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铁汉子TXT下载铁汉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铁汉子全文阅读

作者:过河老卒     铁汉子txt下载     铁汉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13 【光绪的口谕】

    全文字无广告     213

    消息一个又一个从关外传到京城,落入不同的人耳内,版本略有不同。

    首辅大学士李鸿章得到的消息来自杨格的加密电报。军事测绘队在千台山发现露天煤矿,储量惊人,开采容易,运输便利,煤层中还有罕见琥珀和煤精;开平矿务勘察队在本溪湖庙尔沟发现优质低磷铁矿的露天矿脉和优质焦煤层,储量在进一步勘察之后方能估出。

    恭亲王奕訢和光绪皇帝得到盛京将军依克唐阿拍发的“喜电”,称“明君当朝,龙脉现世,乃祖宗有灵护佑大清,以煤、铁宝藏助力大清中兴。”

    八百里快骑从关外给老佛爷献上几颗金色的琥珀和一大块通体漆黑却又玉光莹莹的“黑玉”,依克唐阿、杨格随附奏折中又称:当地传闻,大清先帝在入关前于抚顺(抚西城)留有宝藏,供后世子孙取用,以纾国难。

    不管是什么说法,听话之人有何感受,总而言之一句话——关外有宝。

    老佛爷、皇帝和首辅大臣尚未就此达成一致意见,消息却不知被谁走漏了。

    倭国人首先跳出来,厚颜无耻的通报总理衙门说,三千万两的赎金数目可以再商量,允许大清国用盛京将军辖地的抚民厅、辽阳州矿权抵偿赎金或者赔款部分。随后,眼看着十万两银子的勘察费落空的花翎提督汉纳根奏报朝廷,德国西门子公司对关外煤铁资源开发表示出了极大兴趣,委托在天津机器局指导平炉炼钢的卡尔.雷德曼担任代表,请准就开发利权问题展开会谈。日、德两国的热心刚刚表达出来,俄国公使喀西尼就照会总理衙门,拿着“讨人情”的架势,要求清国政府在关外煤铁资源利权转让问题上,优先考虑俄国的利益。

    事关龙脉宝藏,又有洋人出来争抢,帝、后、首辅三方未有定论,内阁诸人也各持态度,似乎围绕着这个问题,三方势力之间又产生了些微的变化。光绪皇帝以发现“龙脉”之喜,捏着鼻子带了“表妹皇后”在瀛台涵元殿设宴,哪知群臣一就座,原本应该热热闹闹、和和美美的宴席竟然变成了硝烟弥散的论战之所。

    宴罢,从乌里雅苏台赶回来的志锐奉召在补桐书屋觐见皇帝。

    光绪忧心忡忡,完全没有半点发现煤铁矿藏的喜悦,群臣闹得有些不成体统,他也无心去管,闹就闹呗,皇帝自个儿想自个儿的事!煤铁矿藏的发现和各方反应,引出了朝堂、内阁的争论不休,暴露出来的却是——皇帝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竟然没有一个贴心的臣子!

    翁师、李鸿藻都激烈反对洋人插手开发矿藏。他们认为,关外本溪湖、抚西城的矿藏是大清国的,该当大清国自得利益,决计不能像以往洋务派所做的那样,引洋资和洋人技术进来,送矿产利益出去。洋人都是喂不饱的豺狼,给了本溪湖、抚西城的铁煤,今后又给什么?

    皇帝能够理解翁、李二人的本意,一如理解他们反对停止科举,开办学堂一般。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翁、李二人在科举问题上让了步,方才的宴席论战中却显露出决不在矿产利权问题上让步的态度。从二人的角度来考量,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国家政略问题上让步、认输,清流领袖的地位就会动摇,也就无颜在中枢待下去了。

    翁、李二人建议朝廷出资独自开矿,却因面临赔款支付问题又拿不出银子来,只好提出暂缓开发或者抵押借洋款的法子。总之,不能让洋人在关外龙兴之地的矿藏利权上占股子。后党的昆冈在反对“破坏龙脉”无果之后,选择了不让洋人的脏脚玷污龙脉“圣地”,瞅准朝廷没银子独立开发,暂且站在翁同龢、李鸿藻一边。在帝后之间不偏不倚的麟书也竟然与翁同龢、李鸿藻、昆冈联结起来,形成一股子反对洋务派的力量,对抗首辅李鸿章和恭亲王奕訢。

    双方僵持不下,都要求圣断裁定。

    怎么圣断?如何裁定啊?

    内阁制度刚刚形成,皇帝凭借翁同龢、李鸿藻和恭亲王奕訢在内阁与参与内阁机务的六席中占有三席,太后老佛爷占有两个座位,李鸿章则被帝后认为是中间人,居首辅之位调节帝、后矛盾。看起来,皇帝在内阁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真正遇到事儿时,优势一下子土崩瓦解,成为绝对的劣势!

    皇帝若同意翁同龢、李鸿藻、麟书、昆冈的意见,宁愿暂缓开发或不开发,都不能让洋人占了便宜去。那么,杨格白辛苦一场,移民实边方略中的工业开办受挫,他会怎么想?恭亲王又会怎么想?李鸿章又会如何想,如何做?

    支持李鸿章和恭王的意见,引洋资进入关外矿藏开发,加快移民实边的进程。那么,屡屡受挫的翁同龢、李鸿藻会如何想?西学学堂的开办,武举的改试和科举在庚子年停罢,让翁同龢、李鸿藻二位以清流著称,引士子们的力量为政治资本者,已然受创不轻,影响力大减。若在矿务问题上再输一场,难保不会对他们尽心辅佐的皇帝有所怨艾。

    此时,在颐和园静心礼佛,一直不曾就关外矿产利权问题表态的太后老佛爷,把那玉净瓶的柳条一伸......“哀家支持你们斗倒败家子鬼子六!”得,皇帝又变回孤家寡人。

    所以,志锐看到的是脸色阴沉,抑郁不已的皇帝。

    “奴才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坐下说话。”光绪强打精神,又将希望寄托在即将出关到盛京帮办垦务的志锐身上。“志锐,见着瑾妃、珍妃了吗?”

    “回皇上,见着了,瑾主子、珍主子都让奴才好生办差,为皇上分忧。”

    “嗯,见着了就好。”光绪点头,突然拔高了声量道:“宴席之论争,你如何看?!”

    心知皇帝肯定有此问,已经在肚子里拟好应答草稿,志锐临开口回答时却又突然想起珍妃的一句话——“关外有杨,皇上有志。”杨,杨格,杨柳,柳条边,禁地,开禁......志,志锐?不,是皇上有革除积习弊政、中兴大清之志。

    杨格是皇上破柳边墙、移民实边的先锋大将,志锐呢?应该是副将还是外戚监军?这个问题得掂量清楚,否则应对皇帝的问题,会百答百错,落不下好。

    “没有杨格领军在外,太后去不了颐和园,你也回不来京师。”见志锐沉吟不决,光绪也不责怪,而是缓缓言道:“去年你从礼部右侍郎降为乌里雅苏台参赞大臣,今年是升是降,就看你出关办得差事如何了。说吧,怎么想就怎么说!朕赦你无罪。”

    志锐原本是满官中的清流健将,所谓清流乃是与权贵相对的说法。清流眼中的“权贵”并非泛指当权的所有人,而是指那些拥兵自重,借办洋务加强权位的汉族官僚,说白了,就是指李鸿章。所谓清流,乃是秉承理学精神,坚持祖宗规制,认为整理纲常、肃清吏治、集权中央、忠心于君主、激励将士、再适度“师夷长技以制夷”,捂紧天朝上国的口袋就能饿死倭国和洋人,就能中兴大清。在清流眼里,李鸿章是督抚割据势力的代表、中央集权的敌人;是打着办理洋务的幌子与洋人勾结,牵引外人的势力来压制大清国“忠臣”们的“贼子”;而那吃了猪油迷了心的恭亲王,无外乎就是“鬼子六”,“败家子”。

    清流表现出了爱国和守旧的两种特质,故而慈禧老佛爷对清流是即用又压。用之打压湘军、淮军势力,打压则因清流倾向皇帝,而且甲午年清流主战,老佛爷压清流就压得狠了,这才把主战的李鸿藻压到皇帝那边去当了帝党,志锐降职外放乌里雅苏台只是大政局下受到牵连的一个小卒子。

    今儿老佛爷要用清流来抵制开矿,也就是抵制移民实边;皇帝则要开边开矿办洋务,清流们该怎么办?这是个天大的问题,如宴席上的翁同龢、李鸿藻那般继续对洋务派开战?还是从瑾妃、珍妃的堂哥身份出发,顺从皇帝的意思?

    那么,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奴才无能,不敢妄议朝中大政,只愿尽心为皇上办差,皇上怎么说,奴才就怎么做。”

    自己抱有希望的志锐,二妃的堂兄,竟然如此不愿意为皇帝担当,不思为皇帝分忧,为何啊?这是为何啊?!难道是他对去年降职外放乌里雅苏台心存怨恨之念,或者已经因为受挫于此而锐气顿失,从清流健将变成不敢言语的碌碌之人?算啦,不追究原因了,只要他忠心办事就好。

    “朕要你去关外知会杨格,开矿的事儿由他做主,无需理会朝廷谕令。”

    “皇上......”志锐大惊失色,皇帝的旨意实在出人意表啊!可细细一想,皇帝不能不这么做。

    身为最终裁断此事的大清国皇帝,光绪支持翁同龢、李鸿藻等人,那就可能失去恭亲王的忠心辅佐,还把帝后之争的中间派、洋务派魁首李鸿章推开,躲在颐和园的太后趁机拉李鸿章一把,从而掌握优势,再度垂帘听政也不是不可能,甚至还有可能联合恭王废帝,扶恭王的孙子溥伟上位!这话,志锐刚刚回到京师就听说了,也是方才珍妃密语时提到的忧虑之处——前番在帝后矛盾紧张之时,京师里满是这种猜测和流言!

    支持洋务派,清流们、后党守旧派们自然无话可说,但是皇帝将在内阁失去李鸿藻,甚至有可能失去参与内阁机务的帝师翁同龢的支持,也就失去以后在内阁中的优势。依靠清流的皇帝,如今要作出依靠洋务派打击清流的决定,实在太难,那需要壮士断臂的勇气。

    皇帝没有勇气拒绝洋务派,也没有勇气断臂打压清流,就只能两不得罪,你们继续争论吧,争论个结果出来再诏准执行好啦。所以,宴席上那般闹法,皇帝只是脸色不好看,却从始至终没有出言阻止。但是,皇帝的真心是不愿意真就这么拖下去的,不愿意让中兴大计在拖延和掣肘中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渺茫。

    皇帝派人传一句话,连道密旨都没有就寄希望于杨格在外“不受君令”,那杨格敢不敢担当这个天大的干系呢?一个不好就是叛国忤逆的砍头大罪啊!志锐自问,如果是自己站在杨格的位置上,决计不会在只得到皇帝派人传递的口谕时,冒着“破坏龙脉”的忤逆大罪,冒着“招引外人”的通敌叛国大罪,顶着“无视朝廷、擅动自专”的罪名,拿自己和九族的脑袋开玩笑。

    一个防勇,因缘际会在战争中立了大功劳,飞快的登上二品花翎总兵、第一军参谋官兼第一师师长的高位,只待任职年限一到就能晋升为从一品的提督,登上大清国武人的巅峰境地,又何苦冒这天大的风险呐?

    就算杨格体会圣意甘冒风险,冯义和肯吗?两家马上就有缔结良缘,德州镇总兵能让女婿干那种株连九族的事儿?肯定不会!说不得,冯义和要么解除婚约,要么强迫杨格老老实实的待在榆关,绝不可能让他轻举妄动。

    志锐认为,皇帝指望不了杨格,如同指望不了自己一般。他在胡思乱想间,光绪说话了:“口谕带到,杨格做不做,那就是他的事儿了。若他要做,你就尽心帮衬着;若他不做,你带着宜麟管好屯垦的事儿,八个月后,朕再召你回来。跪安吧。”

    “辄,奴才告退。”

    志锐走后,光绪默然转身,看到依克唐阿“报喜”的电折就搁在案上。他忍不住拿起来又看,看着看着,憋屈万分的眼泪就无声落下。

    载湉啊载湉,你想做一个中兴大清国的皇帝,却受制于身边大臣们的朝堂之争,真累啊!但愿,杨格是真正赤胆忠心的、能为皇帝分忧的臣子!如今,也只有寄希望于他了......

    !@#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214 【煤铁利权,卖了!】

    烈日当头,酷暑难耐,连续涝灾三年的盛京辖地应了那句“久涝必有久旱,大旱必有大涝”的老话,显lù出夏旱的势头来,也让人更担心夏秋之际会否有暴雨和洪涝之灾。从甘泉堡撤到辽阳州和奉天城一带的第一师官兵万余人,奉命暂停撤回榆关,转而投入到浑河、双台子河堤坝加固和奉天——抚西道路拓宽的工程之中。

    杨格刚刚从奉天城南的浑河堤坝工地上跨进将军衙门,就见堂上窜出几人,当先一位身着黄马褂,头戴三品蓝翎凉帽,冲到自己身前纳头便拜,竟然行了廷参大礼。

    “卑职荣和叩见镇台大人!请镇台大人安!”

    “下官都察院御史尹学尧、何廷正参见镇台大人。”

    哟!真是荣和,堂堂御前一等shì卫,早就是敌忾军中的统领,何须对二品总兵行此大礼啊?赶紧地,杨格伸手托住荣和的胳膊将其拉起,对二位御史道:“各位大人请起,这是哪门子的事儿啊?如此重礼,杨格承受不住,几yù趴下,快请起,请起,入内叙话。”

    几yù趴下四字一出口,两位读圣贤书出身的御史差一点笑出声来。京师官场上都在议论杨格不识字,是个粗鄙武夫出身,现在看来还真没说错。但是,人家话虽粗,情意却毫不遮掩的表示出来了。这,话糙理不糙似乎不能说明问题,而应该说杨某人说话中带着直爽的真诚。

    “各位少待,杨格一身臭汗一身泥土,恐怕脏污了依帅的衙署,洗洗再来。”说着,杨格大步向内走了两步,却又回头压低了声音道:“人在屋檐下,就得懂规矩,对不?”

    荣和是清楚依帅和杨格关系的,闻言没有笑,两位御史却被逗笑了。

    杨格过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妥贴来到盛京将军衙门的节堂上,作了一个双手前伸,并腕等铐的姿势,倒把好不容易才会过意来的荣和三人闹个大红脸,颇有些尴尬。依克唐阿对杨格此举有些无奈,微微摇头道:“致之,赓五又不是外人,别瞎捉弄人。”

    “啊?”杨格作出惊讶之sè道:“赓五兄不是来抓我的?”

    荣和没理会装疯卖傻的某人,偏头看向两位御史。办理这趟差事是又苦又累又得罪人,却着实让荣和心中掀起了惊天bō澜,震撼万分。尽管在辽东战场上与杨格有些交集,却完全想不到杨格竟然是此等为人,敢作敢当不说了,光明磊落,对移民、对部下的官兵们,对朝廷,对皇上,他杨某人可以拍打着xiōng膛说,老子对得住!

    弹劾?弹劾他娘个屁啊!

    宅子违规逾矩,第一师司令部和军事征用两个牌子挂在那里,杨格和家眷挤在后院,那也叫违规逾矩?

    草菅人命,谁他娘的说的此话?站出来,老子割了你舌头!一路之上,从唐山开始到锦州,移民们对朝廷,对杨总兵大人,对依帅,莫不交口称赞,感恩戴德。那个草菅人命的杨某人以身作则,这么大热的天若非闻讯赶回,估计还在堤坝上与弟兄们同甘共苦呢!放眼大清国,有哪个二品官员能够如此?

    sī放刺客则纯属误会,那刺客本是学西洋医术的医生,如今还是第一师军医处的处长。荣和倒没有看到“刺客”郑士良本人,听说是奉命去上海、广东招军医了。参加了两次海城攻击战的荣和清楚,军医对官兵们来说有何等重要?

    荣和向杨格行廷参大礼,那是真心实意的,是从打心眼儿里佩服、尊敬的意思。

    尹学尧干咳一声,挤出笑脸道:“杨镇台高风亮节,岂能受jiān险小人的中伤诬陷?我等二人一路行来,心中早有定数,今日请见杨镇台只为说一句话,请镇台大人放心,清者自清,构陷者必无好下场。”

    何廷正从袖子里抽出一份折子,双手捧了,行到杨格面前递上,说:“这是我二人就查核弹劾一事回奏朝廷的折子,请镇台大人过目。”

    “不合规矩吧?”

    尹学尧笑道:“若杨镇台有罪,则不合规矩;杨镇台无罪反有大功,则合乎规矩。”

    “那,我就看看。”杨格接过折子拉开来从头到尾看过,这折子的字写的不错,废话嘛,似乎在这个时代的每个读书人那手字都比杨某人写的漂亮。问题是所奏文字也漂亮的紧,哪里是调查报告啊?完全就是不惜溢美之辞的吹捧杨某人,还稍带着拍了依帅的马屁。“谬赞了,谬赞了,二位大人之情,杨格都不知如何酬谢为好。”

    说着话,杨格在身上mō来mō去,军服的四个兜都mō遍了,又哪有一钱银子?

    荣和看不过眼了,出声道:“致之,你安坐着吧。二位御史大人绝非那种人,是你自己做的事儿对得住大清国,再说了,今后,咱们还都要请你多多提携呢。对吧,二位御史大人。”

    “是极,是极。”尹学尧拱手作揖道:“下官请镇台大人明鉴,圣上令我等彻查弹劾妄议一案,真意若何,镇台大人应当清楚。此事越是查核,越见圣上对大人的信任、看重和恩宠。我二人的呈报,字字属实,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绝无妄言夸赞之词。”

    又是一堆马屁话,不过,听着也很舒服。

    “二位大人呐,可否听杨格一言。”

    尹学尧和何廷正急道:“请杨镇台示下。”

    “若此次查核已然结束,杨格还请二位留下一位在盛京,免得刚刚回去京师又要跑一趟了。”

    尹学尧呵呵道:“大人说笑了。”

    “不说笑。”杨格的脸sè一下子就凝重起来,走到堂中央,大声说:“关外发现煤铁储藏,电折朝廷已有十天,朝廷至今没有回话,移民实边需要的银子也未照数拨发,盛京将军衙门如今是穷得连招待客人的茶水都要依帅自个儿掏腰包!没有银子和粮食,移民这个冬天怎么过?他们没有饿死、病死在路上,却要冻死在关外的冰天雪地之中!城外,南门外,那些挖泥夯土的官兵们,每日劳动没有多一分的军饷,却要挤出军粮来作为移民们的过冬储备。依帅,依帅连轿子都省了,巡视各地都是骑马,年届七十的老人啊,身子骨受得住吗?一句话,银子,我要银子,移民实边要银子!朝廷不给,我自己个儿想办法,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千台山的煤、庙尔沟的铁,我卖定了!”

    两位御史面面相觑,作声不得。此等大事,哪轮的上小小的御史插嘴?可杨格真要作出来,那,留一个人在此也就有了必要。

    荣和面sè沉重地起身问:“致之,你真决定要卖煤铁?”

    “已经谈妥,德国西门子公司的代表前几天就坐德国炮舰赶到营口,转道奉天,看看人家逐利而来,再看看咱们的朝廷久久不决,一个个重臣王公们拿着移民实边的国策来讨价还价,杨格心冷了,也心定了。西门子公司拟出资三十万两和机器设备,盛京将军衙门筹资二十万两、中兴矿业公司出资十万两,组建六座15吨平炉规模的鞍山钢铁厂和庙尔沟矿山,共同开发庙尔沟铁矿。所得六、四分成,我方占六成。抚西煤矿,有中兴矿业公司出资四十万两,西门子公司出资十万两和矿山机器设备,产出首先供鞍山钢铁厂之用,所得利益八二分成,我方占八成。此事已经议定,只等德方技术人员踏勘认定之后就签约实行。”

    荣和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屁股又坐回椅子上,久久无言。两个御史更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说啥为好,呆呆愣愣的mō着茶碗,一脸苦相。

    身在关外,看到移民实边,想到移民实边,才能切身体会到杨格此时的感受和他胆大包天作为的原因。朝廷颁告天下,开边了,移民们来了,朝廷的银子却没来,巧fù难为无米之炊,何况动辄就是几千几万移民过冬的问题。没有房屋,没有过冬的柴火煤炭,没有足够的粮食想一想关外严冬的苦寒,令人不寒而栗。

    荣和缓缓起身,容sè郑重的说道:“致之,我即刻返回京师,向圣上禀报关外之实情。当做的,你自个儿掂量着办,出了事儿,算我荣和一份!告辞!”

    荣和说走就走,也不管同来的两位御史如何,呼喝随从备马,也不要依克唐阿和杨格相送,径直打马飞去。

    当晚,尹学尧和何廷正将拟写好的折子电报京师,顺便把煤铁利权的事儿也带了一笔。然后,两人就暗自为杨格、依克唐阿以及冒出来要承担责任的荣和捏一把汗,留在馆驿里苦等回音。

    别人担心,杨格一点儿都不担心,依克唐阿也不担心。朝廷既然连拨付移民实边银子和开矿的事儿都久议不决,若是要议定杨格擅卖煤铁利权之罪,恐怕也是一个“久议不决”。此事换作别人,估计不用议就咔嚓了事,可偏生是杨格,还牵扯到依克唐阿,那就需要慎重、再慎重,一个不好就会打破目前大清国高层政治的均势,引发一场大震动。

    杨格要真没有反复思忖过,哪敢拉着依克唐阿一块儿寻死呐?!。

215 【妄议者罪】

    全文字无广告     215

    军机处的班房随着皇帝移居西苑也跟着到了西苑,在勤政殿侧的厢房办差,只是,今日的军机处与内阁,与昔日的内阁与军机处,位置来了大的大轮换。 全文字无广告 军机大臣没有大学士头衔或者协办大学士的,又或者没有特诏参与阁务的,沦落为跑腿儿办差的人物。

    李鸿章斜倚在榻上,左边的胳膊肘靠着茶几,右手把玩着一个翡翠镶金的鼻烟壶,目光却不时扫过几位内阁大臣的脸,将他们看到御史电折的容色变幻收入眼底。

    爽啊!

    老李一辈子都没能做成的事儿,被年轻人三拳两脚就给办成了。以往,各地举办洋务要开个矿、借个款,与洋人签订个什么商业协议,都必须在朝堂上争来争去,声嘶力竭的吵个翻天覆地,使劲手段才能办成,往往打了不少的折扣。

    洋人们说,大清国政府的效率堪比乌龟爬,宁愿私底下跟督抚们打交道,也不愿意与朝廷有勾连。

    这一次,杨格一出手就在清流守旧派脸上“啪啪啪”的扇了几个大耳刮子,嘿嘿,看看李鸿藻的老脸憋成酱紫色,看到翁同龢咬牙切齿却又不好立时出声喝骂的情态,老李我心里咋就那么舒服呢?

    内阁首辅的心里能不舒服吗?贤良寺西跨院的电报房前天就接到了奉天来的电报,唐绍仪协助杨格与德国人议定的协议好啊,难得的没有吃一点点亏,反倒有占了德国人便宜的苗头。中兴矿务是个啥?李鸿章清楚、明白,那就是直隶矿务督办张翼和杨格搞出来的,张翼颇会做人,二十万两的投入得到四成红利,还准备拿一成孝敬老中堂。至于第一军占的六成红利嘛,老中堂没兴趣过问杨格将来如此个分法。为啥呢?伍光鉴从中前所镇台衙门来电说,杨格早有规划,第一军换装经费就指望着从中兴矿务里出。

    说来说去,杨格在前面冲锋陷阵,第一拳打破了旗军、淮军的门户之见;第二拳砸破了柳条边;第三拳,不,是脚,这一脚踹下去,龙脉之说变成了子虚乌有,盛京全面开禁已经成为现实。

    爽啊!爽则爽矣,担心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皇帝会如何看?很重要!皇帝继续支持杨格,杨格就准保没事儿;皇帝受不住王公贝勒们的压力问罪于杨格,老中堂和老王爷的联手也挡不住帝、后的联手哇!不过,李鸿章心里还是有几分底气的,前日涵元殿的宴会之上,他冷眼旁观李鸿藻、翁同龢等人滔滔不绝、大放厥词,也注意到皇帝神色变化和一直默默无言,几乎还是应付式的过了宴席,匆匆离去。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兴许是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战争之后,皇帝逐渐成熟起来,帝师和清流们的对皇帝的影响渐渐小了,反倒是那些个从辽东回来的侍卫们,愈发得到皇帝的亲近。荣和出去办差,干啥?谁都清楚!派荣和去办那个差事,皇帝揣着啥主意,明眼人都知道。

    等吧,今天有了这份御史呈奏的电折已经说明了一半问题,也挑出了大问题,这个大问题只要皇帝不下令立即解决,那就可以拖,拖到荣和回来再摊牌。估计,那又是大清国政坛最顶层的一场洗牌吧?

    杨格小子人虽不在京师,却专会搞得京师风起云涌,手段了得咧!

    李鸿章思想、自得间,阁员们传阅着看过两御史的呈奏,各怀心思,等着首辅大学士发话。其中,也有准备看李鸿章如何处置,等着看笑话的心态在内。

    杨格犯得是死罪!株连九族的死罪!

    “诸位。”李鸿章坐正了身体,收起鼻烟壶,正色道:“科道妄议查核已实,奏报圣上之前,如何处置相关人等,内阁需要拿个章程出来,咱们议一议吧?”

    翁同龢张张嘴却没出声。虽然他深恨李鸿章坐上首辅大学士之位,却明白自己乃是帝师出身,与皇帝利益攸关。李鸿章要捧皇帝,那,翁某人就得捏着鼻子跟李某人合作。

    在杨格的问题上,翁某人的态度不同于李鸿藻,杨格是谁?杨格是皇帝最亲信的大将,掌握着皇帝视为亲军的第一军四万精锐,奉命为皇帝执行移民实边的强国之策。故而,杨格行事狂悖也就狂悖了,只要对皇帝忠心,那,翁同龢就得想办法护着他。皇帝在,帝师就在;皇帝不在了,还有帝师吗?

    麟书瞟了昆冈一眼,昆冈硬着头皮道:“愚以为,科道妄议事小,可以暂且不提;杨格行事悖逆、私卖利权事大,倒要先议出个惩治的办法来。”

    “对,与洋人私下勾结,出卖煤铁利权一事,必要严惩,以儆后效。”李鸿藻的措辞显然有所针对。

    当初他是赞同移民实边,解决流民问题和增强国防的,对杨格,他也是赞赏为多,竭力地给皇帝出谋划策,欲将杨格从淮系,从洋务派手中争取过来。然而,杨格所做的事儿也太出格了,超乎李鸿藻意识中为人臣子的最大界限,摆明了就是自恃军功和帝宠、挟军威藐视朝廷、肆意破坏国家体制。更重要的是,杨格此举显露出他与李鸿章乃一丘之貉的征兆,今日不加以严惩,日后必成大患。

    恭王奕訢在内阁中地位极其特殊,亲王参与阁务一如亲王在军机大臣上行走,一般都是领班军机。不过三殿三阁大学士排位早有定数,内阁换下军机处,就是要打破亲贵作为领班军机的成例,给帝后之间的调和人李鸿章留出位置。故而,参与阁务的恭王实际上是内阁的第二号人物,也正是如此,他和李鸿章二人联手,才能抵挡住后党、清流四人。首辅和亲王都不同意、不列名,四人所有奏议都归于无效。此时,他故意拉长了声调,问:“怎么个严惩法呐?”

    “嗯.......吭!”翁同龢整理了一下嗓门,正欲建言的李鸿藻急忙打住。此事,当真需要好生思量才行啊!阻止杨格靠拢李鸿章和彻底打垮杨格,治他死罪,那是两码子事儿,不可混为一谈。嗯......暂且不能说话了,下来以后探一探皇帝的口风要紧。

    李鸿章沉声道:“妄议查核之事在先,诸位,还是先行议定此事罢!”

    奕訢恨声道:“谣传移民倒毙半途者,杀无赦!构陷杨格、依克唐阿贪墨者,流三千里!虚报杨格违制逾规者,充军发前锋!”

    说道此事,皇帝早有杖毙妄言之臣的先例,太后也没出声,牺牲品都抛出去了,那就只能任人宰割喽。昆冈、麟书无言,翁同龢自然不会有意见,倒是心有所虑的李鸿藻说:“恭王爷,是否重了一点?”

    李鸿章也有计较,此时不能置太后的脸面于不顾,自己的位置还不够稳当,还需要帝后之间的力量相持下去。科道给事中们虽然算不得什么重臣,可这么一打压,今后往颐和园去的人就更少了。前番是车马寥落,难不成要搞到门可罗雀?

    “恭王,确乎重了一点。谣传者杀无赦倒是极为恰当,国策岂容儿戏?谣传一出,流民们畏惧旅途而抵死不发,迟早酿成巨变,危害社稷。构陷者流三千里......三千里可是除却皇上特旨相召,永不叙用啊!一千里吧,今后还能争取一个出身,留他们一条路,让其好生反省,说不得还能为大清国中兴大业出一份力。虚报逾制者,降职罚俸就是了,毕竟杨格是住进了那宅子,那宅子也确是五间门脸儿,只是多半充作军用而已,实论之,倒算不得虚报,而是所报不实而已。诸位看,如何啊?”

    麟书急道:“李中堂所言甚好,甚好。”

    奕訢猜到李鸿章有回护后党的用意,却又不能为这等小事就撕破脸皮,打破好不容易取得的联手之势,乃微笑点头给个面子。

    昆冈更是忙不迭的点头,甚至还有些糊涂的给李鸿章投去感激的一瞥。

    翁同龢已经察觉出李鸿藻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内心有些焦急,也有些乱了分寸,再说处置办法也算得公允,认了吧!

    “第二事,移民的银子。”李鸿章悠悠的说了,特意看了翁同龢一眼。出洋名单倒是没人提了,日期也暂时定下来了,可翁某人在户部的事情上还是有些不灵便。早前,李鸿章也想整治绵桓,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登上首辅大学士之位,眼界不同啦,绵桓不能搞下去,还得让这人给翁某人上眼药。不过,若绵桓不识相,继续卡杨格的银子,那就对不住喽,就算老佛爷出面也保不住你啦。

    翁同龢一愣,旋即明白李鸿章用意。

    移民的银子给不给?国策啊,肯定要给。夏解已经送到户部入库,除了冲入内帑、补去年太后拨出战费的五百万两之外,还有一千三百万两。俄法德三国担保本年度付清即可,那么就可以指望秋解、冬解的银子,此时,再不给盛京将军衙门拨付移民款项,上下都说不过去了。

    可是,拨出去银子就坐实了一个事儿。移民实边中开办工业是朝廷既定决策,杨格即便有违规之举,也是执行中过于操切,当不得大罪。对此,翁同龢倒也愿意接受,他不能接受的是——开办工业的银子,倒成了北洋利用张翼的中兴公司向关外伸手的助力。

    “五日内,户部可拨付盛京二百万两移民款子。多的,没有了。”

    李鸿章又问:“翁中堂,前番海军经费借支给盛京将军衙门的三十万两呢?”

    “秋解,秋解吧?”

    李鸿章笑道:“好,秋解就秋解,两千多两银子生息,鸿章还承当得起。诸位可以当个证人,届时要替鸿章做主啊!”

    翁同龢急于脱身,一是要私底下找李鸿藻问个明白,稳住这位协办大学士,勿要被太后趁机拉走;二是要问问皇帝本人对杨格的处置意见。

    皇帝如今是越发的强势,也愈发的倾向于洋务派了,很多事情似乎就是皇帝和恭亲王商量着办的,身为帝师,已经摆不脱帝党身份的翁同龢必须想办法参与到皇帝的机务中去,否则,边缘化甚至出局是迟早的事儿。

    殊不知,翁同龢刚刚回到府邸,就得报有人持杨镇台的帖子求见。

    谁啊?南海康有为。

    !@#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216 【再论捂口袋】

    那翁同一直处于极度的矛盾之中。

    身为帝师,要竭力主张皇权集中在皇帝一人之手,又要设法筹划强国的方略实施之。变,在翁同看来是迟早的事儿,只是在皇帝和自己没有做好准备之前,尚不能全面实施,只能借助于杨格的移民实边来探路。变,翁同知道应该变,变的结果不能是洋务派李鸿章那般,利用推行洋务分润朝廷的权利,变成地方督抚坐大割据而进据朝堂领首辅大学士的结局。

    集权的、强大的大清国,才是翁同孜孜以求的目标。

    如今,洋务派占据了朝堂两席重地,洋务派把持了开办洋务多年的成果,人才、资金、军队都攥在洋务派手里,帝、后、淮三足鼎立之势已成,翁同是心急如焚呐!

    康有为是谁?前年两广总督衙门就奉朝廷之命查禁南海康祖诒所著之书,这位康某人竟然鼓吹效法英、日,行立宪〖革〗命之事,那一,还不列为**啊?今儿的康某人却不一样了,不再是南海那个举子,而是连续在上海的申报、北华捷报刊登文章,讲述移民实边见闻,宣传变法图强的名士子啦!再加上拿着杨镇台的帖子,让有些求得变法之道又得拉拢杨格的翁同不能不重视之。

    书房会客。

    平素,一般人是见不到帝师的,能求得门房通融递个条陈、送个小礼,人家收下你的是给你面子,以后能记得提拔你,那是你的福分。在京师有地位,在地方有实力的人物拜会帝师,通常实在会客厅里,说一番场面话,喝一盏茶,混个脸熟算是不错的了。

    能进书房者…寡!那是绝对的高规格。

    “南海举子康有为拜见翁中堂。”康有为执礼甚恭却是气度从容,五月的落魄举子跟随杨镇台到关外走了一遭之后,眼界开了,底气足了…名声开始响亮了,最重要的是后台硬了。

    翁同手里还拿着那份大红的拜帖,拜帖上的字儿可谓惨不忍睹,却如假包换是杨某人亲笔。“嗯”了一声后,他以手作势请康有为就座,等婢子奉茶,后,说:“康有为啊…你的名声老夫早已听说,今日得见,果真不凡呐!”说着,手里的拜帖总算放下了。

    不凡,不凡之处在于那张帖子。

    “中堂大人谬赞在下了。”

    “移民实边究竟如何啊?”

    这个是正题,康有为立即鼓动chún舌,把从芦台到奉天的一路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一股脑的掏了出来…尽数砸在翁中堂面前。

    听闻第一师官兵参与修筑河堤时,翁同不禁一愣,失声问道:“啊?征发一万多军士筑堤?哪儿来的钱呐?盛京不是缺钱吗?”

    “启禀中堂大人…没钱,盛京将军衙门没钱。”

    “胡说,没钱怎么能征发军队?”事实超乎想象,翁同久在中枢,岂能不知就算朝廷要修河防,也要调拨大笔银两给河道总督标下兵丁发足了银子,募集足够的民夫才能成。千年黄河改道投入银子三百万两,今年秋季的预算内,河南境内的黄河堤防加固为一百三十万两银子,那盛京的浑河、双台子河加固堤防…却是在没有银子的情况下征发第一师官兵就开干了?!当兵能干吗?谁不知当兵的只认银子?

    “大人。”康有为从内襟里拿出一张小图来,摊在案上,说:“荣军农场在双台子河右岸,军功赏田在浑河船堡一带。目前,浑河、双台子河下游还是一片沼泽、芦苇dàng,可要今年夏秋洪水不泛滥…明年开春,这些地方略加整治就是良好的水田。官兵们都是为自己的田地安全而构筑堤防,岂能不个个奋勇,进展神速?在下目睹了官兵们顶着烈日挖泥、挑土、打桩、夯实,每日都有官兵累倒,却在第二日一大早,又随队开上堤坝。杨致之用兵,不仅利于战防,亦以利于建设,实为当世罕见之帅才。”

    翁同听懂了,明白了,关要处就在于荣军农场和军功赏田。没钱也能办大事儿,杨致之高明啊!

    “sī卖煤铁之事,你可知晓?”

    康有为就知道翁同会如此发问,毕竟这个事儿闹得太大,几乎要动摇大清国的立国之本了!真能坚持下去,动摇了根本,变法就是呼之yù出,顺理成章的事儿了!杨镇台雄才伟略,敢于担当又精于算计,才有了康某人在翁中堂面前说解、争取的机会。

    “中堂大人,前番镇台大人曾向武备督学大人说起一个比方,在下愿为大人演示。”康有为见翁同微微点头,乃双手捂在左右腰间,说:“大清国的两手,一手捂住煤,一手捂住铁,就如在下如此一般;德意志帝国的两手,一手拿着当世陆军第一强国的令牌,一手拿着德国参与三国干涉还辽的人情,硬要来抢大清国的煤铁。大清国只能步步后退,最终被人家硬是掰开手去,拿走所需。从甲午年上溯到道光年间,莫不如此,大清国上下是深恨之却又无可奈何。中堂大人,在下可有说错?”

    翁同不得不承认康为的比喻恰到好处,乃点头道:“确是如此。”

    “既然捂不住自己的腰包,何不索xìng放开,腾出两手去mō对方的腰包呢?”

    能够成为帝师,能够身居中枢,翁同是何等人物,一听此话,顿时有了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之感,失声道:“呀,正是如此啊!”旋即,他约莫明白杨格的所为了。

    康有为两番镇住主人,心中大定,底气更是充足,又mō出一封厚厚的信件来双手呈上,道:“这是在下提笔,镇台口述的书信,请中堂大人阅之。”

    “翁中堂松禅公台鉴,职杨格会办移民实边国策以来,上有王公重臣以八旗禁地为借口屡次构陷sāo扰,下有资金、人才、技术之匮乏,阻力重重,举步维艰。职身当重任,又思移民实边乃关乎国家强盛、边防稳固、民之生死…实不敢因循故步,虚应职守,唯有视移民实边为生死之决战而不计己身,勇当锋锐…才能力保国策施行,移民安康。此番与德人交易,公平协议,各取所需,若有违制之罪职甘愿领受,却不得不陈情直言。当今大清国之政体、人事、经济、文化不符强国之需,效法欧洲列强变更政体之根本…强国之计才能畅行无阻。如此假以时日,民必富、国必强、耻必雪、权必收,大清〖中〗国也必将立于世界强国之列!为能达此目的,杨格生死之虑早抛,又有何惧?惟愿我公体恤杨格之情,国家之弱,百姓之难,以枢臣之重…帝师之尊,引用贤才,倡导变法…如此,杨格在外陷阵也可心安。职,榆关总兵杨格于奉天城下百拜叩望。”

    “致之啊一¨”觉着眼眶发热,翁同颤抖着声音刚刚开口,就急忙抬手抹了一下,这才稳住情绪,沉声道:“公忠体国,不惜己身,堪为臣子之标范。翁某若不体恤,若不支持…若不欣然从命,此情何堪呐?康有为,致之既然派你前来,想必定有变法之良策托付,你可一一道来。”

    变法之良策。想到这句话,康有为着实有些汗颜…当初联合举子们上书,请求皇帝下诏鼓励士气军心,迁都以示抗敌决心,变法以增强国力。话说起来简单,却没有一条可行的法子去实现,皇帝真要看到折子这么做了,估计一,举子们的一片爱国热枕反导成为误国之言。幸得都察院拒收举子们的联名上书,镇台大人又出言阻止,再得出关游历受教,这才有了实现变法强国的纲略和具体的办法。

    “当今大清国变法,有三利两不利。三利者,其一为清日之战乃是洋务与维新之战,维新胜而洋务败,证明从根本上的维新变法胜于隔靴搔痒、各自为政的洋务〖运〗动,若有舆论加以利用、引导之,则维新就有基础;其二为今时不同往日,往昔是地方督抚搞洋务以巩固权位、军队,今日有忠于国家之杨镇台和第一军四万将士,洋务也好,维新也罢,为国家强盛之举动皆可;其三为移民实边之前一阶段,已经为维新破开柳条边,打开盛京屯垦、矿务、工业之禁制,足可以一隅之变为全国之变的楷模。”

    洋务是隔靴搔痒、各自为政;维新是国家从根本上的变法图强,二者,当然不可相提并论,但是洋务的大部分举措,也就是维新变法之后要做的事儿。故而,洋务和维新其实在作为上并不矛盾,可资利用。

    对此,翁同有些感触,捻须微笑点头,以目示意康有为继续说下去。有利的听了,不利的也要听一听,以预作准备。

    “不利者,首要为满汉之别。”康有为提出第一点之后打住了话头,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大了,要给翁中堂留出一点反应的时间。

    王公贝勒们为何只有奕一人站在皇帝身边,就是因为生怕洋务派窃取国家实权。洋务派是什么人?真正掌握实权的洋务派不是奕,而是李鸿章,是汉人。“汉人若肥满人必危”这话就是王公贝勒们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两百多年来,数百万满人为了统治万万汉人,设下了种种限制,俱都成为“圣祖旧制、祖宗规矩”凌然于一切之上不容轻动。

    不过,杨格的所为却极大的打击了“祖宗规矩”李鸿章成为内阁首辅大学士,又是一大突破。只需再用一把力,兴许可能破除樊篱。那么,翁中堂就势必要抛弃与李中堂的旧怨,联手先解决了“满汉之别”的首要问题再说喽?

    以杨格目前与各方的利益关联来看,恐怕正是希望翁、李合作,解决了满汉民族问题,实现效法欧洲列强的立宪〖革〗命,李鸿章成为政府首脑,那淮系就从地方势力转为〖中〗央势力的一部分,哪有割据之说呢?即便要割据,杨格会答应吗?

    翁同对杨格的军略,对第一军的战力是mí信的,对,就是mí信。谁要割据,第一军就打谁?那一,谁敢割据?!!。

217 【终究会醉倒】

    全文字无广告     217

    芦台镇东,原芦台防军大营的辕门上挂出了一个长条形的木牌,白底黑字,上书“国防军第一军司令部”,与榆关中前所城边的“国防军第一军第一师司令部”的招牌型制完全相同。

    军政部办事房占据了原来的营务处办事房的一半,是偏厢房的式样,通过走廊与军司令官办事房相连通。挂着上校军衔的军政次官兼军法处长陈固夹着一叠资料出门,晃眼间看到走廊前的木条凳上坐了一个女人,素白的衣裳在这个充斥着青灰色的地方很是扎眼。女人似乎想着心事,低着头看不清面目。

    谁啊?军机重地,谁把女人放进来了?

    陈固没有理会那女人,大步走向院门口,正欲出声喝问警卫,却听背后传来一声:“陈大人,请留步。”

    哟,听这声音.......不用责问警卫了,正主儿找上门来了。

    陈固僵了一下,调整了面容表情,缓缓转身,微笑道:“原来是冯家小姐,看,陈固事儿多,竟然......没注意,没注意,应该请你进去坐坐的,哪能在外面呢?呃......冯小姐是来找(冯)师长的?哎哟真不巧,师长去小站了。”

    冯秀若与陈固见过一面,那是宋占标带部队过芦台时,冯义和在家摆了一桌酒,拗不过宋占标的吆喝,请了女儿出去见一见准夫婿的弟兄们。福了一福,她说:“秀若是来找陈大人的,就问一件事,致之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得,人家没进屋说话的意思,陈固也不好让人进屋去说话,那就在这里说了。

    “杨参谋长能有什么事?在奉天城的将军衙门里办事,凉快,轻松,就是事儿多,恐怕短期内都抽不开回来。冯小姐,你想想,他要忙着安置移民,丈量土地,修筑堤坝,勘察矿藏......忙,实在是忙。”

    冯秀若见陈固老是强调杨格在忙,很忙,实在是忙,心中反而确定杨格出了什么问题。这些天来,老父回家后总是爱一个想事情,有时候还会端上一碗酒,想着想着就喝一口,叹息一声。父女俩的关系多近啊,做女儿岂能察觉不到?

    是什么事儿让父亲如此忧虑不快?问了,老父总是说没事,没事,绝对没事,那说话的语气神态倒是与眼前的陈固很是相似。他们显然在竭力隐瞒着与冯秀若密切相关的什么事儿?

    父亲、陈固,一个是杨格的老上官、准岳父,一个是杨格的副手、兄弟,他们能够隐瞒什么呢?只能是关于杨格的事儿。忙,杨格太忙,出关两个月了,一封书信都没有,连平日里频繁往来的电报中,也不会问及未婚妻冯家女子。他可是带着五个女人出关的!

    身居高位的男子耍风流乃是正常之极的事儿,先纳一堆侧室、小妾再娶正妻的事情屡见不鲜,冯秀若不当问,也不能问。可.......冯秀若担心的并非这点破事儿。既然是正常之极的事儿,老父和陈固都不会回避,大大方方说出来就是了,冯家女子受得住,不会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丢爹爹的脸,将门之女就得有将门之女的风骨。

    老父和陈固在回避什么?隐瞒什么?

    “陈大人,请你说实话,致之他究竟怎么了?”

    这女子很执拗,特别是眼神,跟杨某人有的一拼。杨某人是坚定、锐利,像一把刀子;她是清澈、透明,像一泓泉水,似乎所有的谎言和说谎者、隐瞒者表现出来的不自在,都会在清澈如镜的泉水中反映出来一般。这......让人有些无法招架。

    司令官和师长严令保密的事儿,不能乱说,更不能跟她说。咋办?溜!

    “杨参谋长绝对没出什么事,很好,很好。冯小姐,陈某事儿忙,失陪。”

    陈固这一躲闪,躲闪出了更多的麻烦。

    晚间,从小站回到家里的冯义和发现女儿和王秀兰不见了,问尤妈,尤妈不知,只说小姐去过司令部。冯义和急忙找陈固,陈固心知冯家小姐多半是去了关外找杨格,赶紧的带了几名警卫骑马去追。

    芦台到唐山通火车,陈固又哪里追得上?即便追上又怎样?不说实话就没辙,说了实话就更没辙。算了,不追了,他在唐山发了一通电报,令滦州、昌黎、临榆一路派人接应、护送,让曹文翰在中前所等着,安排得力之人护送小姐去奉天会情郎。沿途安排妥当了,才给奉天发了一份电报。

    奉天城内,盛京将军衙门后院的大堂上摆了八张大圆桌子,满是鸡鸭鱼肉、杯盘碗盏,桌旁坐着将军衙门的主要僚属、刘松节及第一师的营级以上军官、北洋抽调的一班人才、直隶矿务督办张翼以及结束军事考察使命的亨格尔少校等三名德军军官,还有刚刚签署协议的德国西门子公司代表卡尔一行数人。

    喜气洋洋,洋洋喜气。

    户部的银子由北洋水师的运输船送到锦州屯垦委员办事处,整整二百万两,移民实边有钱了。庙尔沟、千台山的煤铁储量勘测完毕,协议签署,合作达成。德国技师在庙尔沟、千台山勘测、钻探发现,千台山北麓的煤层厚度在400米左右,在东西长14里,南北宽近5里的范围内,扒开表层的一些泥土就是优质无烟煤,开采工作简单到只需依着山势一层层的挖掘就行,预计储量在亿吨以上,价值不下万万两白银,几乎与大清国赔给倭国的款子相当。庙尔沟的铁矿也不差,已查明在南北长13里,东西宽1—3里的范围内有富含低硫、低磷、低杂质的铁矿脉,德国人对矿石选样的高品质啧啧惊叹,声称此铁矿是铸造生铁的最佳原料,质量远超德国鲁尔矿区出产之矿石。

    煤矿场、铁矿场、炼焦厂、钢铁厂协议签订,随即还有相关的水泥厂、冶炼添加料(冶炼石灰石)厂、石膏材料厂、耐火材料厂,以中方八成、德方两成的投入、分成条件草拟了协议。

    西门子公司代表卡尔.雷德曼鉴于可投资项目太多,原定煤铁项目追加投资的可能性极大,已经拍发越洋电报回国,请西门子公司高层来人主持。

    杨格端着酒杯在德国佬那一桌频频举杯,心里却不太满意。

    西门子和克虏伯之间,他情愿选择克虏伯合作,这不仅仅是因为克虏伯出产优质火炮,还因为克虏伯是德意志帝**工龙头企业,其利益与德国国家利益紧密相关,极有可能撬动德国的远东政策;而西门子只是民间公司,优势也不是钢铁产业,而是电气产品。若非卡尔.雷德曼来得早,合作条件很优厚,又承诺今后将积极促成西门子电话、电报、直流电机等事业在中国开展,杨某人未必肯在协议上歪歪扭扭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不过嘛,种下梧桐树,不怕引不来金凤凰!

    勘探工作还在进行中,抚西、本溪两处勘探结束后,中德联合勘探队将转战鞍山站,那里.......哼哼,绝对让德国佬跌破眼镜儿。不过,经验丰富的雷德曼似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千山山脉与长白山余脉是一脉相连,地质构造几乎相同,在鞍山肯定有铁矿脉存在,只是储量多少的问题而已。

    杨格却清楚,那储量绝对比本溪湖的多得多!

    届时,是与德国还是别国合作,又或者自行开发;是与德国的西门子合作还是克虏伯合作,杨某人说了算。西门子带来平炉炼钢的最新技术,带来今后的电气合作项目,克虏伯呢?反正,杨格已经看到现成的野战电话系统、今后可发展的无线电收发机、大型直流电机了......

    世界工业已经从蒸汽机时代向电气化时代迈进,与西门子的全面合作,将会引导中国工业从盛京地区开始零起步,一步迈进电气时代!

    哪有好事儿全占完的?慢慢来,慢慢来。

    安慰着自己,杨格在宴会上表现的极其主动,甚至端起酒杯就“陆军指挥艺术”的相关问题与亨格尔少校聊了一会儿,不经意间以海城保卫战战例说起“连珠炮班组作战技术”,略微探讨了一下连级作战分队利用连珠炮在防御战中的战术原则。

    德国人办外交的手腕远远不及英国人,在杨格看来实在是一件好事。德国人比英国人直爽可爱,他娘的自从海盗变绅士之后更狡猾、更贪婪、更不要脸,老子不理他,今后还得设法阴他娘的英国佬一把,帮帮德国兄弟好酒友的忙。

    一场宴席下来,杨格自己把自己灌了个大醉。

    依克唐阿、刘松节和幕僚众人看在眼里,心底透亮,也没有人去挡酒,杨某人想醉就让他醉一场吧!大清国的事儿难为他了,这关外轰轰烈烈的移民实边、整军经武、开办洋务......几乎所有事儿都要他来拿出纲领,扛起责任,顶住朝廷里某些人的构陷、谩骂和指责以及问罪。就这样,还得驰马在山岭间寻找煤铁,上河堤身先士卒指挥筑坝,夜了还要召集幕僚会议或者研习战术......

    铁汉子啊,可他终究是**凡胎!终究还是会醉倒!

    !@#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218 【四大新命题】

    全文字无广告     218

    德国人的严谨与法国人的漫不经心、俄国人警惕而自高自大,得出的结果截然不同。 全文字无广告

    参加过盛京将军衙门的宴会后,亨格尔少校召集观察团的军官们就宴会上获得的“信息”,重新讨论、修正他们的观察报告。第一军是大清帝国的精锐,国防军的骄子,可是,第一军中竟然没有一个德国教习。这一情况引起了观察团军官们不满,使得他们带着挑剔的心态蹲在辽东观察第一军所部达两个月之久,就算没有杨格在宴会上“酒后失言”,观察团得出结论依然是惊人的。

    英国人、美国人已经就清日去年在黄海爆发的海战进行军事学术研究和讨论。诚然,武器是列强提供的,可具体有什么效果?以往的哪些战术适用,哪些战术已经落后?武器的效能如何?从战争经验的总结中看到武器未来的发展趋势是什么?一系列的海军军事研究课题在英国皇家海军和美国海军之间展开。

    无论是英国海军还是美国海军,都在讨论中出现了两个观点,截然相反的两个观点。

    以美国海军学院院长、海军少将,《海上力量》(又名《制海权》)的作者马汉为首的一派认为:日本舰队以游击支队的中等口径速射炮赢得了黄海海战,在速射炮面前,定远、镇远装备的大口径主炮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战斗效能,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故而,未来的主力舰艇发展,应该控制舰船吨位,增加航速,广泛装备舷侧速射炮,以快速机动的战术动作争取舷侧作战机会,用猛烈的舷侧火炮击败对手。这一论点得到了大多数美国海军将领的支持,在英国皇家海军也有一部分拥护者。

    以美国海军署少校参谋西姆斯为首的年青一代海军军官们则认为:定远、镇远两舰的大口径主炮具备“致命性打击”能力,这是中等口径速射炮无法提供的效果。清国舰队战败的原因是多种方面的,不能单单从技术、战术层面上来分析,得出结论。就技术论技术,定远、镇远两舰在射程内命中率远远高于日本舰队的速射炮快速巡洋舰,也曾给日本舰队造成严重损伤。但是,在火炮技术和观瞄技术的限制下,定远、镇远无法发挥大口径火炮的全部战力,射速偏低到一分钟一发,有效观瞄距离只有4000米,这是让一只患了近视眼的老虎摘下眼镜与猎豹决斗,自然会落于下风。西姆斯少校最后提出——增大吨位,增加主炮数量的同时增大口径,增加锅炉动力,尽量减少中等口径火炮,适当增加抵御鱼雷艇攻击的小口径速射炮。 全文字无广告

    马汉和西姆斯的争论,没有直接影响到美国海军的发展,却令英国皇家海军从中受益,1906年,一艘完全符合西姆斯少校舰艇发展预想的全新主力舰下水了。

    当然,这是后话。

    摆在德国观察团成员眼前的课题是关乎陆军的,清日之间的陆战造成的影响远远低于海战,可终究还是引起了德国人注意。他们与俄国人、法国人带着轻视的心态蜻蜓点水的掠过辽东不同,他们沉下来,足足待了两个月的时间。

    艾尔弗雷德.冯.科瓦茨步兵大尉提出:在保障足够的火力密度和持续性前提下,装备弹仓式步枪的作战分队可以采用较为疏散的队形作战,清**队采用的三种作战方式值得借鉴,即——敌前近地境左、右梯形运动;敌火前,前、后两道散兵线平行短促跃进运动;集中火力、兵力以一点突破、两翼扩展的作战运动。三种运动作战方式都揭示出一个本质,呆板的线性战术时代结束了,全新的步兵战术将在未来的战争中发挥作用并极大的丰富起来。但是,曾经以德军为师,羸弱不堪的清**队已经在此方面走到前列,值得再行深入学习、研究。

    大尉建议,在军团级层面与清国第一军建立紧密的联系和亲密的交流。

    汉斯.斯维因斯泰格炮兵中尉认为,曲射战术在清国炮兵中的成功运用,将导致陆军发展史上的一次伟大革命。相比之下,清**队较之对手日本军队,更善于利用火炮执行曲射战斗任务,从而在火炮数量和技术性能居于轻微劣势的情况下,完胜日军,创造了双龙山、沙河北岸、荞麦山等炮兵作战范例。可惜的是,清**队的炮兵军官们没有留下炮兵作战指挥地图,观察团成员无从捉摸清军炮兵运动的轨迹,分析清军炮兵的战术准则。

    亨格尔少校更在意今晚杨格的话,连珠炮,也就是马克沁式机关枪的运用,将导致步兵战术的革新,同时,他也看到清军的步炮协同,炮火和机关枪的协同作战能力,沙河北岸的战果惊人,足以引发世人的警觉和研究。

    制造武器的德国人,却要从利用武器在远东的辽东半岛生死战斗的清国人身上学会运用武器。这种事情在别人看来很稀奇,在职业军官们眼里,却再正常也不过。在德军观察团成员中有一个普遍的认识——会制造不重要,会运用才重要!

    步兵基本战术变化,火炮曲射战法,新的步炮协同作战方式,机关枪的战术运用。四个全新的大命题让德军观察团成员们兴奋不已,连夜起草了修正后的观察报告后,乘坐炮舰返回天津,在领事馆将长篇报告以越洋电报的形式发回国内。

    德国人一夜都在忙碌,杨格一夜都在酩酊大醉中沉睡。

    “师长,师长。”

    杨格从昏睡中被吵醒,睁眼一看,天光大亮,不,窗外的光线是亮黄色的,应该是午后了。

    “杨春,你怎么没走?再迟就赶不上德文班开课了。”

    “师长,电报,芦台陈处长来的。”

    “念。”杨格伸了一个懒腰,却觉出脑袋有宿醉之后的痛感和麻木感。酒,不能再喝了,一名指挥员需要时刻保持清晰的头脑。

    “冯小姐昨日下午乘火车赴关外。”

    “没了?”

    “没了。”

    “唉......要真能修通天津到奉天的铁路就好了,她也用不着受这一路......什么?!昨天下午?快,急电榆关,让曹文翰无论如何给我拦下来!拦下来!娘的,越怕啥越来啥,这个时候来起个屁作用?万一朝廷当真翻脸,死一个就够了,非要死一堆人呐?杨春,拍发了电报立即赶回去,务必要拦住她!”

    “是!”杨春立正,快步跑去办差。

    师长的心思,杨春清楚。师长头上顶的罪名太大,尽管对朝廷可能的反应有些把握,却不敢说绝对有把握朝廷会拖延着不问罪。一旦问罪就完了,现在杨冯两家只是定亲而非结亲,即便株连九族也株连不到冯家头上,可是冯家小姐若要来奉天,事儿就坏了,冯家人就算参与杨格的违逆大罪之中了。

    聂军门、冯老总兵都对关外发生的事儿故作不知,该干啥就该干啥,不说、不参与,不电报往来谈及此事,冯小姐又何苦跑这一趟呢?她是见不着杨师长的!

    杨春走了,杨格坐在床沿上,觉得浑身慵懒,头脑却越发清醒起来。

    朝廷当真问罪,咋办?反了!?弟兄们的家小都在关内,此时造反,恐怕没几个人愿意跟着杨某人,不倒转枪口对准他们的师长已经不错了。那就只能拖,能拖到明年开春就是胜利。

    不过,从反复分析的结果来看,朝廷问罪于杨某人的几率实在太小,预作准备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电报,师长,总理衙门来电。”杨春去而复返。

    “什么事?”

    “皇上亲授康有为先生为五品京卿,办理报纸事宜。”

    “呼......杨春,你咋不等一会儿再叫醒我?先拿这个给我看了,再说冯小姐的事儿?你真笨啊!”

    杨春委屈,心中却放下了大石头,看来自己估计的不错,康有为得到五品京卿的头衔,就证明朝廷追究师长罪责的可能性已经降至最低。至于师长胡乱怪责卫士,那是玩笑话,是师长在内心极度焦虑过后的一种纾解,当不得真。

    “杨春,说实在的,刚才,我,突然很想她了......算了,算了,跟你个嘴上没毛的说不着这些。快走快走,到了学堂里好生补一补数学和格致,我教你的太零散,你千万别疏忽了。”

    “是!”

    杨春心里嘀咕,嘴上没毛?你比我大多少?一岁还是两岁?嗤,等我娶了媳妇儿......唉,没的比啊!师长有一个未过门的媳妇,两个婢子如今算是妾侍,还有三个婢子,今后说不一定还能有侧室,自己哪儿比得了?想一想吧,人家师长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能肩挑起这么多事儿来,一件件都是大事!嗯,这一次离开师长一定好好学,学成回来就不是小卫兵,就能多帮师长的忙了。

    心里想着事,杨春低头猛走,却差一点撞进刘松节的怀里。

    刘松节一把按住杨春肩膀道:“杨春,想啥事儿呢?准备好没有,等我跟师长告别之后就走,你动作快一点。”

    “嘘,参谋长。”杨春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师长刚才说,想冯家小姐了,很想。您给劝劝,就让冯家小姐来奉天吧?”

    “放屁!来不得,你小子胡思乱想啥?”刘松节没给杨春好脸色,诈唬了一句后,又笑道:“莫非,你也想娶媳妇儿了?”

    被说中心事的杨春急忙摇头,赶紧跑掉。

    !@#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219 【俄国的威胁】

    全文字无广告     219

    俄国人还傻乎乎的在总理各国通商事务衙门里咆哮,争取俄罗斯帝国利益在清国盛京将军辖地矿产资源上的体现,德国佬不是东西啊,不声不响的就派了勘探队去了抚西、本溪,如今更把协议都签订了。 全文字无广告

    喀西尼不能也不敢破坏俄德之间的《神圣同盟条约》,也不能公开责怪私交还算不错的德国驻清公使海靖,只能在总理衙门涨红老脸,跳着脚指责清国人办事不地道,不够朋友,不值得俄国人信任。盛京矿产事件,将会影响到俄、清关系的进一步发展。

    言下之意,清政府特遣祭奠专使王之春早前在圣彼得堡得到的承诺很可能不作数。

    这事儿还得从1894年10月20日说起。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三世于该日晏驾,同时,陷入清日战争的大清**队从朝鲜败退,日军推进到鸭绿江边,主和派们急切地希望俄国调和,就派出王之春为专使,前往俄国祭奠,并相机寻求俄国的帮助。王之春立即出发,却依然赶不及老沙皇的葬礼,也没能赶上新沙皇尼古拉二世继位,却受到别有用心的俄国人还算热情的招待。俄国人不愿意单独调停清日战争,建议王之春游说法国,王之春又请命前往法国寻找帮助。杨格横空出世,陆战败局奇迹般的扭转,日军主力逐步深陷辽东战场无法脱身,日本人也开始考虑和谈解决问题了,俄国人立即转变口风,要力挺大清国一把。

    王之春在巴黎得到消息,又巴巴地跑到圣彼得堡,却已经是清日和谈已成,《马关条约》已经签订了。

    俄国人不甘心被日本人控制朝鲜,占领辽东半岛,主动对王之春提出,俄国政府将联合德国、法国干涉日本,令其归还辽东。并且,为了保障清国今后的安全,俄国政府将考虑与清国政府签订防御同盟条约的可行性。

    喀西尼的意思,就是大清国如果不把盛京矿产利益交给俄国,俄国就不考虑防御同盟的事儿了。

    故而,当一等侍卫荣和千里急行回到京师西苑时,御前阁议正在进行,荣和只能在补桐书屋外静候。

    书屋内,光绪听恭亲王奕訢说过俄国公使喀西尼的态度,脸色越来越沉重,思忖半晌,转向李鸿章问:“李爱卿,英国人是怎么个说法?”

    左首首座的李鸿章向光绪欠身作礼道:“回圣上,英国公使奥康尼(欧格纳)已经将俄国要求盛京矿权一事通报伦敦,尚未得到回复。公使本人倒是更关注上海英美租界展界后,大清子民的搬迁问题。英美在前年(1893年)擅自展界,去年签订展界协议,今年才开始正式的大规模铺路筑屋,有关搬迁纠纷频出啊。”

    “恭王,展界即成协议,大清当言而有信。”光绪说这话,却觉好似咽下苍蝇一般难受,英国人去年利用大清国敦请列强调停心急,签下了租界展界协议,让英美人擅自展界行为得到保护。可是,英国人、美国人却没有在清日战争、和谈中起到一点作用!如今,事实已成,没办法了,所谓“言而有信”就是吞下苍蝇,并非要以大清国的守信去换取英国人的支持。

    俄国人万一真的变脸,后果不是俄清防御同盟签不了的问题。蛮横的俄国人早前在黑龙江频频挑起边境纠纷,若非依克唐阿处置得力的话,恐怕已经激起事变。如今,大清国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面临大额赔款而使得财政困难,战败缔约导致国民情绪激动,帝后争权、改革与守旧的激斗令高层、地方政局不稳。可以说,今天的大清国无力与俄国这头大熊角力。

    光绪、奕訢和李鸿章都想到了这一节,也作出了同样的判断。

    放眼世界,能压制俄国的,只有英国人,英国人也愿意积极地遏制俄国。问题是,英国人种种表现都证明,他不可靠!甲午开战前,一直标榜中立的英国人明知日本备战已经完成,大岛旅团已经登船向朝鲜进发,却依然与日本修订了通商行船条约,等于是鼓励日本对大清国开战。看来,英国人更愿意帮助战胜大清国的日本,以日本来遏制俄国,至于大清国嘛,外交政策太软弱,又是大肥肉,俄国人能啃一口去,英国人可以立即扑上来啃几口。

    大清国遭遇的国际情势和外交局面就是如此。

    德国人和英国人,据说是亲戚。德国人和俄国人,据说也是亲戚。英国人和俄国人,其实还是亲戚。洋人都是蛮夷,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亲情道德。那么,要跟洋人打交道,那就不能提亲情道德,只能讲求利益。

    那么,是令杨格退让,或者以朝廷名义不承认盛京洋务帮办与德国人签订的协议,得罪德国人?还是不管俄国人的无理要求,继续与德国人合作,再努力求得英国人的帮助?

    三岔口,光绪、奕訢、李鸿章已经走到三岔口,决定走哪一条路?很关要。

    一阵沉默之后,李鸿章开口了:“圣上,不如饬令杨格立即返京在总理衙门行走?”

    昆冈立道:“李中堂,杨格返京是以问罪的名义还是问计的名义?”

    李鸿章白了昆冈一眼,垂眉不答。后党守旧派是处心积虑要在阁议中挑起这个话题,激化矛盾。

    光绪情知如不把昆冈压下去,御前阁议就将演变成帝、后矛盾借辽东矿产利权之事的大爆发。俄国人威胁在外,帝后相争在内,事情很可能变得难以收拾。故而,必须把昆冈压下去。

    “昆冈,朕问你,你觉得是应该问罪还是问计啊?”

    昆冈乃是有备而来,回答说:“奴才以为,当问罪则问罪,当问计则问计。”

    这话,粗听起来是等于没说,细细一想,大有文章。

    先用问计的名义把杨格叫回来,脱离军队,孤身京城,再兴师问罪。凭借京城里众多的王公贝勒,悠悠众口,祖宗旧制,还怕问不了杨格一个“藐视朝廷,擅掘龙脉”之罪?那时节,有荣禄的五城巡防营在,有端郡王、睿亲王以及刚刚从关外“备战”回来的兵部尚书敬信控制的京营八旗在,落入京城的杨格就是插翅难飞,难逃一死的结果。

    真要逮杀了杨格,第一师要么解散,要么乖乖的听从朝廷之命。那时候的朝廷之命,就完全是老佛爷的意思了。

    奕訢起身,端着亲王的架子手指昆冈,喝道:“那你先去问俄国人的罪,问德国人的罪!杨格回不回京师,俄国人都要染指关外的矿产利权,德国人都要拿着协议办事儿,问了杨格的罪,你去办!?”

    “你去办”三个字被刻意提高了声量,也略微的拖长了一些。

    昆冈乃是读圣贤书出身,不是跟西洋蛮夷打交道、打战出身的,哪肯去挑这副担子?就算想挑也没那能耐。闻言一缩头,不再言语了。

    “移民实边,整军经武事务繁杂,再加与德人的协议已成,诸般事务都要落实,杨格就无需回京了。”光绪一语定鼎后,向李鸿章、奕訢道:“李爱卿、恭王,德人可否掣肘俄人?何人可备战守咨询?”

    “臣举荐一人。”李鸿章躬身道:“武备学堂旗员监督、第一军军学总监荫昌,留学德**事,对欧洲诸国关系尤为洞明,圣上可召荫昌来京备问。”

    “嗯......”光绪沉吟片刻,看了一眼缩头乌龟一般的昆冈,心道此时不能激化与太后的矛盾,否则闹将起来,恐怕王公贝勒们会指责皇帝不孝,而前番谕令庚子年停罢科举,士子们多有不满,尚需假以时日以康有为等作舆论引导之才行。此时摊牌,士子们、官吏们多半会站在太后那一边,那......就彻底动摇大清皇帝亲政的根本了。眼下,还得在袒护、支持杨格的同时,给太后一点想头,稳住后党们才行。

    “朕决意明诏编练禁卫军,以荣禄为禁卫军编练大臣,以荫昌为禁卫军编练会办大臣,以袁世凯为禁卫军编练帮办总教习。令,明诏辽东各部,宋庆军驻防旅顺、金州;魏光焘军驻防锦州、李光久军驻防榆关;第一军杨格所部第一师驻防奉天、鞍山站、营口;第一军聂士成、冯义和部仍驻防津、沽、芦台。以上各军具皆归督办军务处提调。诸位臣工以为如何啊?”

    第一军分成两半,中间隔着湘军魏光焘、李光久部,于军略不合,却符合光绪决意将杨格留在辽东办理矿务,更名正言顺的远离京师的需要。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以公开编练禁卫军和第一军中主力第一师移驻奉天一带的行动,回应俄国人的威胁,让英国人、德国人看到大清国对抗俄国人的决心。

    光绪,不知不觉的在杨格以及身边侍卫们,李鸿章、奕訢的影响下,愈发的强势起来。

    李鸿章忙躬身应答:“臣遵旨立办。”

    光绪想了想,又道:“嗯......以永山领侍卫内大臣,也襄助着禁卫军编练吧!”

    后党的昆冈,倾向于太后的麟书眼见拿问杨格无望,却能收获禁卫军编练大权,自身又对跟洋鬼子打交道不在行,就此作罢也说得过去,乃躬身应是。

    “李鸿藻、翁同龢,从明儿起,也到总理各国通商事务衙门学习行走办差。”

    李鸿藻、翁同龢二人心知皇帝要加强外交了,英国人、俄国人、德国人之间的关系复杂,在大清国欲求中兴强国而俄国人放眼威胁之时,外交理当加强。

    !@#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220 【工业区构想】

    全文字无广告     220

    军制更迭,新旧并存。

    中前所城内外就出现了榆关总镇衙门和第一师司令部两个招牌,也有两个营务处帮办存在。一个是在总镇衙门里的伍光鉴,一个是司令部军政处的曹文翰。宋宫保推荐的曹文翰当然不敢拿李中堂派下来的伍光鉴怎么着,二人相处倒也和气,搭着手也把没主的衙门和司令部日常事务支撑起来,只是,曹文翰是老人儿,又在司令部办公,自然要兼顾到杨镇台的后院。

    陈固从唐山来电,要曹文翰妥为安排冯家小姐出关事宜;杨格从奉天来电,阻挡冯家小姐出关。两份电报相隔一夜送到曹文翰手中,已经做好安排的曹文翰不得不赶紧调整,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的想出了一些可能阻止冯秀若去奉天的理由。

    陈安守糊涂啊!怎么就体会不到师长、聂司令官和师长之间的默契呢?心里抱怨着,接到快骑来报“冯小姐车马已经出榆关”的曹文翰还得去一趟后院通报、安排一番才行。

    杨格走后不久,自称为梅香姨娘的甄家婆子来了,被掌管后院的玉秀任为管事婆子。这管事婆子厉害,对前院的官兵们从无好脸色,总是以一副提防贼盗的神情冷然相对,曹文翰是知趣的人,干脆让警卫在后院的包铁木门上挂了一把大铁锁,锁钥交给玉秀收着了事。

    此时要去后院,得从司令部大门出去,绕道家眷们进出的侧门才行。

    甄家婆子对官兵们没好脸色,曹文翰也犯不着给她好脸色,一个管家婆子而已,等师长回来,那甄家婆子还能不能在后院待下去都是问题。现在,给玉秀和梅香一个面子,也是确保师长不在家时,后院的清誉和前院官兵们的清白。

    “甄家婆子,开门!”呼喝着,曹文翰“砰砰”的敲响门环。

    说来也怪,在辽东淮军前敌营务处时的曹文翰行事风格与现今是大不一样。以前是小心翼翼,说话也文绉绉的;现在却颇有点嚣张无礼的意味,话语中经常出现军营中的脏话。

    哎哟,读书人沦落如斯,有辱斯文呐!

    狗屁!庚子年就停罢科举了,读经书的秀才、举人、进士还有个屁用?没看到伍光鉴成日在镇台衙门里组织人手编写什么“教科书”吗?今后,小学堂、中学堂都要用那种教科书。曹文翰还听说,宁河县教谕王照筹办了大清国第一所小学校,还用什么字母拼音法教小娃儿们认字,效果明显。 全文字无广告

    “来了,来了。”门开了,不是甄家婆子,而是陈安守在榆关本地人中请的余家婆子。“哟,是曹大人,您......”回头看了看内院,余家婆子似乎有些害怕甄家婆子一般,也没让门,就在门口道:“找姨奶奶?”

    姨奶奶?玉秀、如意都还没行过门之礼呐,充其量就是暖床丫头的身份。都是陈安守那夜乱喊乱叫,就出了“姨奶奶”这么一桩子事儿。哼哼,冯家小姐转眼间就要到中前所了,挡下之后自然要住进后院,这“姨奶奶”三个字要落进冯家小姐耳中,那......师长可就后院起火、天下大乱喽!

    曹文翰在五女和冯秀若之间的态度很明确。杨冯联姻,皇帝尚且金口赐婚,太后尚且代下聘礼,将门淑女嫁给大清国第一战将,真个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那五女算什么?旗人中的破落户出身,恭王府的奴婢而已,要不是忌惮着恭王和皇上的观感,能入得了师长和曹某人的法眼?

    小姐就是小姐,奴婢就是奴婢,这一点,在阻挡下小姐之前,必须给后院的人申明清楚。

    “通报进去,我有大事要给玉秀说。还愣着干啥?告诉你,皇上赐婚的冯家小姐,这后院的正主子来啦,今儿就要住进这院子!”

    余家婆子闻言脸色一变,赶紧让开门,慌慌张张跑去通传,顿时引得后院一阵骚动、忙乱。曹文翰不便久留,略作安排提点,嘱咐诸人待会儿到门口迎候等等,旋即离开。

    后院正堂上,玉秀、如意等五女俱都有些心慌意乱,连那个自从进了这院子后就跋扈得紧的甄家婆子也蔫巴下来,嘀咕了一句:“还没过门呢,怎么就要住进来了?”之后,无言。

    玉秀终究是管家的,沉吟片刻后,说:“说起来,我们都是下人,主子的事儿不能乱说,冯小姐是将军下聘的未婚正室,是皇上主媒,老佛爷代聘,一旦成礼就是二品诰命夫人。如意妹妹,我们要好生伺候着小姐,不可有非分之想,知道吗?”

    如意乖巧应道:“是。”

    玉秀踌躇了一下,又开口道:“甄家姨,冯小姐住进来,这院里的事儿该安排好就安排好,冯小姐住舒服了,开心了,说不得还要你继续管事。”

    甄家婆娘大约并不是那种老苍皮的婆子,年纪不到四十,还勉强算得是徐娘半老,有些风韵,一双略呈三角形的眼睛里时不时的掠过一丝凶光,当然,只是对由她一手调教出的五女和一班下人时才如此。此时,她就瞥了一眼玉秀,暗自掂量了一下,欠身说:“做人就得记住自己的出身,甄大家的记住了。”

    这是一句隐含威胁之意的话,五女都听出来了,玉秀和如意的感受最为深刻,不禁齐齐的打了一个冷摆子。

    “你们几个太没用!从京师贤良寺到榆关来,这一路上.......”甄家婆子走到门口看了看,觉出其他人都隔得远,才转身变出一副狠脸来,厉声道:“霜月、韵秋、梅香,跪下!”

    三女闻言,纷纷面向甄家婆子跪下。

    “枉费老娘调养你们这许多年,竟然连一个男人都拴不住!这天底下就没不偷腥的猫儿,哪个男子不风流?何况杨大人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你们看看玉秀和如意......你们两个也不济事,杨大人去奉天,怎么就没跟着去?!跪下!”

    玉秀和如意互相看了一眼,无可奈何的也跪了下去。玉秀从11岁卖进恭王府之后,没少挨那恶婆娘的柳条抽,如意更可怜,7岁就跟在恶婆娘身边耳提面命,受的罪比玉秀只多不少。经年累月下来,对甄家婆娘都生出畏惧之感,加上痛脚被捏,即便是在这院子里也只有屈膝顺从。

    “这次冯家小姐出关,正是你们的机会。都给老娘听好了,冯家小姐是要去奉天见将军的,你们要帮着把这事儿做成,巴结好了她,也能跟着到奉天去留在将军身边。老娘就不相信,到得奉天,你们五个人还抵不过她一个人?使着法子把将军伺候舒坦了,记得王爷的交待,这才是你们的本分,今后的出身。有人来了,你们起来。”

    五女刚刚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装,余家婆子就在门口道:“前院传话,冯家小姐快到了,曹大人让大家都出去候着。”

    众人纷纷出门,梅香走到玉秀和甄家婆娘身边,小声道:“甄大娘,韵秋还小,过了七月才满十五,是不是过段日子再.......”

    甄家婆娘的三角眼斜着瞪了梅香一眼,正欲发作,玉秀忙挤开梅香,央求道:“甄大娘别怪梅香,迎着冯家小姐要紧。”

    甄家婆娘哼了一声,退后两步走到一旁,等五女先过了才跟着,谨守着一个下人婆子的本分。只是在梅香过去时,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辽阳南路,鞍山驿站东侧的千山山头。

    杨格大口喘息着坐到树荫下,眯眼瞅了瞅了亮晃晃令人感觉有些眩晕的日光,接过新任副官王昌递来的日式水壶喝了一口,抬手扯开军衣的领口,仍觉得不够爽快,干脆把水壶丢给贴身卫兵李皓,反手脱下军服外衣,露出汗湿的粗布汗衫。

    从天津机器局来的陈国华和德国谈判代表兼首席技术雷德曼带着的联合勘探队还在半山腰搜寻。

    对鞍山站以东的千山(分水岭)一带的勘探已经进行两天了,没有任何收获,勘探队的人都有些泄气,只有杨格还是信心满满,固执的要求勘探队在千山堡一带进行拉网式的勘探取样。不放心之下,干脆丢下手里的琐事跟着过来,颇有监军督阵的意味。

    能否在鞍山找到煤铁矿藏,关乎到中德合作的钢铁厂项目最后定址和开工修建厂房的问题。杨格主张在靠近营口的鞍山站设厂;雷德曼却主张利用本溪、抚西的煤铁资源,先在本溪湖设厂,如果鞍山能够找到煤铁矿,就再设一厂。

    有的想法,杨格不可能透露给合作伙伴知晓。

    在杨格的脑子里有一幅规划图,在鞍山河(小沙河)和浑河的交汇处东岸三角地带,有一座以三座大型炼铁高炉和六座炼钢平炉为中心的钢铁厂,一座炼焦厂,一座铸造厂,一座火力发电厂,一座铁合金厂,以硫酸、硝酸、氯酸钾、氨气制取的一系列化工厂。加上锦州大凌河口的盐场和盐酸厂,在安徽、苏北的纱厂,在天津的机器局......一套军工系统就算初步成型。

    对杨格来说,这套体系的核心就是两河三角地带的工业区。

    浑河带来抚西的煤,太子河带来本溪湖的铁,两河在王大人屯汇合后,流经浑河、鞍山河三角地带的工业区。如此,即便是道路交通条件较差的现在,大宗煤铁矿石运输可以通过河流航运解决,封冻期则用冰溜子代替。同时,工业区集中设在三角地带,从军事角度来看利于防御,从保密需要来看,也较为便利。

    既然不能说中德合作的钢铁厂即将成为中**事工业的组成部分,那就只能寄希望在鞍山一带找到矿藏,消除分歧了。

    !@#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221 【预见性背后】

    全文字无广告     221

    烈日下,西门子的首席技师卡尔.雷德曼气喘吁吁的爬上山顶,光亮的脑门顶上汗光致致,秃处下方一圈卷曲的棕发上挂着汗珠。 全文字无广告 他一屁股坐到杨格身边,感觉头顶阴凉了,“呼”了一声后,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又冲着陆续上到山顶的勘探队员们吼了几句。

    来自天津机器局的翻译金桂生说:“雷德曼先生认为,这一带不会有铁矿脉存在,倒是有些散生的结晶锰,如果能够找到第二处结晶猛生成地,兴许可以推测出锰矿矿脉的大概位置。大清国的这一片山脉是矿藏众多的宝地,需要分类、长期的进行勘探,有选择的钻探采样。”

    杨格心中有些失望,看着东面、北面的莽莽山岭,暗暗呐喊:铁矿脉啊,你在哪里哟?!再不出现,老子就没办法把钢铁厂建在两河三角地带,整个工业区的规划就成了泡影!

    知道鞍山站一带有铁矿是一回事,百万分之一地图上的一厘米,实际的十公里20里,得要多少人手才能形成拉网效果?而且,这些人都还得具备粗浅的矿石鉴别知识。杨格从德国佬嘴里得知:铁矿石,品位高的呈黑色,品味低的呈玄青色或者铁锈红色;在手里掂量掂量,铁矿石比鹅卵石要重近一倍,用之划物不会留下黑色的痕迹(若留下,那是铅矿)。

    依靠四十多号人手在鞍山站一带的千山——摩天岭——弓长岭这个大约有三百平方公里的三角区域找铁矿脉,无异于大海捞针。

    “哗啦啦......”助手席彩尔把皮囊里已经编号的岩石样本倒出来,摊放在雷德曼面前,雷德曼摸出眼镜盒,戴上夹鼻后,拿着放大镜半趴着仔细查看。

    杨格凑上前去,却听雷德曼轻轻的“哼”了一声,赶紧保持距离,避免热着了人家秃顶眼镜儿。

    一块编号为43的岩石样本吸引了杨格主意,刚刚伸手去拿就觉手背一痛,“啪”的一声脆响入耳,打了人的雷德曼先生别过脸来瞪了一眼,丝毫不给脸面啊。

    地质锤在手,照着43号岩石样本中央一敲,那块看似结实的岩石竟然一下子碎成三大块,断裂处非常整齐,有类似于贝壳螺纹一般的丝丝银色反光。

    雷德曼和席彩尔快速对话,金桂生立即给杨格翻译道:“雷德曼先生认为这是一块锰矿结晶程度较高的矿石,由此可以推测出矿脉确实存在,正在询问43号样本的发现地。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席彩尔先生说,43号样本发现地就在马鞍形山下。雷德曼先生说,43号矿石是海生中期锰结核矿的典型,沧海桑田,海底抬升为山脉,就出现在陆地上,这一带很可能存在大量这样的中期锰矿,这种锰矿还共生了铜、镍等物资,如果能找到大量的、集中的分布带,具有开采和建冶炼厂分别提炼锰、铜的价值。”

    锰矿,嘿嘿......锰合金的用途很广,至少杨格知道,自己那个时代的机枪重枪管就是用钨锰合金钢制成。他还记得,中国是有色金属大国,只要及早打好冶金工业特别是有色金属工业的基础,今后前途光明。不过,未来是未来,眼前是眼前,还得在鞍山站一带找到铁矿脉,才能解决杨某人和雷秃头之间关于建厂选址的分歧。

    嗯,雷秃头,杨格在心里就是这么称呼可爱的雷德曼先生。

    雷德曼似乎听到杨格在心里说了一些不礼貌的话,转头,眼光从夹鼻眼镜的镜片上缘看向杨格,叽里咕噜又说了一通。

    金桂生说:“雷德曼先生想问问杨大人,能否就锰矿开发一事谈一谈合作条件。”

    “可以!”杨格回答的很干脆,锰矿的发现只是副产物,他需要的是鞍山找到铁。只要合作条件合适,他还巴不得德国资本和技术在中国的东北陷得越深越好。

    雷德曼严肃的脸上总算出现了笑容,又说了一大堆的话。

    “雷德曼说,从16号到35号岩石样本来看,千山东麓应该有可能找到铁含量更高的岩石样本。也就是说,杨阁下固执的要在这一带找铁矿,还是有一些根据的,那么,杨阁下的根据是什么呢?”

    根据,尼玛的根据啊,老子的根据是老子的时代,这里,就是千山以西的鞍山站,有中国的大型联合钢铁企业存在。这些,老子能给你雷秃头说吗?说了你又肯定不信,那还说个鸟啊?

    “直觉。”

    啊?金桂生又是一愣。

    “照直说。”

    “杨-格-尔阁下。”雷德曼生硬的用汉语说了一句,后面又是杨格听不懂的德语。杨格尔,老子,老子还真是年轻呢,至少比雷秃头年轻了一半。

    “雷德曼先生说,他不相信直觉,只相信事实和严谨的推论,没有根据的直觉无法说明任何问题,只有根据确实的论据而严密的逻辑产生的推论,才足以产生正确的结论,得到结果。他的推论是,此地向东、向北,都有可能发现铁矿脉,大型的铁矿脉。”

    杨格猛然扑向雷德曼,将那颗秃头抱进怀里,亲热的连声道:“雷德曼啊雷德曼,你他娘的太可爱了,老子真想吼一句雷德曼先生万岁的。你们,都没听见,懂吗?!”

    附近的陈国华等几个中方人员笑而不答,金桂生更是用夸张的点头来回应。在千山一带辛苦了三天时间,能够从雷德曼嘴里得到这么一个推论,说明大家的辛苦没白费,众人都觉得那颗秃头还真有些可爱起来。

    雷德曼差一点被憋死在杨格怀里,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左手推着眼镜儿,右手伸向杨格,用汉语生硬的说:“西门子。”

    杨格伸手与之握了握,却摇头道:“不,不要西门子,要别的公司,德意志帝国的别的公司。老实说,本人不想西门子垄断中国关外的铁矿和钢铁冶炼业。合资钢铁厂,西门子;本溪湖铁矿,西门子;抚西煤矿,西门子;鞍山铁矿,不要西门子。”

    “为什么?”雷德曼闻言,霍然起身,一副随时可能暴走的模样。

    “我,杨格,杨大人,不喜欢。”

    听了翻译的话,雷德曼有些莫名其妙。这些天来大家可谓同甘共苦,合作愉快,这个清国的大官儿确实具有惊人的预见能力,抚西的露天煤矿是他找到的,此时极大可能存在与千山东麓和北面的安平堡一带的铁矿脉,也是他指明的大范围,这......绝非巧合。什么直觉之说?雷德曼绝对不相信,只会嗤之以鼻,却对杨格惊人的预见力和背后的真相带着浓厚的兴趣。他希望得到的回答是合作者的、朋友的回答,而非普遍存在于清国官员中的那种蛮横无理而又可笑的态度,以及他们回答的往往令人失笑的什么话。

    “这个话题,等我们真正找到铁矿脉之后再谈。阁下,你是清国政府的高级官员,军队将领,理应得到雷德曼的尊敬,但是,雷德曼更尊敬的是你的知识。如果没有阁下的指引,我们这些人就算花费十年的时间,也未必有今天的成果。鄙人,雷德曼,非常希望能够聆听到阁下关于此次找矿方向指定的推论过程,非常希望,非常渴望。”

    杨格挥挥手,向众人呼喝道:“走吧,走吧,下山了,趁着天色尚早,咱们去东边的大孤山看看。”

    勘探队员纷纷起身下山,雷德曼却成了杨格的跟屁虫,一直试图得到“真实的回答”,杨格哪有啥“正儿八经”的回答呢?论找矿和冶炼的本事,他是远远不及雷德曼的,胡诌只能被人家一下子看穿本质。就这么拖着吧,或者,转换个话题?

    “雷德曼先生,你有没有听说一个名字,也是西门子公司的职员,叫约瑟夫.格劳德。”

    “约瑟夫?!”雷德曼摇摇头,他从1893年秋天带着西门子平炉到远东的大清国来,一方面指挥设备安装,一方面为天津机器局的炼钢厂培训工人,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阁下,你是......”

    杨格急道:“克虏伯也有钢铁厂吧?”

    “有,用的是西门子公司提供的高炉和平炉。阁下.......”

    “克虏伯家很有钱?会不会在东方建一个炮厂?或者连同铁矿山和钢铁厂一起?如果雷德曼先生能够促成此事,本官保证你得到的佣金会远超西门子公司给你的薪水,五万两银子,如何?”

    五万两银子啊,很多了。可雷德曼的兴趣并未放在钱上,在他看来,知识才是无价的,如果得到杨格“预见性背后的知识”指引,还怕没有五万两、五十万两白银吗?

    “阁下,我更希望能够学习阁下关于地质矿产学方面的知识。”

    地质矿产学,原来是这个名儿。杨格又道:“雷德曼先生,听说德国有位了不起的人物,他的名字与你一样,也叫卡尔,卡尔.本茨;还有一位叫,叫戴姆勒的,你听说过他们吗?”

    求知心切的雷德曼不愿得罪杨某人,只能有问必答:“本茨先生很了不起,制造出了能够自动行走的自动车。戴姆勒先生也是制造自动车的天才。”

    杨格心道,凭我对汽车的了解和那点皮毛知识,能够诈唬住卡尔.本茨或者戴姆勒呢?汽车,这玩意儿好,就是......哎!大庆石油,大庆在哪里?对啊,大庆油田在哪里呢?

    鞍山、鞍山站;本溪、本溪湖;抚顺、抚西城;大庆,现在叫什么地名?一番思索后,杨格毫无线索,只能暗怪自己的前世没有好好了解一下大庆,没有机会在黑龙江走一趟......

    一路上,雷德曼都缠着杨格,杨格被缠烦了,只得借口军务繁忙,带着王昌和李皓骑着马落荒而逃。

    !@#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222 【乐善堂】

    全文字无广告     222

    “呜呜......”汽笛声中,一条船首两侧漆着英文的商船缓缓靠拢上海外滩码头。这条悬挂美国旗的商船名曰“布莱克松号“,为美国西海岸城市旧金山经日本横滨到上海的不定期商船。

    蓝眼睛高鼻子的洋人、短发西服却掩饰不住“天生”罗圈腿儿的东洋人、留着辫子穿着洋服的留洋归国华人以及辫子马褂的大清国人,从等级泾渭分明的三条栈桥通道次序下船。高鼻子们占了一条栈桥,东洋人占了一条栈桥,剩下的一条.......却在瞬间吸引了通过另两条栈桥的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一个高挑的,在白色纱质花边小阳伞下的窈窕身影。装饰着绣花白纱和白色羽毛的帽子下是一头浓密、略微卷曲的黑发,很随意的挽成一个髻,用雪白的纱带系着。白皙的脸庞,精致的口鼻,明媚的大眼睛在顾盼之间风姿盈然。白色的裙装一如小阳伞和帽子,有线条简洁的立式衣领衬托出的修长颈项,有束胸刻意勾勒出的胸部曲线,有绣花白纱装饰而显得丰满的髋部和由此显得更幼细的腰肢,还有......长长的裙摆几乎要垂在地面上,显示出裙服的主人有着符合米开朗基罗大师审美观的身形比例。

    在拥挤、喧哗、充斥着汗酸味的第三栈桥上,周围的人自觉地与阳伞下的身影拉开了距离,似乎所有人都觉得那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只可远观。近了,凡人身上的浊气就会亵渎了佳人。

    隔得远,不代表人们不去看;美丽的事物,不代表人们都会送上赞美之情,总有人会恶毒的想——伤风败俗哟,大清国的女人怎么能够如此穿着呢?!三从四德还讲不讲了?列女传、贞节牌坊在洋人的物事疯狂涌入大清国的时节里,当真不管用了?妖精!假洋婆子!

    在一个身形瘦小,穿着洋装拖着辫子,手提一个大箱子的男子引领下,白色的小阳伞在人们自动闪开的栈桥上缓缓移动,不多时登了岸,出了有法国巡捕把守的闸门,登上一辆等客的人力车,在幸运的车夫轻快的脚步下渐渐远去。

    老北门大街上,有一个连署理两江总督张之洞都知晓的地方,乃是中西医兼具,中药、西药兼卖的乐善堂。这乐善堂的名声在上海租界以及上海县一带已经有了几十年,达官贵人们喜欢到这里瞧病,渴望科场得意的士子们喜欢买这里兼营的精装小开本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典籍。据说还有一种更小的,需要放大镜才能看清楚字,故而,一套科场作弊的法子也就应运而生了。

    乐善堂的主人叫岸田吟香,地道的日本人,却在清日开战的时候,依然得到大清国江南的达官贵人的尊敬。如若换一种说法,那岸田吟香是无国界之国际主义分子;或者说,岸田吟香是崇拜汉学到痴迷,忘记自己是日本人的日奸?

    另外要提一句,岸田吟香是男的,不是女的,是位气度不凡,白须飘飘、六十多岁的老人。

    后堂有一间和室,白发皓首的岸田吟香手夹一粒黑子,目视棋盘,余光却在对手脸上瞟过,又快速的扫过木纸门。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他的对手身材矮小瘦弱,小眉小眼,目光游移,形象似乎可以用猥琐二字来形容,迟迟落不下子之际,岸田也不催促,脸上始终挂着谦和、耐心的微笑。

    猥琐男犹豫良久,手指在装棋子的钵里抓来抓去抓了半天也没抓出一个棋子来,好半晌才鞠躬道:“前辈棋艺高明,荒尾认输。”

    “荒尾君心不在焉。”

    “前辈,听说她是德川前的皇族,藤原家后裔?”

    “嗯,这是川上将军安排的。”岸田吟香把手里的棋子丢在钵里,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很久远以前的事情。过了一会儿,开口道:“西南战争时,荒尾君是追随西乡君的吧?你有没有听说一个叫藤原重的大队长?1877年,就在西乡君兵败之前,他携家人离开故国,登上美国人的商船去到夏威夷,第二年迁居旧金山。就在登船的前一刻,藤原夫人生产了,有了一个女儿。八年前,川上将军派人找到藤原重,藤原洋子遂加入海军情报机关和玄洋社的‘菊子计划’,成为第一位菊子。”

    “藤原洋子,菊子。代价……太大了。”荒尾精微微摇头,一脸的惋惜之色。

    “皇族的高贵,美国的成长经历,才能造就出一位堪当优秀评语的菊子。在旧金山,菊子与华人之间相处融洽,能够说流利的吴语和粤语,官话也非常地道,比之荒尾君的官话嘛,更像个从小在京师大宅院里长大的大家闺秀。荒尾君,请稍候。”

    岸田起身,到书桌后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相片来,递给荒尾精。

    荒尾精乃是陆士毕业,在军中有志向远大之誉,颇受川上操六将军的器重。此番主动要求到中国拓展情报工作,重点方向就是在关外奉天的驻军将领杨格。通过前一阶段的情报搜集分析,他找到了杨格的弱点——好色;又从武毅先锋军换军服一事中得到启发,要求玄洋社负责人头山满在菊子计划中挑选适当人选,配合自己在关外的情报拓展。

    人,派来了,还是培养了八年之久的第一位菊子。也就是说,菊子计划是从她开始的。

    相片上的女子很年轻,很漂亮。从照片上已经看不到她身上留存着德川前的后二条皇族血脉,也察觉不出有日本人的特质,看上去,更像个中国官宦之家送到美国成长起来的千金小姐。

    “确实很优秀,前辈,你费心了。”荒尾精向岸田深深鞠躬。

    岸田微微摇头表示客气、谦虚,却在收回相片的同时陡然变了脸色,恨恨地切齿道:“杨格是帝国大陆战略的最大敌人!为了大陆梦想,西乡君去了,藤原君献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我这才糟老头又有什么不可以舍弃的呢?别说四十万两银子,只要能在杨格身边插下这颗钉子,我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荒尾精再次鞠躬,一脸感激的说道:“前辈之赤诚,川上将军非常佩服。不过……当前我们的情报工作,似乎还应该在朝鲜问题上多花一点精力。杨格,就请前辈交给卑职吧!”

    “清国专使王之春尚在欧洲逗留,短期内很有可能再赴圣彼得堡。”岸田吟香说着话,目光扫过一旁的座钟,又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木门,皱眉道:“俄国人迟早会对朝鲜伸手,从俄国领事馆那边得来的消息是,俄国人的远东扩张取决于两点,第一,西伯利亚大铁路的工程进展;第二,能否切实控制朝鲜这个‘独立自主国’。帝国花费了两万多军人的生命和近亿元的财力,这才把朝鲜从清国手里夺下来,不能拱手让给俄国人。荒尾君,菊子将来的位置至关紧要,我建议你暂停在汉口的计划,移驻旅顺或者营口,密切注意杨格与德国人、俄国人的交往,就近配合菊子的行动。”

    “看来,前辈对菊子很有信心。”

    “荒尾君,当你看到照片的时候,有何感想?”

    “代价太大,如此优秀的大和女子竟然……她确实是个大美人。”

    “换做那个好色之徒呢?我们的菊子一定会征服杨格,令清国第一战将成为我们的俘虏,为大日本帝国的大陆战略,大亚洲战略服务。”

    荒尾精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再次向皓首白发的岸田吟香鞠躬以谢。岸田早年就到中国来学习汉学,在书法、绘画、医学方面颇有造诣,结识了一大群清国的文人、官僚们,又从卖眼药水起家到经营中西药房、精美的铜版印刷品,多年下来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岸田的人脉和财富完全能为菊子的任务安排一个最为恰当的背景身份,使之自然而然的与目标发生交集。这一次任务,让岸田已经准备了四十万两银子。为了帝国大业,岸田吟香可谓不计付出啊!

    ……………………………

    鞍山站,后路粮台转运局已经撤销,办事房腾出来正好为杨格所用。

    书案上放了一叠电报抄纸,这些都是无需立即回复的急电,来自天南海北,有的是对移民实边的赞誉之词,有的是对杨某人恶意破坏大清祖制的谩骂,有的是官场上的应付文电,有的是想从杨格身上找到一条通天大路,还有的,却是一些精明者从上海、天津、广州的报纸上看到了商机。

    移民实边,军事屯垦,开办矿务和工业实业,盛京将军衙门无法包揽一切,还需借助民间资金投入,鼓励商人和殷实地主们投资工业。其中在江淮一带兴办大型纱厂、织布厂、缫丝厂,对以湖商为代表的浙商群体有莫大的吸引力。军用被服特别是军用薄帆布是空白,三十万整军计划带来的市场和利润,让一些胆子大,又与淮军、湘军有些交往的商人们趋之若鹜,一个个巴不得赶紧与杨某人签订开办、购销协议。缫丝厂则要慢上几步,杨格还没能把克虏伯引来,野战重炮的开发和实战使用还遥遥无期,发射药包装用生丝在陆军中暂时没有需求,在海军北洋舰队中的需求也极其有限,就定、镇二舰的主炮使用。可缫丝厂本身也针对民用市场,特别的欧洲高级纺织品市场。第一军军需部经理处要投资其中,一些想要扩大生产经营规模的商家也就顺势抛来媚眼儿。

    杨格拿起一份电报,右下角有冯国璋的签名,显然是经过第一军军需部转发而来,请示参谋官意见的。事儿不大,言称江苏商人李鹤年经营纱厂五年有余,曾经争取新军服的生意未遂,如今表示愿意投资二十二万两白银扩大纱厂,并与军方联办织布厂和军用被服厂。

    看了看电报的日期,已经过去七八天了。杨格在另一堆书信中找到一封芦台来信,是军需部军械处冯国璋来的。撕开来一看,正是李某与军方合办织布厂和被服厂的协议纲要。

    李鹤年颇有诚意,合作条件对军方来说很是合宜,如果杨某人想要在其中吃点油水的话,只需一个暗示,估计对方都会乖乖的双手奉上。李某出资22万两,军方象征性出资一万两,产出经检验合格由军方包销全部军用被服成品和部分薄帆布,所得利润五五分成,军方可派代表入驻工厂监督,但不参与经营事务。

    看上去,李鹤年很吃亏,可从长远来看,李鹤年能够从军用被服的生意中赚得盆满钵满。三十万军人,夏季、冬季常服各两套,作训服两套,一年需要120万套军服;加上利润丰厚的军官礼服和军用背囊、军被、军毯、帐篷、绑腿挂带、帆布制舟桥器材、炮衣、雨衣......林林总总,整军完成的第一年开销在七百六十万两左右,以后每年在三百万两上下。

    22万两投入,撬动如此巨额生意,按照毛利润一成计算,即便是五五分成,第一年也是30多万两的利润。简直也太他娘的划算了,难道冯国璋拿了好处?这个念头刚刚浮出脑海,杨格就摆头否定。第一军的军服用料好,裁剪得当,手工精良,官兵们无不交口称赞!冯国璋的这事儿办得干干净净,连那些商人们通门路的例子钱也全数上交,可谓一清二白。

    很简单,人家等着杨某人开口或者伸手呢!

    提笔,蘸墨,在信纸最后一页的空白处写下一行字:可协议给其全军被装采购额一半,军商六四分成。

    给一半,留一半给其他商家,使其形成竞争机制,这是杨格目前唯一能够想到的杜绝垄断的办法。垄断这东西一出现,军用品的质量就势必会在利润的诱惑下打折扣,唯有一家供应商的军方在对方提供军品的质量不佳而急需时,说不得也只能勉强接受。而且,因为有了质量要求松动的余地,极容易造成军需官和商人的勾结,**因此而生。

    军品质量不佳,那是会招来弟兄们骂娘的!如果是战争时期或者战地上,有些质量问题甚至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墨汁稍干,杨格拿起信纸打量自己批注的文字,自觉毛笔字有些小长进,不禁微微自得起来。

    !@#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223 【刘松节挡驾】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然而,却要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司令部里都是大老爷们,原本就没啥可看,又成日阶你看我,我看你,早他娘的厌烦了。师长在的时候,曹文翰出入后院乃是正常之极的事儿,一天少说也有十个来回;师长一走,曹文翰自觉的把后门一锁,却愈发觉得自己喜欢到后院窜门子。

    只是看看,没别的心思,如有,也只是想想而已,哪敢下手啊?真要作出那等事儿来,不等师长下令,弟兄们早把人撕扯成粉碎了。

    后院传报,冯小姐有请曹处长,曹处长赶紧的手势整齐,抹了一把额头上兴许有的汗水,脚步轻快的出大门走侧门。小姐来了,规矩改了,侧门不再那么森严了,敲敲门,喊一声就会有人来开门,余家婆子笑呵呵的敛衽为礼,带着曹处长向正堂而去。

    前脚跨进门,正想行个立正礼的曹文翰突觉不对劲,小姐站在自己侧旁,一个硬硬的,冰冷的东西隔着军帽顶在曹某人的左侧太阳xué上方一点点。斜眼一看,那是枪,是一支列舍尔式六子转轮枪。哎哟,开啥玩笑呢!大小姐怎么能用那玩意儿,还顶着曹处长的脑袋瓜子呢?

    “小,小姐,您这,一”

    “曹文翰,曹先生,曹处长。”冯秀若右手略微使劲,曹文翰的脖子就向右边偏了偏。“你终究想干什么?为什么我在中前所雇不到马车?为什么连搭移民的马车都不行?告诉你,奉天,我去定了,你不安排马车我就和秀兰走着去!”

    哟,这,这还是曹文翰在芦台冯家院子看到的那个温婉大小姐嘛?活脱脱的女阎王嘛!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曹文翰就觉脑袋一轻,枪口收回去了…还没来得及庆幸,却见小姐用枪顶在那白皙好看的额头上这是以死相逼的架势啊。

    咋办?咋办?曹文翰也没法子了。

    “来人呐!甄家婆子,你死到哪去了!?快来人呐!余家婆子,余家婆子”

    冯秀若掩藏了几分得计的得意…冷冷道:“她们不会来。”

    “小姐,大小姐,我,我知道你是将门虎女,说的出就做得到,我服了。你,你先放下枪…那东西危险,小心走火。万一一¨那,那我就只能跟着你去了,这满院子十几口子也就没活路了。收起来,对,唉!我,卑职一定安排马车,最好的马车…等会儿就来,就来。”

    “两辆马车,一个小时不到…这枪就会打响。”

    缓兵之计被破了,曹文翰这下子彻底没辙。一小时,就算马上急电芦台搬冯老大人来此,也得一天时间啊。如今,小姐手里有枪是确信无疑的了,后院的婆子婢子们又不出现,想必都被小姐“收买”了,想借助她们偷枪也不成。

    哎哟喂,杨致之啊杨致之,兄弟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是…一个小时之内,两辆马车保准到侧门口。小姐,枪,给我收着?”

    冯秀若哪能上这当?正sè道:“不行,快去办!”

    得,最后一丝侥幸的想法也没戏,曹文翰急忙告辞出门安排。他不敢赌小姐枪里有没有子弹或者小姐会不会真的扣动扳机…真要闹出人命来,不是杨格拿谁是问,也不是冯老大人、聂军门,而是皇帝。赐婚杨、冯两家的事儿几乎天下尽知,眼看着八月十五越来越近了,南河沿宅子也早早的收拾妥当了,中前所这边“砰”的一声,全完了!留驻中前所的军事长官曹处长就是第一责任人。

    冯小姐当真是将门之女,外柔内刚,哼,杨致之,今后有你的好戏看!

    曹文翰刚走,冯秀若就觉浑身无力,几yù瘫软在地。玩儿枪,这是破天荒的第一回,带着这枪,乃是因为她和秀兰两个小女子上路,生怕有个不测,吓唬人防身用的。

    真要扣动扳机打死人,打死自己,一冯秀若没想过,只是作个架势吓唬可恶的曹某人罢了。

    说来,曹文翰着实可恶,若非梅香和甄家的揭破其yīn谋,冯秀若真不知道是曹文翰事先打了招呼——任何人都不准带司令部后院的人去奉天。曹某人越是这么做,冯秀若去奉天的心意就是越是坚决,她害怕去猜,却又不能不猜,不能不担心,那是定亲下聘的未婚夫君,冯秀若未来的一生呐!

    在某些时候,没玩儿过手枪的人也能拿枪对准自己的脑袋,说不一定还能扣扳机。

    后屋涌出一大堆人来,王秀兰被人扒拉在后面,倒是甄家婆娘第一个扶住冯秀若,满脸谄媚的笑脸连声道:“小姐真是将门虎女,把曹大人吓得不轻呢,这事儿多半就成了。小姐是金贵之人,二品诰命夫人的命格子,这一发威啊,连当兵的都害怕,我们这些做下人都觉得,今后将军也不敢小瞧了咱们小姐呢。”

    冯秀若听了,反倒觉得有些担心起来。自己如此做,他会不会体谅自己的心境,万一,他认为是女人家在撒野胡闹怎么办?越想,她就越有些后怕起来。

    “你说,将军怪罪下来怎么办?”

    “小姐莫要担心,有我们这些下人在,将军若要怪罪小姐,自有我们来承当,就说主意是我给小姐出的,将军哪会真的怪罪小姐?最多训斥下人们一顿算了。”

    冯秀若觉得甄家婆子有些胆略,有些心思,对自己很恭顺,是个贴心人。乃道:“那,你就跟去奉天好了,带上哪些人,由你定,早早收拾好了,马车一到就上路。”

    一个小时不到,两辆双马拉的大篷车到了门外,冯秀若、王秀兰和甄家婆子以及五女都上了马车,看得曹文翰在一旁心里直发紧,很想冲上前去揪住那坏事的婆子一顿狠揍…却又不敢当真如此造次。正焦急间,一队人马飞快驰来,当先两人一个是刘松节,一个是杨春。

    如同见着救星一般…曹文翰急忙扑将上去拽住刘松节的马缰绳,密密低语一番,刘松节早有定见,知晓曹某心意,乃故作厉声道:“混账!胡闹这是!来人呐,把马车遣走!杨春小姐回府!我稍候请见小姐说明原委。”

    刘松节声音那么大刚刚上车的冯秀若听了个一清二楚,liáo起帘子一看,哟,马背上那人肩膀上也扛着一颗金sè的五角星,与爹爹和杨格一般无二。想想第一军众多将领中,如此年轻能佩戴金星者,除却杨格就是刘松节了。这位刘松节乃是铭军老祖宗刘铭传老大人的祖孙,这一辈刘家人中最出众者又是爹爹的参谋官,杨格的好兄弟,他的话就等于是,¨下车吧听听他怎么说。

    甄家婆子好不失望,从后车下来假意搀扶冯秀若,正要再劝说几句,给冯家小姐打气的,却听马背上那将官一声厉喝:“谁是甄家婆子?!”

    甄家婆子在下人面前嚣张跋扈,在玉秀等女面前如凶神恶煞,在冯秀若面前极尽谄媚怂恿之能事,遇上高举马背的副将衔第二师参谋官,也只能老老实实道个福,恭声回答:“回大人的话奴家就是甄大家(没死)的。”

    “门外候着!”

    刘松节翻身下马,看也不看那半老徐娘,等冯秀若进门后,带着曹文翰和杨春以及几名警卫跟了进去。

    正屋里,刘松节喝了一口茶水,觉得一路的疲乏减缓不少乃道:“墨芳办事不力!这话有什么不能说的?”

    曹文翰委屈呐,你不来镇住场面,我一说,小姐更会寻死觅活的去奉天了。

    “冯小姐,是这么一回事儿一,下人都先出去,秀兰妹子留下。

    这一句话,堂上的五女都成了下人,只能委委屈屈却无可奈何的出门去,远远的站着。倒是小丫头王秀兰成了副将大人的妹子,留在堂中坐得稳稳当当。什么人呐?那小丫头不就是得了冯小姐宠爱的贴身丫头吗?

    “致之从全局考虑,没有得到朝廷的允许就招引德国人投资本溪、抚西的煤铁,这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朝廷上自有人在担当着,拖延着,这事儿越往后面拖越小,越没人过问。可在眼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一个不好就会jī起大清国政局动dàng,掉几个脑袋事小,国家陷入混乱、列强趁虚而入事大。致之在行险,只想尽快建起矿山、工厂即成事实。在此之前,他不愿意拖累冯家是其一,小姐去到奉天势必令他分心是其二。小姐请放心,致之身边只有副官王昌和卫士李皓,没有女人,恭王送的五个婢子不都在外面吗?”

    “不¨”冯秀若冲口而出一个字,却又羞赧的及时住口。

    她听出了参谋官话里隐隐带着的指责之意——“别胡闹让杨格分心,紧要关头啊!”她觉着分外的委屈,几乎就要掉泪了。可冯镇台的女儿、杨致之的未婚妻子岂能在人前掉泪?!扪心自问,自己难道不希望他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吗?难道对那五个从恭王府出来的女子没有敌意吗?

    “人之常情,刘某理解。”刘松节微笑着摆了摆手,又正sè道:“实话说了吧,小姐即便去了奉天也未必见到致之的人。他成日阶在河堤上,在军营里,在矿山,在野外,就连辽阳徐知州高升宁夏知府开宴席,他都没空参加一,唉!这个人,不可以常人眼光看之,常人之心揣摩之。总归一句话,听他的,错不了。全军四万将士都是如此,小姐也当如此。致之说了,小姐先回芦台,如若闲着无聊,可请冯老大人做主,由小姐出面请王照先生协助办理女学,秀兰妹子也该当上学了,第一军官兵中很多都有子女,今后男的可以去芦台小学,女的,也要上芦台女学。女学之事,小姐若能担当起来,致之一定非常欣慰。此处,致之不会回来了,司令部转眼就要迁去鞍山,此处只留镇台衙门办理移民组织之事。这宅里的其他人,小姐若没看中留下帮忙,就统统回京城南河沿宅子。”

    刘松节噼里啪啦的说过,又喝了一口茶水,起身道:“小姐若要马上回芦台,刘某可一路护送。”

    刘松节行sè匆匆,连椅子都没坐热就要走,冯秀若当然能感觉出人家肩负着军机大事,耽搁不起。第一军整军正酣,将领们都忙得脚不沾地,身为第二师参谋官的他又怎么能陪着马车慢悠悠的走呢?

    “刘大人,秀若知道了,请刘大人先行,秀若随后就回芦台。”

    行到门口,刘松节突然停步、转身,双目凝视冯秀若片刻,摇头叹息道:“冯小姐,刘某说一句不当说的话,致之是属于第一军和整个大清国的。告辞!”

    “致之是属于第一军和整个大清国的”这话什么意思?

    冯秀若明白,未婚夫君心志高远,xiōng怀天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应该为他着想,为他分忧,千万别拖了他的后tuǐ才是!那一,冯秀若在他心里,究竟有多重要呢?

    嗯,刘参谋官不是说了吗,芦台要建女学,致之他希望冯家小姐,他的未婚妻子能出面做这事儿,为此,担着天大的罪名为大清国奔bō劳碌的他会觉得很欣慰。而且,秀兰妹子大了,自己能教给她的东西除了琴棋书画没有别的,去女学堂学一点西洋的学问也好。朝廷都要停罢科举,兴办西学,今后,指不定大清国会发生何等变化呢?多一点本事多一条活路,致之他不也是记挂着秀兰吗?

    冯秀若听爹爹说过秀兰家的事儿。黄huā甸王家是大房身歼灭战的首功,秀兰的爹娘和爷爷奶奶都死在倭鬼子手里,他们是大清国的义士,他们的后代当得起第一军全体官兵们的尊重和关爱,秀兰,也当得起冯秀若的关爱。秀兰妹妹,该去上学了,就算为了这个妹妹的未来,冯秀若也要担当起兴办女学的责任来。

    有对未来的憧憬,有对未婚夫的崇敬,也有一点点的怨艾之情和担心¨带着这些心情,冯秀若放弃了去奉天的念头,转而上路回芦台了。!。

224 【勾引雷秃头】

    全文字无广告     224

    1895年7月3日,德意志帝国政府驻华公使馆公使海靖照会总理各国通商事务衙门大臣奕訢,德国驻华武官等级从上校提高到少将,新任武官威廉.冯.曼斯贝克陆军少将即将赴任。 全文字无广告 同时,德国公使要求清国政府确认和保护德国公民在盛京将军辖地的商业利益。

    商业交流、军事学术交流对外交的影响力,随着海靖的照会凸显出来。

    此时的大清国政府官员特别是洋务派官员中,普遍存在崇拜德国的情绪。因为二十多年前的德国与如今的大清国有颇多相似之处,1870年,普鲁士王国凭借对法战争的胜利震慑了依附于法国的一部分邦国,德意志帝国得以统一,崛起为世界强国和陆军第一强国。由此,淮军从最初学习英国人改为学习德国人,聘请的教习大多是德国退役军官;张之洞新编练的自强军也完全依赖德国教习,甚至连各省练军也都使用取自德国陆军的操典。

    德国政府的示好,无疑是盛京矿务争论的最佳注解,至少在洋务派官员之中,反对的声音没有了,一部分保守派官员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姓杨的、胆大包天的年轻人做的不错。

    康有为在京师主办的《时务日报》,梁启超在上海与《申报》合作的《民声报》趁机宣传,广为报到移民实边后关外的变化和远景展望,并大力宣扬德意志帝国陆军的精良、强大,从而引发出对德国政治、军事、经济体制的探讨和对照大清国现状的思考。

    官办的《时务日报》借着这股子东风,趁机在时务报道、评论之外,还增加《邸报》摘选、《廷寄》选登等等内容,满足人们对国家事务的好奇心理,吸引了大批读者,短短十来天时间里,《时务日报》从每日印数1800张增加到6000多张,京师的街头,胡同内,茶馆酒楼,衙门官邸兴起了看报纸的新时尚。那些外地官员们更想方设法都要弄到一份《时务日报》,以求掌握京师最新的官场动态,试图从中寻找进身的捷径。

    洛阳纸贵!十个光绪文钱一份的《时务日报》,在外地要卖到一个铜元(约200个文钱)。不知不觉间,参照德意志帝国政府机构体系改组大清国政府的意识,就悄悄的在人们心里烙下印迹,渐渐的扎下根。

    总理衙门的电报打到鞍山站时,杨格和雷秃头正看着地图争得面红耳赤,就差开打干架了。

    “本溪湖庙尔沟铁矿、优质焦煤储量惊人,足够一个拥有三座高炉,六座平炉的大型钢铁厂利用几十年。就近开办钢铁厂,可节约大量运输费用,即便是恶劣天气条件下矿山产出也可源源送到钢铁厂。有鉴于此,完全没有必要把钢铁厂建到鞍山站,尚且是距离辽阳南路大道三十多里的浑河东岸,据我所知,前几年关外涝灾,从辽阳到鞍山的道路一片泥泞,况且,你的选址让铁矿石从鞍山到铁厂还需开辟一条三十多里长的道路,此项投资完全没有必要。”

    能够成为西门子公司在远东大清国的首席代表,雷德曼不仅仅是技术行家,更是精打细算的商人。他已经隐约猜到执拗地要在浑河边建厂的杨格真意,却不愿意让西门子公司的投资为其买单。

    商业就是商业,西门子公司已经与盛京将军衙门签订了协议,大量的机器设备和技术人员已经从德国登船出发,剩余的现金也按照杨某人的无理要求,以白银的形式委托德商鲁麟洋行解运,不日就到旅顺登岸,送到鞍山站。可以说,协议签署生效后,德国人是积极的,诚实的,可大清国的官员杨某人却显得有些贪得无厌。

    “卡尔,我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有没有长期合作的诚意和长远的眼光?”

    无耻!卑鄙!明明是他不对,他还正儿八经的提出怀疑来指责忠实执行协议的德国人没有诚意和眼光?!无耻之尤!

    哼!听懂翻译的话之后,雷秃头哼了杨格一鼻子,作出不屑于回答的模样来。西门子公司终究是德国公司,在海外的正当利益受到德国政府的保护。与强势的德意志帝国相比,大清帝国太弱太弱。这次合作,就算闹到国家层面上,雷德曼依然有绝对的信心击败眼前这个手段卑劣的家伙。

    嗯......有些个人情绪,都怪那家伙不肯吐露发现煤矿、铁矿的实情。

    “那,我决定付给你的勘探队五万两银子,作为安平堡、大孤山铁矿矿脉的勘探费,还有我个人的小小心意。德国政府不介意的话,我愿意找法国人来共同开发鞍山铁矿资源,兴办一家中法合资的钢铁厂。这......在咱们的协议规定范围之外吧?”说过硬话之后,杨格软了语气,又说:“卡尔,你这样做很不友好,会导致我采取更不友好的方式来对待本应该友好对待的你。”

    金桂生迟疑了一会儿,才把这一句绕来绕去差一点绕晕人的话翻译过去。

    “再说了,我们的钢铁厂对道路运输的依赖并不高,每年4月到10月,完全可以依赖水路航运并建立储备,12月到1月可以用冰溜子来解决临时的原材料供应问题。这么一来,只有2月、3月和11月三个月不能利用航运。如果把原材料运输建立在航运为主的基础上,我的选址就是恰当的,对吧?而且,我这么做其实是向你透露一个友善的信息,西门子在鞍山铁矿的开发项目上,也拥有一定的机会,可以入股一成到两成。”

    威逼、说理、利诱,三种手段都上了,剩下的就是把枪顶着雷秃头的秃头进行人身安全威胁了。

    “三成。”

    “不可能!”

    “两成半!?”

    “不行,最多两成,愿意就干,不干拉倒!”杨格回答的很干脆,末了又补充一句:“锰矿,镍矿,你们西门子不是向伏尔铿船厂提供装甲钢板吗?嗯?嗯?!咱们可以在鞍山生产装甲钢板,提供给福州的造船厂,利润丰厚啊!福州那边由我来通融!”

    “那......好吧,两成就两成,先签个协议。”

    杨格纯粹是瞎蒙的,心想舰船装甲钢板的要求很高,一般钢铁厂无法提供,只有西门子这样的“大公司”才有实力为船厂提供优质廉价的钢板,却真把雷秃头给蒙住了——西门子钢铁确实给伏尔铿提供部分装甲钢板。

    “签什么签?!”杨格没好气的反问一句,德国鬼子办事认真得很,一句话拿住就要立即办下来,妈的,你都没给老子引来克虏伯,今后老子还指望着最先得到克虏伯的105榴弹炮呢!这东西比法国佬将要诞生的速射75炮好多了。“你去找克虏伯来,咱们三方面对面的签!”

    杨格的意思很明白,之前关于鞍山铁矿的谈话也表达出了相同的意思,杨某人不会在鞍山铁矿开发的项目上选择西门子公司为主要合作方,而愿意选择克虏伯军工厂。也就是这个坚持,让雷德曼察觉杨某人在钢铁厂选址问题上的居心不良来。

    “杨阁下,你答应的五万两勘探费,是否作为西门子公司的投资?”

    “可以。”

    “不,我的意思是.......在鞍山矿的开发上,可否以那五万两银子以及我个人的名义?”

    “五万两?”

    杨格敏感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想了想,嗨呀,差一点给雷秃头算计了!开发鞍山铁矿资源,前期投入也就是三十万到四十万两之间,雷秃头用这五万两勘探费入股,再搞一点钱来,也能凑足两成的股子,今后的鞍山铁矿就是盛京将军衙门和第一军司令部,克虏伯,雷秃头三家合作了,有西门子公司啥事呢?

    不对!给克虏伯进入鞍山铁矿开发的机会,目的是引进炮厂,特别是最新的筒紧炮身工艺和炮弹装填药、火工品的技术。可以说,鞍山铁矿对克虏伯来说是香喷喷的诱饵,炮厂却是合作的附带条件,雷秃头居然想抛开附带条件,尽拿好处?滚他娘的!

    “卡尔,鞍山铁矿的开发投资,计算方式完全不一样。这么说吧,鞍山铁矿是一个大项目,开发铁矿资源是其中一个小项目,还有铸炮厂、火工品厂、精密铸造厂和机械加工厂,总投资额在两百万两以上。你那五万两......好生揣兜里吧,别丢了。不过,如果你让克虏伯成功与我合作的话,我有个小小的项目,你可以来做,保证赚钱。”

    终于,雷秃头抛开了文质彬彬却认真刻板的专家脸谱,露出贪婪的神情来。

    杨格手指地图,在已经没有异议的浑河东岸、鞍山河北岸三角地带画了一个圈,说:“你算一算,这里有钢铁厂、铁合金厂、火力发电厂、铸造厂、炮厂、炼焦厂......高炉、平炉、动力锅炉、炼焦炉,每年消耗的煤炭有多少?我都无法计算,至少在三百万吨左右吧?那,燃烧煤炭和焦煤炼焦炭,能够收集多少煤焦油?你能收集多少,我就买多少。不过,这个生意是我出的主意,利润咱们五五分成,你一半、我一半,大家好朋友、好兄弟,长期合作愉快,如何?”

    收集煤焦油,需要在炼焦炉上方的出气道上加装冷却收集容器,投资不大,技术难度几乎为零,对已经建成的炉窑来说很难办,必须拆卸出风道系统,而全部新建的鞍山各厂却是轻而易举。

    “杨阁下,我始终觉得你的学识不像一个清国人。当然,我完全同意你的建议和条件。”

    “哼哼,等你赚了钱,有资本了,我还有更多的生意给你做。”

    雷秃头向杨格伸出手去:“大家好朋友,好兄弟,长期合作愉快。”杨格刚刚握住他的手,就听到“杨阁下,现在你可以说一说有关地质矿产学的见解......”

    金桂生刚翻译了一半,杨格如被电击般赶紧撒手,高呼送客。

    !@#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225 【看得见摸不着】

    全文字无广告     225

    辽东、辽南连续三年的涝灾和两年的兵灾,鞍山以南、摩天岭以东地区在清日两军停火前都没有播种,全部撂荒,到得秋天就是颗粒无收。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大量的满、汉、朝鲜族人和参与团练打过倭鬼子的青壮年,更有徐庆璋离任赴宁夏之后留下的镇东军五千多人无望改编,纷纷参加筑堤、修路,最后大部分干脆直接转化为本溪庙尔沟露天铁矿、焦煤矿和抚西千台山露天煤矿的工人,开始拿中兴—西门子矿冶联合公司的薪水。

    一天两钱银子,看似比之当兵一天一钱银子好了一倍,却没有免费的吃穿,只能寄希望于公司开办的夜校和职业学校尽早开课,通过结业考核者能加一倍工资呢!一个月12两银子,也就是16块户部铜元局新铸的光绪龙洋,放在整个大清国都算不错的收入,养家糊口没问题,干个几年还能娶上媳妇儿,过上滋润的日子。

    煤、铁两矿劳动力容量有限,更多的人参加了工业区的基础建设,加固浑河、鞍山河的堤坝、平整场地、挖掘排水沟渠和建筑屋基,修筑码头和鞍山站到工业区的土路......活路多着哩,只要不懒惰,肯卖力就能糊口活命。收入虽比不上矿山,最少每天也能挣到一钱三银子。

    老百姓没闲着,军队更没闲着。

    第一师和列入第三军待编制序列的张锡銮定边军、寿山留下的镇边军一部及尚未完全消化的盛字练军大部都上了河堤,或者在待开垦地区开挖排水沟渠,拔除芦苇杂树,低洼处围堰造田;或者进入延山、段祺瑞负责的教导总队第二期集训,今后有望成为第一军、第三军的军士甚至军官。

    曹文翰带着第一师司令部人员经秦皇岛等船到营口,重回甘泉堡的第二天,机要参谋邝孙谋也带着沈赫哲、约瑟夫、邝炳光从营口登陆到达鞍山站。榆关中前所的镇台衙门,只留伍光鉴守着几乎是空壳的镇台衙门编写教科书和负责移民的编组、护送。

    幕僚到齐,诸事铺开,杨格眼瞅着朝廷里似乎没问罪的风声了,又看到距离夏历八月十五中秋节越来越近,移民实边和开办工业的事务也告一段落,乃于七月二十日在鞍山站召集文职幕僚会议。

    会场的布局是几排椅子围合成一个半月形,充分体现出“防勇出身、大字不识的帮办盛京洋务”对文职幕僚们的尊重之意。杨格早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三三两两的幕僚们进入会场,就好像看到一炉炉火红的铁水,一枚枚倒立着的木柄手榴弹,一挺挺瓦蓝瓦蓝的重机枪,一门门迫击炮以及一条条崭新的、符合中国士兵需要的步枪一般。

    手榴弹,需要高稳度的爆炸药以确保不被子弹、弹片击中时殉爆,当前执行的步兵战术条令中,步兵野战进攻时单兵之间距离两米到三米,以便快速反应形成排枪火力。一旦手榴弹殉爆,至少会造成三到四名弟兄的伤亡。步兵野战队形进一步疏散,需要再装填速度快的直立式弹仓步枪出现,目前在第一师装备德造88年式步枪的部分连队可以实现;如果敌方和己方再广泛装备重机枪的话,步兵进攻队形的单兵间距还将进一步拉到7米左右。

    目前从西洋列强手中进口的苦味酸、苦味酸铵和高氮双基棉药都不符合手榴弹爆炸药装填的技、战术要求,低氮双基棉药以逐层燃烧性能为主,爆轰强度不够,只适合用作枪弹发射药。

    杨格觉得,手榴弹装药最起码要在工业区成型,有大量煤焦油产生而提取出甲苯以后,才可以考虑采用三段硝化法制取三硝基甲苯(tnt),再加上石蜡、凡士林等添加剂提高稳度之后,方能用于手榴弹爆炸药装填。至于用黑火药充作手榴弹爆炸药,吓人的作用大于杀伤作用,有不如无!

    当然,还有比三硝基甲苯更适合的手榴弹装药选择,在满清中国还有大量流民吃不饱的条件下,搞硝化淀粉炸药实在有违天和。

    手榴弹装药的选择限制同时也是迫击炮弹装药的限制,杨格可不想出现那种炮弹未出膛、引信未作用就炸开的状况。

    马克沁式重机枪在海城保卫战中出了力,却也表现出不够完善的地方。重量过大是其一;金陵厂工艺落后,制作粗糙导致的机件故障多是其二;黑火药子弹威力不足,复进、装弹机构后坐不到位是其三;故障拆卸和排除的时间过长是其四;缺乏灵活的高低、方向调节机构及参数标尺刻度是其五;没有远射观瞄器材配置是其六。六大弱点严重妨碍了重机枪的大规模装备运用,亟待鞍山工业区投产后提供高质量而更轻便的配件、优质的钨锰合金重型枪管、国产化适合配比的巴里斯特型或者柯达型双基棉药。

    理想中的武器装备似乎看得见,却因为条件限制而摸不着,这种感觉非常苦恼,也充满了希望,特别是在杨格看到一个个人才就座的时候,更觉在不久的将来,一切都会有的!

    坐在左首第一位的是唐绍仪,他即将离开辽东去朝鲜担任不递交国书的总领事,不过,这位总领事暂时无需去竭力伸张前任宗主国对朝鲜的特权,而是尽力挑动俄国人和日本人对朝鲜下手。

    右首第一位是勘探队的陈国华,这位学识渊博的旅欧归国人才带领开平矿务局的技术人员找到庙尔沟铁矿,更在冶金学方面颇有研究,是中兴—西门子矿冶联合公司的中方首席技师,也是工业区布局的设计者之一。

    刚刚来到鞍山的沈赫哲、邝炳光、约瑟夫.格劳德等人坐在杨格的对面,距离稍微有些远,却不妨碍杨格对他们点头微笑。

    人按时到齐,杨格起身立正,开门见山道:“诸位,召集大家来碰个头,开个会,乃是出于我个人即将离开辽东一段时间,各方面工作不能就此停顿的考虑。矿冶联合公司悄悄的开张了,工业区、矿山的建设是紧锣密鼓,煤矿下月就开始储煤,铁矿十月以前就能生产,钢铁厂可望在明年九月间出第一炉钢水。前景美好,却需要我们付出极大的努力!本来,在移民实边的第一个屯垦团即将产出稻谷,在钢铁厂即将奠基的此时,我不应该离开,也舍不得离开,更想把喜事放到鞍山或者奉天办理,以便得到诸位和第一师官兵们,移民们的祝福。有的事,身不由己,只能请诸位多多担待一些了。下面,我宣布工业区管理委员及各厂筹办委员名单。”

    客人身份的唐绍仪起身抱拳道:“杨大人,恭喜。”

    众人纷纷起身道贺,杨格只得频频点头,闹腾了好一阵子才摆手示意众人就座。

    “工业区总办委员,曹文翰,墨芳兄熟悉辽东地理人情,在宋祝帅的第二军和依帅的第三军中颇有人缘,前番办理营务处和移民护送、安置事务表现出不错的统筹能力。委员张素清、陈国华、廖穆洲,张委员在盛京将军衙门办差多年,此前更随依帅在黑龙江与俄人交涉边界纠纷,经验丰富;陈委员乃是冶金行家,对碳素钢、合金钢冶炼颇有研究,主要负责钢铁厂、铁合金厂核心技术业务,诸位当好生配合;廖委员在直隶津海关道协助盛道台多年,经手账目清清楚楚,负责在屯垦钱庄的基础上筹办中兴银行,为工业区提供金融保障。”

    草台班子更需要一一介绍清楚,让来自军队、盛京将军衙门、北洋各产业和零散来投的人才之间有个认识,今后办事至少能摸着门路,以免耽误了大事。

    “钢铁厂筹办委员,约瑟夫.格劳德。”

    邝孙谋在一旁使劲儿的捅了一下牛高马大、满头金发的格劳德一下,听不懂别人说话,感觉有些无聊的洋鬼子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起身向四周的人频频鞠躬,看起来倒学了几分日本人多礼多到令人烦的味道。

    “钢铁厂筹办副委员,李维格。”

    李维格缓缓起身,略略作礼后又入座。他是原本要去汉口铁厂任职的,却得了李光久的信,乃匆匆北上投入“常胜将军”帐下效力,如今也算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了。洋鬼子终究是洋鬼子,能当主任委员,乃是杨格要吸引更多的德国人或者美国人才进入,五千两的高薪啊,除了技术方面能有收获之外,哪能不想点别的好处呢?实际上,钢铁厂真正的负责人还是李维格。

    “千台山煤矿主办委员,吴永江。”

    开平煤矿调来的吴永江起身微笑颔首,颇有读书人的谦逊气质。

    “庙尔沟铁矿主办委员,钱良佐;工业区建设委员,缪常;铸造厂筹办委员,董致忠;蒸汽动力厂筹办委员,王应炎;机械厂筹办委员,何中流;盐酸厂筹办委员,邓恺之;硫酸厂筹办委员,钟循;硝酸厂筹办委员......”

    缓缓读过名单,名单上的人选一个个起身致礼。杨格也有几分病急乱投医,对名单上近一半的人不太了解,只看过伍光鉴发来的信函说明。如今,工业区的摊子铺得这么大,他能找着大概相关的人主持筹办事务就算不错了!搜刮整个大清国一遍,可用于兴办工业体系的人才少之又少,大多分布在各机器局和南方担当骨干,一旦抽调,人家的机器局就要停摆,哪肯放人呢?

    先用着,不合用再换人,实在不行就请洋人来办呗!

    !@#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226 【沈氏炸药】

    全文字无广告     226

    术业有专攻,长于军事的杨格只知道鞍山、本溪这些如雷贯耳的地名,顺顺当当的找到了煤铁,被雷秃头视为“小器、藏私、不够朋友”地矿专家,实在有些冤枉。 全文字无广告

    大会过后还有小会,杨格召集小会的目的就是提出自己知道的那么一点点东西,能够在专业人才的思想里碰撞出火花来,产生意想不到的结果,也许是好的,也许是不好的,好与不好,试过才知道。

    参加小会的有总办曹文翰、德语翻译金桂生、机要参谋邝孙谋,还有陈国华、沈赫哲、邝炳光、缪常、约瑟夫.格劳德,以及请来特别参与的西门子公司代表雷秃头和席彩尔。

    办事房的窗外,黑云压城,一场暴雨眼见着就要来临。办事房内,感觉有些闷热的众人都自觉的拉开了距离,摇着扇子或者可以充作扇子的一切物事,就着工业区规划图以及杨格在规划图左下角标注的一行小字讨论问题。

    小字为:轨道钢、优质铸造生铁、钨锰合金、无缝钢管、三硝基甲苯。

    技术人才们一番讨论过后,推举陈国华来回应杨格提出的问题。

    投入天津机器局颇得总办张士珩器重的陈国华是作为北洋“支援盛京洋务”的骨干而来,平素与西门子公司的雷德曼、席彩尔二人多有交道。因为与陈树泽有萍水相逢到莫逆无间的交情,又因为陈树泽与赖小顺的关系,陈国华对于自己到盛京投入“能征惯战、擅长谋划工业发展战略”的杨格幕中“白手起家”,没有丝毫的怨言,反倒是在发现庙尔沟铁矿之后干劲十足。

    手指“轨道钢、优质铸造生铁”字样,陈国华说:“镇台大人,铁与钢差别不大,只在含碳量高低而已。有庙尔沟优质铁矿和焦煤为基础,有西门子公司的新式高炉和平炉,产出轨道钢和优质铸造生铁可谓轻而易举,并非难事。”手指移动到钨锰合金字样上时,陈国华看了一眼金桂生,金桂生会意点头后,才道:“在下祖籍地赣州一带就有此物,前番在下返乡寻亲时曾得了几块品位颇高的岩石样本,开矿取砂运来便可,只是,钨、锰合金炼制工艺尚需探索。”

    锰矿,鞍山一带就有,还很多,炼制钨锰合金欠缺的就是优质的钨矿砂,经陈国华这么一说,杨格才猛然想起,江西、湖南就有钨矿。

    金桂生没有翻译,雷德曼和格劳德因为与华人相处日久,也能约莫听懂一丁点,此时觉出陈国华说话时神色有些诡异,都频频出声问金桂生。杨格见状,挥手道:“告诉他们,我们知道钨矿在哪里。”

    雷德曼听金桂生说了,顿时起身,喜形于色道:“杨,只要克虏伯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来!杨,钨矿在哪里?”

    杨格笑嘻嘻的手指胸口道:“钨矿在我心里。”

    雷德曼已经习惯杨格的顾左右而言他或者笑嘻嘻的装无赖了。不管怎么说,只要克虏伯听到中国有钨矿,必然会来勘探,到时候促成克虏伯与杨格的合作就很简单了,那.......杨格曾经提过的佣金也就到手了。

    秃头刚刚这么一想,杨格就正色向邝孙谋道:“立即电报贤良寺中堂大人,请中堂大人联系克虏伯军工厂的商业代表,把钨矿的消息透出去。”

    李鸿章在克虏伯公司手里买了数百门海防大炮和各型野战炮、舰炮,乃是克虏伯公司在远东地区的最大买家。克虏伯为了击败竞争对手,英国的阿姆斯特朗公司,没有少巴结李鸿章,双方的交往可以说是相当的愉快。通过老中堂透点消息出去,想必克虏伯立刻就有反应。

    远东的煤、铁矿,对据有德国埃森地区煤铁资源的克虏伯公司来说并不重要,长途海运费用足以冲抵开采费用低廉和矿石品质带来的优势。

    没有政府直接支持的西门子公司没有本土煤铁资源优势,经营思想便与克虏伯不同,更倾向于利用技术、资金优势在海外开矿、海外冶炼、海外制造、海外销售,以此获利。此时,西门子公司已经在英国、俄国开创分公司,也帮助俄国开采铁矿、铜矿,甚至直接买下了俄国高加索地区的大量铜矿,并且为俄国铺设地下电报线路。

    两家公司经营理念不同,对钨矿的追求却是一致的。

    雷德曼听了翻译的话,顿时面如死灰,杨格那句话代表着此前曾许诺的佣金没了,自己代表西门子公司争取钨矿开发的机会也没了。克虏伯有德意志帝国政府作后台,西门子在涉及军器制造的相关问题上都要退避三舍,以确保德意志帝国的国家利益。

    与会众人都揣摩出了杨格的意思。既然冶炼工艺尚需探索,就拉上实力强劲的克虏伯,加上西门子,三家联手来做。实际上就是以清国的矿藏资源、德国的技术力量和资金合作。

    只是,众人不知道杨格还有更深层次的打算或者说阴谋——一旦克虏伯介入辽东,德意志帝国的远东政策就要发生小小的改变。德国和俄国在关外利益问题上会起冲突,或多或少的影响两国关系,以期带来欧洲国际政治格局的变化。

    杨格暂时不想跟俄国人对上,把老毛子的注意力引向欧洲和朝鲜实为上策。

    当然,因为盛京这边闹出的矿产开发动静太大,心怀不满的俄国人有的要求也可以谈谈,西伯利亚铁路支线问题就可以谈,铁路可以带大批的俄军到远东来,也能带大批的中**队到乌拉尔山以东去!五年之后,谁打谁还说不一定呢!

    丁卯上谕中,移民实边和举办铁路、邮政通讯都是急办大事。卢汉、京奉铁路遂成为各国竞争的焦点,而俄国独辟蹊径要修建西伯利亚大铁路的支线,既然要修铁路,完全可以采用鞍钢生产的钢轨嘛!卖钢轨的问题,也同样适用于京奉、卢汉铁路的修筑。杨某人通过李光久撬了人家张香帅的墙角,挖走了李维格这般人才,就得保证今后卢汉铁路修筑时的钢轨供应,这是关乎官场道义和湘淮两家关系的大问题。

    杨格思想开了小差,陈国华却侃侃而谈,直到窗外掠过一道蓝白中带着黄色的闪电,不多时传来“喀喇喇”的霹雳声,杨格才回过神来,急问:“说到哪里了?”

    “无缝钢管,需要专门制成辊式热轧机,雷德曼先生表示西门子公司已经有了现成设计,可以订购。”

    “能买到机器就好,我只要结果。”

    “三硝基甲苯的问题,请沈先生来说,他是电化、化工专家。”

    沈赫哲猜到无缝钢管多半是用来制造某种火炮的,只是搜寻脑中关于火炮铸造的知识,还真没有哪家军工厂用无缝钢管造炮的例子!目前,英德法三国的军工厂依旧采用铸造法得到火炮身管、炮架和重要部件。既然杨格不说明,自己也不好揭破此事。还是从自己的专业知识出发,就三硝基甲苯论炸药。

    “镇台大人提出开发三硝基甲苯,实为远见之举。”刚来鞍山不久,与杨格交道尚浅的沈赫哲先拍了一下马屁,才道:“据我所知,三硝基甲苯是1863年发现,1880年由赫普先生在实验室中制成,1891年,德国化学家豪塞曼先生在格里斯翰化工厂实现了三段式硝化法大规模制取三硝基甲苯。目前,格里斯翰化工厂正在积极向德意志帝国陆军军需总监处推销三硝基甲苯。相对目前盛行的苦味酸和高氮硝化棉炸药,三硝基甲苯具有四大优点。其一,制造、装填、运输、储存较其他军用炸药安全;其二,不易吸收空气中的水分而变质;其三,不与金属发生化合作用形成不稳定的金属盐化合物,比如苦味酸生成的苦味酸铵;其四,在以上三个优点的基础上,三硝基甲苯有不下于苦味酸的爆裂能力。可见,三硝基甲苯迟早可以取代其他军用炸药,成为炮弹的主装填药。”

    杨格频频点头、脸露满意之色,沈赫哲的肚子里果真有货哎!他说的这些,杨格倒是在军事学院图书馆里看了不少,关键几种军用炸药都还记得清楚。故而,如果沈某人胡诌,马上就会露陷。

    “工业区以化工区发展三硝基甲苯作为主要的军用炸药,却也不能抛弃辽东一带的天赋优势。”沈赫哲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拿出一份资料递给杨格,继续说:“昨天我从陈先生手里得到的这份岩石采样标本资料显示,在分水岭的多个地区可能有铝土、菱镁矿存在。本人希望大人准允我带勘探队继续深入勘察,以找出铝土矿、菱镁矿富集区,设法开采、利用。目前,美国已经有多家公司采用电解法提出纯铝,对于菱镁矿,可用煅烧法得到金属镁纯品。基于三硝基甲苯不与金属产生化合反应的特性,在其中添加一定比例的镁铝粉和粘稠助燃剂之后,可以得到一种比日军采用之八溻炸药更具威力的,具有照明、燃烧效果的新式炸药。”

    沈赫哲,牛!你牛!你真牛!你说到俺心坎子上了!

    若非还有旁人在,杨格肯定会放下镇台大人的身架子,跟沈家兄弟勾肩搭背,亲亲热热的深入探讨一下炸药问题了。

    “啪”的一声,杨格拍打着大腿道:“好!这事儿由沈先生负责办理,墨芳全力配合,如果真搞成了新型炸药,就命名为沈氏炸药!”

    !@#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227 【存精去芜】

    全文字无广告227

    杨格的话音方落,窗户外黑沉沉的天空又拉出一条长长的电弧,冷白色的电弧光线映亮了灰暗大地上的一切物事,包括杨格正对着窗外的脸,闪电的余光似乎留存在他的眼中片刻,显得冷然、森然、杀气凛然。全文字无广告

    “喀喇喇!”雷声也如闪电锋锐般似乎能撕破大地,来得突然又去得干脆,没有半分的犹豫。

    辽东鏖战,日军利用具有燃烧作用的八溻装药,给武毅先锋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特别是在海城保卫战的第二次炮击,在掩蔽良好的状态下伤亡三百余人的结果,很大程度上就是日本炸药的燃烧效果造成。陆战如此,海战也是如此,主炮炮弹装药完全依赖外国进口的北洋水师,采用高氮棉药作为主炮炮弹的爆炸药,即便有300以上的口径,却因炮弹威力不够而导致战果不大。如果,如果当时北洋舰队定、镇二舰的主炮炮弹能用阿芒拿装药(就是沈赫哲提出的)甚至奥克托今装药,一发300炮弹命中就足够让小鬼子的军舰沉入海底喂王八了。相反的,却是鬼子用具有燃烧效果的炮弹频频命中北洋舰艇战争胜负的因素有很多很多,杨格不想在自己准备周全之后遇到的战争中还在武器装备方面受制于人。

    杀!tnt,阿芒拿;小鬼子,老毛子,来多少老子杀多少!前提是——自己和自己这屋子里的人,能够搞出完整的军工体系,搞出这些相对来说并不深奥的东西来。在这之前,杨格只能尽量地避免战争。

    “啪啪“豆大的雨点随着一阵狂风而来,门外的王昌出现在窗外,关上窗户,随即又进门点上油灯,立正致礼后退出。

    杨格低头看了看工业区的规划图,目光落在核心的钢铁厂图块上。438立方米的高炉实在不算大,与杨格印象中现代化钢铁厂那高耸、硕大的高炉相比,十九世纪九十年代的高炉就如侏儒一般。可就这,也算是当今亚洲最大的高炉了,一旦顺利投产,日产生铁可达800吨,炉渣近400吨。三座高炉全面拉开生产,日产生铁或者锰铁可达2400吨,年产生铁72万吨。看起来这个数字很大,可是与欧美列强相比,只是人家动辄千万吨年产量的零头。

    高炉炼铁,平炉用高炉产出的生铁精炼出钢,各种碳素钢、合金钢分别由五座平炉产出,可消化高炉所产生铁的80%左右。剩下的,就是用于铸造和机械加工所需的铸造生铁,精炼合金钢用铁合金。

    雷德曼和陈国华都是行家,他们规划出来的钢铁厂产能匹配良好,产品配组也完全符合军工所需。

    陈国华神情激动,喋喋不休:“真没有想到,关外除了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之外,竟然还有如此多的矿产资源,竟然还如此匹配良好,几乎啥也不缺。全文字无广告煤矿、铁矿、石灰石矿、焦煤矿、锰铜矿如果再找到铅锌矿,加上江西的钨矿,真要拿不出符合军工需要的钢铁来,我真要自杀以谢天下了!”

    曹文翰一脸苦笑,摇头道:“开这么多矿,得用多少银子堆啊?”

    杨格从美好的憧憬中霍然惊醒。决定了三座高炉,五座平炉的建设规模后,中兴—西门子矿冶联合公司的股本还要增加,雷德曼做不了主,还得等西门子公司高层来谈。加上锰铜矿、石灰石矿、耐火材料厂的开办,中兴银行那点银子根本就不够,还得想办法搞银子来投入。哪里想办法?京师!

    所以,表面上风风光光回京大婚的杨某人,内里却是个准备四处伸手要钱的叫花子。

    “国华,把图纸复制一份,明天我带走。这么大的事,不能只由盛京地方和第一军司令部投银子,还得朝廷作出一个最少两年期的投资规划,持续投入银子进来。”

    “哗哗”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屋内众人俱皆变色。

    “星池!”

    “到!”

    杨格眼看窗户外密密如织的雨幕,高声下令:“急电一旅戴超、二旅胡殿甲、骑兵集群包锐锋、教导总队延山并依帅。各部立即整备待命,严防洪涝,浑河、双台子河、大凌河各处堤坝必须有人全天守候、巡逻;锦州屯垦兵团第一团,立赴松山堡、大凌河城、东海堡备御,各军、各部务需严防死守,确保各处堤坝、垦屯成果万无一失!”

    这一场暴雨,从淮河流域逐渐推移到东北地区,所过之处皆为一片泽国,为害最重的无过于中原地区、黄淮流域。淮安涝灾、沁河决堤、荥泽河决;商州、清涧冰雹、涝灾齐至;黄河寿张、启(齐)东再次溃堤;关外,奉天城西南之前当堡一带辽河决堤,河左低处尽成水洼、沼泽。

    拍发电报后,杨格率众冒雨驰往辽阳州登堤奋战三昼夜,大雨稍歇时,盛京将军辖地只有前当堡一处涝灾,占据最肥沃田地的盛京正黄旗、镶黄旗旗庄损失惨重,而各地却安然无恙。万千移民保住了第一年的收成,见到田地里沉甸甸的稻穗在雨后的阳光下低垂下头,无不欢声雷动似乎,自1892年开始,每年困扰辽东、辽南的涝灾就如此这般的被镇住了。

    天灾之下必有**,黄淮两岸大批灾民为经报备就开始向北移动,目标自然而然的指向关外的盛京将军辖地。

    在洪涝灾害并不显著的陕甘地区,河、湟、狄道撒拉、回众再次啸聚起事,频频袭击州县衙门,掠夺四乡,杀戮无数。七月二十七日八百里邸报,诏令褫西宁总兵汤彦和职,陕甘总督杨昌濬、固原提督雷正绾并褫职留任。杨格是在营口港接到的邸报,由此满怀心事的登船,于二十八日清晨抵赴芦台外海,换乘舢板到芦台炮台,随即骑马入芦台第一军司令部。

    “这回,户部又要说没银子;兵部又要重提第二师与甘军换防的老调;河南、山东各州县又要叫苦推诿流民之责了。他娘的!河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每年几百万两银子的河防经费都给狗吃了!?”刚刚坐到第一军司令部会客厅的椅子上,杨格就不顾聂士成、冯义和、汪声玲等人在场嘶吼了一番,末了,又把后党守旧派牵扯进去骂了一句:“那些***,尽想给咱们找麻烦,这次回京定要好生收拾一番不可!”

    见到聂士成面色尴尬,冯义和脸红喝道:“致之!慎言!”

    “怕什么?!”杨格反问了一句,又觉不妥,软下语气道:“那些个贪官污吏,该当杀他一批。聂司令官,职部失礼了,实在是气愤不过啊!大清国每年九千万万两银子的财政收入,大多花在官僚体系和修修补补上,被贪官们挪用的挪用,贪墨的贪墨,黄河是年年治年年决,越治越决,长此以往,如何了得?就说当下,关外秋收在即,所得尚且不够移民过冬,如何承担得了新一批的难民潮涌入?此事,须当立即着手准备,否则,难民之祸又加于移民实边头上,成为一大罪过。”

    聂士成皱眉道:“致之啊,这些天,我和廉让也在焦虑此事,王制台也为此坐卧不安,昨儿才来一电报,要求派兵到德州、正定一带堵防渡口,拒绝鲁豫流民进入直省,流窜关外。我和廉让都觉不妥,倘若如此去做,岂非坐看鲁豫流民毙命于黄河南岸?!军中多有鲁豫子弟,于心何忍呐?”

    在关外,有依克唐阿的纵容,盛京地面上的事儿几乎就是杨格说了算。回到关内,即便聂士成纵容放权,上面还有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王文韶,近处还有京师里的朝廷和王公大臣们,哪里容得下杨格撒野耍横?!况且,杨某人此次回来成亲,是抱着讨要银子的“叫花子心思”呢。

    三万万六千万人守住这片土地尚且不能活,想想百年后十三亿多人也是守着这片土地,却让国家一天天的强大起来。杨格能够体会到科技的力量,社会体制改变而成的力量,也能体会到一个腐朽、低效的国家政府存在对于老百姓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悲哀。

    “先让弟兄们提前接应鲁豫灾区的家人吧。咱们能力有限,只能先照顾军中家眷,再论别人了。”

    聂士成、冯义和二人闻听杨格所说,正合二人之意,互相点点头后,聂士成提声道:“来人!让周鼎臣带着全军名册立即去德州总镇,第三旅派出一营护送,办理山东受灾军属北迁事宜;命令西沽炮台守备傅春祥立即前往正定、顺德一带接应河南籍受灾军属向芦台转移。”言毕,聂士成转向杨格,低声道:“致之,还有一个情况很棘手”

    杨格早有思想准备,反问道:“新学?”

    “对,朝廷庚子年停罢科举的诏令一出,省提学、府道学政、各州县教谕哗然,乡馆夫子们和各大学馆互相通气,倒也不敢来芦台军事重地闹事,却成天阶围了宁河县衙,叫嚣谩骂,若非派出警卫一连护卫县衙,恐怕郑士翘得把衙门搬到司令部来了。宁河如此,各地情况更甚,罢经学、推西学,轻空言、重实用,这番改革阻力实在太大啊!”

    杨格最恨那种抱着老祖宗的东西夸夸其谈,只知经典不知创新之辈,闻言切齿道:“秀才造反,一辈子都不成,杀他几个了事!”

    “杀不得,杀不得,这”聂士成急忙摆手,在千年因袭下来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观念,还有士子们比当兵的丘八们高贵百倍的社会习俗影响下,聂士成还当真不敢也不忍下令对那些骚扰县署的“读书人”开枪。

    文化,思想,旧的社会体制带着千年来形成的惯性冲撞而来,新的文化,新的思想,新的社会体制一个立足不稳就会被撞得粉身碎骨。封建的奴性不仅仅是满清入关带来的,更大程度上是来自经过程朱理学强化的儒家封建文化思想。文化、思想不革新,这个民族永远也站不起来!

    儒家思想,有精华也有糟粕,存精去芜,今日正当时!

    “陈安守!”

    “在!”

    “带着你的执法队(宪兵队)立即开到县衙,驱逐闹事人群,可以对天开枪,不可伤人!”

    杨格决意如此,聂士成和冯义和也不好干涉,好在命令中明确了“对天开枪,不可伤人”,否则这事儿要给年轻人败坏了。

    午后的宁河县大街上,一群带着白袖章的第一军执法队“咵咵”开到,“砰砰”一阵枪声响起,闹事的人群一哄而散,不出十分钟时间,大街上空空荡荡、冷冷清清,除了县衙门口的警卫连官兵和街上的执法队之外,愣没见着一个人影。

    知县郑士翘出门,目睹冷冷清清的大街,看到荷枪实弹、杀气凛凛的执法队,愣了半晌,却突然双膝着地,向西南磕头哭道:“有辱斯文呐,有辱斯文呐”

    !@#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8291/ 第一时间欣赏铁汉子最新章节! 作者:过河老卒所写的《铁汉子》为转载作品,铁汉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铁汉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铁汉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铁汉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铁汉子介绍:
铁血军人穿越到晚清后的故事。地点:盛京将军辖地,辽阳东路,凤凰城厅与摩天岭之间的细河河谷。备注:温柔乡乃英雄冢,国难当头,休提儿女情长;铁血男儿好汉子,以家国复兴为己任,终成华夏民族之钢铁脊梁。铁汉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铁汉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铁汉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