思,在汤池堡召开两军高级军事会议。豆腐小说无弹窗www.uu234.net

    山东作战军已经不存在了,第二军麾下有第一、第二、第六师团,实力远比只有遭受重创的第三、第五师团的第一军强大。军队是一个以实力说话的地方,何况大山岩是大将军衔,野津道贯只是中将。故而,汤池堡军议实际上由大山岩一手主导,第二军是主角,第一军充当配角都有些勉强。

    参与会议的是旅团级以上高级将领,此时,人人手上都有一份文件。

    大山岩大将亲自读出文件上的内容:杨格,清国直隶省河间府献县人氏,出生年月不详,祖籍地不可考,父母双亡,无亲无故。1894年2月入功字军,钥转为正勇,6月随聂士成经海运到朝鲜,在朝鲜牙山、平壤、鸭绿江战役中表现平平;10月从凤凰城溃逃,因与部伍失散被镇边军收容加入斥候队,在林盘子村与我第五师团某大队的交火后逃走组在赛马集战役中是依克唐阿的主任作战参谋,在细河战役中是聂士成的主任作战参谋,在草河堡一战中是清国武毅军中营管带,实际指挥了草河堡战役以武毅军帮统的身份实际控制这支军队,南下海城作战,孤军穿插青苔峪堡、岫岩,指挥飞发起黄花甸、大房身战役、析木城二道河子、青苔峪堡、王家堡、小偏岭等阻击战组他是清**队第四次反攻海城的实际最高指挥官。”

    悄报是详细的,点差说杨格头上没有巅子了。

    “此人xìng格坚毅、倔强,在战术上多有创新,战略眼光远超清军将领,也不会服从没有战略思想的胡乱命令。最典型的例子有两个,一个是拒绝宋庆的命令去牛庄集结,反而孤军深入岫岩;一个是拒绝随聂士成撤回直隶,以辞职和鼓动哗变为手段,破坏了大本营的调虎离山计划。身为军人,本官不得不说,杨格是一个卓越的军事指挥官。”不管心中有多么痛恨杨格,那些手下败将们还是在大将的评语之后微微点头。痛恨,是因为被杨格击败;痛恨,是因为自己已经生出对杨格的忌惮之情,甚至还有一丝畏惧。大日本帝国陆军将领必须杜绝畏惧、痛恨畏惧。

    大山岩向后一摆手,一名中佐参谋和一名军曹在墙上巅出一幅地围来。

    “因为轻敌、战术上的守旧、部队长缺乏必要的战略眼光和主动xìng,我们在杨格和他武毅先锋军手中屡屡吃亏。但是,辽东战场的主动权依然在我!清军自攻克海城后只在太平山一带发起进攻,从战略战术眼光来看,这是无谓的、令人厌烦的进攻。以至于第一、第二军司令部都错误的判断了敌军意图,在太平山、唐王山投入了过多的关注。如今,清军防御态势已明,正是我军集结主力,主动出击之时。出击,是为配合外交谈判令清国不得不接受大日本帝国提出的条件……”交出北洋舰队和威海卫,由帝国占领天津,奉天由两国共管,赔偿全部战费。”

    说到日本提出的和谈条件,连大山岩都觉得不可能,更觉得放弃山东作战之失策,由此,一股浓浓的倦怠感袭上心头。他略停顿了一些,调整自己的情绪倾向于jī动、热情后,又道:“现在,我们要解决的问题是确定主攻方向,有二,第一,反攻海城,得手后沿辽南大道北进奉天城;第二,从太平山出击营口,得手后向田庄台发展进攻,在大辽河以西堵住辽东清军的退路并威胁锦州。如何抉择,请诸君发表高论。”

    第二军的将领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第一军的将领们几乎都板着脸,并无建言的打算。在第一军眼里,辽东战事失利是因为第二军拘泥于登陆山东作战计划,错失了击败辽东清军的良机。并使得第一军分别在东路和海城孤军作战,损失惨重。

    对第二军,第一军将领们满怀怨气。这种怨气来自钱略上的分歧,更有一个个,事实加以佐证……第三师团在海城被攻击时,第六师团之大寺旅团竟然听闻枪炮声依然以常速行军;王家堡攻击作战,西宽旅团让第五师团所部打头阵,几乎全大队丧失;黄花甸作战,乃是西宽旅团行动迟缓,未能按期柢达岫岩使然№几乎只要是两军协同作战就会出纰漏,而受害者往往都是第一军所部。

    想必清日战争结束后,日本军界会因此爆发出一场大争论、大地震。总而言之,第一军的失败就是第二军的不配合或者消极配合造成的!

    事实上,大山岩发出召开联席会议的邀请已经过了六天,第一军才做出回应。宝贵的时间就耽搁了不少,如今,清军在海城的防御已经形成,他们沿着城南的河流布防,在东南的莽麦山设置了坚固的防御阵地,在城西南角布置了主力炮兵群。

    这部炮群曾在淮军撤退,乃木旅团反击时大规模炮击太平山,以至于乃木的反突击作战功败垂成,久攻疲惫的淮军安然撤退。

    面对如杨格这样的对手,谁都会头疼!

    大山岩大将也头疼,自觉依靠第二军没有把握击败当面的八万余清军,这才向第一军伸出手去,得到的是冷冷的、淡淡的回应。

    按照会议礼节,主人大山岩大将说完之后,应该是客人第一军司令官野津道贯中将就此说几句,然后才是各人发表看法。可是第一军众人都没发言的意思知道大山岩大将腹案的第二军众将又不能主动开口。

    大将是以大寺旅团配合第三师团,再加上第一军抽调整补完毕的立见旅团,从析木城和海城南面钳制杨格所部武毅先锋军;第二军主力则从乃木旅团占据的太平山出击营口以海军战舰的炮击为掩护,夺取营口向田庄台发展胜利。

    一个让第一军积峙强硬的杨格,第二军打软弱淮军、攫取最大战果的计划,能顺利达成吗?

    久久的冷场后,大山岩不得不出声了,他温言向野津道贯说:“野津君请说一说第一军的作战计划吧?”

    帝国的利益始终是第一位,纵然心中对大山岩抱有太多不满,野津道贯也不可能在人家主动询问时箴默不言。但是,既然要说到作战方略,就必须建立在两军共同承担责任的基础上。再把第一军分解成两个战役单位使用,不行;再让第一军单独承担对清国武毅先锋军的打击责任,也不行。

    “大将阁下。本官认为两军协力,集中兵力先行消灭海城之清国武毅先锋军乃是上策。分兵作战,两个方向的力量都比较薄弱无法取得决定xìng的突破,与大本营用突破配合和谈的策略不符。而且,杨格之狡猾乃是两军将领都曾领教过的,第一军若要抽调主力到南路作战,势必要保障青苔峪堡和析木城的安全势必要留足够兵力在凤凰城一线与清国老将陈堤所部对峙。如此第一军能够集中到海城战线的兵力不多,只能以第三师团作为辅助力量策应第二军向海城发起攻击作战。”

    大山岩起身走到地图前,略看了看,叹息道:“唉~~今日之海城绝非去年……”月的海城可比。沙河已经完全解冻,平均水位在口厘米,码头深陷处有两米,码头上游最浅水处也有的厘米。并且,从唐王山沿着沙河到莽麦山以南这一线,完全在清军炮火威胁之下强攻注定要付出我方不愿意承担的代价。避实击虚,乃是我军当前应当取用的策略。”

    端坐着,野津道贯冷冷的说道:“消灭武毅先锋军,就是消灭清**队牛志。”

    “谈何容易?”大将走到会议桌前拿起另一份文件,看了看说:“杨格发起海城攻击战之前,武毅先锋军有兵员讹四名。经过近二十天的补主,呃需要说明一点的是,聂士成率军回到直隶整编之后,编组原先留驻直隶的淮军为后备力量,开往辽东加入武毅先锋军,以取得新的战法、战术和提高士气。据估计,目前的武毅先锋军实际兵员有,心。……”臣凹左右。这个估计,是从淮军辽东前敌营务处调拨给武毅先锋军军务费用中推测出来的,准确度极高。野津君,我们不得不承认,清国武毅先锋军或许在士兵训练、悄战意志方面不如我们,可是,杨格每次都利用出奇的战术,高超的指挥手段将他们拥有的战力最大地发挥出来。执着于消灭杨格,我军很可能陷入海城这个泥潭之中。”

    野津道贯心里也有估计,要消灭据海城而守的杨格所部旧曲人,日军至少要调动五万左右的兵力,也就是两个半主力师团。

    在辽东日军只有五个师团。其中,依靠预备兵整补后的第五师团无法全部调集到海城来,而且装备低劣、武器制式不一,有缴获清军的,有老旧的名年甚至B年式,也有部分¢年式。新补士兵训练也很不充分,在第五师团叠次遭到打击之后,士气之低落已经到了最低点。

    难以用来攻击坚城!

    第三师团刚刚遭遇严重挫败,损失了一个步兵联队的全部和一半炮兵。整体战力下降了四成之多,正在整补中的第三师团也没有攻坚的能力。

    手里没有强大战力的野津道贯清楚的看到,对手很强悍,不消灭他,大将所谓“避实击虚”的战略肯定会被从晾甲山出击的武毅先锋军破坏,甚至落入极其被动的境地。从某种意义来说,消灭杨格和武毅先锋军,就是消灭整个清国的柢抗力!

    中将不敢去想象五年后,十年后的清**队会是何等模样?有一点可以确定比开战之初的清军强百倍,比目前的武毅先锋军强数倍!

    一个,要在海军的配合下夺取营口,威胁锦州,达到配合和谈的目的;一个要在海城彻底消灭杨格和武毅先锋军,以根绝清**队革新、进步的希望,同样能达到配合和谈的目的。

    两种意见无法协调,只能报给大本营仲裁。!。

162 【衣钵传人】

    1895年3月23日,〖日〗本国山口县马关。

    在街道两侧一群群的浪人、fù孺的辱骂声中,李鸿章、李经方、罗丰禄、伍廷芳以及美国顾问科士达一行依靠〖警〗察开道才进入赤神间宫旁边的高级料理店谈判会场春帆楼。

    对于那些辱骂声,李鸿章很能理解,山口县乃是第五师团兵员地之一,还为〖日〗本天皇提供御亲兵(近卫师团)兵员。杨格和武毅军在辽阳东路、岫岩打得第五师团丢盔卸甲,前后打死、俘虏日军几千人。

    这些人,最少有三分之一是山口县人,如今大多都在马厂的俘虏营里。

    〖日〗本平民越骂得厉害,李鸿章和一行随从心里就觉得越舒服。

    进入会场,看到身穿燕尾服的〖日〗本国首相伊藤博文和外交大臣陆奥宗光礼貌的起身迎接,李鸿章也在脸上摆出了礼貌的微笑,双方略略寒暄几句,分席而坐,开始第三天的谈判。

    伊藤博文蓄着浓密的huā白胡须,外表谦和、礼貌,待李鸿章坐下后,他起身道:“中堂,正式谈判之前,本人代表〖日〗本帝国政府向贵国代表团宣布一个事实,西元1894年3月22日下午三时,帝国海军水兵队在澎湖登陆,澎湖、台湾已经成为战区。、,

    乍闻噩耗,李鸿章身边的李经责不禁颤抖一下,随即就被一双苍老而有力的手攥住手腕。

    端坐椅子上李鸿章微微点头,甚至向伊藤博文鞠了半躬,说:“感谢首相阁下及时通报本官,那么,贵国的意思是要把澎湖和台湾将列入和谈范围喽?”

    “正是。”

    《杨格呈李中堂书》最后一页的文字,在李鸿章的脑海中清晰无比,就像历历在目一般。日军偷袭澎湖,威胁台湾,并将两地划入战区杨格在呈文中已经做出准确预料。令人无可奈何的是,〖日〗本联合舰队主力都在威海外海封锁北洋舰队时,南洋水师、两广水师畏敌如虎,竟然不敢北上,也不能确保台湾海峡的安全,让日军竟然轻易的在澎湖登陆。可恨呐!有些人总想借这次和谈把李某人搞臭、撵下台,为此竟然不顾国家之大义。就是这些人往往把自己粉饰成为最爱国的清流人物,意气jī扬的痛斥“丧权辱国”者。殊为可恨呐!

    此时的李鸿章虽然暗恨政敌,痛恨〖日〗本人的狡狯卑鄙,却在心中隐隐有一丝欣慰之意。为何?因为杨格说中了这个事儿。因为杨格在辽东挥军收复了海城,令日军难有寸进,陷入辽东战场而不可自拔。因为杨格表现出来的不仅仅是卓越的军事才华,还有作为战略家的眼光和强大的预见能力。

    此番出行和谈,李某人无论怎么谈回国后都是一片骂声。天朝上国就算与蕞尔小国签个平等协议,在国人心目中也是耻辱,何况日军还在辽东,还封锁了山东威海,又登陆澎湖签订和议肯定更不如人意。李鸿章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对北洋事务也做了安排,今日之印证,充分证明了安排之正确xìng,还应该给杨格以更大的责任,让他挑起领导淮军的担子来!

    在心中选定了继承淮系衣钵的人选后李鸿章自然带有几分欣慰和淡定。

    “首相阁下,昨日议论的停火一事,贵国最终答复为何?停火又是否包括澎湖、台湾?”

    “中堂我国政府认为,中堂不答应20日提出的基本条件停火几无可能。”李鸿章向右摆头,李经方拿出一份文书来,从桌面上推到陆奥宗光面前。陆奥宗光迅速浏览了一遍,递给伊藤博文。

    “不可能!仅仅赔款八千万两,割让辽东实际占领区,承认朝葬独立地位,从这三项条件中,本人没有看到中堂达成和平的诚意。

    此议,〖日〗本帝国政府无法接受,天皇陛下的御亲兵将会按照既定计划向台湾发起进攻。中堂,台湾有多少军队可以抵挡精锐善战的御亲兵,您清楚,本人也清楚。嗯……实不相瞒,如果今日两国无法就停火基本条件达成一致的话,明日,也就是3月24日,帝国陆军第一、第二两军十五万大军将向海城发起最猛烈的进攻!第四师团也将重新集结,开向辽东。”

    此时的李鸿章对杨格的信心已经到达极致的程度,听闻伊藤博文威胁的言语,看着伊藤博文右眉头和右脸上的两颗大黑痣频频跳动,心觉可笑的他淡淡地问道:“伊藤阁下认为贵国陆军第二次攻克海城需要多长时间?”

    伊藤博文愣住了,今天的李鸿章和昨天的李鸿章判若两人呐!昨天,李鸿章还在竭力的要求停火,为此甚至有些低声下气。今天,停火与否好像对这位清国特等全权大臣已然不重要了。

    李鸿章追问了一句:“阁下,可否见告你的判断呢?,长州藩魁首被李鸿章的气定神闲jī怒了,伸出一指道:“一天!”

    李鸿章决定结束今天的会谈,起身道:“那,明日李某在此恭候阁下大驾,你我乃是老友,品茗谈笑叙旧,坐等战果出来后再行会商停火之事,如何?”

    在突然变得无比硬气的李鸿章面前,已经放出大话的伊藤博文只能点头同意。礼貌的送走李鸿章一行以后,他向陆奥宗光说:“我很后悔中了李鸿章的jī将之法,为此,必须想一个弥补的办法来。陆奥君,大山岩大将对强攻海城有畏怯之意,明日一战的结果如何难以预料,但是,你我的责任是在帝国陆军依然在辽东占据主动优势之时,把帝国的利益在谈判桌上最大化。”

    “阁下,李鸿章的态度突然转向强硬,很值得怀疑。如果是在一开始就因为清军收复海城而强硬,可以理解。但是,在今天得知我军已经登陆澎湖时才由软弱转向强硬,令人无法理解。我认为,李鸿章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计划。”

    公开指名要李鸿章出面谈判,这本来就是熟悉李鸿章,熟悉清国政局的伊藤博文的诡计。

    他给了李鸿章一个两难的选择,第一,拒绝出任和谈代表,给列强一个破坏和平的印象,反衬出〖日〗本政府在解决清日战争问题上的“文明”和主动,那么,向列强贷款继续优势下的战争就更容易了。

    第二,李鸿章答应出任和谈代表,势必会在军事劣势中签订不利于清国的条约,清国可以与西洋强国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却不能接受与〖日〗本签订此类条约。李鸿章肯定知道这一点,既然选择来了,就势必希望尽快的达成和议,以免久离天津,大权旁落。

    没有了大权,达成协议后的李鸿章势必被清国人千夫所指。在保住自身权位的先决条件下,威胁李鸿章要以驻军天津(直隶总督驻地)

    为停火条件,故意拖延谈判时间,都是打乱李鸿章谈判阵脚,迫使其在内外压迫下尽快签订最利于〖日〗本的条约。

    一切都按照既定计划…顺利的进行着,今日的变故实在出乎伊藤博文的意料之外,也令他因此有些慌了手脚,反而落入李鸿章的jī将法之中。

    日军第三师团曾经在一天之内拿下海城,伊藤博文不能说,现在有十五万大军了,还要两天甚至更久的时间吧?那是示弱!那会助长李鸿章的顽抗之心!那会令〖日〗本政府的整个谈判策略瓦解!

    身为长州藩二魁首之一,伊藤博文深知依靠倾向于攻击营口的大山岩指挥并不齐心的两军攻打海城,结果不如人意的可能xìng极大。那么,就势必要想一个法子出来,打击李鸿章的嚣张气焰,只要李鸿章软弱下来,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伊藤博文就能从谈划桌子上拿到。

    “陆奥君,你安排一个可靠的人,在附近的抗议人群中找一个有高度爱国热枕、枪法精准者,嗯……实在不行就找一个军人,消除所有军人身份,给他一支手枪,明日如果我军不能拿下海城,我就宣布休会,嗯?”

    陆奥宗光惊讶的看着伊藤博文,少顷才说:“杀死李鸿章,列强余川”

    “击伤,不要打要害,只要轻伤,惊吓一下就行。李中堂是快七十岁的老人了,经不得什么惊吓。”

    陆奥宗光心领神会,告辞而去。

    伊藤博文独自坐在靠窗处,目光越过鳞次栉比的屋顶望向繁忙的港口,心中充满了对国家前途的担心。

    一个在维新后开始逐步工业化的国家,要真正的赢得列强的认可,加入到世界强国的行列之中,就必须拿出足够的实力来证明。一个工业化的国家,自身没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完全依靠进口原材料支持文明工业国的标志xìng产业一钢铁,在整个世界都难以找到。一个yù图走向强国之林,建立东亚新秩序的〖日〗本,却没有足够的田地来产出粮食,供给随着维新以来暴增的人口所需

    生存、强大,从维新以来逐步实现的强国梦想,今天似乎遭遇到了极大的障碍。难道,〖日〗本只能成为一个国土狭小土地贫瘠的岛国、

    弱国、小国吗?难道,关白丰臣秀吉在三百多年前的征战已经决定了〖日〗本的宿命吗?

    不!一个软弱、落后的清国给了〖日〗本一个绝佳的机会。击败清国,〖日〗本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以此为基础成就真正的大国梦想。

    这,是伊藤博文毕生的追求。

    明天,明天,明天的辽东战场上,大和的勇士们会否为他们的首相和天皇带来佳音呢?!。

163 【死亡地带】

    杨格一身普通士卒的号褂,腰间还是扎着日本皮带,却不似别的官长那般,要么挎着转轮手枪,要么挎着腰刀。他的腰间是一个公文包和两个子弹盒,肩上是一杆友年式步枪,十足的一个小卒,站在海城县衙门口,跟把门的几乎没有区别。

    二品总兵当然不会给人把门,他在等人,等湘军前锋军统领李光久过完大烟瘾之后巡视前沿。

    送出七百多条枪,换来的是淮军曾经装备却被丢弃在朝鲜的赛电枪、格林连珠炮和诺登费尔德连珠炮。这些东西是从湘军前锋军借调的,杨格只要了武器弹药和射手,营、哨官一个都没要,由前沿的武毅先锋军哨、排长负责指挥机枪班、组。

    原因很简单,也就是杨格在此等候的原因。淮军、老湘军、练军都是用德式操典,为何以前连战连败?为何出现距离两里就开枪的现象?不是经过德国教习训练的士卒的错,而是那些官老爷们的错,这些人身份特殊,不会跟小兵一样参与训练(武备出身者除外,此时的武备生大多为哨、队官弁),也不会主动去学习新式战术战法。士卒在训练,管带、哨官们在喝茶聊天或者抽大烟,在他们的指挥下,一切奇怪的、可笑的现象都会发生。

    要兵不要官,几乎成为杨格从别军调人的原则,一如整编奉军。

    李光久伸着懒腰出门了,一时间没看清楚门口站着的小兵就是杨格看看天sè还嘀咕了一句:“杨镇台说好了下午巡视前沿,怎么还没来?”

    “李道台杨某在此。”

    “哟,哟!”李光久擦擦眼睛,看清楚真是杨格后,连声道:“还真是杨镇台,怎么这副打扮?”

    杨格当然不会对嘴里喷出鸦片烟味的李光久动怒,犯不着,还得好生说话,毕竟人家虽然抽大烟,作战也算勇敢,还借调了武器和人员给武毅先锋军为人尚算不错。

    “李道台……”

    “杨镇台!”李光久拿腔拿调的一字一句说了,又笑道:“致之啊老哥我四十有八要说论年纪,你家大侄子都比你年长。这论官位吧,你是二品大员红顶子、黄马褂,赏戴花翎是迟早的事儿老哥我还是从三品候补道。镇台啊,道台啊,听着生分不如就结个忘年交吧,算我高攀啦!”

    杨格连忙摆手表示客气也换了称呼,说:“健斋兄言重了,要说高攀啊,是杨格高攀你才是,你是异爷啊。”

    李光久承袭父荫为三等男爵,他也以父亲李续宾的勇悍善战为榜样,颇有悍将之风,只是沾染了大烟,让他在人前的形象打了折扣而已。

    “好说,好说,咱们就结个忘年交。改明儿不打战了,你来江南,我让你大侄子给你行大礼,哈哈!”

    “健斋兄,还是换一身衣服在巡视前沿吧。唐王山在日军手里,山上有炮,鬼子用望远镜完全能看到城南情形,你这一身三品官服出现,还不招来鬼子的炮火啊?”

    “得,还是老弟说的对,我这就去换。哼,得空老子一定把唐王山拿下来!”

    见李光久返身进门,杨格微微摇头。凭湘军、淮军,太平山拿不下来,唐王山也就拿不下来。自己能轻松拿下双龙山进占海城,施心雄的huò敌建议有功,奇袭效果有功,炮兵有功,三者缺一不可。真要实打实的强攻唐王山,现在的武毅先锋军也未必能成。

    当然了,李光久就是一个说法而已,不能当真。

    二人一边聊天一边出了南门,巡视前沿。

    自7日拿下海城之后,长顺所部吉字军在晾甲山设防:宋庆所部在强攻太平山不下后退守验军堡一线,以宋占标率2、3营及乃炮,哨、包锐锋骑兵营协防:德州总兵镇标”2、3营沿沙河从晾甲山南侧开始到养麦山下布防,担任正面防御任务,以4、5、6、7、8营为预备队:延山营驻守养麦山监视析木城来路的罗家堡方向、龚弼营驻守双龙山,为延山营侧翼:寿山率镇边军步队三营、敌忾军步队两营驻守三堆土,随时增援延山、龚弼,实际负责城东防御。

    武毅先锋军炮兵营主力坠门乃炮在城西南角放列:黑军炮队集中了。门夕炮由李国良指挥,在养麦山后放列:双龙山上的口门冶野炮原地未动,可用火炮居高射击的最大射程堪堪打到沙河南岸。依克唐阿设前指挥部于欢喜山,由老湘军前锋军五个营把守,为总预备队。

    另有镇东军从吉洞峪方向威胁析木城。

    沙河北岸,人工造成的沟壑纵横,除了必要处用麻袋装填砂土加固外,整个防线上没有一处阵地突出地表。被杨格称为机枪阵地的连珠炮阵地在整个前沿阵地的第二道防线,以隐蔽、宽射界和便于机动为要点构筑了阵地。

    海城内有的是门板、屋檀子,对麻木的国人心存怨念的杨格老实不客气的下令能用的统统拆来用。反正如今天气暖和了,没门板挡风也冻不死人。实在觉着没门板不安生,你可以搬到耿庄子以及更北面的地方啊,武毅先锋军早已经准备好了营帐,去甘泉堡更能住进屋子里。

    杨格跳进机枪阵地,一名黄星军士赶紧招呼射手们躲开,并未行礼。武毅先锋军战术条令中有规定,战地前沿不得行礼,不得簇拥指挥员。

    机枪阵地全部在夜间构筑,堑壕深四尺,机枪火线以上用培实的砂土覆盖,只留出大约强度的方向射界。柱头、擅条为基本结构搭建了顶盖,基本能承受一发7搅弹的直接命中,真要有第二发炮弹飞来那可是中了大彩了。老兵们都知道躲炮弹坑防炮击最安全,因为两发炮弹同一落点的几率小于万分之一。武毅先锋军炮营的弟兄们更清楚就算不改变火炮的射击诸元,连发十炮,在乃炮九里的最大射程**弹自然散布直径为三十丈左右。

    巧度的射界经过精心的测算,每门连珠炮的距离,阵地方位、预备阵地和防御重点方向都绘制在图上,如炮兵阵地的炮位图一般。老湘军前锋军带来两tǐng不太可靠的金陵造赛电枪(马克沁式水冷重机枪),四门江南造连珠炮,两门诺登飞连珠炮,一起构成了一道面向沙河南岸的火网。

    日军要强攻海城最容易、最便捷的就是渡河而击,直扑南门。其他方向都要仰攻高地西有晾甲山北有欢喜山,东南有养麦山,东北有双龙山,以前的奉军和威字练军轻易就放弃了地利和海城此时的武毅先锋军及其友军可没放弃阵地的雅好。

    故而,明知清军布防严密,日军把主攻方向放在南门沙河码头的可能xìng最大只要日军突破河防就能向东插到养麦山下,向西插到晾甲山背后取得制高点之后炮击海城,那就几乎可以视作攻下海城了。

    李光久在一旁看着杨格操纵连珠炮左右摆动,检查射界和射击姿势的合理xìng,无趣啊,看不太懂,只听杨格说是给鬼子制造一个死亡地带,究竟能收获多大战果,尚未可知啊!

    对岸的鬼子也真安静,安静的有些诡异。昨天还在打枪打炮来着,今儿怎么了?

    “致之啊,鬼子明天真的会发起进攻?”

    “一定会。”

    “你真的确定?为何?”

    “感觉。”示意黄星军士和射手们把垫在枪架下的木条抽调一块后,杨格头左右摆动枪身,对李光久的问题几乎就是随口应答。

    他没心思跟大烟鬼叽歪,这今年代的重机枪、连珠炮都没有设计高低调节机构,无法遂行超越射击和远程射击,只能利用黑火药赋予弹头的最大稳定弹道距离平射,表尺分划就说明了这一点。因此,杨格只能考虑最大化的利用这种武器的火力密度和火力持续xìng,为每个阵地设定好射界,争取在实战中实现更多的侧射。

    “好了,军士,你的射界方位参照物是什么?”

    黄星军士立即靠近xiōng墙指向前方道:“报告统领,方位参照物有近、中、远三个层次和左、中、右三个地境,参照物依次为码头系缆石、对岸大柳树、路口草屋的东侧矮墙、土埂最高点、歪脖子柞树、小坟包。完毕!”

    “凌富贵,不错。”

    “报告统领,标下已经改名了,凌厉,厉害的厉!”

    “噢?”杨格听说了,各营官兵现在改名成风,以前的啥狗蛋啊,柱子啊,富贵啊,招财啊”统统没了,那些个营哨文书们把一个个弟兄们煽动得热血沸腾,纷纷向落后的名字告别,要用新的、有积极意义的名字。

    凌富贵变成凌厉,嗯……”看来陈固的工作没白做,接下来,思想工作就要系统化喽,讲故事、说道理的办法太单一,弟兄们迟早会腻歪的。

    “名字更不错,这一仗好好打!有了这个东西……”伸手拍了拍连珠炮,杨格用jī励的眼神看着凌富贵,哦,凌厉,说:“战功少不了,杀三十个鬼子以上,我给你摘下黄星,换上有肩章的新军衣。”

    “是!”兴奋的回答着,凌厉还是恪守着条令没有行礼。统领大人的意思很清楚,杀三十个鬼子,黄星军士就升排长,战后铨叙,说不得就是九品外委把总,正儿八经的官身,可算是光宗耀祖了。

    一旁的七个湘军弟兄齐齐的看向自己的统领。

    李光久哪肯落后,高声道:“你们听好喽,三十个鬼子,伙勇转正勇,正勇升什长,什长升哨长,另外赏银加倍!”

    “谢大人!”

    “好好跟着武毅先锋军的兄弟干,少不了功劳!”

    留下一句话,李光久快步追向已经远去杨格,爵爷也想立功受赏、加官进爵呐!不跟紧杨某人,说不得还是武毅先锋军吃肉,湘军喝汤的结果,就像前番攻克海城那…!。

164 【24日清晨】

    “咚、咚咚!”

    有清一朝已经成为摆设的登闻鼓在黎明时分敲响了,咚咚的鼓声惊破了紫禁城内的肃静。

    蓦闻鼓声,大多数人都反应不过来究竟是何声响,直到有个小太监突喊一声“登闻鼓”之后,人们才醒悟过来,纷纷向自己的主子所在寝宫跑去。

    “非军国大事,非奇冤惨案,非事关大贪大恶,擅敲登闻鼓者,重罪!”皇极殿外,在京满王公、贝勒、贝子、辅国镇国将军、骑都尉,宗室、勋贵、黄带子、红带子、亲军、虎枪营校黑压压的一片,尽皆跪伏在地。当内殿大门开启时,齐声号泣,更有满头白发的宗室长霜膝行向前,嘶声高喊:“圣上呐,老佛爷呐,万万不可开柳条边呐,那是咱们满人的老家,大清国的根本之地啊!奴才等就算是死上一百回,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汉人占了咱龙兴之地,坏了咱龙脉风水,从此,大清国多灾多难呐!”

    跪伏的众人齐齐磕头道:“请圣上、老佛爷三思!”

    内殿里出来的是一群蓝翎shì卫,分别站立两排后并无动静。倒是宫门口生出一场扰动来那是参加早朝的廷臣们被跪伏的人群所阻,更有一些人冲着恭亲王奕*的六人抬轿子破口大骂“鬼子六!败家子!

    卖国贼!”

    1895年36月24日的一大早,大清国的帝都皇城之内就上演了这么一幕。

    “咣咣咣”辽东的拂晓来得京师更早一些,在那些宗室勋贵们敲击登闻鼓之时,辽东日军以猛烈的炮击发起了一场规模空前的会战。

    十万日军携带140多门野炮、20多门重炮,兵分三路同时发动,东路从析木城向罗家堡子攻击前进,中路用野战重炮兵轰击海城南门的沙河北岸,西路从太平山出发进击七里沟之淮军前哨部队希字军。

    猛烈的炮击和乃木旅团的白刃突击下,希字军统领蒋希夷脱离营队率先退向验军堡,前哨崩溃!唐王山之第三师团第五旅团趁机腰击溃军,引发了希字军整体大崩溃。6时许,西路日军前锋已近验军堡。

    坏消息刚刚传到欢喜山的依克唐阿前指,杨格就出现在几位将帅面前。

    “鬼子的重点在南门,西路日军很快就会从验军堡以南转折向东偏北攻击前进依帅欢喜山随时可能受敌,您还是回甘泉堡去吧。”“走?”依克唐阿眉头一挑,返身走到虎皮座前,瞪视杨格一眼,坐下,道:“本帅哪里也不去,死都死在这张虎皮椅子上。致之,你要我走意思是守不住海城?”

    “鬼子来势汹汹,希字军崩溃实在出乎意料,日军迂回城北之势已成,欢喜山即将成为交火前沿,不再适合驻扎全军之前线指挥部。依帅时间紧迫,请撤下去吧,欢喜山将成为敌我两军反复争夺之地。”三攻欢喜山不下,好不容易借着杨格的东风上来了,还设置了前指,依克唐阿哪肯轻易离开?

    “你不是说鬼子重点在南门吗?”

    “西路迂回之敌军肯定会拼死进攻来牵制我军配合其主力在南门的突破。所以,北门欢喜山的战斗一定非常jī烈,日军也一定会不惜代价反复攻击欢喜山。依帅此地不宜久留,你在此地杨格在南门也不安心呐!”

    “那,我退到双龙山。”杨格缓缓摇头,突然向依克唐阿身边的福海等人喝道:“来人,架依帅走,去甘泉堡!还不快动手!?”

    福海略一愣,随即醒悟过来,一挥手招呼手下弟兄,又率先一步从依克唐阿身后挟了老帅的椅背,其他几人上前,抬了椅子就走。依克唐阿怒声喝斥,哪知自己亲卫们一个个吃了猪油méng了心,全然不听老帅命令,只顾抬着老帅低头猛走。

    日军对南门的炮击还在持续,似乎小鬼子有打不完的炮弹一般。

    重野炮、重臼炮炮弹混杂在野炮、山炮炮弹之中纷纷落下,将整个沙河北、南城门外炸成一片火海。

    “赔!”一发重炮弹击中海城城墙,顿时在城墙根向上两米处轰出一个大口子,砖石向四周飞出,烟尘把清晨的天光都遮蔽了一大半,令人觉得刚刚开始天亮就又要天黑了一般。

    距离海城占里的罗家堡子,镇边军马队与敌稍一接触就飞速撤退,荞麦山上,延山和李国良并肩站在山头,借着东边的天光用望远镜观察南面偏东方向来敌情况。根据防御作战计划估计,来敌是第六师团大寺旅团和第五师团一部,总数有七千人到一万人之间。

    观察一会儿之后,延山偏头看了看陷入火海硝烟之中的南门,不禁嘀咕:“小鬼子瞎轰个什么劲儿呢?真是!”

    “杨镇台真是神机妙算呐,哎,shì卫大人,你说杨大人怎么就猜到鬼子会在今天的此时发起进攻呢?”

    延山白了李国良一眼,就着手里的望远镜在他的顶子上敲了敲,说:“谈判都四天了,没什么消息传过来,想必鬼子在谈判上讨不到好,就只能以强攻海城为威胁了。此地,谈判会上,乃是一体的,你明白吗?”

    “老实说,不太明白。”李国良摇摇头,他虽然跟着杨格学了不少炮兵新战法,却恪于阶级过低,未曾听过杨格讲时局政治,哪能像延山那样长进飞快呢?

    “打过这一战,守住荞麦山,你就明白了,下去准备吧!”

    “辄!”

    “嗯?!”

    “是!”

    老帅依克唐阿刚刚撤离欢喜山,老湘军李光久部一个营就在山下与鬼子交了火,鬼子推进太快没炮火支持,老湘军在山下的那个营也没炮火,双方以排枪交火一阵后,日军以白刃战姿态发起突击,湘军退向欢喜山。双龙山上的炮火打响,炮弹在tǐng着刺刀蜂拥而上的日军群中炸开。李光久指挥山头两个营趁机反击,日军受挫,暂时退去。

    七时许,天光大亮。

    “咣咣…………”日军炮火向海城南门内延伸。

    镇标帮统李樾高声喝令:“听我命令,以哨一字纵队,以信号旗所示为节点,穿越炮火,进入阵地!”

    日军的排炮轰击中,在一面红sè小旗的指挥下,武毅先锋军德州镇标1、2、3营两千余官兵从城西南根下,城南门内、荞麦山西侧预备阵地,利用日军炮击的短短间隙,或猛冲、或卧倒,以梯次跃进法进入已经是一片狼藉的南门河岸阵地,立即抢修工事。

    此时,东路日军前哨部队已经逼近荞麦山以南五里处,拉开战线,等待炮兵跟进后放列、轰击。

    山头的延山把日军动向看了个一清二楚,心里却又有些不踏实了。

    鬼子炮兵真的会放列在罗家堡子以北、那片柞树林南侧的路口边?他们会那么的听话,乖乖的在那里等着挨炮?步兵战术和指挥,延山算是掌握了一些,炮兵战法嘛,对一个汉军旗人出身,没有一定的格致、

    几何、数学修为的他来说,实在有些玄妙之感,无从捉mō。当然,这并非证明延山不能指挥一场步炮协同作战,随着武毅先锋军的战术条令逐渐成文、实行,很多时候只需延山按照条令规定的原则和作战计划,以一个步兵指挥官的身份要求炮兵协同即可。

    实际上,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步炮协同作战中,炮兵指挥李国良兼任了延山的参谋长。

    炮兵阵地上,七品提调施心雄仰头看着半山腰的炮兵前观所,只等信号旗出现。得益于黄huā甸之战后,奥保巩、小川又次组织第五师团展开的“战术研究会”柴田和黑田两位炮兵专家的研究成果也装进施心雄的小脑袋瓜子里,故而,大房身一战中,炮兵大尉安田信雄差一点要了杨格的命。此时嘛,七品提调施心雄只有一门心思,利用新学到的曲射战法打好这一仗,在杨大人面前表示出绝对的忠心,为天朝再建新功。

    “旗号!”一名炮长目力极佳,率先出声。

    施心雄急忙举起望远镜,解读旗号:“1号地图,甲地境,三号参照物,自行修正风偏,急速射!”

    从地图囊中拿出一号地图,从作战面地境分化中找到甲地境的三号参照物一柞树林南缘的大岩石,参照预先计算、下发的射表,再看看那棵高高的树梢上飘扬的三角旗,东南风,三级,预纠正风偏2。

    “各炮,一号射表,纠正风偏2,标准引信,榴霰弹,急速射!”

    六门火炮前后两列交叉错开放列的阵地上响起一片“蓬蓬”声,炮弹出膛,白烟弥散,尘土飞扬。六发75炮弹刚刚出膛飞出,在炮身后坐向斜坡减速的同时,早有人旋开炮尾打开炮闩,空弹筒落出,又一发炮弹在火炮回复向前的过程中装进弹膛,又一人拿起弹杵将炮弹推进到位,此时,两名炮手飞身扑在炮上,稳定住炮身后离开,一人旋转炮尾转轮关闭炮闩,举手示意中躲到一边,余人纷纷躲开,另一人顺手拉动炮绳。

    “轰!”说起复杂,其实简单,六个炮班的动作几乎一样,第二炮击发的时间也相差不过两三秒。

    “咣咣”的爆炸声从东边传来,可惜炮手们无法看到自己的战果。

    半山腰的前观所,李国良一拍大tuǐ连声叫好。没有新命令,炮弹继续以最大射速发出,一阵阵的落到敌军刚刚放列的炮兵阵地上炸开,火光闪闪中,掀起一阵阵烟尘和一个个土柱。

    山头,延山觉得不对劲,鬼子撤了?挨了几炮就撤了?咋回事?不管怎么样,得按照丙号作战预令来,炮火向敌步兵开火,掩护己方步兵发起突击。

    “传令,执行丙号作战令!2啃,跟我来!”

    战后许多,延山才得知,那一轮炮击打中了日军东路指挥官大寺安纯少将!。

165 【沙河,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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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易击溃希字军的前哨并席卷其全军,出乎大山岩的意外。

    山地元治中将趁机指挥乃木希典旅团迂回海城北的欢喜山,试图在清军“虚弱”的侧后取得突破,可惜清军早有准备,在欢喜山和双龙山的清军步炮配合下,乃木旅团被迫后撤重组,要求军团炮兵增援。继续向西发展进攻的西宽旅团在迫近验军堡时遭遇清军炮火打击,受阻,也要求炮兵增援。

    抽调军司令部集中使用的火炮一部增援第一师团,以之支持乃木旅团在欢喜山取得突破?还是按照原定作战计划,集中炮火于南门?

    大山岩大将犹豫不决间,东路传来噩耗。

    大寺安纯少将和几名佐级军官被清军炮火击中,当场殉国,第六野战炮兵联队第一大队损失惨重,在清军出击压力下,东路军被迫返回罗家堡子重整,急盼军团司令部的指导。

    乃木的顺利突击和欢喜山下受阻:大寺的阵亡和东路的退却。两个情况表达出的战乃走向截然不同,却都反映出“清军在海城防御极为坚固”这么一个事实来。

    “报告!晾甲山清军开始集结,有出击乃木旅团左侧翼的企图!”

    “报告!清军从南门、城西南和养麦山下进入河北阵地!佐久间中将阁下要求军炮群二次炮击敌河北阵地!”

    “报告!大股清军从三堆土向养麦山急进,有汇合守军进击罗家堡子之可能,东路军再次请求指导!”

    “报告…”

    参谋们在地图上快速标注出战局发展大山岩举起右手示意止住后续进来的传令军官们的报告。现在他需要安静,绝对的安静作出抉择是艰难的!会战发起不过三个小时,清军就已经呈现出反击的态势,杨格啊,你是如何把一支腐朽的军队变成强军的呢?

    “命令,第三师团第六旅团大岛久直少将接任东路支队司令官,立即组织向养麦山之敌的反击和突击。命令乃木旅团发扬帝国勇士的白刃突击精神,以决死之志强攻欢喜山。命令西宽旅团立即抽调两个大队向晾甲山开进,相机阻截晾甲山之敌,保障乃木的侧翼安全。命令炮兵,二次炮击敌军南门河岸阵地!命铝,第二军参谋长井上光少将有些担心不得已打断司令官的命令,靠近大山岩小声说道:“阁下海城是沼泽我军应当保持向营口突击的决心。”

    大山岩对山口县籍,长州藩出身的参谋长并不亲信,此时参谋长的话更是与野津道贯中将决战海城之意相违,一时间大将想不通参谋长的本意为何?那就不用想了,还是按照自己意志办理吧!

    “命令唐王山之第三师团所部,向晾甲山积极作战:命令第二师团全部、第六师团混成十二旅团由佐久间中将统一指挥,待炮火延伸后以排山倒海之势,以不克海城决不还的精神,出击!”

    海城南门河岸阵地上,随着一bōbō炮弹呼啸而来,再次陷入火海硝烟之中。,这一次,阵地上不是几个观察哨,而是武毅先锋军德州镇标整整两千两百多名官兵。纵然工事经过紧急的抢修,各营也有了挨炮击的准备,在日军近百门火炮的轮番轰击下,也是伤亡颇重。

    不断炸响的轰鸣声中,傅春祥半蹲在掩体后,身上落了一层层的砂土,在脚下传来的大地震颤中,又一阵阵的簌簌下落。只是,他听不到簌簌声,只听到脑海里的轰鸣声。

    又一发炮弹在不远处炸开,那是一个连珠炮阵地,也是整个二道防线中央地段的火力支撑点。顾不得日军炮弹次第落下,傅春祥猫腰沿着堑壕一阵猛跑,尚未跑近,一发炮弹在身后炸开,强大的冲击bō和一股令人肩背麻木的力量把他向前猛推扑倒,麻木的右肩背处转眼间就火烧火燎起来。

    中弹子了!左手反过去一mō,满手滑腻、温热之感,指间还有被血液浸湿的棉花那种呆滞的感觉。放到眼前一看,血红一片。

    “咣!”又一发炮弹在近处炸开,一名弟兄被掀飞起来,冲击bō过后,还在地面上向管带官这边爬了几下,随即就没了动静。

    妈的,咱们的炮群咋还不开炮呢?!傅春祥透出不断闪现的火光和重重硝烟向西北(城西南)看去,那里一片宁静,似乎炮群的弟兄们都睡着了一般。他知道,炮群此时不开火,是为了等着鬼子步兵的突击,炮群此时不能开火,射程远超己方乃火炮的鬼子重炮有唐王山之敌指引,只要炮群开火就会招来报复xìng炮击。因此,开火只能在最需要的时候,快打快撤!

    “起来,起来!”忖出左手,拽起身边一名弟兄,看看他左臂,还是黄星军士,再看看那张大花脸,嗯,是凌富贵。“赶修工事,检查武器,快!”

    凌富贵听不到管带官说的什么,只能从。型变化中,从战场的这个特定环境中理会到其中含义。一手扒下黑头巾,把碍事的辫子望脖子上一缠,冒着四处崩飞的霰弹抬头看了看,确定方位参照物后调整连珠炮的射击姿态,并检查武器的完好状态。另外几名湘军弟兄见他有了动作,也壮胆半蹲着四下看看,看到了管带官,也觉出没有多大危险了,乃分头协助检查武器,赶修工事,准备子弹。

    炮火打了足足二十分钟后才向北延伸。

    南城墙上,杨格站在那个被重炮轰开的豁口旁边,把整个战场收入眼底。

    鬼子在南岸出现了,从树林中、村落里、小路、大道、田埂边现身,一股股的如同浪潮一般向河岸涌来。在靠近东边就是码头的对岸日军抬着十多条小船或者木筏子:更东边的日军则脱下棉kù只在下身兜了一条裆布,摆出一副强行涉渡的架势:正面的日军有一半准备涉渡另外一半则用行军铁锅、油布包袱、木桶、瓦缸等等一切就便物品捆扎成泅渡辅助器材,三五个人一组抬着直冲南岸。

    河北阵地上,日军炮弹爆炸造成的着火点有几十处之多,到处黑烟滚滚,在东南风的徐徐吹拂下,向西北方向逐渐散去。阵地表面,很难看到人影活动,镇标”2、3营虽然遭受重大伤亡,却没有出现任何失控和崩溃的征兆。

    日军步兵前锋开始涉水时,一部炮兵也推近到距离南岸大约一千码的地方匆匆放列之后,以直射炮火掩护步兵涉渡。

    杨格转眼看了看炮兵阵地方向生怕杨骐源沉不住气而贸然发炮。那边依然很沉静只有唐王山上的日军向晾甲山开炮的声音传来。

    沙河水面上密密麻麻都是一排排向前的日军步兵,水花四溅中,偶尔有日军打响手中的步枪,准确度可以忽略不提无非是壮胆的举动而己。大约四十码宽的沙河很快就被日军前锋渡过,这些鬼子机灵的沿着河北岸展开,趴在河滩的沙地上做好射击准备。

    越来越多的日军渡过沙小…

    镇标的弟兄们有些慌了频频看向哨、排军官所在的位置:哨排军官们心中也不太有底,看向营官所在:营官们则一个个回头看南城墙上那里应该适时出现一面红sè三角旗才是。一旦出现,炮兵、步兵就同时开火,将日军消灭在阵地前。

    出现了,旗帜出现了,却是绿旗!

    军官们纷纷下令:“撤离一线!撤!”

    官兵们带着万般的不理解,还是颇服从的沿着交通壕撤向二线。此时,大约一个半联队的日军已经从河岸边起身,猫着腰组织进攻队形。

    “嘭嘭嘭。”日军炮兵开炮,炮弹几乎是擦着己方步兵的头顶飞向武毅先锋军一线阵地,咣咣的爆炸声中,更多的烟雾弥散在战场之上。

    “板载!”

    “板载!”一呼百应、千应,第二师团第三旅团长山口素臣少将的高呼声引发了日军步兵突击的狂潮。一群群日军官兵排成密集的白刃突击队形,tǐng着雪亮的刺刀向前猛冲。大约两百米的河滩冲过,大约五十多米的第一道阵线即将冲过…河南岸,更多的日军浪潮一bōbō涌向北岸。

    南城墙上,武毅先锋军官兵期待已久的红sè三角旗出现了。

    “打!”七八个声音同时在连珠炮阵地吼响。

    “打!”炮兵阵地上,杨骐源挥下令旗,各炮炮长几乎在同时大吼出声。

    “打!”第二道、第三道阵线上,哨、排军官们纷纷下令,只是下达命令的方式各有不同,有的是高喊,有的是率先扣动扳机。

    “钻销铠……”

    “吭吭吭……““嗵嗵呢…”

    各型连珠炮发出各自特有的声响,喷出两尺多长的膛口焰和一道道火流,密集的弹雨早已经超过最密集的排子枪密度,以更快的速度向敌群喷撒致命的钢铁。血花四溅间,一排排的日军被火流打倒在地,后面人却被更后面的人推攘着继续向前,直到自己的身体被子弹击中、洞穿、无可奈何的仰天倒下,随即就被伙伴们踩踏在脚下,深陷进河边松软的泥沙之中。

    “咻咻……”

    炮弹从西北方向飞来,越过沙河落到日军炮兵阵地上,轰然炸开,一轮方歇又是一轮,不引人察觉的,炮弹的落点向北方移动,落到一群群准备渡河的日军头上。毫无遮蔽地形的宽阔河面上,日军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只能胡乱的向本能选择的方向移动。移动中,炮弹轰然炸开,血肉飞溅,清流混浊,高高的水柱变成如倾盆大雨般落下后,沙河已经变成一条被血液染红的血河。

    “咻呢,…”炮弹从东方飞来,那是养麦山炮兵阵地发射的炮弹,频频在河北岸的水线和沙滩地带炸开,掀起一股股白sè的水柱,掀飞一群群狂奔躲避的日军步兵。

    十分钟,炮击只打了十分钟就突然停止,战场上只能听到“铝铛,吭吭,嗵嗵”的连续射击声和阵阵整齐的“啪啪”排枪声。整个沙河北岸战场只闻枪声不见人影,地表上看不到人,看不到一个站着的人。

    连珠炮声消失了。

    “板载……”

    一阵嘶哑的大吼,趴在地上的日军突然暴起,却只有寥落稀疏的百余人而已“啪啪”的排枪过后,战场突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166 【春帆楼枪声】

    从黄海而来的东南风推动如幕布一般的硝烟徐徐向西北散去。

    整个战场在突然间就陷入寂静之中,似乎这里从未有过惨烈的大战一般。连珠炮阵地上,傅春祥、凌厉和六名老湘军弟兄傻眼了,透过逐渐散去的浓浓青烟,他们看到,在自己的阵位前大约五十码处,或者还有近一点的地方,身穿黑sè军衣的日军尸体层层叠叠到齐腰的高度。

    这道尸体墙后面的情形,他们看不太清楚却能想象得到。

    营管带、黄星军士、湘军弟兄,都惊讶、震撼的张着嘴,想说什么,想喊出什么情绪,想嚎叫几声?没有,张开的嘴没有冲出气流,所有人都选择了保持安静。

    屠杀!这是机器对人的屠杀!在那几具怪物以每分钟300-400发的速度喷出子弹时,意气高昂发起白刃突击的所有人都变得软弱无力,只能一群群、一堆堆、一片片的被打倒!

    屠杀!这是一种新型的屠杀方式!在大会战中集中几门连珠炮,造成的杀伤力已经超乎这个时代所有人的想象。那么,十几门、几十门、上百门呢?又会怎么样?如果此时,那些喜欢夸夸其谈的俄罗斯陆军军官在这里的话,他们会为他们在俄土战争中使用此类武器达成的战果而羞愧。马克沁、加特林、诺登菲尔德如果他们在这里’

    辽东半岛海城南门战场,会不会因为那三千多具尸体而忤悔呢?

    “还有人!”凌厉斜指向码头东面。几个黑sè的身影出现了,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返回南岸。

    弟兄们立耳做好子躬击准备。

    傅春祥摇摇头,轻声说:“算了,放他们走。”话音未落,他就一个晃dàng栽倒在地。

    沙河北岸的武毅先锋军将士们惊呆了,南岸的日军第二师团长佐久间左马太中将和他剩余的部下也惊呆了。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内,也就是中将发现情况不对派出传令兵制止行动到命令生效,第四旅团撤回出发地这段时间,大半个第三旅团没了,三千多名官兵在火炮和连珠炮、排枪火力下变成对岸的尸山血海。

    看着北岸,中将张开嘴似乎是想呼唤那些躺下的仙台子弟们,却始终未能出声。

    在中将旁边是第四旅团长伏见宫贞爱亲王少将,目睹第三旅团的几乎尽没,他只能在深深的震撼和悲哀中感觉出一丝幸运。

    “有人,有人回来了!”

    那几个搀扶着回到南岸的身影引发了日军官兵们的惊呼,随即担心的看向北岸清军阵地。过了一会儿,他们放心了,清军没有开枪开炮的打算。先是一个人、接着两个人、三个人更多人从地上爬起来,冲向那几个即将踏上南岸的身影。

    “师团长阁下,是山口少将!”劫后余生的山口素臣少将勉力支撑着行到师团长面前,行了一个鞠躬礼之后就颓然栽倒、昏厥过去。

    山头上,大山岩大将抬手擦拭了眼眶,语气凄然的向左右说道:“派出使者去见清军司令官,要求双方停火两个小时,请求清军允许我方非武装人员登岸,收回阵亡者遗体。、,

    井上光少将并退立正领命后,亲自去安排接洽停火事宜。

    “电报大本营,海城清军防御极其强固,我军将转向营口谋求突破,妥否?望大本营速回电加以指导。并报大本营,第三旅团在此战中的大略损失和简略经过。”“阁下!我们还有第四旅团,第十二混成旅团,第”参谋们纷纷出言。

    “八嘎,你们想让帝国陆军的精华全数葬身在海城北岸吗?!执行!”不多时,沙河南岸出现了两个没有戴军帽,也没有携带武器的日军军官,一个举着白旗,一个举着红十字旗,在南岸边摇晃旗帜并喊话,得到回应后才小心翼翼的涉水过河,在清军军官的引导下进入海城。

    不一会儿,得到命令的镇标第2营开始初步打扫战场,收拾武器弹药和日军军帽上的黄星。

    一颗黄星就是歼敌一人的证明。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大约五百名没有携带武器,脱下军衣外套,只穿着白sè衬衣,在头上扎了白布条的日军获准过河。经过镇标2营官兵的检查后,开始收拾日军遗体,运回南岸。只是,还有很多阵亡日军因为尸体沉入河中而无法收集,只能任由其被水流冲向西边,流入渤海。

    〖日〗本国,山口县,春帆楼上。

    伊藤博文和李鸿章相对而坐,一边品茗一边闲话从前,以比打发等待着战报的到来的时间。战报何时送到?说不清楚,可两人心里都无比的清楚,海城战役的结果将决定双方在谈判中的最终态度!

    如日军胜利,则李鸿章很有可能就此完全软弱下去:如清军胜利,伊藤博文就不得不暂且中止“品茗”、“会谈”重新考虑在谈判中使用的策略和基本条件。

    倡导维新的〖日〗本首相和推行洋务的清国中堂,两人之间颇有交集,也有些交情,彼此还有惺惺相惜之感。只可惜两国交战,sī交只能在谈判闲暇时作为一种辅佐手段使用,正如此时。

    “笃笃。”门响了,两人都举目看向门口。

    “阁下。”陆奥宗光出现,向两人微微鞠躬后,用眼神示意伊藤博文,伊藤向李鸿章致歉后大步出门,两人快速经过回廊走到另一房间。

    “我军在海城陷入苦战,大寺安纯少将及三千多名官兵阵亡,山口素臣少将的第三旅团几乎尽没。因为战场上积尸太多,阻碍部队强渡作战行动,大山岩大将已经派出使者向清军要求停火两小时,以收回我军阵亡将士遗体,并向大本营请求指导。

    闻听如此糟糕的战报,伊藤博文脸sè铁青,黯然思索一会儿后,问:“大本营有何良策?”

    “大本营幕僚们和亲王阁下都同意参谋次长川上将军的意见,认为从军事角度出发,应该避免攻击坚城,向营口发展为宜。”川上操六,萨摩藩士出身,就是他在大本营作祟召回了山县有朋大将,贯彻山东作战方略。从战局发展形势来看,也可以视作辽东战局糜烂的罪魁祸首。伊藤博文不太赞成于1凹年与清国开战,他认为适当的时间应该再延后几年。可是川上操六主导了大岛混成旅团对牙山清军聂士成部的交火,萨摩海军在黄海与清国北洋舰队开战,使得他有些手足无措,被迫匆忙地请求天皇下诏,对清宣战。

    从个人观感而言,伊藤博文对川上操六很不满意到生出浓浓的厌恶之心。但从目前的辽东战局而言,日军受阻于海城,强攻付出巨大牺牲而毫无所得,采用避实击虚之法,向营口谋求胜利乃是正确的决策。

    可是,〖日〗本国首相和清国中堂在谈判桌上为停火条件而较劲时,军队却主动与清军实现短暂停火了,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或者说以何种名义。对于伊藤博文来说,大山岩的举动和川上操六的建议无疑是莫大的讽刺。

    〖日〗本政治在尊奉天皇之下,以长洲、萨摩两派的矛盾和争斗为主,却在对清战争问题上,两派军人都采取了积极的、冒进的策略,甚至联合起来逼迫主张稳健的伊藤内阁对清宣战。宣战后,两派军人又因为战略诉求不同而生出矛盾,导致自去年11月攻克旅顺、海城之后的毫无进展。而今的局势,更让首相不得不动用非常手段给军人们擦屁股。

    “陆奥君,准备好了?”奥宗光明白首相所问,乃道:“御亲兵步兵中尉小山峰太郎志愿应募,他是神刀馆成员,可以浪人身份执行使命。有关小山从军履历已经完全清理干净,他现在是从长崎到山口的浪人。只是,我担心世人会把今日之事与四年前的大津事件联系起来。”

    四年前,俄国皇太子尼古拉访问〖日〗本时,在大津遭到警备官津田三藏的刺杀。此事件令正在谋求与欧洲列强结好的〖日〗本政府极为被动,天皇亲自出面慰问俄国皇太子并道歉之后,才得以消弭恶劣影响。

    “清国不是俄国!”伊藤博文断然下定决心,说:“本官借故向李鸿章告辞,陆奥君可多陪他一会儿,再告知战报之事,宣布明日一早重启谈判。

    希望不要让这位老人家受到太大的惊吓。”

    假惺惺的感叹过后,伊藤博文和陆奥宗光一前一后返回茶室,不久,伊藤博文借口催问后续战报而匆匆离去。

    李鸿章猜到伊藤匆匆离去的原因,看看茶室一角的座钟,午后两时,距离天黑还有四个小时。“哼哼,留给〖日〗本军队攻克海城的时间不多了。看伊藤和陆奥的模样,想必日军的攻击不利吧?

    杨格在海城!武毅先锋军在海城!突然之间,李鸿章想起黄huā甸之战捷报,有关青苔峪堡阻击作战的文字,刘铭传的侄孙子刘松节说一人在青苔峪堡在!此话,何等的豪气啊!那么就算是老头子如杨格所说那般,在此地挨上一枪又如何呢?

    1895年3月24日午后三时许,春帆楼外一声枪响,大清国头等全权大臣李鸿章应声倒下、血流满面,刺客趁乱逃窜。!。

167 【依帅的签字】

    两个小时停战结束,日军因尚未搬运遗体完毕,又要求两个小时的停战。杨格一一答应下来。

    他知道,鬼子如此低声下气的打着大清国并不认账的“红十字旗号”无非是想拖延时间,以便得到大本营的“指导”其结果,无非是避开海城向营口方向进攻而已。地理关系就摆在那里,留给日军改变战局,取得谈判绝对优势地位的手段就只剩下那么一个。

    肖真惕的1营、贾芳久的骑兵营以及胡殿甲带来的武毅军督标1、2

    营就在牛庄一线,验军堡还有宋占标营、黄任营和王传义炮哨。在他们的帮助下,左宗棠旧部,湘军统领魏光焘所部守住牛庄一线毫无问题。杨格也巴不得日军去进攻牛庄、营口,他手里准备的预备队完全没有动用,看到南门战果的刘松节已经有了坐不住的趋势,各营管带们要求出击的呼声极高。

    必须压下来!

    鬼子不强攻牛庄、营口,武毅先锋军就只能稳守海城:鬼子若强攻牛庄、营口,武毅先锋军的新战机就来到了~

    坚决从晾甲山出击,将日军从牛庄前沿到海城以南这条长蛇阵拦腰斩断。届时,先吃前段美食还是后段大餐?怎么个吃法?吃过之后杨某人完全可以mō着肚子考虑撵鬼子下海,收复旅顺的事儿。那,这场战争的结果如何?

    明知鬼子强攻牛庄、营口的可能xìng不大,但可用兵力有限的杨格又不得不寄希望于此,为此做好一切准备。

    交抱双臂于xiōng前,看着墙上的地图,杨格觉着身后有人接近,回头一看,依克唐阿来了,老帅一脸都是不高兴。

    “依帅,标下给依帅请安、赔罪”…

    “哼!你不是说日军肯定反复争夺欢喜山吗?本官在甘泉堡等了半天,连声枪响都没听到!你的侦察队长王英楷说,鬼子在城西一带掘壕固守呢!你啊,你啊,你是有意让老夫难堪吧?”依克唐阿嘴里说得厉害,面上也是一脸的不高兴,心里却是在乐乎得很。

    “依帅息怒,标下也未曾料到日军进攻队形如此密集,八门连珠炮能取得歼敌三千的巨大战果。一步料错,步步算错,害得依帅走了冤枉路,标下有罪,请依帅责罚。”

    看到杨格一副诚惶诚恐,真心请罪的模样,依克唐阿觉得自己装得实在辛苦,忍不住lù出笑容,指点杨格数落道:“得,你啊,越来越滑头咧。老夫就相信你,南门战果不在你的预料之中,那李光久嘴里的死亡地带一词又从何而来?”杨格并退立正道:“战果实在超乎预料,日军反应也在预料之外。

    标下以为,能够歼敌前部一千,打退敌军进攻就不错了。哪知日军决心很大,投入兵力最少有四到五个旅团,以一个旅团为一个进攻梯次,在前番作战中都很难看到,何况是一个旅团集中一个正面上担负一个梯次的作战任务。绝对没有!超过杨格的想象范围。

    这一战,恐怕会成为今后我军、日军乃至得到此战详细情报的各**队改进进攻战术、革新军事理念的开始。依帅,咱们开了个头,却不能在今后落后呐!”“致之,你想怎么做?老夫全力支持你!“杨格向门口的郭宗铭看了一眼,郭宗铭会意出门站着,他将在杨格和依帅密谈完毕之前,拦住任何人。

    “依帅,我在想战后的事儿,想移民实边的事儿。移民实边关乎边防稳固,关乎军队体制革新,yù要整顿出更多的精锐军队来,移民实边是基础。依帅,按您看,战后,您有无可能主掌盛京军政?”

    依克唐阿一下子就明白了,朝廷准从盛京开始暂行“移民实边”可裕禄却并不积极,杨格拟出的移民办法就卡在裕禄手里未曾上报朝廷。联名上奏的事儿是挤兑出来的,裕禄身为盛京将军,从根子上还不想开柳条边,更不想因为此事而得罪太后。毕竟,失土之责随时可能让裕禄离开盛京将军的位子。为了一个即将离开的位子而得罪族人、冒犯祖宗,裕禄所不愿意为者也!

    杨格提出让自己谋求主掌盛京军政,倒是一个法子。至少从就任〖总〗理辽东军务大臣以来,依克唐阿功绩卓著,此番坚守海城的功劳,一大半也要算在主帅的头上吧?得到封赏是可能的,从发黑龙江将军调任地位更加重要一些的盛京将军,只需略作手段即可达成。

    “若依帅主持盛京军政,杨格愿为帮办。”

    “噢?当真!”依克唐阿的目光中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这句话他可是等了几个月才得到。

    “陈安守去天津卫,永山在紫禁城游走与圣上和恭王之间,王督新任,从其中,杨格看到的不是派系、门户,而是打破派系、门户之见,集合戮力于国家强盛之志士,在国防要冲之地率先革新的机会。依帅,标下对朝堂政治不甚了了,只知道西洋的坚船利炮打开了大清过门,证明老祖宗陈例大多已经不适合当今之世界。yù与世界同步,yù让大清跻身强国之林,唯有学习西洋,

    大胆革新!革新,新者,可能有偏颇失当之处,当包容,只要大势于国家强盛有利,当大胆事实之。否则,国家新循守旧,完全无视西洋之〖革〗命阵痛,只看到西洋当今之强大,无济于事,与当今之落后、愚昧现状无补。依帅标下也不想瞒您,标下能为您的帮办,只想做标下想的事情,并未为您依帅在朝堂之地位考虑。在标下眼里,朝堂已经不适合在当今世界格局之中引领三万万六千万国人跻身强国之林,即便,三万万六千万人口已经超过欧洲列强各国的人口总和!大清,不是天朝上国,而是落后之国度不奋起直追,如〖日〗本之蕞尔小国也能欺凌上门,今后,西洋列强更能有恃无恐。大清将永无宁日!”

    这番话,杨格觉得已经够隐忍,够照顾当今之局面、照顾依克唐同思想中忍受的限度了,却依然的引发了依克唐阿内心的剧烈风暴。

    泱泱大国煌煌天朝威何在?严何在?遑论尊何在?!

    从1840年开始,大清国的颜面就在西洋列强的频频侵凌中无剩几分,为了一个鸦片在大清国的销路,英国,英国和法国能发动对大清国的战争,在他们的坚船利炮面前,大清国百万军队节节败退,溃不成军。五十多年过去了局面依然如此甚至更糟,百年前乃至千年前以〖中〗国为师的〖日〗本小国,竟然也欺凌到〖中〗国的头上!这场战争打到现在,能打到现在,身为〖总〗理辽东军务大臣依克唐阿比别人更清楚原因所在。无他,因为自己信任杨格,所有军务大事都交给杨格去办,所有军事指挥都依赖于他!

    大清国的战局实际上是杨格一个人撑起来的!

    他,他说的话,大不敬之词甚多却无一不发自肺腑,切合当今实际。依靠杨格,可以在战场取胜兴许,也可以让大清国从关外开始从落后走向强盛。弱国的将军依克唐阿作过,与俄国人的交道也打了不少,国家弱则军队弱,在黑龙江与俄国人的交道中,尽管依克唐阿努力的维护大清国的利益,却不得不一再的退让。

    因为,化没有底气,没有来自朝廷的强硬政策支撑,没有一支强军可以依靠,只能在俄国人的武力威胁下竭力的保住大清国的利益。

    杨格的话引发了依克唐阿的太多联想,最清晰的,最多的,还是一个在脑中萦绕已久的念头如果,只是如果,如果大清国能从移民实边做起,把强国空谈变为现实,多好啊?

    “致之。”依克唐阿深吸一口气,道:“直说吧,你要我做什么?”“依帅。”杨格立正,慢慢的举起右手到暖帽边,行了一个军礼,郑重地说:“强国强军不是一句话,而是切切实实可以通过相宜的办法实现的理想。移民实边,必须推动之,如果朝廷阻扰,标下不惜发动兵变以实现之!”“致之!”

    闻听杨格的最后一句话,依克唐阿动容了。一个从防勇经历生死血战,主导大清**队在屡战屡败之中奋起,连战连胜的年轻人,此时表现出的xiōng怀、气节、理想让人折节钦佩!发动兵变以推动移民实边之策,这句话说出来,颇不容易,可他说了,偏生从他杨格嘴里说出来,又让人不能不信!不能不想!不能不深思!强国之梦想,在经过了生死血战的国人之中尤为迫切、清晰、炙烈,依克唐阿也没能例外。

    既然,杨格也可以抛弃二品总兵,兵部武库司郎中,汉军镶(黄)旗的身份以死罪之词推动移民实边之国策,身为黑龙江将军,戍边有责的大员,又有什么不可以舍弃的呢?

    “别的话,我也不想多说,若我能主掌盛京军政,必拉着你帮办其事。致之,你是有办法之人,该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无需问我。”依克唐阿把“本官、老夫、本帅”的自称一一摒弃,用了一个平民相交时才称呼的“我”字。

    “战后,无论朝廷是否有谕,标下决意以武毅先锋军屯垦农场的名义招引关内流民移居关外。朝廷若要问责,得先于杨格,得先问问一万八千武毅先锋军官兵们手中的枪杆子答不答应!?”

    这是要造反呐!可是,这话落入依克唐阿耳内,却顺耳之极,哪有半分的反意?这,明明就是一个耿耿忠心者在昏聩无能的朝廷之下的呼声嘛!

    “依帅,这份文书是呈给恭王的,您能列名最好。”

    依克唐阿从杨格手里接过一卷文书,展开了看了看,嗯,无非是推行移民实边的具体法子,意思就是求得满族亲贵中的洋务派魁首一恭亲王奕诉的支持。

    身为黑龙江将军,自己可以列名其上。身为yù图谋求盛京将军职位的自己,更应该列名其上!这个名字一旦写上去,奕诉和福锃的联盟就能达成,帝党就多了一份助力,洋务推行就多了一分动力。

    郑重其事地,依克唐阿在文书末尾的杨格指印后,用满文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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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汉子介绍:
铁血军人穿越到晚清后的故事。地点:盛京将军辖地,辽阳东路,凤凰城厅与摩天岭之间的细河河谷。备注:温柔乡乃英雄冢,国难当头,休提儿女情长;铁血男儿好汉子,以家国复兴为己任,终成华夏民族之钢铁脊梁。铁汉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铁汉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铁汉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