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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过河老卒     铁汉子txt下载     铁汉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62 【草河堡会战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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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尔——霍尔,咣!咣!咣!”

    天色微明时,炮弹就从不知什么地方射出,发出慑人的呼啸声落在正在列队的日军中间,似乎每一发都长了眼睛一般,奇准无比,每一次爆炸崩飞的霰弹几乎都能扫倒一片日军。值得日军庆幸的是,清军好像缺少炮弹,十几次爆炸过后,炮弹不再飞来。

    战后,友安治延中佐在他的回忆录中记载了这次战役中清军炮兵的表现,称“清军炮兵测距甚准,炮弹命中率极高”。后来,清国旗籍留日士官生哈某人揭开了谜底——人家是事先拉了皮尺,作了参照物标志的。

    事实是杨骐源手里有两件宝贝。第一件乃是缴获自日军的二万五千分之一的地图;第二件宝贝也来自日军,只不过清军指挥官杨格利用在赛马集、细河河谷战场上收集的日军炮兵指挥官的器材,组合成了图版式的炮兵射击指挥器和一份修正量函数表。至于测距嘛,没有拉皮尺,而是根据测绘精确的日军地图找到大参照物算出大致的距离数值,再按比例在图版式炮兵射击指挥器上简便运算,得出射击诸元后,放列在高地后的12门炮每炮试射一发,结果是基本上发发中的,如此而已。此时,得到高地上发来“中的”旗号的哨官杨骐源就半跪在一门行营炮旁,情绪激动地亲吻着图版上夹着的地图,嘴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心里却在“得意儿”地说:感谢啊倭寇小鬼子,感谢你们的地图!

    其实,杨骐源脑子里清楚得很,自己最应该感谢的乃是营官杨格,正是他指点营务处修械所的匠人师傅制成了简便好用的射击指挥器,正是他用缴获的炮兵地图和射击指挥器组合成了新式战法,并一手一脚地教给了本家的小兄弟。

    “各炮!按照下发射表,无需修正,十发自由射击!”

    旗号兵一板一眼地发出信号,很快,各炮炮正挥舞着小红旗下令开炮。

    “嘭嘭嘭”炮兵阵地上掀起了阵阵雪雾、尘舞或者随便什么可以被掀起的雾,雾中,炮手们表情木然地操作火炮发射着炮弹,对于看不到战果的他们来说,这种炮击毫无激情可言,照本宣科而已!对于1894年年底的全世界炮兵来说,这是第一次利用两个以上炮兵连实施间接射击的成功范例!对于有些冤枉的实验对象日军第22联队第一大队官兵们来说,这是一场灭顶之灾

    柳树林东面的一条小溪流边,友安治延中佐一脸难以置信地神情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喃喃自语道:“奇怪,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从他这个位置上看向西南边,可以看到清军炮兵阵地在高地的遮掩下露出一角,掀飞的尘烟也将其暴露出来。中佐还是颇有方位、角度意识的,他第一感觉就是——不可能!清军炮手与自军第一大队之间隔着高地,无法看到炮击目标,又怎么可能做到准确炮击第一大队的?运气?!并未修习炮兵专业知识的步兵中佐,只能以运气二字来解释目睹的事实。

    “命令大野分,立即对清军正面高地实施最大限度的炮击!”

    这道命令下达后,友安治延中佐松了一口气,他相信拥有32门火炮的炮兵大队能够轻松地摧毁草河堡东北角的高地,他很清楚,高地原本是己军驻防草河堡时的交通勤务哨位所在,日军炮兵测绘的地图上,高地可是清清楚楚的标示为216.4。

    当日军报复性的炮火落到高地上时,友安治延中佐带着疲惫不堪的第二大队继续向北迂回。第二大队(欠安满申爱少佐带领的一个驻凤凰城中队)的400多名官兵确实疲惫不堪了!昨天下午奉命强行军两个小时从樊家台赶到战场,迂回清军左翼高地成功,在休息了半个小时之后又奉命经小道隐蔽前出到柳树林对面的高地后。累也就罢了,大冬天的夜里,在强行军路上丢弃了“一切非作战物资”的第二大队官兵们根本不敢入睡,又担心烤火的火光会被柳树林高地的清军发现,暴露迂回的企图,因此只能保持小范围的活动或者彼此依偎取暖。

    在零下二十度左右的荒山野岭间睡着,几乎就等于死亡。

    第二大队的迂回行动很是缓慢,令中佐不得不亲自加入迂回部队,督促部队加快速度。此时,第二大队和炮兵大队是中佐手中的决胜力量,第一、第三大队不过是摆在正面吸引清军注意力的棋子而已,伤亡多少了?无需去管!昨夜没抓住杨格的营,今天可不能让那可恶的家伙跑掉了。

    216高地上,日军的炮弹分不清个数的落下,在东面偏北6里处放列火炮的日军,完全可以直瞄直射的方式炮击高地,缴获的清军火炮虽然机动性和爆炸装药威力较差,但是在射程方面却优于日军的70野炮。故而,高地后、堡墙东北角放列的清军炮火无法反击日军炮兵阵地,即便想反击,也只有两门新到的克虏伯75行营炮堪堪达到射程,格鲁森57过山快炮射程4800米,不行,37行营炮射程只得3100米,更不行!

    中营步队三个哨近500官兵只能在高地上苦苦地捱着敌军的炮击,这其中,当然包括杨格和他的马弁赖小顺。

    一个浅浅的避炮洞里,两人肩膀挨着肩膀蹲在一起,张大嘴巴捂住耳朵。可耳畔依然轰轰作响,一阵阵气浪强行灌进张开的嘴巴,顺着气道、食道灌进肺部、胃里,烧灼感和苦味酸型的八溻装药的特有苦味一齐刺激着神经,令人止不住地想要呕吐,却又不敢呕吐。生怕正在呕吐时挨一发近弹,因为呕吐而放松的咽鼓管、耳涡道会被冲击波轰破,甚至会将脑部、胸腔内器官损伤到大出血的地步,那就叫“震荡伤致死”!

    幸好,日军使用的是注重人员杀伤的榴霰弹,对掩体、工事、避炮洞的破坏作用相对较小,只要不是直接挨一发炮弹或者被崩飞的霰弹击中,那就基本没事儿。

    此时,六品营官和吃什长饷的小马弁没有任何区别。

    高地后,延山一脸紧张地盯着头上的天空,天光从微微亮到有些亮,可延山觉有度秒如年的感觉,总觉得天亮得不够快。东坡上敌军炮弹掀起的泥土有一部分飞落到西坡,正是高地山体的动摇和这些泥土让延山觉出炮击的猛烈程度,若放在以前的清军头上,恐怕早就全线崩溃了。可是,今天的中营弟兄们,从营官到小兵,没有一个后退,没有一个!

    我那兄弟到底是怎么带的兵?!他接手中营还不到20天呐!是什么原因让一群混营饭糊口的年轻农民变得如此坚强的?难道就是那首有些别样味道的战歌?!不可能,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儿。果真要是一首歌就能让混饭吃的士兵变成能打赢前哨战,能扛下如此猛烈炮击的勇士,那,那老子也要学着唱一唱了!

    怎么唱来着?

    “保昌!”

    “有!”跟随延山从马队转到新营的保昌执行新式操法很是到位,立即出现在延山面前立正行举手礼。

    “去,上去看看,我那兄弟还在不?在的话,拉他下来。”

    保昌面有难色,抬头看看高地,听听那一阵紧过一阵的爆炸声,又看看佐领大人的脸色正在转暗,一狠心,咬咬牙,提了一条步枪爬上山去,刚刚爬到东坡那一面,一发炮弹呼啸着飞来,炸开,强大的冲击波将他掀起,摔落,顺着坡度又骨碌碌地滚下来,躺了半晌,起身摇晃了一下嗡嗡作响的脑袋,感觉清醒以后又看看身子,抬抬胳膊腿儿,奇迹般的居然毫无损失。真要再往上爬,一只手按住了他肩膀,回头一看,是佐领大人在微微摇头。

063 【草河堡会战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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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瞅着高地东坡被日军的炮火打成了火山一般,而自家的火炮却不知为何被杨格布置在那个憋屈的鸟地方,进,进不得,打,打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地上的弟兄们挨揍。心里记挂着还在高地上的杨格,昨儿析木城的消息是彻底打消了冯某人对年轻人的一点点“怀疑”,手下大将要是折了,自己如何向军门大人交代,如何带着弟兄们去南路作战?

    草河堡东墙上观战的冯义和急了,真急了!互搓着双手来回踱步,时不时向东看一眼高地上的硝烟火光,偶尔回头看看那如一尊菩萨一般安坐在马扎上,眼观鼻、鼻观心、心观个鸟的“统领诸营”大人寿山。你是八旗军,你不急,我是淮军,杨格是我手下战将,我急,不行,得去看看。

    举步行向阶梯,身后传来寿山的声音:“冯大人哪里去?”

    冯义和像被人扯住了一般,猛然站住,转身,讪讪道:“去,去炮队看看,咋回事儿?刚才还在打炮,这会儿就歇了呢?”

    寿山抬手,伸出食指,指了指天上。

    冯义和当然知道那是啥意思!上司有令,二位分统不得插手草河堡战事指挥,一切听凭杨格定断。

    “别急,廉让兄。”寿山知道自己三兄弟顶头“贰臣”之名在聂士成面前不受待见,在冯义和面前的自己恐怕也是被人看低了一头,若非是汉军旗人的身份,这个“统领诸营”的位置还是人家冯义和的!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国战当头,管那贰臣还是忠臣,只要能杀鬼子或者做对杀鬼子有利的事情,那就是正经八百的皇汉之后,正经八百的中国人。

    “鬼子炮击为何?乃是掩护其步队整队推进,杀伤我高地之将士,若我炮队发炮阻止鬼子步队,那鬼子炮击就会继续,杨致之等人在高地上还不知要捱多久?冯大人,莫急,莫急,战场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杨格运筹帷幄又亲临火线,表明一切皆在其算计之中。当真在高地上是死路一条,想他也不会傻到去送死吧?放心吧,此子人情世故不咋的,打战可是算计精到,决计不会吃亏,更不会以身犯险。”

    “那”冯义和脸上有些发烧,看,人家镇边军分统都比自己了解杨格,到底杨某人是谁的部下啊?是啊,别插手,千万别插手,如今的战事,咱老冯是越来越看不懂喽!

    “上茶,上参茶!”寿山待戈什哈离去准备茶水了,对冯义和笑道:“冯大人,我们二人同病相怜,不如就抛开战事,耳听炮声隆隆,喝点参茶聊以解闷吧!”

    冯义和一想,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寿山交好之意可是明显得很呐!也罢,且不论军门怎么看待袁家三兄弟,杨格跟延山是八拜之交,又同在高地东西坡迎敌,足可谓生死兄弟了。若要杨格听话卖力,自己也有必要给寿山一点面子嘛!

    两位分统大人的参茶还未入口,日军炮兵估计累得趴下了,最后一发炮弹的爆炸声在山谷间回荡了许久才渐渐散去,高地东侧,鬼子的排枪声响起,接着”板载“声压倒了枪声,整个儿就是一副鬼哭狼嚎、蜂拥而上的架势。

    想一想也是,这么猛烈的炮击下来,高地东坡还能有几个活人?

    奇怪的是,延山营没有动静!

    两人手里端着热茶,眼睛紧盯着西坡的延山营400多号官兵,心里俱都想着一码子事儿——莫非,延山胆怯了?

    “砰!”东坡响起了排子枪,鬼子的“板载”嚎叫立马被压低了不少。

    “砰!砰!砰!”排子枪一阵一阵迭次响起,鬼子的“板载”声没了,此时,延山营终于有了动作。远处,在柳树林高地和东北角高地之间的戴超营也有了动作。更远处,沈增甲营也开始行动起来,以宽大的三列横队向东缓缓推进。再更远处老将冯义和老眼昏花,只能借助于千里镜喽!

    曾经在赛马集正面战线上遭遇过日军炮击的寿山咕咕一口茶水下肚,慢悠悠地把茶碗放在小几上,握拳道:“此战,赢定了!胡殿甲营可以动手了!”

    距离草河堡七里处,山坳间的一处平地就是日军独立野战炮兵大队的阵地。一门门75火炮的炮口还散发着青烟,火炮周围几乎没有一点衰草树叶,甚至连积雪和尘土都被强大的动能风吹出老远。地上,只有子横七竖八的黄澄澄的药筒,还有累得躺在地上直喘气的日军炮手。

    炮兵阵地采用前后三列复式布局,如此布局适合于在直射条件下,以基准炮试射后修正诸元,直接下发给各炮,以基准炮弹着点为中心,形成三列复式布局的自然射弹散布,对小范围重要目标的炮击,采用此种办法最为合适,可以获得“饱和轰击”效果。由此可见,大野分炮兵大尉绝非徒有虚名!能以大尉军衔受命组建临时的独立野战炮兵大队的大野分,在立见尚文少将和野战炮兵第五联队长柴田正孝大佐眼里,堪称少见的人才。在军团司令部,大野分也是颇有名气,曾经得到小川又次参谋长的极高评价。

    此法布局的炮兵阵地正面宽达200余米,前后纵深40多米,堪堪在这山坳间的小平地上展开。

    身披白色披风,手持一把锋利的刺刀,胡殿甲放开怀里的日军哨兵,那家伙喉咙喷射着鲜血,瞪大眼珠子缓缓倒下。胡殿甲的刺刀在日军哨兵尸体上擦拭两下,装在枪口,手一招,树林里闪出无数个身披白色披风的身影。

    哼,这些死脑筋的家伙们,现在知道披白衣的好处了?想想昨晚那阵仗,好几个家伙跳着脚拒绝执行军令,说披白衣是带孝,不吉利吉利?妈的,倭鬼子的枪子儿招呼到身上,打出血红红的一个大洞就吉利了?

    队伍无声地展开,在树林边缘停下,组成两列火力线,鬼子炮兵阵地就在枪口下,鬼子炮兵们一个个累得够呛的模样,根本就没有察觉危机已然来临。可是,弟兄们还得按捺下心里的那点小激动,因为营官胡殿甲还得等,等鬼子炮兵的第二次炮击。

    草河堡方向的枪声稀疏了,鬼子步兵的进攻肯定是被武毅军中营和镇边军新营打退了,又需要炮兵轰击!

    一个骑马传令兵从左营的400多条枪口下驰来,冲到鬼子炮兵阵地中间靠后的位置,胡殿甲从望远镜里看到,那传令兵跟一名大尉军官指点地图,说什么?老胡我不是顺风耳,抱歉,听不到!放下望远镜,营官左右看看身边的弟兄们,从他们的脸上,营官看到的是临战的兴奋而不是畏怯,看到的是枪口的刺刀闪着寒光、眼珠子里冒出似乎是看到赏银时的光彩。顺手仗,好打!三轮排枪后即白刃突击,胡老子也要让鬼子看看咱左营的400兄弟都是铁汉子!

    “瞿瞿!”哨子吹响,那些可怜的日军炮兵们只得从地上爬起来,在军官们的喝令下蔫巴巴的搬炮弹,装引信,调整炮口方向仰角。

    “嘭嘭嘭”就在炮弹出膛的瞬间,胡殿甲的右手猛然劈下,“砰砰砰”的排枪声响起,猝不及防的鬼子炮兵倒了一地,剩下的还闹不清虚实,因为火炮的巨大声响掩盖了步枪的射击声。

    一个个、一片片的鬼子倒地了,第二轮炮击无法实施了,此时,大野分才明白过来,才晚啦,几颗子弹不分先后地钻进他的身体,带走他作为生命的意识。

    “杀啊!”

    “呜呜”左营的号手吹响了牛角号,喊杀声在日军炮兵阵地上响作一片。同时,草河堡东北高地后的十二门火炮发出沉闷的轰响,戴营、杨营、延山营、聂营、沈营和邢长春的马队营分成三路出击,席卷溃退中的日军第一、第三大队。

064 【草河堡会战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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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从进攻中溃退下来的日军第一大队原本期待己方炮火再次覆盖高地,炮火倒是盼来了,可仅仅只有一轮就戛然而止,诧异间,炮火又来了,却是清军的炮火在队列中四处爆炸开来。

    身后的炮兵阵地上传来绵密的枪声,清军的炮火却准确地在人群中炸开。前方,大量的清军从高地上,高地两侧和柳树林方向蜂拥而来。就算是初上战场的新丁,见到这般阵仗也会生出败局已定之感。

    在细河河谷几乎被全歼的第一大队新兵最多,如何躲避炮击?如何在炮击中保持基本的作战队形?士兵和军夫们缺乏必要的训练,而军官们则在四处奔逃却被“嘶嘶”乱飞的霰弹打倒的人群中生出无力回天之感,任凭他们扯破了喉咙,任凭他们举着明晃晃的军刀去威胁,第一大队还是不可避免地开始溃散。

    蹄声如雷,一队队骑兵从高地右侧冲上大道,摧毁了第一大队军官们最后一丝斗志。明晃晃的马刀挟着风雷之声挥舞而至,来不及躲避者只能匆忙开枪射击,却因惊慌失措而中者寥寥,自然是无法抵挡快速冲击而来的马队,刀光剑影,血肉飞溅。

    溃散的第一大队官兵们纷纷离开大道,钻进两旁的山林之中,却不料隐藏在山林中的猎户营500多人在营官李樾的指挥下,打野猪、打老虎的火枪、抬杆“砰砰”有声的射出一发发铅弹来,弹雨下很多人倒地丧命,更多人是重伤之下连声惨叫。吓坏了的幸存者们赶紧掉头又跑,跑出树林了才发现清军马队已经冲过山坳,尚未回转,众人还没来得及庆幸,一群群的清军步兵勉强保持着进攻阵线稳步逼近,“砰砰”一阵排枪下,又有不少倒霉蛋成为枪下亡魂。

    此时,有人顶不住死亡带来的巨大压力,举起手中枪跪地投降了。一人投降,就有两个、三个乃至更多的人效仿。

    “新营、聂营立即向柳树林对面发展,配合胡营歼灭柳树林高地下之日军。”杨格伸手从一名日军降兵高举的手里取过步枪,顺便一脚踹翻那家伙,跟在他后面的赖小顺两耳流血,已经听不到营官的命令,却能机灵地用手中的步枪枪刺逼住那四脚朝天的日军士兵。说来,赖小顺也有些冤枉,昨夜营官大人就向全营弟兄强调过,遭遇炮击时必须蹲在工事或者掩体中,或张嘴或捂耳朵,如此可避免震荡伤和耳鼓膜破裂。小马弁自以为是的又张嘴又捂住耳朵,结果第一发近弹爆炸时就啥都听不见了。

    听不见了?他娘的,都是小鬼子害的!“扑哧”一声,刺刀扎进降兵胸腔,五两银子到账。

    杨格并未注意小马弁在大开杀戒,高地正面的日军已经溃不成军,偶尔有一小撮顽抗者也无需在意,只需弟兄们远远地围住射击,等前移的炮队上来,一炮轰过去就算了事。他的注意力在柳树林方向,日军大约一个大队的兵力在柳树林和高地之间,受到戴营、沈营和占据日军炮兵阵地的胡营的夹击。只有先解决了这股子敌军,才有可能去抓住另一股迂回之敌,为据守柳树林后高地的龚营解围。那边,枪声密集,显然激战正剧。

    柳树林北面的高地上,龚弼和镇边军后营400多弟兄打得相当吃力,若非戴营、沈营及时从柳树林展开对高地东侧敌军的攻击线,高地就有被日军第二、第三大队合围之虞。

    就在龚弼觉得快要支持不住时,延山营从日军第三大队左翼发起进攻。延山不避日军弹雨挥刀亲身一线,部下官兵经新法训练一月有余,队列严整,在排枪声中步步推进,迫使日军第三大队抽出一个半中队来应付左翼的危机。

    高地上,龚营压力顿减,龚弼不失时机地从东坡调来一哨百余名官兵填补几乎无人的北坡防线,一阵排枪下去,已经迫近到五、六十米处,即将展开白刃战的日军第二大队被迫放缓前进速度。

    此时,在高地下督战的友安治延中佐已经得出“战败”的结论,黯然下令吹号撤退。

    号声一响,被延山、胡殿甲、戴超、沈增甲和聂鹏程诸营夹击的第三大队立即宣告崩溃,大队长伊藤武薰见势不妙,举起左轮手枪对着脑袋扣动扳机,“啪”的一声响,黑底黄边军帽上溅满血污和脑浆飞去老远。少佐轰然倒地,左右的日军士兵茫然四顾,近两千名清军从四面八方围拢上来,明晃晃的刺刀反射出清晨的阳光,那是一抹抹血红之色,正如少佐大队长满是血污的脑袋一般

    草河堡外,枪声渐渐稀落,一场敌我双方投入兵力达7000余人的会战在太阳初起时便落下帷幕,耗时不过一个半小时。不,这战还没结束,侥幸从战场上逃离的日军第二大队残部能否逃过猎户营和马队营的伏击、追剿还是两说。北面偏东的远处山岭间,不是还有零星的枪声时不时的响起吗?

    杨格坐在路边,看着一队队高举双手被弟兄们押解着去到草河堡的日军官兵,心里的触动不可谓不大。

    对他来说,草河堡之战与赛马集、细河之战相比大为不同,这绝对是一次军事冒险,可是,杨某人成功了!武毅军三个营大多是新丁,镇边军新营也大多是新丁,训练不足的四个营却承担了此次战役的主力任务,获得胜利的原因是什么呢?嗯,该当把营、哨、排(队)军官们召集起来开个总结会!

    在会上说什么呢?老老实实的对弟兄们说:战前,本人也没把握?得了吧,那会被获得大胜的弟兄们嘲笑死的!唉,此时有支烟抽该多好啊!

    日军,除了迂回柳树林北面高地的那一股之外,大多都是训练、士气不足的豆腐渣子,又在清军精心布置的战场上以攻击状态会战,焉能不败?!日军频频犯错,而杨某人却走对了三步棋,稳稳当当的造就了草河堡会战的全胜之局。

    老实说,从芦台新调来的四个营都不错,至少都扎扎实实的以德国陆军操典训练了三个月,熟悉了军律、条令、规程,队列训练比较扎实,经过强化构工和射击技能后,战术水平堪堪够用。杨格走对的第一步棋,就是在战术强化的基础上让老实憨厚的中国农民知道自己为谁而战。这是士气的源泉,也是战斗力的保证,这一战之后的武毅军中营可算是脱胎换骨了!如此,杨格对今后如何快速整顿出可战之兵也有了把握。

    第二步棋是对有限火炮的利用,杨骐源没有令营官失望,很好地指挥了在本次会战起到决定性作用的炮兵战斗。有节奏、有目的、有相当精准度和突然性、覆盖性的炮击杀伤了大量敌军,打乱了敌军的进攻节奏,挫伤了敌军本就不够的士气,最后,更是以抵近直射的方式支援己方步兵消灭了顽抗之残敌。

    第三步棋是昨日的前哨战,这是最冒险也是此时的杨格最为得意之处。以中营主动发起进攻,激怒日军落入彀中,提振己方士气造就今日之胜。

    哼哼,曾经在日军眼里是豆腐渣子的清军,如今也可以用同样的眼光看待日军了,变化之微妙,全在杨某人的一念之间。这种感觉着实让人迷醉。

    “致之老弟,老弟!”胡殿甲小跑着过来,一屁股挨着杨格坐下后,乐呵呵地道:“他娘的朝廷只发了杀倭令,咋就没有缴获日军火炮的赏格呢?三十二门炮,一门不少,手到擒来!嗯,就是,那个炮弹少了一些,不到两百发。不过,这些炮原本就是咱们的,补充起来很是方便。致之老弟,这事儿你可得帮帮老哥,上面总得有个赏格的说法不是?”

    “嗯,嗯嗯。”杨格频频点头,脑子里根本就理会胡殿甲说的那些个破事儿。

    胡殿甲没心没肺的继续邀功,说:“一个炮兵大队,大尉军官以下打死173名,俘虏中尉军官以下208名,全在这里了,嘿嘿,咱还是要先谢谢致之老弟给了这个美差,弟兄们可就指着这些赏银过年节哩!”

    “嗯,嗯嗯“

    见状,胡殿甲明白了,瘪瘪嘴,走开。人家杨兄弟脑子里在想别的事儿呢!

065 【捷报飞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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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刀威逼下,一群群俘虏规规矩矩的鱼贯进入东堡门,城楼上的冯义和居高俯视,不敢相信一般的揉揉眼睛,回头问:“这战打完了?”

    寿山随口回了一句:“可不是打完了。”

    “打完了,打完了这就真的打完了。”冯义和喃喃自语,在他的想象中,即便杨格布局精密,可要战胜从朝鲜一路杀到此地的日军,不经过几次反复的冲杀争夺是不可能获得胜利的。可现实却是,从天色微亮到太阳初升的不足一个时辰内,草河堡会战结束了,己方胜利了,从脚底下那么多的日军俘虏可知,己方是大大的胜利了!

    颠覆,完全是颠覆!想当年跟随军门大人在台湾跟法国人大战时,哪有赢得这般轻巧的好事儿啊?

    “冯大人、廉让兄,让你的师爷、我的笔帖式摆开功劳薄吧,估计那帮子年轻人马上就要回转了,你看,炮队不是都开始套骡马了吗?”

    “老喽,老喽!”冯义和连连摇头,一脸感慨之色。

    寿山心里何尝不是感慨万千,只是,在尝到赛马集堡和细河河谷两场胜利甜头之后,他的心理准备要比冯义和多那么一点点,恢复平常心境的速度自然也快那么一些。他走到老将身边,轻声道:“辽阳东路无战事也,待会儿,咱们可要合计合计辽阳南路的战事了。”

    “咱们何不乘胜追击收复凤凰城?”

    “那是张锡銮的定边军可以做到的事儿,黑龙江军和芦榆防军主力应该转向辽阳南路,廉让兄,寿山是担心海城的安危啊!海城一失则全局崩坏!”

    冯义和想了想,顿足道:“辽东战事坏就坏在事权不一!草河堡一战之胜局表明,军事全权当得力之人掌握。析木城丢了,宋帅居然麻木到还不调用芦榆防军增援南路,没有他的命令,咱们芦榆防军是想动都动不了!”

    “唉!“寿山叹息了一声,辽阳南路的军事权力分为三股,帮办直隶军务的宋庆指挥淮军各部;盛京将军裕禄指挥属下的盛京练军和八旗军、团练以及老奉军一部;吉林将军长顺指挥吉林练军和八旗军各部。三头鼎立,凡事都需要三位大人协商谈妥才能执行,而战局却是一日三变,越变越趋于糜烂。军情如火,却白白地耽误在三大巨头的互相扯皮上了!三位统帅尚且如此,还能指望淮军、盛京、吉林各部将领主动协助,如辽阳东路这般紧密配合,协同作战?

    冯义和又道:“不过,咱们淮军动不了,黑龙江军却可以动。”

    “唉!”寿山再次叹息。依帅是可以带着大队人马主动驰援辽南,可是,三巨头由此变成四巨头,军事指挥权归一的问题不解决,依帅和黑龙江军去了也不会起到太大作用,说不一定那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胜果,提振起来的士气还会在辽南战场上丢得一干二净!

    心里装着南路的破烂事儿,两位分统顿时没有大战胜利后的喜悦。他们都清楚,东路战胜不是决定性的,守住海城一线才是关乎大局。

    “吼!吼!吼!”

    堡外高地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那是各营弟兄们看到杨格骑马通过高地左侧的大道时,自然而然迸发出来的欢呼。寿山和冯义和闻声相视而笑,俱都是一般的心思——先把此战的首功之臣迎接下来!再说了,管他南路打的如何,也不能挫伤了新胜之师的锐气。

    正午时分,参战各营中除猎户营、马队营官李樾、邢长春尚未回转之外,各营营官齐聚一堂。

    堂上,寿山和冯义和高踞主座,两侧分别设了一张案子,师爷、笔帖式各据一张,桌上铺开功劳薄,手握饱蘸浓墨的毛笔,只等各营营官报告战况。

    杨格点头示意,中营总哨官兼教习冯国璋起身,向两位主将略略打千见礼后,掏出一份小册页开声道:“二位大人,各位大人,此战”笑容可掬的冯某人学会了卖关子,谁叫这里众人之中只有他手里有俘虏、缴获的数目字呢!“是开战以来的真正大捷!据查问俘虏和统计数目,我军共计击毙日军伊藤武薰少佐以下四百七十三人;俘虏日军八百零六人;日酋友安治延中佐仅率三百余残部逃脱,尚在我猎户营的追击之中。刚刚马队来报,已经乘胜收复通远堡,击毙日军十二人,俘虏日本军夫六十余人,朝鲜军夫一百一十人整,解救大清百姓三十九人。邢大人又率马队出击樊家台,可望截住日酋友安治延及残部。此战,我军缴获敌军火炮32位(门),各式步枪一千一百余支。敌22联队除第二大队三百余人,第三大队百余人,第一大队数十人逃窜之外,堪称全军皆没!大捷啊!”

    冯国璋说得起劲,坐在左边一排第二位,头上缠着染血绷带的龚弼却把头使劲地往下埋,往下埋。

    寿山的笔帖式收了冯国璋的册页,看了看,一一誊写在功劳薄上。

    冯义和与寿山相视,同声道:“说说中营吧。”

    杨格起身,立正道:“禀二位大人,此战,中营阵亡弟兄四十二人,重伤十六人,轻伤一百八十三人。”

    冯义和眉头微动,目睹中营遭到的炮击之猛烈,他还曾以为中营已经全部阵亡,可在大捷之后闻得中营伤亡过半的消息,还是一阵阵的心疼。这,可是冯某人的主力营、根底子啊!不过,能从炮击中撑下来,足见杨格指挥之功,也足见中营弟兄们的心志之坚!今后的中营,当真是大清国一等一的精锐部队了!

    寿山的心境完全不一样,此时“啧啧”连声,当着众多营官的面直呼杨格的表字:“致之啊,没有中营挨一顿炮击就没有草河堡之大捷!冯大人肯定会及时补充中营的。你且入座,延山,你说一说。”

    延山起身,与杨格一样立正行礼道:“标下之镇边军新营,此战阵亡二十二人,轻、重伤十七人。”坐下后,他的余光瞥见,龚弼的头埋得更低了,急忙向对面的杨格使了个眼色,杨格早就发觉了龚弼的异样,也只能在心中喟然长叹了。龚营伤亡之惨重犹在武毅军中营之上!

    寿山、冯义和也发觉了,乃暂且绕过胡殿甲,径直道:“镇边军后营如何?”

    龚弼闻声一震,似乎提前一位报告也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一般,转头看看座上两位大人,他的脸一红,噗通一声滚下地来,磕头道:“龚弼无能,请分统大人治罪!”

    寿山摆手作势,龚弼却不曾看到,只得温言细语道:“佐才,起来说话,此战,龚营当领第二功劳,在座诸位可由异议啊?”

    杨格起身道:“标下绝无异议!”

    延山、胡殿甲等人也随即起身附和。

    “说罢,你不说本官又如何呈文依帅知晓?朝廷又如何得知龚营之雄烈?”

    “辄!”龚弼闻声再次磕头却未起身,以额头接地道:“此战,标下的后营阵亡弟兄一百零三人,轻、重伤两百二十一人,后营几不成军!却未能按照杨守备的计划”

    “别说了!”寿山起身绕过案台走到龚弼面前,伸手扶起这位营官道:“佐才老弟,什么都别说了,有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后营以惨烈伤亡仍坚守阵线,乃是此战毫无异义的第二功,弟兄们的血不会白流,本官一定请准依帅呈报朝廷,优恤后营。请回座吧!”

    众营官依次报告战果、伤亡,最后以胡殿甲营歼灭日军炮兵并缴获三十二门火炮为第三功,延山营击溃日军第三大队并及时增援龚营,合并其他诸营歼灭敌第一大队,居第四功

    1894年12月13日晚,一份报捷的电报从辽阳电报局拍发,经奉天局、锦州局、榆关局接力转发,呈报至北洋大臣、直隶总督衙门。

066 【永山见李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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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洋式马车在几骑督标亲兵的开道护送下,从天津老龙头火车站缓缓行向金刚桥的直隶总督衙门。

    车内,阔别京津多年的永山不住地挑开帘子打量天津老城厢以北的街道、行人、建筑、商铺天津就是天津,较之十年前更加繁华了,地广人稀的黑龙江与之相比,能比吗?没得比!看来,李中堂在天津举办洋务是颇有成绩的,看看街面上的热闹,看看东边那些喷吐着黑烟的高大烟囱,也算可见一斑吧!

    “大人,就快到了,快到了。”

    大冬天的,马背上的直隶督标亲军管带李逢春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子。车里的大人是黑龙江来的汉军正白旗人,四品衔的前任镇边军马队统领,即将赴京面圣就任侍卫领班之职,而且,他身上还带着战伤!中堂大人派出最最亲信的亲军管带到火车站迎接,还派出了自己与洋人打交道时才用的洋式马车,可见中堂大人对这位永山大人的看重。故而,由不得李逢春不小心一点,时时叮嘱车夫绕过那些坑洼,放慢速度,一面触动永山大人的伤痛。

    永山客气地点头微笑,开玩笑,人家说宰相门口七品官,那是指把门的,这位李管带可是跟随李中堂二十多年的老人,从戈什哈做到管带职分上,一直就未曾离开中堂大人半步。据说,这直隶省的寻常官员见到李逢春都要先行打千问安呢!

    李逢春加速到前面引路了,永山抬手隔着厚厚的皮袍摸了摸左肩的伤口。贯穿伤,其实并不太厉害,杨格的清创、包扎手法很是娴熟,这半个多月来,伤口似乎好得差不多了。嗯,杨格,你个坏东西!

    抱怨,更多的其实是赞赏和感激。没有杨格,估计赛马集的镇边军最多击退日军,不可能有多大战果;没有杨格,细河之战中的永山有那么多战功,有那么风光,能得到万岁爷的亲睐而超格拔擢为侍卫领班大臣吗?须知,这个职位在以前都是满洲八旗中的上三旗贵族才有资格获得。从此,永山的前程一片光明,可以想见的是,在侍卫领班大臣任上做个几年,外放八旗副都统、然后都统,若能有所建树,或许能攀上驻防将军的高位,那就是封疆大吏了!如果大哥寿山再如愿地高升一步,小弟延山再立战功富明阿的儿子们有出息呐!

    赞赏和感激中,永山心里却又有几分矛盾。

    怀里,揣着一封依帅给李中堂的亲笔信,内容是什么?猜都不用猜,借人!依帅给永山的口谕是“相机呈上私信“,什么叫相机呈上?永山的理解是首先看李中堂对自己的态度,也是对自己背后的依帅的态度;其次是看李中堂近日的心情如何;再次是看看中堂大人召见自己时,周边都有些什么人?目前看来,中堂大人是颇看重镇边军马队统领的,也就是说中堂大人很愿意给依帅一个面子。

    只是信一旦落到中堂大人眼底,对杨格来说却未必是好事。从官场规矩来说,旗人将军要借汉人中堂的手下军官,不合理!既然不合理,人家就会想,为何要借?这“借”的背后有啥秘密?联系起依帅亲折为功字军防勇请赏的事儿那杨格是不安心于淮军之中,想攀上旗人的高枝啊?

    永山知道,杨格愿意跟旗人交朋友,做兄弟,也愿意跟蒙古人巴哲尔、赫哲人古额里交朋友、做兄弟,但是,杨格有杨格的操守,这一点是永山最佩服杨格之处。还是功字军防勇时,杨格就无视了依帅条件优厚的招揽,毅然回到功字军。现在看来,他的选择是对的,回到功字军后颇得聂军门赏识嗤!他这种似乎天生就能打胜仗的怪人,在战事紧急时刻,哪有将领不喜欢、不重用的?!

    呈?不呈?为难呐!

    管他娘的,进了总督衙门见了李中堂再说!

    马车稳稳当当停在直隶总督衙门的正门口,李逢春早已搬了一个绣墩放在辕下,为永山拉开车门后顺势举着手臂让他借力,这个规格可是着实有些高哎!

    永山年纪不过三十来岁,又是马背上长大经历过生死,再说伤势确实无甚大碍了,哪里会吃这一套,微笑拒绝后踏着绣墩下车,立时有一位四品顶戴的官员迎上,拱手作揖道:“直隶候补道,行辕参赞军务陈鼐奉中堂大人之命迎永山大人入府。”

    直隶总督衙门幕僚众多,其中最有名气的当属时任淮军总前敌营务处总办的按察使周馥了,而这位陈鼐也是颇有名气,曾在台湾府学政任事,刘铭传抗法之时入幕,后刘铭传得罪当朝权贵而隐退,陈鼐便成为李鸿章的军务参赞幕僚。几年间,从七品府学升为四品候补道,足见李中堂待属下亲信着实不薄。当然,以四品候补道在大门迎接四品旗员,也足见李中堂把官场的礼数做到了极致,给足了依帅和永山面子。

    总不能,你一个三十来岁四品统领让他一个七十多岁的伯爵、头品三眼花翎的大学士、北洋大臣兼直隶总督亲迎至大门口吧?那是要折寿的!

    客气一番后,陈鼐陪同永山进府,李逢春始终跟在后面。

    “协台大人。”陈鼐不知是否应当称呼永山的汉姓,干脆用了协台这个称呼,在八旗里就是略比副统制低的协领,在绿营中是参将,在淮军中则可为一军统领,恰如其分。“今日电报,日军攻占海城,我军草河堡会战大捷,中堂大人先忧后喜,然则,草河堡大捷之得远不及海城之失也!”

    这就是陈鼐对传闻中即将出任侍卫领班的某人的善意提醒了——中堂大人的心情并不好。

    “多谢道台大人提醒,永山愿为中堂大人分忧。”

    “那敢情好,敢情好!”陈鼐明显愣神了一下,嘴里说着敷衍的话,心里却道:你一个旗员给中堂大人分哪门子忧啊?

    说话间,三人步入总督府院落的二进院子,李逢春小跑上前,在厅堂门口扎马禀报后,又起身站直,高声道:“中堂大人有请蓝翎侍卫、四品协台永山大人入内叙话呐!”

    进门,参见,落座,永山可算是把闻名已久的李中堂看了个实在。老矣,老矣,老而瘦,颧骨突出而双目深陷,眉目含威也带着疲累,一品袍服和脖子上围着裘皮并不能掩饰这位中堂的实际状态,给有心人一种心力交瘁之感。

    是啊,北洋水师困于威海,旅顺陷落、海城陷落,战火眼看着就要烧到辽阳、盛京了。再者,一旦旅顺之日第二军休整完毕,可以北上增援第一军,也可南下越海攻击山东半岛,渤海沿岸结冰,山东半岛右翼沿岸可未曾结冰呐!甚至,日军还可少待时日,渤海解冻时就可能是日军直接登陆津沽!陈鼐嘴里的所谓“草河堡大捷”在如此糜烂之大局中算得了什么?

    第一次与李鸿章接触的永山,竟然在深心里生出怜悯和无奈之意来,也就是在这种情感的影响下,他在瞬间就决定不要拿杨格和依帅的那点事儿来劳烦老人。刚刚落座的他又起身,打千道:“禀中堂大人,永山奉旨入京,受依帅之托拜见中堂大人,请安问好。”

    李鸿章抬手示意永山回座,和颜悦色道:“好,好,依帅有心了,袁协台,你很好,战功卓著呐!今后随从圣上左右,不出三五年,必位列封疆,本督在此先行恭喜了。”

    袁协台,李鸿章称永山为袁协台!

    官场上的事儿就这么玄妙而有趣,当初依帅逾规为杨格请赏,此时李鸿章公然在自己的大堂上拉拢前途无量的汉军旗人,异曲同工,也可谓一报还一报。

    “中堂大人,依帅有话,辽东战事被动于事权不一,各部无能协调作战,以至于五百里防线上处处防御,处处薄弱,旅顺、海城相继陷落,究其原因,首要便是号令不一。反之,黑龙江诸军和芦榆防军各部默契协同,方有赛马集、细河河谷之捷。中堂大人,依帅身在辽东战场,无能向朝廷面呈弊端,唯有令永山代为转达,烦请中堂大人向朝廷陈情,速派得力之大员统筹关、内外对倭之战事。”

    李鸿章闻言,先是默默点头,随后又黯然摇头。

    这事儿,哪有依克唐阿想得那么简单啊!辽东诸军有淮军、湘军、八旗、练军之别,军事责权有满族权贵、驻防将军、北洋、南洋以及洋务、清流甚至于所谓的帝党、后党之纠葛!再说了,在兵败如山倒的时节里,派谁去领军?!谁又能担当如此大任?!此般情节,李鸿章焉能不知,正因如此,他才要厚待永山,有些话,还是新任侍卫领班大臣向圣上面禀为好。当然了,如果一力主战的圣上有所意动,自己也好在老佛爷面前设些法子了。

    不管未来是战是和,和谈未开之前,战事总归是不能再继续糜烂下去了!

    (第一卷结束,第二卷《血浴海城铸军魂》随后献上,请书友们继续大力支持!)

067 【君命有所不受】

    (感谢书友“大雪无痕6663”的打赏支持!)

    摩天岭西侧,甜水站。

    杨格牵着一匹白色的战马矗立道旁,目送载着一百多名重伤员的马拉大车队缓缓走远,久久不愿收回目光。

    一场大战下来,几百名轻重伤员立时凸显出清军对此次战争的无备来。整个辽阳东路战场,除了芦榆防军有从武备学堂抽调的三名军医之外,各军都没有军医配备,就连那种土方郎中都少有见到。一连几天,杨格从指挥5000多人会战敌军的指挥官摇身一变为军医助手,就凭着他那点战场急救技能,竟然也可以对付大多数的轻伤,能帮助忙得脚不沾地的军医做一些简单的手术。

    即便是这样,军医仍然远远不足以应付需要!不得已之下,经过处理后的一批重伤员必须送到奉天城去,据说有欧美和平人士在奉天、营口、牛庄开设了红十字医院。但愿,那一百多弟兄们能够挺过近两百里的颠簸,能够得到及时的治疗,能够算了,不想了,难道还能指望这些弟兄们在伤愈之后归队吗?

    扪心自问,在没有建立完整的军事医疗体系之前,杨格自觉无颜面对重伤员们那一道道殷切的目光,那,是求生的目光啊!

    延山牵着战马立于杨格身旁,此时,这位曾被草河堡大捷刺激得格外兴奋的镇边新营营官早已是虎目含泪,憋着一口气的胸腔剧烈起伏,带出粗重的呼吸声。

    大清国啊,对不住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也对不住这些身受重伤的弟兄们!身为小小的营官,此时的杨格和延山都无法改变这一切,都对阵亡的、负伤的弟兄们抱着浓浓的歉疚之情。

    急促的马蹄声从背后而来,督标亲军哨官王英楷急勒战马,在战马打横掉头之时,大声道:“标下见过杨大人、延山大人,依帅到了摩天岭,军门大人请二位立即回营军议增援南路之事!”

    杨格上马,问:“宋帅的命令到了?”

    “到了!”

    草泥马啊!海城陷落于敌手整整四天之后,这道命令才总算到了!辽东淮军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统帅呢!?杨格恨得牙关“格格”作响,回望大车队离去的方向,心中长叹一声,向延山和王英楷打了一个手势,“哈”的一声吼,猛夹马肚飞驰而去。

    铁佛寺配殿内,两军各部将领齐聚一堂,却又是另外一番心境和热闹的景象。

    “武毅军中营管营杨大人,镇边军新营佐领延山大人到!”

    随着王英楷的一声传报,殿内诸人停住了说话,依克唐阿和聂士成一同起身,向步入殿内行礼参见的二人微笑示意,依克唐阿道:“免了,速速入座,军情如火啊,这一屋子的人都等着杨守备回来拿主意呢!”

    拿主意?拿出来的主意有人听吗?即便依帅和聂军门会听,可辽南战场上是宋庆、裕禄和长顺说了算!

    杨格心中极度不爽,却又不能不在依帅指明自己“拿主意”的当口说一点什么。

    “兵法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胜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祭出一句殿内诸人都听过的“经论”之后,杨格一脸黯然地道:“以标下看来,咱们大清国的衮衮诸公们根本就不曾庙算过标下失言,请依帅和军门大人治罪。“

    情绪啊,这话里的情绪谁都能感受得到!不过,在座诸位将领谁又没有一点情绪呢?摊上这么一个朝廷,咱们这些沙场浴血的爷儿们算是倒了八辈子霉喽!

    依克唐阿摆摆手,直接无视了杨格的“屁话”,道:“致之,杨大人,说正经的!”

    “是!”杨格立正,说道:“日军第三师团一旦在海城站稳脚跟,旅顺、金州之第二军就会向盖州之我军发起进攻。目前的局面是,日军第三师团在我军营口、牛庄、盖州三面夹击之下;盖州之我军,在敌海城、金州两面夹攻之下。海城,是日军锲入我军阵线的一颗钉子;盖州,是日军的心腹之患。如我军能稳守盖州,则海城以北之我军在黑龙江军、芦榆防军的全力增援下,可在海城围攻敌第三师团。如盖州不能坚守,则战机全无,标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有一计——撤退到辽阳吧,以撤退拉长日军陆路补给线,以坚守田庄台保障辽西,以坚守摩天岭威胁北上奉天之敌侧翼。”

    殿内诸位将领轰然议论开来,一个个都脸带难以置信又无可奈何之色。连杨格都这么说了,咱们能说啥呢?那辽阳南路的战事还有指望如东路一般取胜吗?

    “砰!”依克唐阿一拳击在案台上,止住众人的议论,目光停留在杨格脸上少许时间,叹息道:“唉正因战机全无而南路危急,我等才不能不速去增援呐!此战乃国运攸关,诸位,昔日林公则徐尝言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如今,战局,朝廷之命都要我等赴死,依克唐阿自当明知不可胜而决死,只愿马革裹尸,绝无怨悔!依克唐阿死则死矣,当死而无愧于列祖列宗,无愧于天地!”

    寿山、荣和、博多罗、德兴阿、恩玉、春海、延山等统领、营官纷纷起身,向愤然而立的依克唐阿扎马作礼道:“愿随将军赴死!”

    淮军各部统领、营官齐齐把目光投向聂士成,聂士成缓缓起身道:“死则死耳,我命不足惜,惟愿以命换倭鬼子之命!大清国有三万万六千万百姓,有千万男儿,一命换一命,何愁倭寇不灭!?嗯!?”

    “一命换一命!”众人离座齐声高呼,却不知几人有把握以自己一命能在战场上换得倭寇一命。胡殿甲暗中拉扯了杨格一下,杨格摇头,再拉扯一下,杨格还是摇头,胡殿甲急得跺足,小声道:“杨大爷哩,你这是抗命!”

    杨格跨前一步,向依克唐阿和聂士成立正致礼道:“禀依帅、军门大人,杨格也愿为三万万六千万国人和万里锦绣河山舍弃生命!可是,标下以为,在辽阳南路事权尚未统一,切合实际之战略尚未制定前,枉谓生死、军议增援,实在无谓!“

    依克唐阿的反应很快,似乎想到了什么,犹疑道:“杨大人的意思是”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即便出兵增援,也要提出条件!”

    “噢”依克唐阿拖长了语调,看向聂士成,聂士成挥挥手,示意众人可以回座了。将领们也从杨格有些“逆反”的话中省出味道来,纷纷回座。聂士成侧身,向依克唐阿附耳轻言数语,依克唐阿微微点头后,提声道:“寿山、冯义和、杨格、延山留下,余者先行退下,待会儿再议。”

    “辄!”

    配殿一下子空落了不少,纷纷走出的将领们让门口的亲军哨福海和王英楷很是不解,刚探头去看,就被依帅和军门抓了差,去找刘松节、宋占标、杨骐源、冯国璋四人。

    殿上,杨格轻声问延山:“佐才大哥呢?咋没见他来军议?”

    延山抬头看看大哥,寿山一脸悲戚别过头,延山道:“因伤请辞卸甲归乡了。”

    请辞卸甲归乡?!杨格满头雾水,就龚弼头上那点伤,也犯得着请辞归乡?不不不,肯定有玄机!首先,龚弼不是一个畏战惜命之一,这一点杨格非常清楚、确定;第二,草河堡一战龚营乃是第二大功劳,那个朝廷的赏赐估计很快就会下来,不说加官进爵,赏银还是有一些的吧?为何,龚弼为何要请辞卸甲归乡?不解啊

    “分统大人。”

    寿山只得转头正视杨格,犹豫片刻,说:“这事儿,说来惭愧,说来惭愧,说来我心如刀绞而惭愧万般呐!这三天来,致之老弟你忙得很,一些儿事儿恐怕不知道,可那事儿就发生在甜水井伤兵营里!龚营前哨哨官刘子厚,乃是龚佐才妻弟”寿山有些哽咽了。

    刘子厚,杨格倒也认识,知道是龚营得力哨官,作战勇敢,在柳树林北高地上受了重伤,死了。

    “你道刘子厚是咋死的?”寿山调整了情绪,不等杨格回答就道:“是捱不过疼,求龚弼亲手开枪打死的!”

    后营伤亡惨重、几不成军,龚弼眼见着重伤的妻弟捱不过去,开枪为他送行、为他解脱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此时,什么赏赐,什么前程,对龚弼来说恐怕是真正的浮云了吧?想想龚佐才请辞离去的心境,该是多么的悲凉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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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决胜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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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克唐阿唏嘘道:“男儿赴死以慷慨,龚佐才此番乃是心死,留也留不住啊!罢罢罢,不说他了,说你,杨格。方才那席话很有道理,但不能在诸将面前说,僭越啊!逾制啦!你就不怕有心怀叵测之人借此罗织罪名按在你头上?你就以为本将和聂军门不能为你担待几分?!说吧,此时痛痛快快地说出来,自有我等四人为你做主、撑腰!”

    杨格正欲说几句感激的话,宋占标等人来了。

    “魁三,你立即去追龚佐才,告诉他,弟兄们的仇不能不报,咱们要报在小日本儿的头上!刘子厚的仇不能不报,还需他亲手在战场上砍下敌酋的头颅,祭奠刘子厚和后营众弟兄的在天英灵!就这么说!”

    “是!”宋占标领命而去。

    “德高,那张环渤海的图子带着吗?”

    刘松节手脚麻利地从随身的皮包里取出图纸,铺在依克唐阿和聂士成面前的案台上,寿山、冯义和也自行搬了椅子凑拢。杨格给有些拿不准主意的杨骐源使个眼色,两人并肩站到案台前。

    “依帅、军门,二位分统大人。孙子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咱们先别说我军之行动,倭寇究竟想在这场战争中得到什么?他们又能付出多少?前面两个问题解决了,后面这个问题,也就是日军接下来要做什么?自然迎刃而解!倭寇自维新以来、励精图治,整海军、扩陆军,鼓吹脱亚入欧、大兴工业和国民教育,并行普遍兵役制。日军之强,前番战场上我们有了切身体会,可是,我们体会到的是最强的日军!强弩之末的日军呢?标下认为,草河堡歼灭之日军,已经暴露出强弩之末的日军端倪。这点暂且不提,言归正传,倭寇究竟想得到什么?这一点倒是可以从山县有朋鼓吹的大陆政策窥出一斑。日本撮尔小国,国土狭窄,多山,多地震海啸,从丰臣秀吉时代就狂妄地要以朝鲜为跳板,进攻中国并入主中原,成就其“大日本即大中国”梦想。如今,朝鲜被日军实际占领,得到跳板的日军下一个目标就是关外、满洲,再小而化之,就是辽东半岛!“

    依克唐阿道:“所以,必须快速南下增援南路作战,至少要保证营口、牛庄一线。”

    聂士成摇摇头,手指地图上的盖州二字道:“旅顺撤出之淮军大多在盖州,若不设法援之,必在海城第三师团和金旅第二军的夹击下崩坏。”

    两位主帅各有侧重,一个重视保障辽阳、奉天和辽西不失,阻挡敌军于营口、牛庄一线;一个袍泽情深,心系淮军弟兄们,欲要增援盖州或者借打第三师团为盖州宋庆统帅的刘盛休、宋得胜、徐邦道、章高元诸部创造突围之机。杨格对此心知肚明,可是战略大势、敌情我情都决定战不能这么打,如此,不过是正中小鬼子下怀而已!

    “二位大人少待。”杨格退后一步,问刘松节:“德高,你说咱们为何能在草河堡大捷,歼灭鬼子一千多?”

    “这部分倭鬼子不行,俘虏们说,他们大多是新兵,还有一部分连军服都没有的军夫。战前,鬼子只有六个师团的主力大约十万人,战前扩军后有十六万左右,剩下的都是没枪没炮、甚少训练的所谓镇台兵团和军夫。依帅、军门,咱们只要多打几次大胜仗,鬼子就没有合格的兵员补充,一如草河堡被歼灭之22联队。”

    “这就是日本因国力所限,而采用精兵政策的弊端。”杨格接过话头,说:“细河一战,我军缴获日军枪械为22年式,装备了镇边军后营两个哨;草河堡一战,我军缴获多为13年式、18年式甚至有咱们丢在朝鲜和鸭绿江畔的哈奇开斯、老毛瑟、斯宾塞和快利枪。这就说明,日军不仅缺乏合格后备兵员,更缺乏新式武器。由此可以推出,日本工业能力和经济能力不足以支撑日军进行长期的战争!当然,如果我军如同以往那样,或者南路那样——8日,第三师团占岫岩、11日,占析木城,12日,占海城如此这般势如破竹,又不知有多少军械、粮秣落入敌手!此番草河堡作战,日军是用咱们的火炮在轰击咱们呐!故而,以南路之未新法整训之军,只会丧师失地,遗军资与日军,不可能取得胜利!这些部队统统都要撤退到辽阳一线进行整编,整编后再与日军进行会战。这就是标下主张先行撤退的原因之一。“

    聂士成微微点头,他清楚地知道,当初淮军丢在朝鲜的物资有多少!更清楚地知道,经杨格之手整编后的部队与之前的部队相比,表现优异了多少!

    “其二,日军已经获得旅顺作为海运补给基地,从旅顺到海城不过400里,补给线短,且因为半岛南段狭长之缘故,日军仅需少量兵力就可保障补给线安全。南路战事乃是师团级以上之主力会战,以黑龙江军、芦榆防军之力量,呃可用作主力会战之步队营只有七个,马队三个营,炮队一个营,如此而已!标下刚才说过,南路诸军未经整训决计不可用!以如此孱弱之兵力要收复海城、接引盖州友军,可能吗?盖州,盖州,从情感上,该救!从战局的情势上,以理智出发,不能救!以东路两军联手在营口、牛庄一线阻击敌军,缓步经南路之甘泉堡、鞍山驿层层阻击,为南路诸军整训争取时间,为东路两军各部得到新式装备替换鸟枪、抬杆赢得时间。为配合正面阻击,我军还可选拨锋锐组成游击支队,在千山山脉间奔袭、迂回、袭扰敌军补给线,拖日军北进之后腿。我阻击部队的最后的战线在千山、沙河堡、船城一线,凭借沙河天险坚决阻敌,以待各部整训完毕后投入战场,与敌会战于沙河南岸!”

    聂士成问:“若日军进攻牛庄得手,转向西面的田庄台,进而进击辽西,又如何?”

    “不可能!”杨格的回答很干脆,干脆得令他的几个属下都有些担心会否触怒军门?

    “军门大人,田庄台位于辽河之西,不假。但是,以目前交通现状来看,田庄台并非辽河门户之地。从海城到辽西锦州府,需要绕道辽阳向西,经杜家台入大凌河牧场,才能到达锦州。这条路以南,也就是田庄台沿海岸到锦州,全部是大小辽河、大凌河千年淤积的沼泽地、芦苇荡,根本就没有供日军大队使用的道路。辎重、火炮怎么办?没有这些,日军还有战斗力吗?所以,日军若要进攻辽西,必先拿下辽阳!”

    堂堂军门大人,在属下营官的“教育”下,竟然是频频点头,面有得色。嗯,是得到提示、得到知识的那种得。聂士成爱才在淮军中有些口碑,他的爱才是有条件的,一般的才,用;好一点的才,大用;如杨格这般的才,在某些时候表现得有些嚣张、僭越,无妨!无妨!宰相肚里能撑船嘛!

    “回到刚才的三个问题上,第二个问题,德高已经解答,日军付出能力有限,其后备兵员和军械俱都不足,难以维持长期战争,那么,我们就要有把战事拖向长期的打算!第三个问题,日军近期要干什么?最想干什么?以标下看来,日军最巴不得尽快在海城以南抓住我军主力进行决战,如此,敌第一、第二两军十余万人可以倾巢而出,而我军在辽东不过六万余人,难以匹敌。一旦会战失败,日军尽得辽东尚且不算,还可以无后顾之忧地调兵登陆山东半岛,渤海解冻之后,还可直接登陆大沽口、北塘、芦台一线!如此,日军可以耀威我京门之下,又有何种条件不可提?!故而,标下提出北退辽阳,不要被日军抓住主力会战,保持在辽东的存在,争取整训的时间,然后反击之,即便不胜,也能将日军拖入长期战争之中,还能压迫日军无法分兵海运登陆山东、直隶!”

    杨格的话音落地良久,聂士成问:“还有吗?”

    杨格立正道:“禀军门,标下现在真的无话可说了。”

    聂士成转向依克唐阿,问:“依帅,您的意思呢?”

    “难呐!”依克唐阿眉头紧锁,摇头道:“致之此策确为我大清国克敌制胜之上上策,然要实施需有三个先决条件。首先,辽东军事指挥全权必须统一;其二,朝廷和未来的主帅需要接受、执行此种战略决策;其三功亭兄,李中堂舍得丢掉徐邦道、章高元诸部吗?”

    依克唐阿最后一问的腔调有些怪异,聂士成却听出了真味。依帅是问聂某人两件事,第一,能否说服李中堂?第二,能否以顿兵摩天岭、暂不增援南路而要挟朝廷和中堂执行杨格之战略?

    要挟朝廷,要挟李中堂,聂某人头上的官帽子能否保住并不重要,因为脑袋能否保住都还需两说!

    难呐!明知眼前有一条唯一的取胜之道,却是荆棘密布、坎坷不平,尚有不知多少猛兽伥鬼正待机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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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 【南下前锋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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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雪漫漫,辽阳东路本溪湖驿站,快马追赶的宋占标总算找到了龚弼的宿处。

    “嘭嘭……”钵大的拳头几乎将房门砸散了架,可里面的龚弼依旧一声不吭,也未回话,宋占标急了,提声道:“龚佐才,你个窝囊废,有种给老子开门,老子是功字军啊,呸,是武毅军中营第一哨的宋占标,快开门,老子有话跟你说!”

    房里还是没有动静。

    “说你是窝囊废你还别不服气,弟兄们死了,你舅子也死了,你活着还有什么劲儿?回去见了你婆娘,见了弟兄们的家小,你咋说?你还有脸子回去吗?狗屁!如果是老子,老子就掏出枪来顶在脑门上,扳机一扣,砰!”

    房里似乎有了动静,宋占标颇自得的裂嘴一笑,却马上醒悟过来——此时的龚弼还真有可能被自己那话激得来个自我了断呢!心中一急,抬脚对着房门猛踹,“哐啦啦!”那老朽不堪的房门彻底散了架,房内,一个人影站在大开的窗户边,一杆转轮手枪正顶在脑门上。宋占标一闪身,又是一脚踹出,将那人踹翻在地后猛扑上去,右手攥紧对方拿枪的右手,拇指卡在手枪的击锤和底火之间。

    龚弼用力挣扎,却哪里敌得过牛高马大,又从小练把式的宋占标呢?他怒道:“宋占标,你娘的狗拿耗子!”

    “龚弼,你娘的咋生出你这个窝囊废?你死了去了阴间,你舅子、你那些弟兄们不把你个没卵蛋的捶进十八层地狱?老子就不信了,一个大男人能给一泡尿给憋死?不就是弟兄们去了吗?老子再召集弟兄们好好打仗,拿两倍、五倍、十倍小鬼子的命来祭奠死去的弟兄,那,才是真汉子所为!”宋占标噼里啪啦爆出一连串的粗口和道理,觉得被压在身下的龚弼没怎么反抗了,才想起杨格的话,说:“是杨守备让我来拉你回去的,哼哼,若非是他,老子才不愿意搭理你这个鸟软蛋咧!”

    龚弼气急,骂道:“你宋占标你个王八蛋!”

    “杨守备说,你去告诉龚弼那龟儿子,弟兄们的仇不能不报,咱们要报在小日本儿的头上!刘子厚的仇不能不报,还需他亲手在战场上砍下敌酋的头颅,祭奠刘子厚和后营众弟兄的在天英灵!他还说,让他龚弼跟着老子打仗委屈啦?老子保证他将来能杀更多的小鬼子!“

    这话只有中间是真的,前后都是宋占标临时加上去的。

    “德良啊,我的好兄弟呜呜”龚弼嚎啕大哭一阵,好不容易收敛了情绪,才道:“放,你放开我。”

    “不想死啦?”

    “废话!”

    “真的不想?”

    “放开老子!”

    “想跟着咱守备大人杀鬼子啦?”

    龚弼又气又急,猛一下挣脱开来,起身指着宋占标的鼻子尖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有完没完啦?”

    “嗤!”宋占标打开龚弼的手,突然笑着揽住他的肩膀,亲亲热热的说:“这才是爷们儿,这才是老子的好兄弟嘛!”

    龚弼甩脱宋占标的手,斜眼看着,说:“你?武毅军中营第一哨哨官宋占标,见了营官大人还不打千问安?哼哼,督标亲军哨官你不干,当初的宋占标多牛啊,现在跟在杨守备后面,像条癞皮狗一样,还是以前的宋占标吗?”

    “老子乐意,咋,你有个逑法子?哎哎哎,枪,枪收起来。”

    枪!龚弼低头打量手中的枪,脑子里又浮现出当日血战时的场面来,又看到死在这枪下的妻弟刘子厚。猛然,他举枪对着窗外漫天飞雪,“啪啪啪啪啪啪”打光枪中的子弹。

    “咴咴儿”窗外大道上,一骑受惊人立,马背上的骑手猝不及防摔下马来,幸好有积雪缓冲倒也没摔着,一骨碌爬起来,高声怒问:“谁,谁他娘的乱开枪?!驿官呢?滚出来!是不是小鬼子的奸细作乱?来人啦,给我搜!”

    又有两骑赶到,勒住战马取下马枪站在那骑手身边警戒。自开战以来,辽阳东路、南路上都有不少小日本儿的奸细作乱,打黑枪、割电报线的事儿频频发生。

    窗口处,龚弼提声道:“不用找了,是我,镇边军后营管营龚弼!”

    宋占标尚不知来人是谁,生怕龚弼惹出麻烦,自己回去跟杨格交不了差,又觉龚弼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值得结交,急切间也没办法可想,干脆也吼了一句:“还有我,武毅军中营哨官宋占标!”一个罪名两个人扛,总要轻松一些。这话一出口,龚弼就伸手搭在宋占标的肩膀上,两个人还当真如患难兄弟一般了,似乎刚才某人从未把宋某人的手打开。

    “哟,镇边军、武毅军!”那人行到窗户外,借着屋内的油灯光线看清楚了两人,惊道:“还真是魁三兄弟啊!我是帮办直隶军务宋大人麾下前敌营务处提调陈固!”

    宋占标笑道:“陈提调……嘿嘿,陈提调,陈大人,你不在前敌营务处待着,三更半夜的跑这里来作甚?”

    陈固年约二十五、六岁,身材高瘦,眉目清秀,举手投足间有股子儒雅的味儿。宋占标清楚,这个山东人是以秀才功名投军,眼下已经是七品提调职分,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了。

    陈固却在暗思,宋占标是聂军们跟前的红人,更是草河堡大捷之首功武毅军中营的哨官,也算得可以参佐军务者,自己此番的任务也就不必瞒他了。

    “既然魁三兄问起,龚大人也非外人”压低了声音,陈固道:“中堂急电奉天的观察使袁大人,袁大人命我飞马去摩天岭催促聂军门出兵海城,咱们要收复海城,打大仗了!”

    “听到没有?”宋占标用力捅了捅龚弼的腰眼子,转向陈固道:“正合适,咱也要回摩天岭,一道走!姓龚的,你咋说?走不走?”

    “宋占标,你得劲了,等老子回到营里,哼哼,非得大嘴巴抽你不可!”嘴里说着,龚弼却是手脚麻利地收拾了行装,随即上路。

    摩天岭上亮起两排松明火把,刘松节、杨骐源、巴哲尔和海城籍的督标亲军哨官王英楷一前两后在队列前走了一个来回,然后站定在队列前方,待冯义和、杨格走近,刘松节小跑而上,站定,立正致礼道:“报告冯大人、杨大人,南下先锋哨已经挑选完毕,列队待命,请检视训话!中营帮带刘松节。”

    冯义和点点头,闪身到一旁,这个动作无形地把杨格推到众兄弟面前。本来嘛,这是中营、督标亲军哨、镇边军马队中抽选的精锐,执行的也是杨格建议的侦察任务,打仗的事儿,还是由中营营官做主好一些,咱这些老头子在后面给他撑腰就是!

    话说回来,虽然依帅和聂军门采纳了杨格的建议,暂且按兵不动,敦促朝廷尽快统一辽东军事指挥并接受杨格提出的战略计划。可是,身在摩天岭的众人都不得不预作朝廷不准允的准备,也要预作朝廷采纳建议后的准备。不管朝廷态度如何,这战都要打下去!故而,派出先锋哨提前出发侦查敌情就显得必要了。

    先锋哨以骑兵为主,还有炮兵测绘人员,以刘松节、杨骐源、巴哲尔带领,王英楷为向导,哨队军官和什长占了五十三人中的十六人,阵容不可谓不强!

    “弟兄们!”杨格立正致礼,提声道:“你们是辽阳东路的大胜之师转战辽阳南路的前锋,带着赛马集、细河河谷、草河堡胜利的锋锐之气,也是东路近两万将士中精选出来的壮士、精锐!此次前出海城、青苔峪堡一线侦察敌情,当发扬我军连战连胜的旺盛斗志,敢于深入敌后,勤于收集情报,精于测绘制图,为我军主力转战南路打下坚实之基础!我坚信,有了你们打下的基础,东路两万大军出击南路之时,就是倭寇小鬼子闻风丧胆之日!记住,中国男儿当有只手撑天的豪气,当有沙场浴血、慷慨赴死的勇气!现在,我命令,先锋哨全体官兵,出发!”

    刘松节小跑到队列前,从一名弟兄手里接过缰绳,发出口令:“上马!把咱们中营的战歌唱起来!”

    风雪中,雄壮豪迈的歌声压过了风声、马蹄声,转过山岭,离开辽阳东路大道,向西南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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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 【自己的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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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和的松木屋里,躺在被赖小顺烧得热乎乎的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还搭了一件大衣,杨格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总想着那些在风雪的寒夜中行军的弟兄们。

    就算强行抛开弟兄们不想,烦心事儿还不多吗?

    太多了!朝廷是否能批准“撤退到辽阳再行决战”的战略?能否及时任命一位恰当的人作为辽东军事全权者?这两个问题很重要,关乎这场战争今后的走向和黑龙江军、芦榆防军两万弟兄的性命,至于南路各部,此时的杨格看不上也顾不上想了。

    即便是在辽阳东路大发神威的黑、芦两军,目前随着黑龙江方向的援军到达,名义上有了三十多营近两万战力,可实际能够充任“主力”的只有步兵七营、马队三营,其他的营头,凑热闹打一打像赛马集、细河、草河堡这些的战役还行,在南路跟日军成师团建制的大兵团会战,则差得远喽!别的不说,就说新到的那些营队的武器,可谓五花八门,云士得、哈奇开斯、雷明顿、黎意、抬杆、大抬杆、鸟铳混杂,鲜有新毛瑟、曼利夏等先进枪械。若非草河堡一役缴获了不少日军枪械,勉强换下两营两哨的武器,这些新到营队的战力还会更低。

    日军在东路连吃败仗,算下来已经有一个联队被彻底歼灭了一次半。那么,日军第五师团会否因为草河堡之败而调回迂回南路之部队呢?目前看来,这支迂回部队是多余的了,因为南路清军实在不堪,析木城、海城,日军第三师团都是一战而下,每战花费时间决不超过一天!

    如果朝廷批准了辽阳战略计划,那么摩天岭和田庄台的位置就很关要了。在整个辽阳战线上,摩天岭是东翼的支撑,田庄台是西翼的支撑,相比之下,摩天岭的重要性还因阻断辽阳东路,屏障奉天而更加重要三分。如果日军第五师团抽回迂回支队,再次形成东路重兵集群,而朝廷开始辽阳战略,摩天岭上非留精兵不可!但是,黑、芦两军又承担了最吃重的层层阻击任务,要在日军第三师团压力下承担起这个任务,非全数抽调精锐出战不可。那么,谁来守摩天岭?

    真恨呐!杨格心中真的很恨南路诸军的不经打。先前,他是积极主张立即增援海城的,因为海城在手,即战机在手,只要南路诸军阻击敌军在海城城下十日左右,黑、芦两军就可以从容地从两翼侧击攻城日军,迫退日军是最起码的,抓住机会歼灭其一部也不是不可能。争取在南路创造出一个类似于草河堡规模的大捷,对提振南路战场我军士气,对吸引日第二军投入海城战线,分散其海运登陆山东的兵力……等等诸般衍变来说,很有必要。

    不谋全局者,不可谋一域。老祖宗的教诲犹在耳畔,可从南路战局糜烂的现象推论——南路诸统帅、诸将领中,还真没有一个堪谋全局者!

    泱泱大国,难道就真找不出几个人才来了?人才?有!一抓一大把!看看武毅军中营,刘松节、宋占标、杨骐源、冯国璋、肖真惕、严冲谁个不是人才?可惜,这个国家的军政体系太过腐烂,高高在上掌握战略决策权、战役指挥权者,对克劳塞维茨的总体战、体系战一窍不通,对新兵器运用后产生的新战术一无所知!无能、不知,你让位吧?或者明智如依帅、聂军门、寿山分统、冯大人一般,侧身一旁给年轻人撑腰打气吧?狗屁啊狗屁!国家就坏在体制上,坏在那一群群尸位素餐者身上!

    不过再往深处一想,杨格也就释然了。真要这个大清国如自己想象中那样了,小鬼子还敢来打吗?

    现实就是现实,没有那么多如果,杨格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无奈的现实之中寻找一个可行的法子,尽量拖住辽东日军十万余众,不使其经海路南下山东半岛!能拖多久?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呗!但愿,在这段时间里,北洋舰队能恢复士气,山东诸军能够加强警备和训练,直隶方面也是如此。

    但愿只是但愿。杨格心里很清楚,自己是尽人事听天命,历史的车轮滚滚前进,岂能让他轻易地改变了方向?不从国家军政体系这个根子上下手,就算杨格筹谋持久战,满清中国一样会败!因为,这个烂透了的国家体系无法有效调动国力,无法有效建立新型人才选拨机制,无法有效地打破满汉之别和地域封锁,改为一切以国防需要为重

    越是胡思乱想,越是睡意全无。

    到底应该怎么办?杨格啊杨格,这些天来你忙于练兵、打仗,却忘记替自己谋划出一个发展战略了!纲举目张,没有一个发展总思路作底,那是不能成事的!

    嗯,得好生想一想了。

    国家体制必须改变,满清的封建统治必须推翻,新的、强大的国防必须建立。这三点是基础,是纲,然而,也可以归纳为一点——推翻满清。

    目前的满清统治虽然是四处漏风、千疮百孔,可是在中国因袭千年的儒家文化浸润、毒害下,大多数的国人还远远没有觉醒。他们信息闭塞,对天下、对世界还知之甚少。他们畏惧西洋人,对日新月异的撮尔东洋却不屑一顾;他们迷信坚船利炮,却不思拿到这些东西后用好先进武器的法子,徒作表面功夫;他们也知道搞洋务运动,可是没有国家统筹计划,各省搞各省的,各人搞各人的,有限的国力和宝贵的时间被重复建设和急功近利给浪费了,日本维新,中国洋务,二十年下来的结果截然不同!洋务运动实际变成了权力者们巩固权位的手段。

    总而言之一句话,满清的统治基础虽然已经动摇,但还远远没有达到那种轻轻一推便轰然倒塌的程度。

    能否用强硬军事手段呢?虎视眈眈的列强巴不得呢!再说了,自己目前也没那能力。一个好汉三个帮,没有一支真正忠于国家、民族,愿意为国家、民族的前途而献身的新式军队在手,一切都是奢谈!

    那么,就只能暂时栖身于满清统治体系之下,挖满清的墙角、积攒自己的实力,等待时机,一蹴而就!

    怎么挖墙角、积攒实力?

    得有地位,得有地盘。都没有?借鸡下蛋呐!就在摩天岭半山腰,有聂士成和依克唐阿两位将帅,其中依克唐阿是有地盘的,在朝廷中也颇有威信,较之刚刚升任直隶提督的聂士成,以及聂士成背后的,杨格觉得相距甚远的直隶总督衙门,依克唐阿要直接了许多。黑龙江有金矿、石油和土地肥美的松嫩平原,盛京有鞍山、本溪、岫岩、大凌河的煤铁镁铝,有千里沃野辽河平原,有滨海的良港营口、大连、旅顺!而且,俄国、日本从陆路对关外的三将军辖地虎视眈眈,理应尤重国防!

    国防要地,千里旷野,有良田矿产,工农业都有建设、发展之基础,东北,得天独厚哇!只是,想象中的美好未来只是一幅存在于杨格脑海中的图卷,现实是,眼下的东北除了人参、貂皮、乌拉草之外,啥也没有!

    杨格突然掀被起身下了炕,惊动了在炕边打地铺的赖小顺。

    “你继续睡,我出去办点事儿。”一边穿衣服,一边示意赖小顺,杨格走到案台上拿起六品官的暖帽戴在头上,系好带子,大步出门。

    他要深夜求见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商议移民实边、推行普遍兵役、以移民建立军屯的国防大计!

071 【一夜两折】

    (咱《铁汉子》能上分类推荐榜吗?老卒准备好多存稿,准备砸一砸了!)

    深夜,准确说是1894年12月17日凌晨,暂居于铁佛寺南厢房的依克唐阿未曾入睡。

    黑龙江军、芦榆防军在摩天岭会师,辽阳东路战事的落幕和南路战事的危局,让实际居于两军统帅之位的依克唐阿如履薄冰。幸有杨格这等干才提出方略,可是,方略由部下军官提出来了,呈报还需以统帅之名义。也就是说,方略中有些可能被人诟病之处,也需由呈报方略的依克唐阿去担待着!当然,他愿意为杨格担待,担心的无非是自己的担待能否在朝廷那“衮衮诸公”中产生良性的反应。

    朝中众人都要保海城,你依克唐阿却要放弃海城、退守辽阳;督抚中最大的实力派李鸿章要救盖平,你依克唐阿却要求盖平守军坚守待援,不可轻动,须知,淮军在辽东的主帅宋庆还在盖平呢!

    一道有利于国家抗敌的方略,却几乎把朝廷和淮系都得罪了!

    看着案台上已经拟就的折子,依克唐阿却迟迟难以决定——呈还是不呈?

    难呐!深明大义的聂士成是支持杨格之议的,可他也屡次提醒“尧山兄”此中的关节窍要,点出这道方略背后可能会产生种种不利影响。是,黑龙江将军统帅两军在辽阳东路的战场上,三战三捷,收复连山关、草河堡、通远堡,前锋直低雪里站,如非南路告急,凤凰城指日可下。而目前,收复凤凰城的责任只能落在定边军统领张锡銮肩上,这位只有三营可战之兵的奉天东边兵备道兼定边军统领要先收复宽甸、再拿下长甸,巩固两翼之后才能出兵凤凰城。

    “大人,杨格求见。”亲军哨福海轻声禀报。

    “杨格?此时?”依克唐阿看看窗外的天色,又摸出鎏金壳的怀表看了看,已经是凌晨两点过了。嗯,想来,杨格也是为这道折子的事儿来的吧?“快请,火盆添点炭火,准备些烧酒,肉干那些也统统拿来。顺便,请寿山来。”

    不多时,年近六十的黑龙江将军、正当壮年的镇边军分统、二十郎当的武毅军中营管营围着火盆把酒夜话。

    “移民实边、普遍兵役制、以军事编制移民开展屯垦”依克唐阿从统军大将,边疆要员的立场上,结合从当前战事中得到的感悟,深知杨格此番建议的三个要点颇合时势,是巩固关外边防的良策。可是,柳条边就搁在哪儿,一百多年了,纵然朝廷对那些闯关东的汉人睁眼闭眼不予理会,却从未正儿八经地承认过“柳条边失效“。杨格的建议好是好,却是逼着朝廷承认满人在老家的特权作废呐!

    难!难!难!

    依克唐阿可以为国家边防计抛开所谓的“祖训”、“圣祖定制”,可要实施杨格的建议,就要打破满族权贵们势必依据这些“祖训”织造出的重重阻碍,就要让出身满族镶黄旗的依克唐阿成为他们口中的“叛逆”、“背祖忘宗”之徒,成为整个朝廷中满族官员们的敌人!

    这种决心实在难下!一如那道方略折子是否呈递一般的难!

    抿了一口烧刀子酒,依克唐阿皱眉道:“杨格啊,你是尽给本将出难题啊!”

    从摩天岭上到此地的十余里山路中,杨格已经理清思路,设想过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故而神色平静地拱手回答:“依帅,标下不知道那些在朝廷的大清忠臣们究竟是要祖训还是要祖宗的基业、大清的龙兴之地!?”

    依克唐阿答曰:“当然是祖宗的基业,大清的龙兴之地了!”

    “关外三将军辖地,北有俄罗斯,东有日本及日本刚刚占据之朝鲜,两面受敌,实为国防之重地,理应屯驻重兵。可是,以关外之苦寒荒芜,屯驻之重兵无法就地取得兵员、军械、粮草、医药补给,必须长期依赖关内的供应,千里迢迢耗费巨大不说,一旦发生战事,能供得上吗?一旦因为补给不及而战败,首当其冲落入敌手的就是长白山南北之大清龙兴之地!”

    依克唐阿若有所思却默然不语。寿山有心想说上几句,帮杨格的腔,却未得时宜,只能暂且忍住。

    杨格又道:“标下以前曾听过一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愿献给依帅以稍纾心绪。”

    “噢?致之也会说笑话?”

    “说不好,请依帅莫笑。”杨格假意谦虚了一句,说:“古时候有某人原居苦寒山中,又迁居依山傍水处,此处山水如画、风景宜人、牛羊成群、产出丰饶,某人也常常以此为傲。忽一日,前门河对岸出现了一只斑斓猛虎,时时向对岸的某人狂吼,有待机过河择牛羊而噬之意。某人心慌了,就对牛羊们说,你等好生在这里等着给老虎果腹,我先退到山里躲避。说完这话,某人就收拾起多年积攒的家当躲进山中,却不料山中有豺狼数头,不及一日就将此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倒是某人留下的那群牛羊,被老虎吃了几头后就想出法子来,公牛、公羊们围成一圈,以犄角对敌,保护圈中老弱妇孺,老虎终日不得食,饥渴而力竭,不得不退去。牛羊又以同样的法子对付山中的豺狼,豺狼不得逞,亦走他处觅食。说完了,哈哈,哈哈!”

    干笑两声后,杨格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喝了一大口。

    笑话?这是笑话吗?

    依克唐阿“哼哼”苦笑两声,连连摇头。杨格的大胆妄言,依克唐阿是早就领教过了,可借所谓的“笑话”讽刺朝廷,倒也算的上是推陈出新了,值得赞扬一下。

    弃家而走的某人是谁?不就是那些叫嚷着“若中原待不下去了,就回到关外老家”的浑虫们吗?猛虎是谁?西方列强也!豺、狼是谁?俄罗斯、日本也!关外,满人的老家早已经不是太平之地,而是一个强大的罗刹国,一个倭寇虎视眈眈的肥肉!此时,那些人还梦想着“回归老家之说”,可悲,可笑!但依克唐阿笑不出来,那些人正是他的族人甚至至亲呐!

    “福海!”

    “辄!”

    “笔墨伺候,哦,令人把折子先发出去,再令一人吃饱喝足了在外等候。”说着,依克唐阿起身走到案台后面,在福海摆开笔墨纸砚后,取笔在手,略一沉吟就挥笔疾书。

    大清国再这么胡乱地折腾下去就没救了,连老家都快保不住了!还谈什么祖宗定的规矩,还理会什么柳条边呐!在杨格那个并不好笑的故事刺激下,老将决意冒死直谏!

    “啪嗒!”毛笔被掷出老远,依克唐阿看了看案上的折子,确认无误后仰天大笑一阵,突然收声向杨格道:“杨致之啊杨致之,此番不是依克唐阿丢了头颅,就是你丢开你的操守,归入本将之麾下!”

    “不!”

    “什么?!”依克唐阿花白的眉毛倒竖,浑身禁不住微微颤抖,眼角余光却已经瞟到案台边的腰刀上了。

    “标下愿遥为参赞!”

    “遥为参赞,遥为参赞?哈哈!“依克唐阿再次大笑,似乎听到这天下间最为滑稽的话一般,手指案上墨迹未干的折子,偏头冲着杨格道:“你这兔崽子撺掇本将拟了这道折子,却立马推个一干二净,不成,决计不成!这事儿你说了不算,朝廷若准了本将的折子,你就是黑龙江将军府的绿营尽先游击将军了。”

    杨格目瞪口呆,他确实没有想到依克唐阿会把自己写在折子里,看来,这老将的心思不是一般的缜密啊!

    寿山见状,呵呵笑道:“那,咱们可算是一家人了。”

    依克唐阿见杨格一脸尴尬之状,心中觉得痛快无比,乃道:“哼哼,还得本将和那兔崽子能保住脑袋才行。”

    是哦,这道新折子和刚才送出的折子一旦递到军机处,还不知道会掀起何等波澜来呢?

    “报!依帅,大事不好。“

    依克唐阿还没传福海派人送折子,福海就一脸惊慌之色进来,说:“刚刚快马来报,圣上已准允宋帅统铭、毅二军从盖平北进规复海城之策,今日天明时,盖平我军就一分为二,一部留守原防,一部北击海城了!“

    啊?!

    依克唐阿颓然瘫软在椅子上,寿山和杨格面面相觑,久久无言。三人都是一个心思——如此,宋庆将所部兵分两半,以至于盖平无力固守,收复海城也胜算渺茫,海城以南、盖平一带之清军各部两万余人算是给这个馊主意葬送了!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还有两个时辰就天亮,就算是立即派遣快马前去也跑不到海城,更跑不到盖平去拦住宋庆!

    辽东战事,有个在千里之外瞎指挥的光绪,有个出了兵船、出了陆军却对战争前景甚不看好的李中堂,有个统领大军却五心不定,势必将输个干净的宋庆,战局因此会更加的糜烂不堪!

072 【驰援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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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天色微亮,十数骑戈什哈就带着榜文驰出铁佛寺,向各军驻地而去。戈什哈们一进营门就高喊:“奉依帅、聂军门令,晓谕各军听真!南路战事危急,东路拟新组援军,以分统冯义和为统领,营务处提调杨格为帮统,抽调各营精锐健卒组五营新军!各军、各营有志愿杀敌立功者速速报名,择体力雄健者、枪法精准者、熟悉南路地形人情者、敢白刃格杀者入五营新军!若有军统领、营管带敢于拦阻部下者,依帅、聂军门先斩后奏,杀无赦!”

    随即,榜文就张挂在各军辕门口。

    摩天岭新奉军大营,亲军哨周昭明一头撞进耿凤鸣的寝居之处,“噗通”一声跪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老将频频磕着响头道:“镇台大人,镇台大人,标下蒙镇台大人多年恩遇,待昭明有如子侄,昭明时时刻刻铭记在心!大人,昭明今儿决意暂时投效武毅军新营杨大人麾下”

    老将已经听到营务处戈什哈的宣告,一见周昭明进来就知他的心思。

    “莫说啦,昭明,起来,去吧,我随后就到铁佛寺。你能记住咱们战死在连山关下的三百多弟兄就好!记得建功立业后回来就好!亲军哨里,你看得过眼的挑一半去,去了武毅军那边也好有个照应!”

    “辄!昭明谢镇台大人!”

    周昭明从老将那里出来时,新奉军大营的辕门处已经聚集了三百多号弟兄,群情汹涌,热闹之极!在辽阳东路,在摩天岭、甜水站、草河堡、分水岭各处驻地,谁人不知杨格之名?谁人不知三战三捷?今儿,杨大人要挑选精锐去南路作战建功,去杀那些可恶的倭寇小鬼子了,但凡有些血气的汉子都跃跃欲试或者振臂而起!

    宋占标、龚弼带着陈固等三人回到摩天岭时,见到的正是一群群各军弟兄蜂拥到中营驻地的景象。随便抓个弟兄一打听,陈固乐了,转头对随从的马弁道:“速回奉天告知袁大人,本官留在武毅军效力了,就算替杨大人做个文案师爷也行,不回去了!”

    一路上,宋占标和龚弼把细河河谷之战、草河堡之战详详细细向陈固及两位马弁说了一遍,早撩拨得三人心痒痒、手痒痒,连脚板底都觉着痒痒了。那马弁一听这话立时不情愿了,却又不好顶撞陈固,转头向另一马弁道:“三子,你回去,我也不回去了,留这儿投效武毅军!”

    三子一扭头道:“杠子头,滚你的!凭啥子是我回去?我也投武毅军了!”

    “你下马来,咱们比一比!谁赢谁留!三位大人作证!”

    “得得得!”宋占标笑道:“你们别比啦,都留下,我做主!回报奉天的事儿,待会儿我来安排,走,见杨大人去!”

    杨格并不在营中,而在铁佛寺聂士成居住的配殿内。

    始料未及啊,天色微明时发出榜文,时近晌午时,各军已有三千多人汇聚到中营营地,把本就依据地形开辟出来的小小操场挤得满当当,中营原计划的操练不得不中止。

    原本,依克唐阿半夜请聂士成会议时,两人还担心自愿前来的精锐人数不足以在武毅军三个新营基础编制以中营例的五个营。如今看来所需三千七百的人数早已足够,等到下午、黄昏时,恐怕人满为患。不过,配殿内的众人都是满脸喜色,东路的连场大捷让将士们的心气儿都高到一个极致,军心可用,士气可嘉!

    各部将领陆续到齐,依克唐阿和黑龙江军诸将坐在左首,聂士成和芦榆防军诸将坐在右首,双方面面相对,商议的却是两军共同的利益和今后的战事分配。

    眼神交会后,依克唐阿整了整嗓子,扫视众将后说道:“明日,本将就率黑龙江军马队六营、步队六营、炮队两哨增援营口南路,军分统寿山、左翼统领德英阿各带马步两营、炮一哨协防摩天岭,归聂军门调拨,待凤凰城之敌情明朗后再酌情回归本队。诸将,可由异议?”

    “谨遵依帅之命!”黑龙江军诸将纷纷欠身应答。

    聂士成略略点头,待寿山等人回座后,说:“依帅即率大军南援,乃是解救南路战局之燃眉之急,为我军赢得整训武毅军五营主力的时间,十天,只有十天!今日是十七日,二十七日,整训出的五个营武毅军就要在冯分统的率领下南下,与依帅会师。故而,我军目前的责任有二,第一,积极配合五营武毅军之整训;第二,守备摩天岭一线,监控凤凰城敌军,并以相应动作配合定边军收复宽甸之战!责任重大,时间紧迫,诸位当全力以赴!廉让,你说说吧。”

    坐在聂士成右手第一位的冯义和在座位上欠身打千,而后从茶几上拿起一份文书,宣读:“新整训之武毅军离开芦榆防军本部南下作战,拟整训五营步队、一哨马队、一营炮队、一队辎重,合计官兵三千七百八十四员名。暂设前敌营务处,以冯国璋为总办,参佐军机,督办粮台;以杨格为军帮统兼第一营管带,宋占标为第二营管带,戴超为第三营管带、聂鹏程为第四营管带,第五营管带,拟从各部志愿暂调入武毅军之营哨军官中选拨”

    “军门!”靠近门口坐着的胡殿甲急了,猛然起身喊了一句,又“噔噔”地连走几步到主座前,单膝点地抱拳道:“军门大人,分统大人,您,你二位不能忘了我胡殿甲啊!不能啊,我左营可以整个儿加入武毅军,我左营善战可是这东路弟兄们个个都承认,个个都竖大拇指的!杨大人,杨帮统,您给说说,说说啊!”

    聂士成微微一笑,对面的依克唐阿也是微笑颔首,不过,二位主帅似乎都不愿意表态。

    “胡大人,回座去!”冯义和瞪了一眼胡殿甲,见他不情不愿地扭头回走了,才说:“能打的都走了,咱们这辽阳东路不要了?摩天岭还守不守?”说着,他抖了抖手中的文书,又道:“这上面没名儿的,统统老老实实跟着军门大人,不得有半分闪失!”

    “是!”一群年轻军官如此应答。

    “辄!”老派的营官甚至统领们还是保持着老习惯。

    事实也是冯义和所说那般,精锐都抽调一空了,东路万一有事咋办?故而,寿山、德英阿要带兵协防,胡殿甲也要留在摩天岭。

    依克唐阿起身,整整衣冠,手按腰刀,状貌威严地高声道:“黑龙江诸军听令,立即吹号拔营,务必于19日傍晚之前赶到甘泉堡!走!”

    “呜呜”

    牛角号响,依克唐阿率大部官兵沿着大道踏着积雪逶迤而下,北风漫卷、龙旗飘飘,牛角号声被大风吹得有些变了调,透出一份决绝,一份苍凉。

    杨格的眼眶发热了,几乎就要落泪了。

    原本,依帅和军门是准备顿兵要挟朝廷的,可是在宋庆妄动之后却不得不立即南下增援,以免战局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军议上,依帅说的是轻描淡写却又斩钉截铁,似乎南下增援,等待武毅军会师是很轻松的事儿一般。实际上,杨格清楚,聂士成也清楚,一旦宋庆战败,依帅所部和海城以北的盛京军就必须要面对日军以大兵团推进的局面!

    他们能撑到武毅军到达吗?当武毅军到达时,那7000弟兄还能剩下多少?!届时,依帅可安好?诸位统领、营官可安好?自己的拜把子大哥延山可安好?

    杨格还指望着在依克唐阿的庇护下实施以移民实边为发端的总体战略呐!

073 【冒死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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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辽东的摩天岭风雪漫卷旌旗,关内的京师也是雨雪交加,湿漉漉的空气让隆冬的感觉似乎能侵入人的骨髓,撑着一把油纸雨伞站在紫禁城毓庆宫大门外的永山也禁不住连打几个寒颤。

    从直隶总督府得到草河堡大捷的消息,而后又得知小弟延山和杨格功劳卓著,永山干脆在天津卫滞留了三天,登门拜访荫昌、联芳等几位在直隶总督府中颇有分量的旗人。又趁着空挡,他还随李逢春去了紫竹林的英租界看了西医格瑞斯,得到“战地救护之人处理得当,伤口愈合良好”的结论。

    今日到达京师后,先在兵部大堂讨了铨叙文书,再到军机章京处正式交卸了马队统领的差事、拿了官牒文书到内务府换取出入大内禁宫的牌子,还未来得及与各家侍卫弟兄见面,圣上就遣太监小春子宣口谕,召见新任侍卫领班大臣永山。就这么着,永山冒着雨雪站在毓庆宫外,等着他的圣上与帝师军机翁同和、军机李鸿藻等人商议过军机大事后再行召见。

    紫禁城,永山曾经在十六岁时待过一阵子。那一年富明阿去世,永山戴上了蓝翎子,成为一名大内侍卫,实际上十六岁的侍卫能干啥?无非是跟圣上年纪差别不太大,能紧跟着保护而已。那一年的圣上还小,在朝廷的龙椅上坐着显得颇为空旷,若非有老佛爷撑腰不想这个了,不想这个了!天津武备学堂总办联芳大人曾经侧面提过,年轻新锐的皇帝和老佛爷之间矛盾日重,几乎就要摆在台面上来了。身为侍卫领班大臣的永山,将要在帝后争权的夹缝中做人。

    帝后之争呐!一个不好就会要人掉脑袋,看来,这个差使也并不好混。

    门内响起脚步声,接着朱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来,一群红顶子鱼贯而出,对门旁舍了雨伞躬身打千的永山视而不见,扬长走远。永山紧走两步正想在门缝里看看内里是否有人,借问一声,却差一点迎面撞上一人。

    此人年纪约七十有余,暖帽上镶着珊瑚顶子,拖着两条花翎,眉目之间自然有一份威仪流露,却又让人觉出几分儒雅气息来。下午时永山在军机处办事儿时,恰好见过此人侧影,乃是军机李鸿藻,当今有名的清流人物。

    那人站住身形,对急忙退开的永山“哼”了一鼻子,拔腿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问:“可是新到侍卫领班永山大人?”

    “回中堂的话,卑职正是永山。”

    “噢好,好,好得很呐!永山大人以900铁骑大破日军,斩杀日酋,好,大快人心呐!嗯明儿老夫在寒舍备茶,永山大人如若得闲,尚请移步。”说着,李鸿藻朝朱门内看了看,似乎生怕别人看到自己和永山说话一般,急匆匆地走远。

    内廷之臣和朝堂之臣交往过密,本就容易引人诟病。

    小春子快步走来,尖细着嗓门悠悠喊道:“宣从三品蓝翎侍卫领班大臣永山觐见!”

    永山快速从马蹄袖中拿出一锭银子塞在小春子手里,低声道:“多谢公公照庇!”而后整整衣冠,大步而入。

    毓庆宫乃是光绪读书之地,此时此刻在毓庆宫召集军机议事,显然是看在毓庆宫内外人等比较可靠上,当然,新进来的永山除外,还需考量一番。如此,在永山山呼万岁并行廷参大礼之后,光绪和一旁的翁同和并未马上做声,而是看着趴在地上的永山的背影,交换了一个谁也看不懂的眼色。

    光绪记得,儿时身边的侍卫中有一个眉清目秀却身材魁伟的汉军旗人,那就是永山!

    阔别十多年,当年的三等侍卫已经在黑龙江军中成为马队统领,又在赛马集、细河河谷立下赫赫战功,并身受战伤。光绪力排非议召他回来,一是酬功,二是收心,三是要看一看这位战场上的英雄人物能否为己所用。否则,这个皇帝宝座可坐得不安生呐!

    “爱卿平身,抬头让朕瞧瞧,看看是否还是十多年前的侍卫永山。”

    永山又磕了一个头,应声“辄”,这才抬头看向龙座上的年轻人。皇帝真的很年轻,不过二十三岁,一如那些在辽东战场爬冰卧雪、浴血沙场的弟兄们一样,年轻!几乎是大逆不道的,永山脑子里突然奇怪地出现了杨格的背影,那个拿着聂军门鸡毛令箭喝令众人把他们的统领架上摩天岭后,大步离去的背影。这是怎么了?快提起精神来!

    “爱卿依稀有当年的状貌,又威武了许多。朕听说你伤着了,就让你回来,在朕的身边行走。赐座!”

    “奴才叩谢圣上隆恩!”又磕了一个头后,永山倒退着到小春子搬来的绣墩前,向侧边的帝师微微躬身,这才坐了半边屁股。

    “永山呐!”

    “奴才在。”

    “朕刚刚召集军机们会议,你道所为何事?"

    “奴才位卑,不敢妄自揣测。”

    “召你回来,就是因为你在前锋效力建功,熟悉辽东军事,可在朕跟前行走参赞,你尽管直言,朕赦你无罪!”

    永山口称“奴才谢主隆恩!”又要下跪,光绪摆手止住道:“不必多礼,好生坐着说话。”

    “辄。”永山深呼吸一口,感觉胸腔内的浊气少了,头脑清楚了,才道:“奴才想,定是为了辽东战局。”

    这番对话根本就是废话,无非是光绪为了显示自己对永山的看重罢了。

    “你如何看?”

    “启奏圣上,奴才以为,辽东军事之急务首在统一军事指挥,以一有利之方略协调诸军行动。”说到这里,永山偷看了光绪一眼,没觉出什么岔子后,才继续道:“其次是招募新军,以新法整训,配备以新式枪炮,在山海关、芦台、大沽口一线驻防,随时可以应对日军登陆沿海,又可待机出关为辽东之后援。”

    光绪转眼看向翁同和,翁同和轻轻咳嗽一声,说:“圣上刚才召集军机们会议,已经议定发内帑五十万两给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命其立即挥军西南,增援海城一线,同时在黑龙江、吉林、盛京三地招募兵员,整训成军。另,直督李中堂向西洋订购的军火已经从吴淞启运,经运河北上,旬月内即可运抵京师,发往辽东。只是,今日接到依克唐阿大人连续两份急电,你看看吧!”

    急电抄稿写在折子上,基本算是还原了依克唐阿的折子。当然,辽阳电报局派发电报后,会把原件密封送到盛京将军衙门留存备查,必要时还可以八百里邸报的形式送到京师,与军机章京们呈上的电报抄稿对照。

    故而,修改、作假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撤撤退到辽阳?”永山匆匆看过,心中惶急,手一抖,折子落在地上。急忙伸手去捡,却见有人抢先一步捡起,正是光绪。

    光绪温言道:“永山,你认为此折所言如何?”

    翁同和又咳嗽了一声,道:“今日,直隶军务帮办宋庆大人将率铭、毅二军从盖平北上,经海城西绕道北面,攻击海城之日军第三师团。”

    永山闻言,禁不住内心的震颤而脸色灰白。完了,完了,黑龙江军、芦榆防军力主撤退到辽阳,争取时间整军经武而后决战。如此,就需要宋庆所部两万余人坚守盖平,阻挡金州、旅顺之第二军半月以上。而宋庆却率军北上,留下一半兵力守盖平,这只有傻瓜蛋才会这么做!如果是老子掌握南路淮军,一定在金州方向只留少部警戒兵力,大部主力立即北上攻击海城!又或者置海城之敌于不顾,由盛京军和黑、芦军收拾,自己专力经营熊岳——盖平之防御。如此分兵,实在是最大的败笔!结果无非是盖平守不住,海城攻不下,日第二军一旦倾巢来攻,恐怕辽阳南路的战局就会不可收拾了。

    可是,那宋庆是帮办直隶军务,是四川提督,自己一个位属内廷的从三品侍卫领班,能在圣上面前说道这些吗?

    光绪察言观色后,又向翁同和使了眼色,翁同和拿起另外一折来递给永山,道:“再看第二折。”

    匆匆看过,永山脑子里一阵晕眩,几乎就要摔倒在地了。

    依帅和杨格要做什么?他们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说!”光绪年轻的声音犹如万钧之重锤,狠狠地击打在永山的心坎上。

    “奴才奴才”永山心中狂叫:杨格啊,你是要拖着咱袁家三兄弟一起陪葬啊?!罢了罢了,老子知道你给依帅出的主意是上上之策,可老子的脑袋比你们先一步放在铡刀上了,死就死吧!但愿以老子的死能平息圣上的怒火,但愿圣上能以永山之战功,永山之忠诚看到辽阳东路诸军的战功和忠诚!“奴才该死,奴才以为,依帅两折,字字句句都是为大清江山永固着想,退守辽阳之战略更是克敌制胜之唯一良策!圣上,奴才冒犯天威,死则死耳,请圣上念在辽阳东路的弟兄们爬冰卧雪之苦难,浴血奋战之勇烈,冒死进言之忠诚,赦免他们吧!”

    光滑的花岗石地板被永山撞得“咚咚”作响。

    “爱卿,爱卿平身,你何罪之有?永山!你给朕起来!”

    啊?永山抬头,额上已是鲜血淋漓,却在一脸茫然后又升腾起满心的欢悦来。

074 【光绪的定计】

    (凌晨更,感谢书友“轩辕天伤”、“高高山顶立”的打赏支持,感谢各位书友的推荐票、三江票支持!明日依旧三更以上,聊表老卒心中谢意。)

    翁同和年已六十有四,早已疲乏,偏生光绪对永山嘴里的“辽阳东路战事”兴趣盎然,好比当年那顽童缠着年少侍卫讲吉林长白山里的趣事一般。翁同和频频向永山使眼色,永山看到了,可没办法啊!年轻的皇帝不住地提问,不住地催促,做臣子哪能不答?

    捱到半夜,翁同和实在耐不住,告退而去。

    光绪更似解除了一道禁制一般,令小春子拿了一堆陶瓷小人儿出来铺在地上,要延山将赛马集堡之战和收复连山关、细河河谷之战演示出来。

    “得了高地上杨大人的旗号和牛角号令,奴才率900骑猛然杀出,日军50余骑迎上,两队相错的倏忽间即被全灭。900马队分成三股直插细河边、三庄子高地南、西南,将倭鬼子的步队截成三股,还有蒙古旗员巴哲尔率一小支马队追击遁入山岭之日军流散。马队在日军阵中冲杀了三个来回,未几,武备生哨长杨骐源率炮队到,两炮轰出,河岸顽抗的日军终于崩溃。是以,细河河谷之战我军全胜。”

    “杨格巴哲尔杨骐源”光绪小声念叨着几个名字,奏章里的细河大捷只是文字,此番经由军旗推演和亲身战场的永山绘声绘色的这么一说,光绪总算了有了些切身体会,对那些人建立的军功也有了全新的看法。

    永山垂手而立,静静等候。

    “有人迫着朕与倭国议和,还以海城之陷落弹劾侍郎志锐。当初,就是这些人主张从朝鲜撤兵,不予日军接触对战,也是这些人在更早前的时候夸赞北洋舰队如何之好,乃是亚洲第一强的舰队,又夸赞淮军如何之精锐,堪与德意志国陆军比肩。朝廷每年花费了许多银两举办机器局、购置新式军械、以新法编练八旗、绿营之练军,结果却是丧师失地!现在倒好,北洋舰队在威海卫就是不出港,说什么白煤缺乏、合用炮弹缺乏、合用精钢缺乏以致战损舰船无法修补、无法行驶、无法出战,他们这……这是给朕设了一个套,无非就是想请老佛爷出来垂帘听政嘛!哼哼!偏不!朕偏不听他们的,战是朕力主要打,就要继续打下去,打到底!永山,你说,朕该怎么把这战打下去?”

    终于,深夜召见侍卫领班的真意漏出来了,甚至于召回永山升任侍卫领班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尽管年轻的皇帝话语里还有一丝丝孩儿气,却把意思真真切切地传递给了新任侍卫领班大臣。

    皇帝要打,太后要和;皇帝要继续亲政,太后要祭出“垂帘听政”的法宝;皇帝要保志锐和他的姐妹瑾妃、珍妃,太后却将志锐解职之后远远地打发走,又将二妃将为贵人如今的永山,已经不可避免地身处帝后矛盾的旋涡之中,避之不及,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皇帝此问根本无需永山来回答,一旦回答,永山头顶上就戴定了“帝党”的帽子。不过,从战场上回来的永山与紫禁城内的皇帝之间有一个共同点,即把战场打下去!

    从思想深处出发,忠君是必须的;从辽东战事出发,永山也主战,因为他觉得有了杨某人这个法宝,就可以接二连三地在战场上创造出奇迹来;从情感上,永山清清楚楚地记得儿时光绪的模样,不管怎么说,圣上急召以前的侍卫回宫,召的是永山而非其他人,更非那个丢脸的倭横额。期间有战功的考虑,也有感情因素吧?当然,永山背后有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和军分统寿山,麾下有两万可战之军拉住永山几乎等于把依克唐阿、寿山也变成帝党!

    恐怕,给圣上出主意的翁同和、李鸿藻就是这么想的吧?否则,那清流领袖怎会如此待见一个从三品的侍卫?

    “启禀圣上,奴才德才鲜薄,却也知道两国既然开战,就务必要倾尽全力决出雄雌,奴才当提刀上马,为大清国江山永固冲锋陷阵。只是,圣上问奴才如何把战打下去,奴才却无能回答圣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事,奴才实在做不来。”

    老实人,猛将。

    光绪见多了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见多了那种谈起军事就滔滔不绝,一旦战事失利就素束手无策之人;也见多了那种故意摆出老成持重、忠心忧国的样子,却在社稷危难之时拿不出一点实际办法的人;还见多了那种凡事都会去指手画脚、评点一番,待到他去做,却连门儿都摸不着的人朝堂之人,林林总总,千奇百怪,不一而足!倒是永山这种人着实少见,不懂就不懂,做不来就做不来,咱冲锋陷阵跟倭鬼子拼命就是了!哼哼,让前面那些人上前线去打战?对,就该发配那些家伙们去前锋效力!

    脑子里戏谑地想着,光绪却知道,自己的想法行不通,自己根本没办法命令那些讨人嫌的家伙们去拿枪打仗。后面有太后老佛爷皇爸爸,前面有廷议有军机有总署,此时的皇帝还真做不了多少事儿,只能在清日之战中维持主战形象,也维持皇帝本人的那一点点威严。

    输不起啊,一旦认输和谈,皇帝在朝廷里就要受制于那些个有太后撑腰的军机们,在太后那里就只能以“亲政失败”的面貌重新处于唯唯诺诺的境地,甚至于亲自恭请老佛爷“垂帘听政”。

    没有赛马集、细河、草河堡之胜,没有永山这个名字出现在请功折子上,皇帝几乎就要失去对时局的控制,几乎就要绝望了。永山,是皇帝抓住军权,哪怕是一小点军权的希望;永山和永山认识的那些铸就胜利的将领们,是皇帝争取这场战争胜利或者不胜不败的和局,树立权威的希望。

    说白了,光绪从依克唐阿、聂士成最近以来的折子里频频看到一个名字,他希望永山能够以绝对忠诚于皇上的角度,评说一下这个人,这个汉人,这个在永山嘴里出现时,总能引起永山声调发生细微变化的人。

    “杨格,你怎么看?”

    永山大着胆子抬头,看到的是目光殷切的皇帝。就为了这道殷切目光,拼了!帝党就帝党吧!噗通一声跪下后,他声情并茂的说:“奴才以为,杨格虽然出身低微,却乃大清国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其勇,能以一敌三,尽灭倭奴;其智,能参佐军事,为依帅和聂军门谋划制胜之道,屡屡战胜;其德,能摈弃依帅之高位诱惑而辞返功字军,足见其甚有节操;其见识之广阔奴才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法才好。”

    “呃”光绪沉吟了,他显然想不到自己感兴趣的那个人在永山嘴里的评价是如此之高。当然,他还需考虑要用此人,必须要在太后面前,在朝堂之上排除的种种阻碍。依克唐阿和聂士成已经用杨格编练五营精锐之武毅军了,如果如果此次增援南路作战能再建新功,则皇帝也有了拔擢他的理由。可是,南路作战方略究竟如何取舍?

    宋庆北进海城,力争打通与盛京军各部的联系,这个方略是皇帝批准了的,若要改变,不是皇帝自己打自己的脸吗?再说了,主战的皇帝在战场上节节败退的时节里,再改弦更张地撤销夺回海城的之策,行撤退辽阳再行决战之策。那,从海城、盖平撤退到辽阳,就意味着几百里国土又被倭寇占据,又是节节败退的模样,那些个主和派、后党们能不揪住这些个“事实”做文章吗?

    一旦,那些狗东西把文章做成了,估计皇帝就完全失去对军事的决策权了,估计和谈的事儿就不是目前的试探而是正式派出使节向倭奴求和了。

    此前,那些狗东西成天吹嘘大清是泱泱大国,是天朝上国,日本是撮尔小国,不值一提,如今呢?就是这些狗东西一个个的畏敌如虎,摇着尾巴去巴结日本求和。这些狗东西迟早会断送了大清的江山!

    年轻的皇帝血气方刚,哪能屈服于倭奴的军事压力之下呢?

    嗯,既然杨格在聂士成部,聂部又与依克唐阿结成联军,那,就考虑应辽东诸将的要求,统一辽东军事全权于依克唐阿之手?那淮军那边,李鸿章那边怎么说?还有目前积极募兵,欲要在战事中取淮系而代之的湘军诸将那边怎么说?如果按照方才廷议所论,以两江总督刘坤一为钦差大臣,节制东征各军军务的话,刘坤一能重用杨格,听进杨格的话吗?很难!很难呐!刘坤一积极募兵增援辽东,乃是与前番吴大澄自请帮办北洋舰队一样,乃是压制李鸿章造成湘军的再次崛起、壮大,势必与在辽东淮系各军产生矛盾,与旗军也会产生矛盾。

    而杨格,只是在旗军和淮系的联手作战基础上脱颖而出的!皇帝不能指望刘坤一抛开门户之见,年龄、地位之别,利益之需而重用杨格。但,刘坤一不能不用!辽东战事,以前靠淮军,看来不太靠得住,现在需要靠湘军了,至于旗军嘛,实力有限,大多还是老式装备,难以支撑起辽东战事来。

    用依克唐阿掌辽东全军,很难!那就将对日作战一分为二,以刘坤一为全权钦差大臣,驻天津掌握直隶、山东之军御敌,并兼为辽东粮台,哼哼,刘不是想趁机取李鸿章而代之吗?你二人同驻天津,势必有一番龙争虎斗,只要运筹得法,处在中间协调的朝廷自然能得渔翁之利;以依克唐阿为总理辽东军务,隶属刘坤一之下,主持辽东战事,嗯再以湘军的吴大澄、淮军的宋庆副之,想来以依克唐阿在东路建立的功勋和此番率军南援之情,吴、宋二人当无疑,即便有,也不好意思提出来吧?

    此事明日再行请教翁师详加计议。

    想妥之后,光绪的心情突然大好,这才想起永山已经在地上跪了好半晌了。

075 【大本营训令】

    (第二更送到,回收推荐票、三江票……)

    海城,位于辽东半岛根部位置,恰处于辽阳南路中段。北接辽阳、奉天;南去盖平、旅顺;西去牛庄渡辽河即为田庄台;东去可达岫岩,东北是摩天岭。海城一带,西北为平坦的辽河平原边缘,东部为海拔在700米左右的千山山脉,西南部是临海石山与小平原杂陈之地。

    19日,海城西南方的晾甲山、虎樟屯一带响起惊天动地的枪炮声,这是判明清军意图的日军第三师团向驻守在两处的清军发起进攻。

    城内,桂太郎中将安坐于司令部,略偏了头盯着墙上的地图,思想却完全与当前的战斗指挥无关。之所以如此安逸,实在是清军之动向完全在桂太郎以及第一军司令官野津道贯中将的预料之中。

    17日,日军第三师团就发现盖平之清军开始集结北进,判断清军企图有三:第一,取道海城西南前往牛庄或田庄台作防御计;第二,取道海城西南经田庄台渡过辽河去锦州;第三,攻击海城。18日,清军接近海城并在西南之晾甲山、虎樟屯组织防线,这一行动让日军抛弃了第二种判断,专力于第一、第三种判断。

    清军在海城西南建立防御线,目的是构建海城西面的海边通道,以便于盖平守军通过,前往牛庄、营口、田庄台与盛京军会合;又或者是清军主帅宋庆迫于海城失陷,在清国政府的严令压力下不得不发起敷衍性质偏重的收复海城之战……很快,从军司令部得到谍报的桂太郎中将更加确定了自己对手的思想。

    宋庆确实是在压力下被迫进攻海城,作出一副要收复海城的样子来,给某些清国人瞧一瞧,实际上,这位清国淮军在辽东的统帅,真正的算盘是放弃盖平,全军经海城西南通道转进至牛庄一线。

    因为连续攻克岫岩、析木城、海城,第三师团的兵力被迫分散驻守三地,在海城的兵力只有不足半个师团六千八百余人。依靠这样的兵力要阻挡“归心似箭”的清军于海城以南,将是一场硬碰硬的恶仗。兵法云,穷寇莫追,围三还需缺一呢!在第二军没有做好向盖平进击的准备之前,桂太郎决定放一部清军过海城,适当时候才发起对虎樟屯、晾甲山的进攻,阻挡部分清军于海城以南至盖平、熊岳城一带,利于第三师团以后协同第二军北上兵团歼灭之。

    对清军,桂太郎估算得很准。如果截断清军归路,清军会拼命的!如果放其一部过去,虽然也放走了宋庆等清军将领,却能稳稳地守住海城,还能滞留、歼灭一部清军。而大本营给第三师团的最新训令是——坚守海城。

    说起大本营的训令,在大本营、在第一军、在第三师团都曾引发过争议,特别是22联队在草河堡惨败之后。大本营一度认为第三师团突击海城行动是山县大将的冒险战略之延续,认为第三师团以半个师团之力很难坚守海城,容易被清军围攻而导致失败。故而,大本营最初的意见是要求第三师团撤离海城、退守析木城。坚持山县大将战略的第一军参谋长小川又次少将对此极力反对,在得到桂太郎中将的保证后又说服了野津道贯中将,主张坚守海城,为第二军北上创造歼敌良机,并牵制清军主力于辽东。

    小川又次少将的主张在日本国内有监军山县有朋大将的强力支持,从辽东回到国内,山县大将恢复了对陆军、对大本营的影响力。在大将和第一军司令官、参谋长以及第三、第五师团长电文往返之后,一个巨大的会战计划诞生了!而此时在海城西南角发生的战斗,不过是规模庞大的会战计划的序幕战而已。

    还得放一些清军北去,才能合拢对盖平的包围圈。因此,进攻是有限度,得要等到明天,日军第三师团才会在拿下晾甲山等地后,向感王寨之清军发起进攻,完全截断辽阳南路。那时候,估计第二军已经组建成北上支队,向熊岳城进军了。反正,桂太郎中将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了宋庆这样的对手。他也曾作出设想,如果宋庆能尽率盖平清军主力来攻海城,北面又有裕禄的盛京军、长顺的吉林军配合,自己的半个师团在清军三面夹攻之下,能守住海城吗?恐怕,只有弃城而走这么一条出路吧!

    海城的桂太郎中将分外的安闲,从青苔峪堡匆匆赶回凤凰城的立见尚文少将却很是烦躁。作为山县大将战略的坚定支持者,在海城方向战局发生极其有利变化之时,作为牵制部队被牺牲的22联队在第一军司令部报告大本营后,得到了特殊的表彰。

    表彰归表彰,少将很清楚,这是山县大将的运作使然,是大将利用在陆军中的超然地位替少将掩饰失败,当然,如此作为一番后,受益者还有第五师团长奥保巩中将和第一军司令官野津道贯中将,还有大将本身坚持的战略。迂回青苔峪堡的作战行动原本是正确的,可是第三师团进展太快,以至于远道迂回的立见支队根本无法配合其行动,更无法相机向摩天岭侧后穿插。总归一句话——白跑了一趟,白丢了一个垃圾联队。

    那么,在目前的局面下,立见尚文少将还烦躁什么呢?他应该窃喜啊?

    留下21联队一部在青苔峪堡,其他大部拨归第三师团指挥,带着12联队回到凤凰城的少将,恐怕在未来的大会战中,只能坐冷板凳了!军功,自此与立见尚文少将无缘。

    从九连城赶到岫岩城的野津道贯中将心情又不一样。虽然22联队在草河堡差一点被全歼,可海城一线的进展相当良好,敌军将帅的反应也出乎意料地符合日军的战略利益。会战的态势正在形成,倘若能够在二月渤海解冻前结束辽东战事,日军就可转用兵力到直隶登陆,彻底结束征清之战。

    速决战是大本营制定的征清方略之大前提,欲要速决,就要抓住清军主力在适当地区展开会战。显而易见的是,一旦第一、第二两军会师后,拥有兵力、火炮优势的日军在海城以北的平原地带与清军决战是最恰当的。故而,第三师团必须以进攻抓住清军主力,不使其远遁。

    谍报转发了来自天津的消息,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建议他的朝廷放弃盖平、海城、营口、牛庄,以层层阻击战法逐次撤退到辽阳一带,与摩天岭、田庄台构成一道弧形防御线。辽阳有沙河为屏障,田庄台有辽河为屏障,摩天岭本身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地利、时间甚至人和,都在依克唐阿这个建议中转向清军。

    故而,打宋庆又不能将其打死,牵制其主力于海城,使依克唐阿的建议落空,那么,大会战就会在日军希望的地方、希望的时间、与希望的对手展开。

    事实上,野津道贯中将一直把盘踞在盖平的宋庆所部两万清军视作一颗钉子,或者说是梗在喉咙里的鱼刺。如果宋庆坚守盖平或者全力进攻海城,第一军的战略,山县有朋大将的战略将彻底破产,而大本营之所以召回山县大将的担心,那帮不懂军事的幕僚给山县大将策略定论的“冒险战略”之名就会变为现实。

    有宋庆这样的“好”对手,无疑是日军之福!大本营的那些高级幕僚们兴许是用自己的素质作为衡量清军统帅素质的标准了。哼哼,如今,明智如依克唐阿,也不得不全力向海城增援,把清军唯一能战的部队消耗在未来的大会战之中。

    宋君啊,您真不愧为皇军的好朋友呐!

    野津道贯中将笑了,笑得很恬淡、很自然、很舒心

076 【旅顺大屠杀】

    海城在析木城西北方,中间有个小村叫杨营子,小村南面紧依小沙河,东北面傍着姑屯山,析木城到海城的土路经村边、山脚而过。

    十九日夜间,海城西面感王寨的枪炮声已经稀落,以杨营子作为南下前锋哨集合地的刘松节推断出,宋庆所率领的铭军、毅军应当战败,沿小沙河退向海城西面偏北的牛庄城。这个结果,与在十七日半夜的军议中杨格所言差别不大,总之一句话,宋庆带着两军残部与裕禄、长顺军会合了,却留下拱卫军、亲庆军等部在盖平防御金州方向。盖平不再是钉子,而是日军嘴边随时可以吞下的美餐!

    距离战场不过三十余里的刘松节在一间人去房空的草庐里,将各侦察组汇拢的情报绘制在地图上时,更能清楚地看到,战局正朝着比预料中还败坏的方向发展。

    “有人!”

    窗外,岗哨发出警报,刘松节“噗”地吹灭蜡烛,在黑暗中把地图折叠好放在皮包里,随即提了一条马枪出门。

    “嘘嘘。”侦察队长王英楷在矮墙后招了招手,刘松节伏低了身子轻手轻脚移过去。

    王英楷手指前方,在刘松节耳边轻声道:“那边,河边小山包,雪线和树林边缘的地方。”

    刘松节看到了,那里有动静,一个好像是人的物体在白茫茫的雪地背景下,几乎难以被发现,只是,背景中的树林是灰黑色的,偶尔会讲那个人影从白色的背景中映衬出来。看来,弟兄们的警惕性真的很高,这么远的距离,这么难以发现的目标都能及时看到并正确地发出警报。须知,杨营子西北面就是海城,驻有日军半个师团,东面大约五里处的山头上,有一个日军交道哨。

    寒冬深夜里,一丁点动静都可能惊动敌人,给侦察队23名弟兄造成致命威胁,还有可能因此暴露杨骐源的测绘队和巴哲尔带领的游击警戒队。

    “奇怪,是什么人?如果是鬼子,不可能单身一人;如果是咱们的人,不是在海城西南面和西面跟倭鬼子打战吗?怎么会一个人跑这里来?”王英楷嘀咕了几句,所说也正是刘松节此时的疑惑。

    两人紧盯着那个移动的人影,侦察队的其他弟兄也悄悄地展开队形,推弹入膛,只等射击口令。

    突然,河边雪地里冒出一个人影将那移动的人影掀翻、按到,接着,又接二连三地冒出几个人来,七手八脚就制服了可疑的来者,无声地向小村而来。

    刘松节看清楚了,一边起身一边打出退弹的手势,轻声道:“是巴哲尔他们。”

    王英楷抬手,用拇指狠狠地挤了一下鼻翼,发出“吸溜”一声响,觉得鼻孔通泰了,才低声说:“他娘的,我咋不知道巴哲尔他们在那里蹲着呢?这蒙古娃子还有几分本事。”

    刘、王二人都是聂士成身边的人,本来就很熟稔,平日里说话骂骂咧咧的倒也正常,要是哪天两人互相之间客客气气起来,估计就坏事儿了。

    “绍宸,看来你真不知道,巴哲尔那伙人是最先跟着杨大人练新战术的。走,回屋里去暖和一会儿,下半夜还要替换弟兄们站岗呢!”

    两人回屋,刚刚点亮蜡烛,巴哲尔就推攘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进来,冷哼道:“跪下!老老实实跟刘大人说话,如有半句不实,别怪我这刀子给你来个白的进,红的出。”

    刘松节看清楚了,来人身上裹着如巴哲尔身上的白布,只是有些破烂和泛黄了,他的脑后拖着辫子,还算壮实的身子裹着的白布缝隙处透出日军的黑色大衣来,而且,腰间扎着皮带,还有一个子弹盒,50发的那种前置子弹盒。再看看巴哲尔身边的一名弟兄手里提着22式步枪,刘松节突然想起延山那日说初见杨格的情形来。

    “坐吧,自己说,叫啥名字?那里人?来此干啥?”

    巴哲尔说:“他说他是逃难的。”

    刘松节瞪了蒙古汉子一样,巴哲尔自觉不妥,嘿嘿一笑退到门口,顺手掩上房门。

    那人耷拉着眼皮没有回答,刘松节看不到对方的眼神,乃提声道:“不说也可以,拖出去,毙了!”

    “好!”巴哲尔和王英楷同声应答,齐齐跨前一步就要拿人。

    “你们敢开枪?”那人终于出声了,也抬起头来,鼓起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视着刘松节。

    刘松节颇有些心惊,对方一语就道破自己不能开枪的实情,不过,这小子的眼神也太桀骜了一些,老子岂能输给你?!

    “那就用刀子。”语气平淡,带着隐隐的杀气。

    “嗤!”那人笑了,左右看看王英楷和巴哲尔,最后盯着巴哲尔说:“你是蒙古人吧?是不是弃守旅顺口的那帮子王八蛋?”

    “啪!”巴哲尔抡起巴掌给那人脑后一下,骂道:“你狗日的还敢问老子?回刘大人的话!”

    刘松节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摆摆手止住巴哲尔,放缓了语气说:“这位兄弟,我是聂军门麾下武毅军中营帮带刘松节,不是拱卫军,也不是嵩武军、亲庆军,他们丢了旅顺口,咱们武毅军却在辽阳东路连打了几个胜仗,你没听说过?”

    “没有。”那人神情中的轻蔑、戒备少了几分,摇头道:“倒是听说过聂军门的名头。”

    “说吧!姓名?哪里人?来此干啥?我不想不明不白的就把你当倭鬼子的探子杀了。”

    “王传义,祖籍山东,旅顺口人,原来在镇甲鱼雷艇上当操雷手,后来不干了。”

    一旁的王英楷追问道:“为啥不干了?逃兵?”

    “管艇的把总克扣军饷,被俺打了,俺在北洋舰队待不下去,就在旅顺口做点小生意糊口。”

    “哟嗬!”王英楷快步转到王传义跟前细看,却被嫌他碍事的刘松节一把拉开,只能颇兴奋地道:“你小子敢打管驾大人?!老子不信,说,你咋从旅顺口跑到这里来的?倭鬼子的枪、衣服,是怎么回事儿?”

    “你们不知道?”王传义再次瞪大了眼珠子,血红血红的蕴着泪光,见刘松节一脸愕然,又看到王英楷和巴哲尔一头雾水的模样,这才确定眼前三人还真不知道旅顺发生的惨剧。深呼吸了一口气,稳定了情绪后,他说:“旅顺全城百姓都被倭寇小鬼子给杀了,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俺是在邻居大叔的掩护下逃出来的,可邻居大叔却死在小鬼子的枪下。官爷,帮带大人,俺是投军的,但俺绝不投嵩武军、拱卫军和亲庆军那些王八蛋,俺想投真正能打鬼子的队伍!”

    刘松节、巴哲尔和王英楷根本就没把王传义后面的话听进去。

    旅顺口几万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被鬼子杀了个干净!?

    好半晌,刘松节才从震惊和疑惑中回过神来,一字一句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俺绝无虚言,如有半个字假话,天打五雷轰!”

    “那你的枪是怎么回事?”

    “旅顺口失守后,鬼子就开始大屠杀,俺躲了三天没躲过,还是给倭鬼子抓住,哪知却让俺和邻居大叔搬运尸体。俺以前在水师干过,熟悉水师营那一带的地形和潮汐,就绕道水师营西北边的山崖下逃出,趁着退汐露出的海滩逃到金州湾。哪知那里也全部被倭寇占了,就掉头往东边的山里跑。进山后又折向北面,躲过好几批倭寇,还杀了一个冻僵了的小鬼子,夺了枪和衣服。这一路上躲躲藏藏走了十多天,总算走到这里碰上你大人你们。”

    刘松节暗想,11月21日,旅顺口陷落;12月19日夜,自己在此地碰上从旅顺口逃出的人,整整28天时间,如果旅顺真的发生了日军大屠杀事件,估计别处应该有消息传出,倒是可以印证。

    思想一定,刘松节向王英楷使了个眼色,王英楷会意,拉了巴哲尔到门口嘀咕几句后,走到王传义身边,说:“兄弟,我叫王英楷,就是这海城人,咱们三百年是一家,今后你就跟着我好了。好好睡一宿,明天跟我回去见管营大人。”

    两天后的甘泉堡,王传义站在高处,向从北面、西面源源开到的清军官兵们声泪俱下地讲述旅顺大屠杀的惨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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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军人穿越到晚清后的故事。地点:盛京将军辖地,辽阳东路,凤凰城厅与摩天岭之间的细河河谷。备注:温柔乡乃英雄冢,国难当头,休提儿女情长;铁血男儿好汉子,以家国复兴为己任,终成华夏民族之钢铁脊梁。铁汉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铁汉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铁汉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