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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吝啬依然     满清异姓王txt下载     满清异姓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二章 司马府姐弟灭人伦

    段成功的府邸在苏州城南,是他发迹之后从一富商手中强买下来的,取名涉园,当地人则习惯的叫做段司马府(同知的别称又可叫做司马)。。涉园占地十数亩,建筑分祀堂,住宅,与庭园三部分,回廊环绕,曲径通幽,深得苏州园林真谛,幽静淡雅,别有洞天,其景sè之美,难以尽数。

    杨希凡的姐姐曾是苏州府头牌的花魁,长的杏眼桃腮,人比花娇,如今虽说年近四十,瞧着不过三十出头。当年段成功未曾发迹之时,她曾与他有大恩,后来还不惜自出银两为自己赎身,嫁给了段成功。段成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感其恩德,发迹之后非但没有因为她的出身嫌弃于她,反而更加的尊宠。

    沾她的光,杨希凡兄弟也得以住进了这处苏州城人人艳羡的天上rén jiān,成为了深受段成功信任的人,被人称作大爷而不名,在苏州城,乃至整个江苏地界,绝对是跺跺脚地面都要颤上三颤的顶级人物。

    天刚擦黑,杨希凡的住处立雪堂外回廊里匆匆跑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气喘吁吁的推门进屋,站在厅内冲卧室方向张惶叫道:“大爷,老爷回来了……”

    一时便听卧室门口传来动静,杨希凡衣衫不整的从内里走了出来,一边系马褂扣子,一边问那丫鬟:“刚到家吗?回燕誉堂了?”

    “嗯,”小丫鬟点头道:“老爷刚到家,进来便打听你,脸上恼着,不知出了啥事。段管家本要来寻你,奴婢怕……自告奋勇……”

    “知道了,”段成功不耐烦的打断对方,“不知哪里受了气,又来寻我麻烦,行了,你先去回他,就说我马上过去。”

    待那丫鬟倒退着关门离开,卧室内传来一个颇有磁xìng的女子声音:“希凡,是你姐夫回来了么?”

    杨希凡蹙身回屋,不耐烦道:“嗯,老家伙出去潇洒够了,准是要问我扬州的事,他就这样,我干什么他都不放心。这些年了,我出过错吗?有时候真不想伺候他了,nǎinǎi的出力不落好。”

    房内女子三十许上下的样子,杏眼桃腮,只在眼角处有些淡淡的鱼尾纹,穿深紫sè裙子,外罩蓝sè红边儿对襟马甲,斜靠在床头,面sècháo红,慵懒中透着一丝别样的魅惑。

    闻听杨希凡抱怨,她微皱了皱眉头,眼神一黯,低声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一家,若不是他,可也过不上如今这锦衣玉食,鲜衣怒马的rì子。人得讲良心,凭良心说,他可也真的未曾亏待过咱们……真说起来,也是咱们对他不起……他如今这位份,事儿多事儿繁,就发些脾气,你得多担待他些!”

    杨希凡叹息一声,“行了,我心里有数。你才……反正他也很少来这边,你多歇会儿,底下奴才们都是我用银子喂饱了的,谁敢嚼舌头根子,我绑了石头沉塘子里喂鱼去……我先过去,等急了又该呱燥了!”

    女子看着杨希凡出门而去,心里一阵烦乱,重重躺倒在床上,望着天青sè的床幔默默出了会儿神,心思始终难定,遂起身径往祠堂方向而去。

    却说那杨希凡出了立雪堂,直奔段成功的住所燕誉堂而去,进门便见段成功板着脸坐在正厅红木太师椅上发呆,忙叫了声姐夫问道:“出啥事了么?我瞅您这气sè,吓的腿肚子转筋呢!”

    “少说有的没的,扬州的事办的如何了?”段成功没好气的问道。

    “都办妥了,”杨希凡挨着段成功下首坐了。他是昨rì才回的苏州,洞玄子的铜斤到岸晚了几天,在镇江耽搁了,回来又碰到段成功不在家,一直没来的及禀告,此刻见了面,将种种经历一发跟段成功做个交代,末了道:“老牛鼻子比后院老槐树上的老鸹都黑,每次跟他交易都吃他一肚子鸟气,我就不明白了,凭着如今咱家的地位,何必……”

    “你懂个屁!”段成功喝了一句,忽然叹息一声:“有些事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你觉得我在这江苏地界没人惹挺威风是?说穿了,还不是别人手里的棋子儿,想让咱们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罢!”

    杨希凡还从来没有见自己这姐夫如此消沉过,在他印象中,自己这个姐夫一贯都是意气风发,胆大包天的人物,加上是那宫里边令皇贵妃的救命恩人,整个江苏地界上,好像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心说怎么听着今儿个这话头有些不对劲呢,不禁问道:“姐夫,到底咋了?你是咱们的主心骨儿,你这么说话,兄弟我听着瘆的慌。”

    “咱们在这苏州城里也威风了好几年了?”段成功像是在问杨希凡,又像是自言自语,“如今不知是碍了谁的眼,好像有人要动咱们了!”

    “谁?”杨希凡惊问道。

    “上边儿!”段成功用手指了指头顶,眉头紧锁,仿佛有什么难解之事困扰他一般。

    “上边儿?”杨希凡重复一遍,有些不肯相信的问道:“您是令皇贵妃的救命恩人,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您头上动土?不会是您感觉错了?”

    “错不了!”段成功肯定的道,“这两天我去了上海,据那杨维中说,洞玄子已经跟教中失去联系好多天了,底下弟子回报,牛鼻子从跟你交易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手上可是捏着那位两淮盐政呢,”说着一顿:“邸报上说钦差大臣刚刚离了淮安……开始我也觉得两个毛头小子,侥幸邀得圣宠,这一趟出京,必定一路耍威风抖神气,走的慢些也正常,如今联系起来想,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我猜,那所谓的钦差仪仗,绝对是个幌子,福康安跟那和珅,没准儿早到了咱们苏州了。”

    “您多虑了?这一路可都有咱们的人,那钦差仪仗若真如您说的那样,总得有个消息?”杨希凡有些不以为然,接着又道:“就算他们真的微服过来,一个纨绔少爷,一个侥幸邀得圣宠的十五岁毛孩子,咱们早就将这苏州城经营的铁桶一般,还真能翻了天去?再说,您不是说那庄少保也是令皇贵妃的人嘛,加上那两江总督,就算他们有钦差的身份,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被杨希凡这么一说,段成功也觉得自己有些多虑,心说安逸的rì子真是能消磨人的意志,如今地位高了,胆子反而小了,不禁一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咱们也不能太轻敌。这样,你派人再去上海一趟,知会那杨维中,让他们教中弟子消停些。还有那些大盐商们,谁给我找麻烦,爷灭他满门。”

    说到这里,他杀气尽露,狞笑一声:“钦差大臣么?爷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吩咐手下弟兄们,密切注意最近出现的陌生面孔,一有发现,尽早来报。”

    正说着话,方才在立雪堂中的女子忽然笑着从门外进来,瞥一眼杨希凡,冲段成功道:“老爷啥时候回来的?妾在佛堂礼佛,都没得着信儿……小月,还不赶紧去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大爷昨儿个从扬州带回来的盐水鸭也上一只,那玩意儿又软又嫩,老爷爱用……”

    段成功面上一松,笑着对那女子道:“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果然还是回家好啊,有媳妇儿疼!”

    “切!”女子一嗔:“老爷在外边黄花绿翠的风流够了,回来便用这好话哄我……”说着一顿,想起和杨希凡做下的……不禁醋意尽去转而又道:“我也不是吃醋拈酸的女人,虽然出身不好,幸得老爷爱重,更不做那妒妇——男人三妻四妾正常的很,就那小门小户的,有些闲散银子,还要弄个小妾外宅啥的,何况咱家……我只是担心你的身子骨儿,如今也是四十多的人了,那些娇娃**们都是吸人骨髓的**,老爷还是在这事上节制些……”

    “我知道的”,段成功将女人拉到自己身边道:“听着你弟弟,我也不怕说,外边的那些,都是逢场作戏,露水情缘。我这心里头,除了你,还真没有外人!”

    “这还差不多!”女人自是杨希凡的姐姐,闺名杨珠儿,玉指轻点了段成功额头一下,接着一皱眉头道:“佩瑶去了有三年了,也没给我们老杨家留个后,如今希凡也是快四十的人了……范清洪不知啥时候来南边儿,那晓铜跟希凡的婚事,还是早些定下来的好。”

    “姐,姐夫,我又不是小孩子,觉得这没媳妇儿的rì子不错,zì yóu自在的,传宗接待的事有老二呢,你们就别给我cāo闲心了!”

    “呸,不孝为三无后为大,你知道你姐为这事cāo了多少心么?”段成功狠狠瞪了杨希凡一眼,接着冲杨珠儿道:“说起这了,还没跟你说呢。前几天接到范清洪的信儿了,说他闺女年前便出来查账,算rì子,估计不rì就要来苏州。就他自己,过了十五,也要南下的,到时候,就给他俩把婚事办了,也省的你老是在我耳边儿磨叨了。”

    “那敢情好,正好十五家里要摆宴,到时候把小桐请来,我跟她好好聊聊!”

第九十三章 徐家驿和珅巧变身

    卿靖身为柔弱女子,久历挫折,自是学会了逢迎男人的好本事,三言两语便将那猪哥杨梦凡糊弄了过去,在其亲自护送下来至后院,定好明rì再见的约定,那杨梦凡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卿靖,让你受委屈了!”忽听身后传来和珅的声音,忙回头看,见他斜靠在廊柱黑影里,方才未曾留心,居然没有看到,不由一愣,连忙上前扶住,埋怨道:大爷伤势没好利索,不在屋子里好生歇着,外边风冷,万一受些风凉,chūn梅姐姐又是一番担忧。”

    “哪里就那么虚了?”和珅一笑,“倒是你,那杨梦凡没有难为你?”

    “那样的男人我见多了,即想当**,又想立牌坊,花楼里边的姐儿们最爱就是这样的……大爷,我的出身……您别瞧不起……”

    “说什么呢?”和珅一板脸,“若非无奈,哪个女人愿意做那开门卖笑的营生?你是梦蟾的女人,就是我的朋友,从我本心,可从未有一时瞧你不起过。倒是方才……我和瑶林的身份不宜暴露,你且放心,今天的帐我记下了,用不了几天,咱们连本带利一块儿跟他们算。”

    自那rì在河间府与和珅偶遇,相处的rì子也不短了,卿靖冷眼旁观,已经渐渐了解了和珅的为人,最欣赏的便是他那种从骨子里带出来的豪放不羁,好像什么都不放在他的眼里。

    按说这样的人会显得狂妄无知,高傲自满,偏他又处处能够给人一种真诚的感觉,坦荡,而又不做作——比如那chūn梅,虽说长的漂亮,毕竟岁数大着和珅十几岁,又是丫鬟的身份,与他身份悬殊,按理说,即使真的发生关系,他也不应该太拿这当回事,他好sè嘛。可事实上呢,和珅偏就处处维护,真拿她当自己的女人待。

    这让情路曲折的卿靖尤其羡慕,同时也暗暗好奇:这位和大人,莫不是有什么恋母情结?对我也这么好,难道心里也打着主意?可平rì与他相处,虽也免不了调笑几句,倒真的感觉不到一丝暧昧。难道说,我长的不如chūn梅?

    不知怎么一酸,卿靖道:“大爷想多了……孟蟾是个孝顺儿子,与他京城一别,妾身都不知道有没有再见之期,女人之说,没名没份的,没准儿用不了多久他便把我忘了……妾身就是这个命,您不必顾虑梦蟾,更不必顾虑我……”

    卿靖说着话,泫然若泣。

    借着门口探出的灯光,和珅能够将她凄苦的神情看的清清楚楚,发现此刻的她浑无往rì抬头挺胸,仿佛天塌下来都难不住的那股劲头,心里一阵烦躁,忍不住喝道“住口!”见对方面sè大变,方想起自己面对的不是后世那个朋友,不由低了声音,缓缓道:

    “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在我心里,是拿你当朋友,当妹妹看的——人生不如意事常**,别说你我,全天下人没一个躲的过。不就是当过jì女么?不就是当过小妾么?在我这儿,全都不叫事儿。你这副怨天尤人妄自菲薄的样子,我实在是看着不舒服。还是你那副天塌下来都难不倒的劲头可爱——千古艰难唯一死,没死,那就好好的活,咬着牙往好里活!”

    和珅老气横秋的话卿靖早已见怪不怪,不过话里的内容让她深深感动。她明白,和珅能够当着自己的面说出“jì女”那个词,说明在他的心目中,真的不在乎自己曾经当过jì女。倒是那句拿自己当朋友当妹妹的话让她觉得好笑,凤眼一弯:“大人就会沾人便宜,妾身明明大你十多岁,偏要说我是您妹妹——就我敢叫您一声‘哥哥’,莫非您就应?不怕别人笑话?”

    “叫来听听啊?敢不敢应一试便知嘛!”却是chūn梅的声音。方才和珅发火,声音稍大,惊动了正在里边收拾屋子的chūn梅,门口听了半天,方知和珅对卿靖的心意,对卿靖的醋意十分去了八分,忍不住开口打趣。

    “叫就叫,妾身长这么大,可还没有怕过什么!”卿靖见chūn梅也从屋里出来,不知为何有些难过,赌气道,说着面向和珅,见灯光下他眉若远山,眸似点漆,莹润如玉的嘴唇微微的翘着,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一怔,泄气道:“算了算了,大爷这副模样,说句不恭敬的,不像哥哥,倒像是个……像是个……”

    “像什么?”和珅不禁追问。

    “像个小弟弟!”卿靖道,说完咯咯一笑,拧身快步跑回了杨梦凡给她安排的房间。

    “哈哈,这下吃瘪了?十五岁的熊孩子毛都没长全,成天介装大人,老子最看不来你那老气横秋的样儿——卿靖好样的,果然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我呸,老子十六岁了好不好?”和珅没好气的白了刚从房里出来的福康安一眼,见曹雪芹也跟在后边,正sè道:“说起小弟弟来了,正好,有些事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咱们屋子里谈!”

    驿站一共就给安排了三间房,并排挨在一起。卿靖和她的丫鬟自然是要单独住一间的。和珅伤势未曾全好,chūn梅得照顾他,自然也得一间。没办法,福康安只好委屈的跟曹雪芹和墨林住到了一间。行船一rì,方才回屋子里换了身干爽衣服,出来正碰到卿靖打趣和珅,不免解气。此刻见和珅如此严肃,便不再嘻哈,伸手扶住和珅胳膊进屋。

    “瑶林,那段成功认识你么?”

    “去年主子爷南巡,我是随驾侍卫,在江苏这边住的时间不短,当地的官员,估计认识我的不在少数。而且那小子惯会拍马屁,没事就往主子爷和魏佳主儿身前凑,我跟他朝面不是一次两次……”

    “官场之人就讲究个眼明心亮,你是相爷公子,又是主子爷眼前红人儿,那段成功记不住谁也得记住你——原还想着微服私访,暗暗探查消息呢,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倒是大意了!”和珅皱着眉头道,接着面sè一展道:“我看不如这样,看那杨梦凡的样子,是对卿靖一见钟情了,明儿个一早,他准来缠她,咱们不若来个将计就计,我就扮成卿靖的弟弟,想办法跟杨梦凡搭上关系,从他那寻找突破口……光洞玄子的账簿,说服力不大。至于你,咱们得分开,我想想……正好芹圃先生的老家在江宁,这样,你陪着他去故地重游,顺势亮明钦差身份,给我这边打个掩护……”

    “那不行,你太危险了!”福康安打断和珅道:“万岁爷让我做你的副使,就是为了让我保护你!再说了,就算我去江宁亮身份,总得有正使?你这长相……钦差出现,当地官员绝对要参见,我上哪里找钦差正使去?”

    “这还不简单?或者说我病了,或者找人假扮——我又没你名气高,这边估计就没认识我的人,随便一个方法就糊弄过去了。至于我这里,有chūn梅你还不放心么?我再乔装打扮一番,准保没人认的出来……”

    “少爷,咱们跟杨梦凡都朝了面,你若乔装,他绝对会怀疑!”chūn梅插口道。她担心的有道理,和珅长的太有特点了,猛然少了他,再多出一个长相普通的,傻子也得问问是怎么回事。

    “这个简单,瑶林你们明天起早动身,直接去江宁。黑灯瞎火的,驿站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少人。至于我,一会儿乔装改扮一番,chūn梅你把我从后墙送出驿站,然后我自己从前门进来,就说是卿靖的表弟,下船后办了点别的事,耽搁了些时间……”

    “可是少爷你胸口的伤……?”chūn梅面露担忧之sè道。

    “刚才我在门外站了半天呢,走慢点,不碍事了!”和珅道,其实也不怎么碍事了,装的挺痛苦,不过是愿意让chūn梅抱着而已。如今这情况,却不能装下去了,“就这么定了,一会儿把卿靖叫过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别漏了馅儿!”

    众人思谋片刻,觉得和珅的话确实在理,便不再反驳。福康安虽然不情愿离开,可是正事要紧,也只得硬着头皮认了。

    事情既然定了下来,众人便开始忙碌起来。福康安与曹雪芹去找卿靖商量如何圆谎的事,chūn梅则忙着给和珅换行头,贴面具。一切收拾妥当,又把卿靖叫过来交代好如何撒谎,chūn梅先去前边探了探动静,发现都在喝酒之后,这才把和珅带到后院后墙,抱着他纵身上了墙头。

    卿靖早就去前院儿等着,过不多时,便见改扮好后的和珅出现在了正门,先不往出迎,直到和珅惊动了那条看门犬,引出了屋内人,对上话之后,才款款从yīn影处出去。

    杨孟凡是来这边借驿站军马的,临别交代好魏老三要好好照顾卿靖,有她出面,自然一切顺利。和珅改头换面,摇身一变,成为了卿靖的表弟,随着她边往后院走,边小声道:“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有你打掩护,看我怎么将这苏州城搅个翻江倒海!”

    “妾身……姐姐拭目以待!”卿靖一笑,珠玉簪子轻轻颤悠起来……

第九十四章 子墨妙策生花墨染

    杨梦凡居然爽约了,连续好几天都没来找卿靖,这让和珅有点奇怪的同时,还有点小小的遗憾。。不过,他前世今生加一块儿也活了三四十年,自然明白“yù速则不达”的道理,每天便领着卿靖,哦,让卿靖领着,白天游览于苏州城大街小巷,晚上则一边给chūn梅卿靖讲金大侠《神雕侠侣》的故事,一边写在纸上,著述成书,rì子过的倒也惬意。

    堪堪过了四五rì,这一rì天还未亮,和珅便醒了过来。每rì晨间必定造访的陈氏老伯如约而至,又见晨曦中,chūn梅裸露在外的粉臂光洁如藕,丝滑小衣,遮不住翘挺菽rǔ,不免狂意爆发,搅醒了对方,好一番征伐。直至前院儿狗叫,隐约传来动静,这才鸣金休战。

    穿好衣服,与chūn梅一前一后出门,正遇到魏老三端着个盛黑豆的笸箩从马厩出来,忙问道:“喂马的事魏大人还亲力亲为啊?前院儿狗叫的厉害,不知是何人喧哗?”

    魏老三偷眼瞥一下面带cháo红的chūn梅,心说那rì这女人不是抱着那小白脸儿么,今rì怎么又跟着这位其貌不扬的“表少爷”从一个房里出来?真是个小**!又恨又妒,暗自呸了一下,强扯嘴角笑道:“表少爷说笑了,什么‘魏大人’不‘魏大人’的,芝麻绿豆不入流,小老百姓觉得是个官家,真正的大人眼里,咱这样的就是个渣……”自嘲一笑继续道:“我也是听前院儿狗叫,正要过去看看……你们忙,等会饭好了我让人来叫你们!”说完视线从chūn梅高耸的胸脯上掠过,暗咽了口吐沫,这才匆匆的去了。

    “不要脸的sè胚子,迟早挖了你的眼珠子!”chūn梅小声咕哝了一句,俏脸如霜,惹得和珅一笑道:“行了我的臭丫头,谁让你长的喜人儿呢?鼓鼓囔囔的,是个男人,看了都想咬一口!”

    “少爷……什么臭丫头……?”chūn梅俏脸猛然爬上一丝红晕,嗔了一句,心里又羞又甜。

    笑闹了两句,猛见杨梦凡一身簇新,打扮的人模狗样从前院儿转了出来,身后魏老三哈着腰,尚有五六个腰系红绸的彪悍汉子跟着,前呼后拥,显得颇有气势。

    “二爷,这位是卿靖小姐的表弟——叶凡叶公子,那rì你前脚刚走,叶公子……”

    “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杨梦凡杨二爷?听表姐说起过,失敬失敬!”和珅打断魏老三的介绍,下台阶迎上去冲杨梦凡一抱拳道:“我都听我表姐说了……我们姐弟在这苏州举目无亲,遇到杨二哥,还真是幸运啊!”

    “好说好说……”杨梦凡呵呵一笑,“我与你表姐一见如故,不就安排个地方么?小事一桩!以后有什么为难着窄的,冲你叫我一声‘杨二哥’,尽管找我就是,尽着苏州城打听,我杨梦凡办不了的事,还真没几件!”

    “那可真是谢谢杨二哥了!”卿靖听到动静也从她房间里款款出来,笑意盈盈的冲杨梦凡蹲身一个万福起身道:“这几天二哥都不来找小妹,小妹还以为你把人家忘了呢!”

    杨梦凡的视线原还在chūn梅身上打量,暗暗奇怪那天晚上怎么没有注意这么个漂亮女人,猛见卿靖一身大红衣裙,昂首挺胸的从房间里款款走出,顿时将chūn梅放下,眼睛一亮笑道:“妹妹今天真好看,庙里的菩萨虽美,可也没你这副jīng气神儿,让人一看,从心里觉着得劲儿!”接着一顿,解释道:“不是我不来看你,实在是有些俗事绊住了手脚——我姐夫正月十五要宴请各地盐商富户,这些rì子下请帖买东西,忙的我团团乱转,这不一腾开手脚,我紧着便来看你了!”

    “我就说杨二哥不是那样说话不算话的人么!如此说来倒是小妹错怪你了,先给你陪不是,小妹头发长见识短,二哥可不能跟我一般见识!”卿靖笑道,伸出嫩白素手捋了捋腮边垂下的乱发,蹲身再一万福,真是风情万种,把个杨梦凡看的眼都直了。

    “其实我是要去码头上接人的,这是抽空来看你,等会儿还得走,”杨梦凡心痒难sāo,暗吞了口吐沫。和珅插口问道:“谁这么架子大,居然要杨二哥亲自去接?”

    “这人倒没什了不起的,不过是个奴才,关键是这人的主子有些了不得!”杨梦凡撇着嘴道,接着压低声音神秘的问道:“听说过和珅吗?就是那个正白旗副都统,右副都御使,十五岁的从二品大员,万岁爷亲自赐名和珅的钦差大臣!”

    “哦?怎么跟他有关吗?”和珅与卿靖chūn梅对视一眼,心下奇怪,暗道老子啥时候又成正白旗副都统了?又是谁打着老子的旗号行事呢?他全家被抬旗的,并被封为正白旗副都统的事已经明发了谕旨,只是这些rì子他和福康安几乎跟官府断了联系,是以并不知道。

    “正是跟他有关!”杨梦凡重重的点了点头,“这和珅原是正红旗下破落子弟,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发迹的么?原来这人有个本事,自制的一种笔名叫‘生花墨染’,画出的人像跟真人一般。先是给内大臣英廉的夫人祝寿时露了一手,惊动了傅恒相爷的三公子福康安。那福康安爱凿后门的名声京城人都知道,一眼就看上了和珅这个会画画的小白脸儿……和珅也会巴结,一来而去,靠着那‘生花墨染’笔画像的本事,非但被傅恒相爷收作了干儿子,还跟万岁爷的亲兄弟和亲王爷搭上了关系。万岁爷也瞅他顺眼,这才让他小人得志……这一切都是那‘生花墨染’的功劳。如今连和亲王也都跟和珅学用‘生花墨染’作画写字,京城刮起了一股学用‘生花墨染’的风,咱们江南也受到了影响,那些富商贵胄们,人人以拥有一支‘生花墨染’而显摆,价钱都炒到了二三十两一只——如今我接的那人,便是为和珅打理‘生花墨染’生意的奴才,据说叫南宫子墨。”

    听杨梦凡一番长篇大论,和珅哭笑不得。石墨笔挣钱,这事他自然清楚,只是万想不到,下边居然会有这样的流言。生气,这样的留言无论是谁弄出来的,总之对于石墨笔的生意有好处。不生气,这流言还真是犯了他的忌讳。左右为难,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实不相瞒杨二哥,前几rì跟小妹在一起的那些人就是微服私访的钦差大臣和珅与福康安,他们不让泄露身份,小妹也不敢明说。现在他们去了江宁,再瞒二哥就说不过去了!”卿靖忽然说道。

    不是她要出卖和珅,实在是早就定好的计策:和珅与福康安河间府风雪救佳人的事,起码高恒就知道。然后一路南下,一直同路。又在淮安遇海匪,在扬州耽搁,破绽实在太多,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出来。隐瞒不是良策,索xìng自己暴露出来——反正福康安确实去了江宁,说不定现在已经放出了风声。那段成功就算再jiān猾,也万想不到和珅一直留在苏州。

    这样说还有一个好处,起码可以取信杨梦凡——卿靖的身份不是秘密,一查就清楚。等到别人查出来的时候可就被动了,不如现在主动承认——和珅最明白骗人的真谛,九真一假,任对方jiān猾似鬼,也能糊弄过去。

    那杨梦凡果然一愣,面sè大变,急忙问道:“妹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二哥对我这么好,小妹怎么敢骗你呢!实话说,我本是扬州人士,原在京城开‘一元茶馆’的,与那和珅本是素识,只因生意上出了些问题,这才回老家来,不想半路上正好遇到了微服私访的和珅他们……”

    “前两天我大哥还嘱咐我留心注意那钦差大臣的行踪呢,想不到……你可算帮了我大忙,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将这消息告诉我姐夫!”杨孟凡打断卿靖的话,匆忙说道,接着又道:“今天你们别出去转了,下午的时候那南宫子墨要在‘百花楼’开什么订货会,听说到时候还有和亲王爷傅恒相爷亲自用过的‘生花墨染’出售,中午时我过来接你们,咱们一起过去开开眼界。”

    说罢杨梦凡再不敢耽搁,先去码头上接了南宫子墨,将其安顿好后,匆忙打马回了涉园,没见着杨希凡,便径直闯进了燕誉堂,正碰上穿戴整齐的段成功,不禁匆匆道:“不好了姐夫,不好了!”

    “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你也三十多的人了,好歹跟你大哥学学!”段成功板着脸喝道,一边冲旁边管家道:“你先出去,我随后就来!”话罢才问杨梦凡:“说,到底啥事,天塌下来了?”

    杨梦凡被训一顿,心里老大不以为然,却不敢反抗,只在心里暗骂,还是将从卿靖那里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讲给段成功听。

    “去了江宁?这女人叫什么你知道么?”段成功听罢眉头一皱问道。

    “卿靖,她自己说是扬州人士,以前在京城开茶馆的,叫什么‘易远茶馆’……”

    “不是‘易远’,是‘一元’?”

    “什么‘易远’‘一元’的,我也没听清,意思差不离!”杨梦凡不知道段成功为什么在茶馆名字上纠结,不以为然的道。

    段成功没有理会杨梦凡的啰嗦,眉头狠狠一拧,面上一片凝重,良久没有说话。

    “对了,我大哥呢?”杨梦凡没话找话问道,他实在是怕了段成功这副脸sè。

    “哦,介休范氏的女公子来了,你大哥去陪她们了。”段成功顺口答道,接着又问:“接到那个南宫子墨了?下午你大哥要陪着范氏女公子去参加那劳什子订货会,你也去帮着撑撑场面。对了,你未来大嫂旁边那位是内大臣英廉的掌上明珠,你小子别打她主意。去!”

第九十五章 冲冠一怒暗藏机心

    百花楼,顾名思义,自然是家卖chūn的场所。。让和珅有些奇怪的是,不过就是一家jì院而已,居然还开成了连锁模式——京城有家百花楼,到了苏州这边,又有一家百花楼。

    头一次听杨梦凡说起的时候,他还仅仅以为是重名了,毕竟,百花楼这个名字俗中带雅,乃是jì院的上佳名字,有人想到一块儿也不奇怪。不过,当看到两家门口挂的招牌后边的署名乃是同一个人,并且对联都是写的:“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话;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况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此联乃朱元璋所做)时,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奇怪,这个风雅居士是谁?难道是这家jì院的主人吗?”和珅指着金光闪闪的“百花楼”三字后边的四个小字问旁边的杨梦凡。

    “兄弟还真猜对了!”杨梦凡道,“据说这位长的美似嫦娥,貌比天仙,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却是个地地道道的男儿身。可惜他神秘的很,就连我姐夫都没见过。”顿了一下又证实了和珅的推测:“听姐夫说起过,这位风雅居士是个能人,背后的势力深不可测,所以,他的百花楼也开到了大清各地,就连京城都有,你们常在京城,应该有所耳闻才是!”

    “听二哥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镶黄旗翠花胡同那边还真有一家,过来过去的看到过,可惜我岁数小,我表姐管的严,还真的没进去过。今儿个可是沾了二哥的光了!”和珅小声的冲杨梦凡说道。那京城百花楼就在去福康安家的必经之路上,他只见过,还真没去过,倒也不算骗人。

    杨梦凡回头看一眼卿靖,回头冲和珅嘿嘿一笑,个中意思,仿佛只能言传。

    无论什么样的聚会,压轴的好像都是来的最晚的那个,仿佛去早了,就显得身价低了一般。本来说好要中午来的,杨梦凡接和珅与卿靖的时候却已是下午,和珅这才知道原来订货会的时间不知为何已经改到了晚间,坐上半天车,到地头时,rì头已经落山。

    杨梦凡是地头蛇,和珅他们跟着他,进入百花楼之时,发现宽敞的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仔细打量,肥头大耳一身锦缎的中年男子居多,年轻人也有那么十几个,全都打扮的贵气,骨子里透着自命不凡的架势,想来皆是这苏州城方圆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大家见了杨梦凡,一发拥了上来打着招呼,“二爷”长“二爷”短的,极尽巴结谄媚之能事,让人见之作呕。直到从大厅正中的宽敞台阶上了二楼,才有几个年轻人让和珅眼前一亮。

    只见二楼走廊之上,拥簇着一帮莺莺燕燕,围着三个男子。为首之人浓眉大眼,眸子中波光流动。身上穿着一件天青sè实地纱袍,腰中束着玄sè镶银丝腰带,配上他头上簇新的黑缎子面瓜皮小帽,乌黑发亮的粗鞭子自然的垂在脑后,让人一见,直觉神清气爽。

    他旁边那人,长的同样俊朗,笔挺的鼻梁,刀削般的脸颊,眼睛炯炯有神,只是嘴唇略微薄些,人中稍长,给人一丝yīn鹜的感觉。

    他的另外一边,是一名身穿锦衣,凤眼狭长的中年男子,长的与杨梦凡有些相似,却比杨梦凡多了份深沉内敛的气质,很有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两人低头说着什么,对旁边的一干女子视而不见。

    和珅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心说这位估计便是那洞玄子账簿之上记载的杨希凡了,只是不知道旁边那两位又是谁呢?

    “杨老二来啦,这几位是……?”嘴唇略薄的年轻人本来在逗弄着旁边的女子,见和珅他们上楼,眼睛在看chūn梅和卿靖的时候不为觉察的亮了一下。

    “孔公子,庄公子,大哥,你们来的可够早的啊!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美女是来自扬州瘦西湖畔的卿靖,你们是老去京城的,听说过‘一元茶馆’么,那就是她开的了。她身后这位小兄弟叫叶凡,是她的表弟,莫看丧着脸儿,那是天生的,说出话来喜人着呢!”杨梦凡将和珅也介绍给了那三人,接着又道:

    “至于这位俏丫鬟你们就别打主意了,小兄弟的心头肉疙瘩,看他那样,估计谁动跟谁翻脸。”

    “是吗?这么说我还来兴趣了,叶凡是?我是孔冥,你这丫鬟虽说上了点岁数,长的还挺漂亮,开个价,我要了!”嘴唇略薄的人原来叫做孔冥,说话的时候鼻孔冲天,瞥了杨梦凡一眼,一股子傲气。

    和珅想不到对方长的人五人六说的却不是人话,直接就踩自己的底线,猛一握拳,深吸一口气,发现还是无法压下怒火,正要动手之际,却听身旁卿靖笑道:“哟,想不到孔公子不但人长的帅气,还这么幽默啊——一个残花败柳的丫鬟而已,您这样的人中龙凤,才看不上呢!姐姐开茶楼的,认识好多美女,想要啥样的,一句话的事,保证让你满意。”

    “给我充姐姐?你配么?”孔冥一声冷笑,不屑的扫了卿靖胸脯一眼,又瞥一眼杨梦凡,“废话少说,开价钱,丫鬟让给我算没事,如若不然,立马给爷滚出苏州城!”

    “妈屄姓孔的你想找事还是怎么的?这是小爷带来的朋友,想耍威风,滚回你们知府衙门耍去,再说一句,信不信二爷马上给你个满脸开花。”和珅还没发怒,杨梦凡先不乐意了,笑脸儿猛收,一摆手,身后的jīng悍汉子一呼啦围了上来。

    “你动爷一手指头试试?”孔冥脸sè刷的一沉,身后同样围上来四五个jīng壮的汉子,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起来。

    和珅这个时候反而不生气了,抻着chūn梅和卿靖稍微退后了一步,想要作壁上观,乐得看他们狗咬狗。

    “老二!”

    “子归!”

    两声厉喝,分别从杨希凡和那位庄公子口中发出。

    杨梦凡不服气的看了自己的大哥一眼,还想说什么,被杨希凡一瞪眼,吓的低了头。孔冥也不服气,却好像有些惧怕那位姓庄的公子,张了张嘴,还是不甘愿的冲身后手下摆了摆手。

    “人家远来是客,难道这便是咱们江苏的待客之道么?”姓庄的公子又瞪了孔冥一眼,这才微微一笑,冲卿靖跟和珅抱了抱拳道:“子归心情不好,让你们见笑了。鄙人庄达,草字文远,这里给你们陪个不是,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这位是庄少保的二公子,你们既然是孟凡带来的朋友,就不是外人,所谓相逢一笑泯恩仇,咱们在这楼上闹生分,没的让底下那帮子老粗们看笑话!”杨希凡也笑着上前解释,又解开了和珅心头的一个谜团。

    原来是庄有恭的公子啊,难怪!

    有劝解的,自然就打不起架来。和珅歉意的看了chūn梅一眼,为了心中的大事,生生忍下了一口恶气,却将孔冥的名字深深的刻到了心里。

    “对了希凡兄,不是说介休范氏的范晓彤也来了吗?怎么没看到她呢?”庄达忽然问道,心中却想起父亲的嘱托,对于那位为了寻找钦差大臣,敢于私逃出门的范雯雯充满了好奇。

    “文远兄来的晚,方才还在这边的,站的累了,去里边休息了,说要等那南宫子墨来了才出来。”杨希凡笑了笑道,说完意味深长的瞥了孔冥一眼,惹来一声冷哼。

    孔冥也对那范晓彤有意,曾经托父亲上门提亲,不想遭到了拒绝,才知道范清洪已经将范晓彤许给了杨希凡,从此便对杨氏兄弟怀恨在心,只是惹不起老大,也不敢过分的惹老二,适才发作和珅,不过是适逢其会,让和珅受了无妄之灾而已。

    这事庄达明白的很,听孔冥冷哼,心中不禁暗叹,暗说烂泥扶不上墙,说的恐怕便是这孔冥罢。不想再让他难堪,转移话题道:“说起这南宫子墨了,孟凡兄,听说是你将他从码头上接回城的,觉得他如何?”

    “还行,挺jīng神的一个年轻人,两瞥小胡子长的有特点,浓黑浓黑的,像一个‘八’字!”杨梦凡当时急着将钦差大臣的消息告诉段成功,哪里留心南宫子墨来着,此刻听庄达问起,便捡着最让他印象深刻的说了。

    自己这个兄弟啊,三十多的人了,还是一点也不长进!杨希凡心中暗叹,瞪了杨梦凡一眼,冲庄达道:“来之前我去客栈见过那位子墨先生了,不愧是钦差大臣**出来的奴才,一举一动,颇有气质。未曾说话先笑三分,让人如沐chūn风。这样的人,想要从他手里沾便宜,恐怕难的很啊!”

    “难?钦差大人怎么了?不就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娃娃么?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何况一个奴才?既然来了咱苏州,我就不信,离了咱们,他能把生意做顺喽!”孔冥自旁边插嘴道,瞅杨希凡的眼神透着一股子不屑。

    “子归,不准胡说!”庄达轻叱了孔冥一句,接着道:“和大人是万岁爷钦点的钦差大臣,你这么说,难道是要怀疑万岁爷的眼光?幸好没外人,这话要传出去,对景儿就是杀头的罪过。你说是希凡兄?”

    和珅心中一禀,心说还是这位庄文远厉害,一句话就为孔冥消除了后患。

    “子归是直脾气,话糙理不糙,心还是好的,也想为咱们多争点利润么——那南宫子墨携着钦差大臣的威风,要是将那‘生花墨染’的价钱抬的太高,咱们的利润可就得往下压了。”

    “希凡兄说的是!”庄达点了点头,接着微皱眉头道:“这订货会的主意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居然按出价高低争夺销售份额,不跟那盐引的cāo作手法差不多了么?这是要挑拨离间,渔翁得利呀。所以么,我的意思是,咱们三家先商量出个章程来,先将份额分配好,争取将全部的份额都掌握在咱们手里……”

    “文远兄,希凡兄,实不相瞒,我们姐弟对这生花墨染也有兴趣呢!”和珅突然在旁边插口道。

    庄达看了和珅一眼,再看卿靖,发现她脸上笑意盈盈,毫无局促,想着京中关于那“一元茶馆”的传言,不禁一怔,忽的展颜一笑:“想不到姐姐对这‘生花墨染’也有兴趣,如此一说,倒让小弟难为了。这样,你是京城来的,我就替他们两家做次主,咱们公平竞争,各凭本事。生意么,剩者为王,小弟是不会让着你的!”

第九十六章 百花楼巧遇女红拂

    庄达的言下之意便是,参一脚可以,这个面子他给,至于能不能挣到份额,就得各凭本事了。。话说的婉转,实则霸气尽露,偏还不让人反感。

    和珅不禁对这个看起来刚刚二十出头的庄二公子生出了一份欣赏之意,心说若有机缘,倒不妨将其收在麾下——穿越回来也有好几个月了,从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到如今的钦差大臣,也到了该组建自己班底的时候了。

    chūn梅忽然面露忸怩之sè,凑到和珅耳边小声说了句,匆匆离开。和珅便拽着卿靖在走廊里找地方坐了。旁边有美女陪伴,加之戴的面具让他看起来非常普通,所以虽然穿的不俗,百花楼里的姑娘倒没有过来sāo扰他的。

    “兄弟,二哥够意思?”杨梦凡颠颠的跟了过来,一屁股挨着卿靖坐下,跟和珅表功,一边恼着脸挥斥跟过来的姑娘们,想来是想在卿靖面前表现一番,同时看了看左右,好奇问道:“你那俏丫鬟呢?刚才不是还在么?”

    “人有三急,这事玉皇大帝也得由着!”和珅呵呵笑道,接着道:“看那孔家公子,好像跟二哥你们不对付,不知是……”?

    “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也不撒尿照照自己那嘴脸!”杨梦凡不屑的道,接着将杨希凡跟孔冥结怨的过程说了一遍,末了看一眼卿靖,搓搓手道:“其实刚才那小子是给二哥脸子呢,瞧他那熊样,一副急sè坯子样,还想那范家小姐?哼,哪天惹祸了我,非找人废了他不可,也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长着几只眼!”

    听着杨梦凡吹牛,和珅微微一笑,冲着孔冥那边看去,发现那小子仿佛已经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不快,此刻被一群花枝招展,体态风sāo的女人们围着,如鱼得水,丢了这个搂起那个,摸摸这个**,拍拍那个的屁股,惹得一众女子轻呼痴笑不止。

    倒是个久经沙场的积年,胭脂粉阵中的能手!和珅心中评价了一句,对于他顿时轻视了许多,不再看他,将视线转到了杨希凡和庄达的身上。

    这二人同样立在女人群中,那些女人却不敢像对待孔冥那样横着身子往上凑,个个规规矩矩的绰手立着,不像陪chūn卖笑的姑娘,倒似名门闺秀般矜持,仿佛生怕一个不慎,引得两人反感一般。

    两人气度不凡,身后群女环侍,脚下名商富贾,谈笑风生,居然让人产生一种指点江山的大气感觉。

    这真是龙生九子个个不同,那庄达之于孔冥,杨希凡之于杨梦凡,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不过说起来,和珅倒觉得在这四个人里边,杨梦凡更加可爱些。

    “赛雪儿呢?今儿个这么大的场面,怎么不见她出来?”孔冥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杨梦凡便是一怔,见和珅与卿靖都看他,不禁赔笑解释:“那小子说的是这百花楼的头牌清倌儿,卖艺不卖身,弹得一手好琵琶,平素出面,必以纱巾遮面,从没露过真容,乃是咱这苏州城老少爷们心里神一般的人物,好多人yù一亲芳泽而不惜一掷万金,至今也没一个得手的——不过要我说,还是妹妹好看!”

    说了半天,末了来上这么一句,让卿靖听的扑哧一笑:“二哥又来取笑小妹了……赛雪儿是?要我说啊,长的未必多漂亮,不过是青楼女子惯用的把戏,专门针对你们男人的好奇心下手……”

    “表姐说的是,男人都是贱毛病,越是轻易得到的越不知道珍惜,越是得不到的,才越觉得有吸引力。”和珅附和了一句,将目光扫向大厅门口,“这位子墨先生好大的架子,一干人等他半天,居然还不来?”

    “好饭不怕晚,兄弟你着什么急啊?”杨梦凡笑道,瞥一眼卿靖,坏笑冲和珅道:“不是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么?正好你那俏丫鬟不在,不如去找个姑娘……你放心,今天的帐全算在二哥身上便是!”

    “行了二哥,你说点别的?你仔细看看,一个个的,浓妆艳抹挡不住额前眼角的鱼鳞细纹,胭脂俗粉,熏的人头晕,这样的货sè,兄弟自问好sè,可也瞧不到眼里。倒是你说的那个什么赛雪儿,让我有点兴趣。”

    “哟呵,小子口气不小么?先是在生花墨染上插一脚,如今居然敢对咱们苏州城的花魁动心思,你怎么不撒尿照照?”孔冥yīn鹜的声音忽然传来,想来是一直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就是,咱们孔爷还没得手的女人,凭你也想染指?可别逗咱们姐妹了!”孔冥往过踱步,旁边吊着他胳膊的一个女子yīn阳怪气的说道,惹得一众女子咯咯娇笑,却被杨梦凡一瞪眼,全都憋了回去。

    又被挑衅,和珅反而不生气了——为了自己的女人,赔上xìng命他都不会皱一皱眉头,为了个连面都没见过的青楼女子,他却觉得殊为不值。这么想着,他愈发瞧不起这孔子归,便扭了头,正好瞥见门口青翠的竹帘子被人一掀,南宫子墨昂首挺胸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打扮的年轻小伙子,个个jīng神焕发,给人一股朝气蓬勃的感觉。

    喧闹的大厅中顿时一静,少顷,便见庄达与杨希凡面带微笑,坦然迎了上去。孔冥也无心再理和珅,想要下楼,却又自矜身份,挪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卿靖听和珅说也要对那生花墨染掺一脚,虽知子墨便是和珅的奴才,却也要装装样子,站了起来,不想和珅居然没动,视线看着二楼的某个方向,不禁一怔,忙顺着和珅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四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为首两人一个端庄大气,一个娇憨可爱,只是没有见过,便觉奇怪,忙问和珅道:“大爷,这两人你认识?”

    两人自然便是范雯雯与范晓彤了。

    和珅一路微服私访,跟京城的联系一直不顺畅,尚不知道范雯雯为了他离家出走的事,此刻相遇,自然吃了一惊,都没听到卿靖小声的问话,喃喃自语道:“臭丫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来来来,子墨先生,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庄少保的二公子庄达庄文远,这位是苏州孔太尊(知府的别称)的公子孔冥孔子归。这位是内府大臣英廉大人的女公子,范小姐。这位是介休范氏,内务府广储司范清洪员外郎的女公子,范晓彤小姐。这位是京城‘一元茶馆’的老板娘卿靖小姐,这位是她的表弟,叶凡。”

    南宫子墨在大厅一干人的目送下,随着庄达杨希凡上楼。和珅此刻已经从初见范雯雯的惊讶中清醒过来,强压下将她叫到一边打问清楚的**,没事人似的跟在卿靖后边听杨希凡给大家做介绍。

    冲大家一一抱拳行礼,说着久仰的话,轮到卿靖与和珅的时候,南宫子墨却打千儿跪倒在地,朗声道:“奴才南宫子墨,见过卿靖小姐,叶凡表少爷。”此举一出,顿时将庄达与杨希凡孔冥惊呆了。

    卿靖开头还以为南宫子墨没有反应过来,心说你家主子戴面具又不是第一次,如今既然戴着面具,自然就是不愿暴露身份了,你小子怎么能……?忽见对方微微眨眼,再想他对和珅的称呼,顿时明白过来,不禁一笑道:“子墨先生快请起来,你这大礼,咱们姐弟可是受之有愧呢!”

    “两位是我家主子的好友,自然便是奴才的半个主子……要是让我家主子知道我目中无人,就他那脾气,非得家法收拾奴才不可!”南宫子墨见和珅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的随机应变得到了他的赞赏,心中不由大定,一边起身一边笑道,突然一拍脑袋,懊恼的面对范雯雯噗通跪倒,自抽了个嘴巴,哭丧着脸道:“范小姐,您这一扮上男装,奴才几乎认不出来你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回头可千万别告诉我家少爷,不然他要是知道我见了你居然不行奴才礼,非得大耳刮子抽我不可。”

    子墨跟了和珅之后,范雯雯仍旧去找过和珅几次,自然认得他,见到他后,自然万分惊喜,见他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样子,反而冲着和珅与卿靖行大礼,不禁心中恼火,俏脸儿如霜,小鼻子微微的皱着,此刻听他又如此说,怒火马上不消而散,大眼睛弯成月牙儿一般,俏声道:“滚起来,臭奴才,善宝哥哥呢,你不是跟着他吗?怎么没看但见他?”说着话往大厅门口看,仿佛和珅便在门口未曾进来一般。

    “主子让我把‘生花墨染’的生意开到江南来,自……”子墨本想说从扬州分手的,又不知道和珅如何编的瞎话,改口道:“早就分了手,奴才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这样啊……”范雯雯好看的眉头一皱,叹息一声道:“听那位杨先生说你要来苏州,我还以为善宝哥哥必定也跟着呢,想不到……我出来就为找他,怎么偏偏就是……”yù言又止的,长长的睫毛一眨,大眼睛里猛的泛上一层水雾。

    此情此景,要说和珅不感动,那绝对是矫情了。心一软,忍不住开口道:“这位范小姐,您口中的善宝哥哥莫不就是那钦差和大人?要是他的话,我倒可以将他的行踪告诉你!”

第九十七章 恶龟公恃勇逼良家

    “真的吗,你真的知道他的下落吗?”范雯雯的大眼睛猛泛异彩,呼吸急促,高耸的胸脯剧烈的起伏了几下,配上她那身男子装扮,显得别样诱惑。。

    英廉悔婚,因为和珅的发迹而被传的沸沸扬扬。庄达因为庄有恭的关系,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庄有恭甚至暗示他,见到范雯雯之后要多多示好,万一有可能的话,尽量把她拿下。那英廉是内府大臣,又是万岁爷眼前的红人儿,真能跟他结下秦晋之好的话,对于庄达的前途有益无害。

    他先还觉得父亲想的太多,那范雯雯为了和珅居然连离家出走那样的事都做出来了,他才不愿意去自讨没趣。

    可是当他看到范雯雯的那一刻开始,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在他心中蔓延,爱慕之情如同野草一般,在心田里,疯狂的滋生起来。

    所以现在范雯雯的表情深深的刺激到了他,一股子邪火猛然充满他的胸臆,得非常用力的呼吸才能克制下来。

    “和大人跟福三爷神龙见首不见尾,咱们盼了好久,居然没个影信儿,没想到叶兄弟居然知道他们的行踪,赶紧说说!”他顺着范雯雯的话说道,面带笑容,掩饰的非常好,外人根本就猜不到就在刚刚那短短的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居然动了无数心思。

    “咱们都是为了子墨来的,正事要紧,此地人多眼杂,这事儿咱们下来再说。”方才和珅一时冲动,现在见大家都是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心说福康安走了好几rì,按照商量好的,应该早就传出动静来了啊,怎么看他们的样子好像都不知道呢?他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不禁多了个心眼儿,拿话搪塞了过去。

    “卿靖小姐也是为那生花墨染来的?”南宫子墨听和珅如此说,心中不解,忍不住问道,话一出口便琢磨过味道来,不等卿靖回答,便呵呵一笑:“那还有什么说的?早知道小姐想做这生意,劳什子订货会也就不必开了,没说的,苏州的总经销商便是小姐的,谁也别想抢。”

    此话一出,人人变sè,和珅与卿靖都是人jīng,自然明白杨希凡与庄达他们想什么,和珅便拍了拍子墨的肩膀道:“你果然是重情义的汉子,不枉我在你家主子面前替你说好话——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再者我们姐弟也算不得强龙,你这么说,不是要将咱们架在火堆上烤么?这样,文远兄与希凡兄各得三成,我们与子归兄各得两成。都不是外人么!至于价钱上,做生意,无非就是图个银子,该怎么挣就怎么挣,别因私谊而废公事!文远兄,希凡兄,子归兄,你们看兄弟这么说可好?”

    庄达与杨希凡根本就没想到,明明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主动权居然变戏法似的突然到了和珅的手里,心中不服,不忿,却又没有任何办法——钦差大臣是当朝新贵,南宫子墨是他的奴才,看他对姐弟俩那副奴才样,根本就不会反对这个叫叶凡说的话。

    怎么办?庄达与杨希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里发现了一丝苦涩,不禁暗叹。杨希凡道:“再也没有想到叶兄弟居然跟和大人是朋友,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咱们还有什么说的,自然一切听凭叶兄弟做主就是。只是有一样,虽说子墨先生做的是生意,不过千万体恤着咱们挣钱都不容易,价钱上边,高抬贵手,让咱们兄弟们都赚个花酒钱。”

    “希凡兄说的没错,子墨先生,既然叶兄弟都说了,份额的事咱们就不挣了,就按他说的办,不过,价钱上么,就是希凡兄说的,务必高抬贵手……”

    和珅的分配方案其实很合理,所以庄达和杨希凡虽然心里百般的不自在,还是捏着鼻子认了。孔冥以庄达马首是瞻,自然不会反对,不过看和珅的目光却透着一股怨毒。

    生花墨染其实就是子墨制作出来的,一套流程胸有成竹,又有和珅大力支持,所以在扬州跟和珅分手之后,很快就从城郊找到了一户庄院,又托谢启坤与曹祥瑞寻找石墨货源,在他们的大力帮助下,不出三天,就做出了第一批成品。

    生花墨染早就传的神乎其神,谢启坤与曹祥瑞自然清楚,原是想让他在扬州先开间铺子出售的,不过他寻思着和珅与福康安去苏州寻段成功的晦气,便想过来帮忙,这才通过曹祥瑞,跟段成功取得了联系,整出了这么个订货会的主意。

    现在见变身为叶凡的和珅成功的接近了杨希凡,并且偶尔送来一个赞许的目光时,知道自己拿的主意没有出错,心中大喜,又没得到和珅暗示,便按照京中的销售方法道:“表少爷都说了话,文远兄,希凡兄,兄弟自然要给这个面子,这样,价钱上就以京城的做为基础,九两银子一支。这次我带来了一千支,就在运河码头上,等会交了银子,你们自己去取便是。”

    对于炒到数十两上百两的价钱来说,九两银子的价格,庄达他们还是感觉十分满意的,这事便算是彻底定了下来。

    此刻众人早就已经移步至一间门口挂有“怜他杨柳chūn深后,采得萍儿露下时。”对联的房内。孔冥拍了拍手,早有一个风,sāo,妩媚的老鸨儿领着七八个女子带着一阵香风行了进来,她手里捏着个大红的绣帕,边笑边道:“总算轮到咱们上场了,姑娘们早就等急了。”

    “是啊是啊,占了我的地方说话,孔爷等会儿可得好好疼人家才行!”老鸨儿旁边一名女子鸭蛋脸儿白里透红,淡妆薄施,扭着水蛇般的腰儿,一屁股挨着孔冥坐下,雪白的胳膊一伸,便已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怜彩儿,下边又痒痒了不是?艾妈妈,你也过来,挨着我坐。”孔冥容光焕发,不顾范雯雯等一干女人在场,便跟楼里的姑娘们调笑起来。几个在场的女人脸一红,范雯雯啐了一口,拉着卿靖和范晓彤离去,惹得孔冥愈加放肆,哈哈大笑了起来。

    便有一个姑娘端着酒杯凑到他旁边捏着他的脸蛋灌了一杯,用让人听了骨头能酥的嗓音娇声道:“孔爷就知道怜彩姐姐,咱们姐妹就入不得爷的法眼么?今晚我还就要陪爷,品箫弄玉,让爷比比,究竟是我的好,还是怜彩姐姐的好!”

    “自荐枕席啊?好样的,爷就喜欢你这sāo媚样儿,”孔冥兴致愈发高涨,指点着老鸨儿道:“再拉上艾妈妈,加上了怜彩儿,咱们今晚上四人行,让爷看看你们三英厉害,能不能胜了爷吕布胯下那杆丈八蛇矛?”

    “爷露怯了,那丈八蛇矛明明是张飞的兵刃,吕布哪有什么丈八蛇矛?”老鸨儿艾氏偏身坐在孔冥大腿上,笑着道。先头灌酒的女人也笑着附和:“就是就是,爷要自罚一杯。”

    “怎么没有?不信你摸啊……”孔冥嘻嘻一笑,一把抓住女人腕子往自己胯下探去,听那女人“呀!”的一声惊呼,愈发得意道:“你是‘月借眉痕秋淡处,香销心字夜深时’的月香?你不错,艾妈妈也是好的?艾妈妈,爱妈妈,你也摸摸看,其实女人么,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还能吸土,越是你这样的,我倒越是觉得舒服,倒比那黄花闺女儿还要会侍弄……”

    和珅本来以为那位神秘的赛雪儿要出来,不想进来一帮sāo媚入骨的浪货,想问问杨梦凡,见他也将头扎在一个女人高耸的胸脯上嘿嘿yín笑,不禁叹息,再瞅别人,就连那庄达,怀里都搂着两个绝sè佳人,只有南宫子墨,虽也与旁边坐的两位女子调笑,举止倒还庄重。

    他自己身边也有两个女人,不过姿sè要比其她女人要略微差些,想来是因为他脸上面具的缘故。这让本就对这种场合不太喜欢的他愈加烦躁,冲子墨使了个眼sè,装作内急,起身出了房间。

    门外红木栏杆旁边,范雯雯范晓彤卿靖说着什么,早就推说内急消失不见的chūn梅也立在范雯雯旁边,样子亲热的很。有了她在,和珅知道定能将范雯雯应付过去,还能打听出自己想知道的消息,见她们视线不在这边,便没过去,而是抻着随后跟出来的子墨悄悄下了楼。

    这个时候才有暇打量这百花楼,发现这楼果然名不虚传,收拾的整洁华贵:鲜红sè的红木栏杆,鲜红sè的木格子楼顶,上边悬挂着无数各sè彩灯,明晃晃,照的整个大厅流光溢彩。大小丫头龟公大茶壶穿梭于客人之间,送茶的送酒的赔笑的,楼上楼下忙个不停。酒香,肉香,脂粉香,加上不时传来的**歌声,构成了一个灯红柳绿的花花世界。

    好不容易出了大厅,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和珅一阵清爽,边往后院儿隐秘处走,边等着南宫子墨跟上来,想要问问他这两天的事情,经过一处厢房时,猛听桄榔一声,似乎打翻了什么东西,接着便听一个男人恶声恶气的喝骂声:“你这贱屄!被人戳烂了不要的玩意儿,还给老子弄什么清高?好好的赶紧褪裤子,让胡大爷好好爽一下,兴许在艾妈妈前边给你说句好话,来了百花楼,就别整天介浪着思量什么野男人!”

    接着便是女子的挣扎哽咽声,夹杂着低声的斥骂,然后便听听啪啪两声脆响,大概是男人抽了女人两个嘴巴,同时骂道:“装清高的贱蹄子,孩子都有了,接客都不肯,今儿个胡大爷非得摆平了你!”

    接着又是一番叮铃桄榔,门子忽然从里边打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从门内闯了出来,身后一个光着膀子的彪形汉子匆匆追出,边骂边踹了女子屁股一脚。女子踉踉跄跄站立不稳,噗通栽倒在南宫子墨与和珅的脚前,挣扎着爬不起来。

第九十八章 施援手和珅巧做人

    和珅最是看不惯这种逼良为娼的事情,何况对象还是一个有了孩子的年轻母亲,不禁抿嘴儿一乐,心中已是动了杀机。。

    “你娘的怎么这么横,她这身子骨儿,经的住你踢么?出了人命,就不怕吃官司?”子墨一边蹲身将女子扶了起来,一边愤怒的质问那位姓胡的汉子。

    姓胡的满脸横肉一颤,撇嘴道:“官司?她是我们百花楼买来的姑娘,卖身契俱在,打她如何,便宰了她,恐怕也不用这位爷cāo心?”

    “放你娘的屁,有卖身契便可打骂?信不信老子这就出银子买你,然后一刀一刀凌迟了你?”南宫子墨跟和珅时间不短了,骂人都如出一辙,别看长的文质彬彬,因为有底气,狠话一出,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

    和珅见南宫子墨出头,说的话也合自己的胃口,便微微退了一步,看他们交涉。

    那姓胡的汉子本来了喝了三两猫尿,醉眼迷离,此刻方看清南宫子墨与和珅尽皆穿着不俗,又听子墨说话底气,已知撞到了铁板,啪的自抽一个嘴巴,横肉一展,弥勒佛似的嘻嘻一笑:“小的没眼力,冲撞了两位爷,可别跟咱这样的一般见识。不过话说回来了,咱们是开行院的,吃的便是这碗饭,又不是义仓养老院,她不接客,光这么干养着她,总不是长久之计!”

    “当初说好的卖艺不卖身,你们百花楼逼良为娼,今儿个你还想……两位爷,救救小女子!”女人捋了捋乱发,苍白的瓜子脸上,大眼睛绝望的看着和珅与南宫子墨,一副凄切无奈的样子,“他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逼着我卖身接客……弹曲儿唱歌,我可也没少给他们挣银子……”

    她说着话便已哽咽,却被那姓胡的汉子打断:“卖艺不卖身那是你说,要怪,就怪你那死鬼男人,当初签卖身契,可是他按的手印——他急用银子,多得五十两也是好的!”

    和珅此刻已经听明白了,原来这位女子是被自己的男人卖到jì院的,为了多得五十两银子,居然在卖身接客的契约上签了字,心头猛的蒸腾起一股巨大的怒火,却不知道该对谁发泄,只是抿着嘴儿冷笑,双拳紧握,指甲深深的掐入了肉里。

    女子好像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事,听了姓胡汉子的话后,苍白的脸上猛然一愣,然后哇的恸哭起来,边哭边撕心裂肺的泣道:“老天呀,我咋这么命苦哟……姓段的,你个挨千刀的,当初我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你这个没良心的……”正哭诉着,一个粉雕玉琢的三四岁小女孩儿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过来,扑到她的怀里哭着叫娘,惹得她更是悲痛,呼一声“我苦命的儿啊,”再哭一嗓子,居然连气带委屈,晕了过去。亏得南宫子墨便在她的身后,见她身子后仰,连忙扶住了她。

    “唉——”一声叹息,如悲似泣,声音像黄莺一般清脆悦耳,偏又夹杂着看破世情的一丝沧桑。和珅从来没想过一声叹息便能传达给人如此复杂的情绪,好奇下匆忙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抹白影若白驹过隙,转瞬消失在二楼一扇敞开的窗户当中。窗户旁边再隔两扇窗户,乃是一道三尺多宽的楼梯,直达后院儿,此刻那艾妈妈不在里边陪着孔冥,居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台阶之上,正款款的下楼,径直奔和珅他们站立的方向走来。

    女子已经苏醒过来,感觉到男子的气息,苍白的脸上飞快爬上一丝红晕,慌忙离开了南宫子墨的怀抱,正好被艾氏扶住,一边替她整理乱发,一边絮絮叨叨说着:“我说岚希啊,跟你说多少次了,少沾胡老三那个鳖孙,他输了银子,再喝几两猫尿,不拿你出气拿谁出气?好了好了,别哭,没的让两位爷台瞅着笑话……”说着转脸冲胡老三啐了一口:“不长脸的狗东西,我说让你劝岚希是让你打她?外人见了不定以为咱们楼里多么腌臜下作呢?赶紧给老娘滚进去挺尸,省的戳在这儿丢人现眼!”

    说罢脸上翻书一般已是换成了笑颜,冲和珅与南宫子墨媚声道:“叶少爷,南宫大爷,内急怎么跑到后院儿来了……完事了?完事快回去,赛雪儿就要出来了,庄爷杨爷孔爷他们都等着你们呢……岚希,别伤心了,为了你那杀千刀的男人不值当,回去收拾收拾,等会上去给几位爷唱个小曲儿……两位大爷恐怕还不知道,单论唱歌的功夫,咱楼里的姑娘除了赛雪儿,没人能比的过岚希,那嗓子,啧啧,真是咬金断玉,字字珠玑,配上她吹得一口好箫,那才是绕梁三rì,余音不绝呢!”

    此刻岚希已经止住了悲戚,站在楼梯扶手旁边一盏南瓜灯下,听艾氏说的邪乎,和珅与南宫子墨同时拿眼打量她,见她身穿一身石青sè衣裙,二十三四岁上下的样子,乌发如黛,瓜子脸,细腰身,体态玲珑有致,面上不施铅华,眉毛稍粗,透着英气,瞳仁如墨,露着jīng神,挺鼻梁,薄嘴唇,虽无十分颜sè,却如邻家妹妹一般,着实耐看。

    当然,邻家妹妹只是相对于和珅的心理年龄来说。对于子墨,却觉得这个叫岚希的女子像个可爱的大姐姐,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中居然不知为何扑腾扑腾猛跳了几下,冲口道:“艾妈妈,你们开这百花楼,不就图个银子么?老子不拿身份压你,你且实话说说,这岚希一年包银几何?若是赎身,又需多少银两?别糊弄我,如此作贱人,老子瞧不下去。”

    “哟,瞧子墨大爷您说的,我可是拿岚希当亲闺女看的,怎么舍得作贱她?”说着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媚笑道:“大爷看上了她,是她的造化,养了她这么久,我不赚这昧心钱,包银八百两,若是赎身的话,三千两就行!你若手头紧,先出个定钱,一个月之内,我准保没人敢动她……”

    “三千两?”南宫子墨不禁倒吸了口冷气,却听和珅在旁边淡淡道:“三千两便三千两,喏,这是银票,看好了,记得一会儿把她的卖身契给子墨……走,岚希,从今开始,你是子墨的人了,没人敢再欺负你!”

    “等等……”岚希却突然道,看了看和珅,又看了看南宫子墨,决绝的道:“我说过,我只卖艺,不卖身!”

    “你个不要脸的贱货,人家给你赎身你不感激,还在这儿装清高,还想八抬大轿娶你是怎么的?也不想想,你一个被人戳烂……”胡老三被艾氏训了两句居然还没走,听岚希拒绝,不禁破口大骂,正起劲儿时,猛见南宫子墨脸sè铁青,暴怒的狮子一般蹿了过来,还没想明白是咋回事,便觉得恶风扑面,脸上重重的挨了一巴掌,直抽的他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直响,顿时愣住,半截话被生生抽了回去。

    “贱货贱货,你不过是个乌龟,很贵重么?再说一句,信不信老子立马让你挺尸!”南宫子墨也不知道今儿个是怎么了,一看到这岚希,便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发作了那胡老三一顿,又对岚希柔声道:“岚希姐姐,我不是要买你的身子,我只想买你个平安。天下青楼一般样,可有拿女人当人看的?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该为你的女儿想想?她还那么小,难道你愿意让她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然后步你的后尘?”

    岚希此刻方认真的打量了南宫子墨一眼,发现他浓眉下的大眼睛里,毫无平素所常见的**之sè,一股子真诚。再看和珅,面上虽无表情,眼睛里透着的也不像鄙夷,倒有股怜惜。心中不禁一动,点了点头,低声冲南宫子墨道:“你若真这么想,那……我跟你走……”

    艾氏早就笑吟吟的上前扶住了岚希的胳膊,恭喜道:“好闺女,子墨大爷能看上你,可是你前世的造化。如今你是她的人了,谁敢再动你,妈妈非揭了他的皮不可。咱这行当,最好的出路不就是找个好人家从良么?皇天菩萨保佑,你合了子墨大爷的意,rì后当个姨太太,可有的福享了……”好话一箩筐,一手挽着她一手拉着她的女儿,头前领着便上了楼。

    南宫子墨与和珅落在后边,见三人去的远了,子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主子,适才……求主子责罚!”

    “罚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能碰上你,也是你二人之间的缘法。都是男人么,我理解你,所以成全你。但只一样,既然看中了意,rì后无论如何,我不准你欺负她们娘儿俩——喜欢便去追求,得手要负责任,这才是一个爷们真正该做的事。”和珅淡淡说道。对于子墨,他很满意,所以,这样的事情,他乐得成全,不仅仅是收买人心,还因为从他本心,也很欣赏岚希那样自尊自重的女子。

    “谢主子成全,奴才……”南宫子墨方才还在提心吊胆,想不到和珅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禁又是佩服,又是感激,心甘情愿的跪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

    和珅听子墨说了这些rì子的经历,对于他这别出心裁的来苏州发展十分赞赏,夸了几句,又交代了一下今后的章程,这才吁了口气提高声音道:“行了,子墨先生,刚才艾妈妈不是说赛雪儿就要出来了么,咱们赶紧上去!”

    子墨明白和珅的意思,也提高了声音:“是啊,表少爷一表人才,没准今儿个拔了头筹呢!”

第九十九章 冠群芳美腿白胜雪

    两人说笑着顺着楼梯上楼,和珅这才发现,楼梯的出口往右一拐,就是方才那个叫怜彩的房间,不禁与子墨对视一眼,哑然失笑。。

    却发现二楼走廊悬空的地方,从高高的楼顶系着五彩的丝带,悬挂着一块丈许见方的平台。台面上铺着洁白如雪的长绒毛毯,毛毯上面堆满了五颜六sè的各式鲜花。平台与二楼走廊齐平,方才还在下边大厅饮酒作乐的人们,几乎全部都来到了二楼,围坐在栏杆的旁边,却没有任何喧哗的声音,个个引颈张目,全都仰着脖子,等待着什么。

    庄达与杨希凡他们也坐在走廊里,宽敞的走廊被屏风单独隔开,圈出大概有两三丈见方的一块地方,在整个拥挤的二楼走廊里,便显得十分特殊。

    这时和珅才明白为何这二楼走廊要做的这么宽敞了,原来如此,有种空中舞台的感觉,不禁对想出这个主意的人佩服不已。

    早有龟公看到了和珅与子墨,连忙哈着腰上前,恭敬的将两位请到屏风隔开的空间里,不及落座,便听孔冥yīn阳怪气的声音:“两位再不来,咱们都要派人去茅坑里捞人了——莫不是背着咱们,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老友重逢,说些私密话,用不着跟您孔爷汇报?”和珅现在还真的不想跟孔冥一般计较,软话顶了一句,自顾自挨着chūn梅坐了下去。

    “行了子归,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庄达瞪了还要还嘴的孔冥一眼,小声呵斥一句,又冲和珅和子墨道:“两位来的正好,赛雪儿马上就要出来,她平rì很少出现,出现也就是唱一曲,再迟些,怕真的就要错过了呢!”

    话音未落,猛听“叮咚”一声,不知是何乐器发出,便如天籁一般,让整个百花楼都是一静,便见楼顶处忽然洒落千万朵花瓣,纷纷扬扬,若大雪纷飞,又如蝴蝶蹁跹,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鼻,随着一段行云流水般的乐曲,一双光洁如玉的腿突然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上。

    “嘶——”的一声,众人同时深呼吸的场面蔚为壮观。和珅早就在乐曲响起时,便将视线挪到了楼顶,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心中赞叹: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双美腿啊——洁白如玉,不是那种细细的皮包骨头,反而浑圆结实,曲线优美,在白sè纱袍的掩映下,轻轻的晃悠着,悠闲而又充满了慑人的诱惑。

    随着秋千的缓缓降落,和珅甚至能看清楚她雪白秀气的脚丫,娇嫩的如同新生婴儿一般,十个脚趾上涂抹着粉红sè的丹寇,偶尔调皮动一下,就像十朵娇艳的花朵。

    这便是赛雪儿么?果然名不虚传!

    和珅心中再赞,将视线顺着对方浑圆的膝盖往上开去,洁白纱袍,遮不住她玲珑曲线,但见她小腹平坦向上,猛然一个高耸,显得突兀而又充满诱惑。双臂如藕,暴露在空气当中,怀抱一盏琵琶,皓腕轻舒,手指纤细如chūn葱,轻挑慢捻,流水般动听的曲儿就从她的手指间流泻而出。再往上看,秀发飞扬之中,一张脸果然被一副五彩斑斓的面具遮着,仅仅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开合间灿若星辰。

    恍然间又有呜呜洞箫声相和,和珅一看,却是那自己刚刚替其赎身的岚希,正俏生生的站在栏杆上边不知何时搭起的尺许见方高台上,凌空而立,美轮美奂。

    琴箫合璧,悦耳动听,和珅眯着眼睛,轻按节拍,在舒缓的音乐中沉醉了下去。

    琵琶声忽停,那赛雪儿清冷的声音忽起,唱的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声音自面具下发出,居然毫无闷感,脆生生如削金断玉一般。

    她刚唱完,素手猛挑琴弦,便听洞箫声忽止,岚希唱到:“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chūn归怎占的先?闲凝眄兀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声音果如那艾氏所说,绕梁三rì,字字珠玑,与赛雪儿不分轩轾。

    这是汤显祖《牡丹亭》里的句子,由赛雪儿和岚希共同演绎,配上美妙的音乐,让整个百花楼中人都听的傻了眼,不知是谁带头,哗哗的鼓起掌来,夹杂着“再来一曲,再来一曲”的呼声。

    “赛雪儿每次只唱一曲的,这些人又不是不知道!”庄达叹息一声,面上露出一股依依不舍的神态,被回头的和珅正巧看在眼里,不禁搭话:“真的只唱一曲么?那倒太可惜了,不行,我得试试!”说罢回头冲已经降至中间雪白羊毛毯上的赛雪儿朗声道:

    “赛雪儿姑娘是,我乃扬州叶凡,听闻你每次只唱一曲,可是真的?若是再想听你一曲,不知要付出什么代价?”

    “是啊是啊,我出银子,出纹银一千两!”

    “我出三千两!”

    “我出一万两!”最后一个声音发自和珅身后,不用回头,他都听出来是那孔冥所说,心说这小子还真是个纨绔,为了听首曲子,居然舍得花纹银万两,他老子一年俸禄加上养廉银,怕也没这么多?

    “好了好了,各位爷,赛雪儿每次只唱一曲,这是铁打的规矩,诸位都是老客,何必难为她呢?真想听,就让岚希再来一曲?”赛雪儿还未说话,艾氏已经走到了廊子边,说着面冲岚希吩咐:“爷们都想听曲儿呢,岚希闺女,你就再唱一首!”

    岚希唱的其实比赛雪儿一点都不次,闻言喧闹的众人都静了下来,俱将目光转向岚希,等她开口,却听一个声音突然道:“慢着!”忙去找那发声之人,见一个面貌普通的年轻人突然从屏风隔开的那处空间中站了起来,不由噤声,等着听他有何话说。

    岚希本要再唱,听到这句“慢着”也怔了一下,就听艾氏娇媚一笑道:“哟,叶凡大爷,您这是怎么了?不愿意听咱们岚希唱歌么?”

    说话的自然是叶凡,他微微一笑道:“岚希唱的自然是好的,箫也吹的不错,曲儿字儿如同天上落下来一般,透耳入心,听的人五脏六腑便汗毛眼儿里都透着舒爽,就只一样——”说到这里略略一顿,忽然笑脸一收,声音变的冷厉如刀:“我已出了银子给她赎身,你说让她唱曲便唱曲,拿老子戏耍是怎么的?嗯?”

    “这……”艾氏顿时语结,无话可说。场中多有惦记岚希之人,闻听和珅此言,同是一怔,嗡嗡的小声议论起来,无非便是打听他的出处而已。

    庄达和杨希凡忽的朗声一笑,杨希凡道:“怪道适才兄弟与子墨去了许久,原来是做那勾引犟仙子的勾当。”说罢便听庄达冲那岚希道:“难怪方才见犟仙子容光焕发,怎么,动了凡心?你瞧瞧我,哪点比不上子墨先生了?我就勾不上手,看来人与人之间,还真是讲究个缘分啊!”

    岚希脸上早已布满红晕,偷瞥一眼和珅,再看一眼傻笑的子墨,心里如同闯入了一头小鹿,噗通噗通乱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和珅忽的又是一笑:“行了,文远兄,希凡兄,子墨与岚希投缘,既然他认我半个主子,这点银子还不是小事?怕就是你们知道,也得chéng rén之美罢?艾妈妈,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赶紧把卖身契交给子墨!”说着转头冲那赛雪儿:“倒是姑娘,这一打岔,好像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啊!”

    赛雪儿眼睛猛的一亮,晃的和珅一阵眩晕,正自诧异,便听她咯咯一笑:“叶凡先生是?看你大展威风,还以为忘了奴家。既然你仍旧念着方才话题,那我倒要问你一问,想听我唱曲儿,你又能出的起什么代价?”说着玉指轻点孔冥:“孔少爷能出一万两银子,你呢?”

    孔冥不妨赛雪儿将话题引到了他的身上,兴奋的满脸泛光,蹭的站了起来,傲慢的扬起下巴,瞥了和珅一眼,用牙缝挤出来的声音道:“是啊,爷出一万两银子,你呢,比一比么?”

    “比银子么?不是我看不起你孔少爷,你还真的不是对手。”和珅冷笑一声:“别说一万两银子,十万两银子我也不皱眉头。不过,我倒要问你一句,你那银子从何而来?知府大人一年俸禄1一百零五两,禄米一百零五斛,加上朝廷给的养廉银,全算上不足五千两?”

    此话一出,孔冥顿时像被揍了一拳,脸sè铁青,剧烈的喘了几口粗气,恶狠狠的瞪了和珅一眼,重重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意思是说当一任知府,就算不使劲刮地皮,也得有十万两银子入账。苏州乃是要缺之州,繁华比之京城都逊sè不了多少,孔传炣身为知府,银子绝对有的是。不过,那都是私底下的事情,谁敢摆到台面上来说?和珅抓住这个把柄,果然说的那嚣张跋扈的孔冥无话可说,这才暗暗冷笑一下,重新面对那赛雪儿道:

    “孔少爷方才说他出一万两银子,姑娘问我出多少?方才说了,莫说一万,十万银子不过小数目——钱乃身外之物,看花在什么地方,花的值不值。你说你唱的好听,我觉得岚希并不比你逊sè。你长的好看?戴着面具我也看不到。好,就算你好看,看到了吗?这是钦差大臣送我的婢女,已是我的女人,你觉得你一定就比她漂亮?”和珅指了指chūn梅,冲赛雪儿一笑,“不过就是弄的神秘而已,摘了面具,兴许你不如她多矣,就敢红口白牙要银子?”

    自赛雪儿出现在百花楼以来,还从来没有人用这样轻挑的语气跟她说过话,和珅话音未落,众人已是喧哗起来,有附和的,有鄙夷的,更有为赛雪儿打抱不平的,一时间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个来自扬州其貌不扬的小子。

    蓦听一声轻咳,若仙音一般,喧哗顿止,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场中的赛雪儿身上,支愣起耳朵,听她如何!

第一百章 听悲曲和珅暗伤神

    “叶凡先生好厉的口!罢了罢了,您先生说的不错,钱财者身外物也,奴家不过一jì者尔,如此矫情,难怪惹您笑话。。”赛雪儿淡定的说着,口气中听不出喜怒哀乐,仿佛再说别人的事情一般,话音一落,皓腕轻抬,抬头看向二楼窗外阑珊的灯火,素手挑弦,轻轻唱到:“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chūn榭,落絮轻沾扑绣帘……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rì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有谁?试看chūn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chūn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一曲终了,她忽又重复吟道:“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chūn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怔怔的,居然迸出泪花来。

    随着赛雪儿落泪,一众女子,个个伤神,便是那艾氏,神情也是悲凉,眼睛眯着,泪花闪动。庄达为首,男人们眼睛里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怜惜,气氛一时间变的十分沉闷。

    赛雪儿的嗓音清幽中透着低沉,柔柔的,像sāo在人的心上,配上那伤感的唱词,和珅听的如痴如醉,想着福康安,想着曹雪芹,更想起棠儿,想起伍弥氏,想起王思雨,想起所有跟自己有关的女人们,如入迷境,良久,猛然睁开眼睛抚掌叹息一声:“唱的好,这唱的是《石头记》里的葬花词?‘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埋香冢飞燕泣残红’(红楼梦第二十七回的回目)!你居然见过这部书?芹圃先生大才,玄机暗藏,一语成谶,结局早定,实在引人叹息——‘自古红颜多薄命,’,女命如此,‘情’之一字又何尝不是?姑娘此曲实在大妙,我也有一曲相赠……”

    说罢他不看对方,轻轻闭上眼睛,慢慢回忆着轻声唱到:“爱怎么做怎么错怎么看怎么难怎么教人死生相随,爱是一种不能说只能尝的滋味试过以后不醉不归,等到红颜憔悴,它却依然如此完美……爱是一朵六有天飘下来的雪花还没结果已经枯萎,爱是一滴擦不干烧不完的眼泪还没凝固已经成灰,等到情丝吐尽,它才出现那一回,等到红尘残碎,它才让人双宿双飞啊…有谁懂得个中滋味,爱是迷迷糊糊天地初开的时候,那已经盛放的玫瑰,爱是踏破红尘望穿秋水只因为,爱过的人不说后悔……”(《神雕侠侣》主题曲《天下有情人》)

    唱着这首深深印在心中的后世歌曲,他的脑子里一片乱麻,鼻子一酸,忍了数忍,还是有一滴眼泪滚了下来。

    “爱过的人不说后悔?”范雯雯泪眼早已迷蒙,痴痴的问了一句,叹息一声:“这词儿写的真好,好像是给我写的一般!”

    与她同样表情的又岂止一人?

    和珅的嗓子未必多么优美,难得的是这词写尽了爱情的真谛,偏又不像时下词儿般晦涩难懂,通篇白话,顿时引发了无数人的共鸣。便听那赛雪儿悠然一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叶先生这词儿不知是谁所写?金人元好古若重生,必定引为知己啊!奴家佩服万分,盼先生引见!”

    说着话她从那秋千之上轻轻跃下,盈盈冲和珅一拜,双目之间,满是期盼之sè。

    孔冥一看和珅又出了风头,心中恼恨,只觉在这苏州叱咤多年,碰到他后居然处处吃瘪,忍不住狠狠握了握拳头,噌的站了起来,一手拉怜彩,一手拉月香,顺势叫那艾氏:“狗屁的情情爱爱,大老爷们穷酸唧,不是爷‘吹毛求比’,还不如爷唱的好听,艾妈妈,天不早了,走,咱们回房,爷给你们唱《十八摸》去!”

    怜彩便是一声娇笑道:“孔爷又露怯,哪里是什么‘吹毛求比’分明是‘吹毛求疵’么!”

    “小sāo,蹄子,你知道个屁?什么‘吹毛求疵’?分明便是‘吹毛求屄’嘛,不吹,怎么求?等会儿我就求你的……”孔冥说着嘿嘿一笑,旁若无人的拽着三个女人出了屏风隔出的雅间,经过和珅时,不忘狠狠瞪了一眼,复又长笑一声,这才离去。

    “子归兄真xìng情也!”庄达笑着说了一句,又道:“赛雪儿姑娘居然唱了两首,叶兄弟还多赠了一曲,今rì真是不虚此行了……**苦短,反正赛姑娘看不上咱们这腌臜货,都散了……‘金风玉露一相逢,’才胜却人间无数么!”

    听他篡改名词,众人顿时发出会心一笑。

    和珅见那赛雪儿仍旧保持着下拜的姿势,目光亮彩一般,灼灼的盯着自己,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索xìng道:“那作词之人,便是不才在下了,赛姑娘想来失望至极?”说罢呵呵一笑,再不看她。却听赛雪儿喃喃说了句什么,再看时,发现她已顺着秋千升上楼顶,从一处打开的空洞中消失,不禁暗笑一声,不再想她。

    赛雪儿既走,众人一哄而散,各自搂着相好的姑娘寻地方‘金风玉露一相逢’去也。

    有范晓彤在场,杨希凡自然不会去学庄达与孔冥。杨梦凡因为卿靖的关系,更不愿自曝其短。和珅自不必提,别说chūn梅范雯雯都在,就没她们跟着,他对于jì院这种露水情缘也不感兴趣。

    场中便只剩下了他们几人,顿时显得冷清了许多。

    和珅今晚成功的为自己的假身份造了声势,正要领着chūn梅离开,那杨梦凡已经欺了上来,拍着他的肩膀哈哈笑道:“想不到叶兄弟这么厉害,能让那孔冥吃瘪,瞧着还真是解气。走,咱们吃酒去,交到你们姐弟这样的朋友真是痛快,咱们今晚来个不醉不归!”

    “孟凡说的不错,子墨先生,卿靖小姐,叶凡兄弟,今儿个可真是开心。走,咱们再开个包间好好吃酒……”杨希凡也道,和珅却是一笑,看了子墨与低头站在他旁边的岚希一眼道:“子墨与岚希恐怕去不了了,白牡丹终于见着了吕洞宾,**一刻值千金,再要叨扰,人家该不乐意了!”

    杨希凡哑然失笑,“倒是我的不是了,子墨先生,岚希,你们请便,咱们再生拉硬拽,还真就成了恶人……”说着话,忽见楼下自己贴身长随匆匆进来,忙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长随瞅了瞅旁边众人,凑到杨希凡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便见杨希凡面sè微变,忽道:“好了好了,你先下去等着,”说着冲和珅与子墨卿靖道:“不好意思了诸位,家中出了些事情,我得去处理一下……子墨先生,岚希小姐,改rì我专摆宴席,今儿个在场的都叫上,喝你们的合欢酒……孟凡,替我好好招待贵客”说着又对范晓彤和范雯雯道:“实在是不好意思了,两位若是就走,我找人送你们,若是还要耍会儿,等会让孟凡送你们,我得先去了。”

    “希凡先生且去无妨,我们姐妹好不容易遇到卿靖姐姐与叶凡先生这样有趣的人,自然是要陪着他们不醉不归的!”

    “是啊是啊,杨大哥快去忙你的!”范雯雯也附和一句,大眼睛却没离开和珅,眨啊眨的,仿佛有什么难解的谜团困惑着她一般。

    杨希凡一笑,冲和珅与子墨等拱手告辞不提,那杨梦凡早就将旁边伺候着的龟公唤了过来,吵吵嚷嚷的吩咐开包间,上好酒好菜。

    和珅前世今生,最是讨厌酒场应酬,心中又琢磨那杨希凡为何匆匆离开,加之穿越后酒量大减,实在无心再饮,好话说了一箩筐,才算是将那杨梦凡应付了过去。那范雯雯却说什么都不让chūn梅走,非拽着她吵吵着要秉烛夜谈,眼睛还不时的往和珅身上扫。

    chūn梅看看她,再看看和珅,一副无奈的样子,惹得和珅一笑道:“你们是京城旧识,难得在江南相遇,也算缘分,就留下陪着范小姐,明儿个再回驿站不迟。”

    chūn梅点了点头,陪着杨梦凡和范晓彤他们将和珅与卿靖送下楼去。楼上便剩下南宫子墨与岚希两人。

    南宫子墨瞅一眼低着头的岚希,突然一阵心慌,从怀里摸出两张银票递给对方道:“这是给你的体己银子,孩子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给她买点好吃的。今晚你且在这里,明儿个我寻个宅子,再来接你,顺便拿你的卖身契,好歹不用再受那些人的腌臜气。天不早了,我先走……”

    岚希突然抬起头来,已是眼眶通红,眼泪盘旋,盈盈的盯了南宫子墨良久,突然脸上浮上一丝红晕,重又低下螓首,用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声音低声道:“你真的只是可怜我就花那么多银子……我长的不漂亮?”

    “银子是叶先生花的……”南宫子墨心中像闯入一群炸了营的野马,双手颤抖,愈发局促不安,结巴着道:“姐姐漂亮……我心里……我……我只是别人的奴才,配不上姐姐……我……”

    “叶先生花钱也是冲你,你是好人,叶先生也是好人……”岚希眼中的泪珠终于还是滚了下来,一滴一滴,仿佛落在南宫子墨的心头,“你是奴才,我不过是jì女罢了,又比你高贵到哪里?女人落到这一步,还有什么挑剔的?你已经赎了我,我就是你的人,我们娘儿俩都是你的人,以后给你当奴做婢,只要你善待我女儿,怎么都成。”说着话,心中已是下定决心,眼睛一闭,一头扎到南宫子墨怀里,颤声低呼“……今晚……今晚便带我走……这地方,我多待一会儿都觉得憋闷……”

    南宫子墨如在梦中,颤颤巍巍的伸手轻轻抚摸岚希乌黑如墨的秀发,梦呓般说道:“这是真的么?姐姐不嫌弃我的身份?我……你的闺女便是我的闺女,今后要有对不起你们娘儿俩的,不用你说,老天爷打雷……”

    岚希身子一颤,抬手按住了南宫子墨的嘴,“别瞎说,我信的及你……我跟了那死鬼男人四年,都不如你今天这一句话,就现在死,我也值了!”

    “说起他,究竟是因为什么,他才……”南宫子墨yù言又止,心中愤怒不已,拳头捏的嘎巴作响。

    岚希已是止住眼泪,闻言喟然长叹:“还不是那劳什子仙人膏么?吸了它,好好的大活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莫说我这个老婆,便是孩子,也早就丢到脑后了……”

第一百零一章 旖旎夜善宝陷险境

    和珅与卿靖出了百花楼,已是亥末子初时分。。虽是南方,迎面吹过一阵小风,吹动身上薄衣,依旧是透骨的寒冷。街上行人早散,上弦月早已升起,月明星稀,照在青石板铺就的干净街道上,耳边传来琴声叮咚,箫声阵阵,夹杂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显得空旷的长街愈加寂寥。

    外边杨梦凡找来的马车依旧等待着,见二人出来,与其他车夫聚在一起摆龙门阵的车夫慌忙迎了上来,躬身侍命。上车时,卿靖却拽了拽和珅的袖子,低声道:“这么晚了,一个人坐车……我……我怕……”

    借着灯笼发出的柔和光线瞧去,她的脸上此刻哪里还有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嘴巴扁着,小脸儿通红,看的和珅一笑,脑海中猛然掠过后世的某个场面,不禁点了点头:“怕还不好说,跟我坐一辆车便是了。”说着话搀住她的胳膊,扶着她先上了车,这才纵身跃上。

    车厢宽敞,坐两人绰绰有余。上车后和珅发现卿靖紧靠着右边坐着,便在左边坐了,这才放开门帘,吩咐车夫赶车。

    门帘一放,车内猛的一暗,便听车夫“驾——”的一声长喝,皮鞭虚空一甩,发出清脆的“啪——”声,车轮滚滚,已是往前行了起来。车厢内密不透风,闻着卿靖身上发出的幽香,和珅只觉浑身一阵燥热,不禁将旁边窗户的帘子掀了起来。

    “那个范雯雯老看你,不会是看出什么破绽来了?”卿靖也不知道方才为什么要跟和珅同行,此刻觉得气氛尴尬,便没话找话。

    “你都知道了?chūn梅是怎么跟她说的?”和珅对这个问题其实挺关心,顺口问道,接着又问:“她没说为啥跑江南来吗?一个十六七的毛丫头,出门在外的……那个介休范氏的女公子又是干什么的?她俩怎么走到一起了?”

    “我就问你一句,倒引出你这么多问题!”卿靖扑哧一笑:“放心,chūn梅机灵着呢,说原来是跟着钦差大臣的,遇到了你,被送与你做奴婢……这丫头也真是好样的,为了找你,连家里都没说,偷偷就跑了出来,幸亏在德州码头上遇到了那个范小姐,不然一路南行,指不定出什么岔子呢?至于那介休范氏嘛,我跟着孟蟾久了,倒听他说起过,乃是皇家扶持的皇商,打从康熙爷时期就跟朝廷做买卖了,家大业大,富可敌国,本是一等一的家族,这些年不知道因为什么,居然开始走下坡路,大半的生意,倒是都由这个叫范晓彤的打理,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才女。前头没见过,我还以为长的不定啥样呢,想不到今rì一见,居然这么漂亮,可惜了……”

    和珅知道卿靖可惜什么,叹息一声道:“要不说‘红颜薄命’呢,那杨希凡比她大了至少十多岁,长的还行,说话办事也挺稳重,偏偏却是段成功的小舅子,眼瞅着就是……她父亲将其许配给杨希凡,估计也是出于利益上边的考量,这一受牵连……唉……”

    卿靖虽然对于和珅他们此行的目的不完全清楚,大体上也知道一二,闻言跟着和珅叹息一声道:“是啊,自古以来,女人便是这样,好了未必有功,出了差池,便是罪大恶极。真要如你所说,虽然未必送命,在她们范家,恐怕也就再无容身之地了……你说,什么时候女人才能像你们男人那样呢?”

    “女人也有厉害的,比如那武周武瞾(zhao),一代女皇,能让男人羞愤死!”和珅顺口道,心说到了后世,女强人多的是,女权运动搞的轰轰烈烈,别说男女平等了,男人的地位在某些时候甚至不如女人。

    “武则天?别忘了她当皇帝时人们说啥,‘母鸡啼鸣,家败人亡’,好听的么?我也就是想想罢,大爷您……”

    “行了,什么大爷不大爷的,以后没人的时候,叫善宝就是,整天大爷的叫着,我都觉得被叫老了!”

    卿靖咯咯一笑道:“你才多大,就老了?那我这样的不得自杀去?正是龙jīng虎猛的时候,晚上折腾的……今儿个chūn梅不在,我看你怎么……”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话题实在暧昧,连忙住口,却已不及,只觉脸颊发热,幸好车内黑咕隆咚,慌忙低下头,再不敢出声。

    和珅比不得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本是平常男子,穿越以后,又正是年轻火力壮的年龄,听着卿靖这似调笑又若勾引的话头,同乘一车,不免小腹生火,身上愈加燥热,便打着窗帘,也有浑身冒汗的趋势,心知略一伸手,便可摸到身边佳人,对方出身,恐怕未必会反抗,没准儿半推半就之下……想到情热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身下更是支起了帐篷,口干舌燥道:“姐姐还不一样,那孔冥说了,‘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姐姐独身一人……”

    “自从京城别过孟蟾,我可不就是独身一人了么!”卿靖是过来人,自然察觉了和珅的异状,心中腾腾乱跳,脸似火烧一般,只是不知为何,却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说完自己都愣住了,脑海中浮现高杞的身影,想起自己与他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忍不住喟然叹息一声。

    “唉……”

    声音不大,听在和珅耳边,却犹如惊雷,悚然而醒,心里边抽了自己无数个嘴巴,深呼吸一口,正sè道:“是啊,如今这个年代,没有男人做靠山的女人,就如浮萍一般,越是美丽,越是命苦——方才……对不起!你与孟蟾……再相见不知何时,反正刚才情动,我也叫了你姐姐,干脆,你就真的做我姐姐,有我这么个兄弟,别人就算想欺负你,怕也要掂量掂量。”

    我与chūn梅,也差不了几岁,你就这看不上我?情动?情动能中途而止?卿靖心里忍不住一酸,忽的又想:他要认我做姐姐,莫非心里其实也是喜欢我的,只是碍于孟蟾,这才要用姐弟的名分抑制心魔?

    黑暗中,她的眸子明暗不定,想到高杞,突然一阵懊恼自责:孟蟾对我这么好,我却在这里想东想西,难道我真的是那不知廉耻的女人?暗暗咬了咬下唇,强笑一声道:“做大爷的姐姐,我怕高攀不上呢?”说着话,心中控制不住的生出了一丝失落。

    “我就是个普通人,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就这么定了,今后你便是我姐姐,我便是你弟弟,谁敢惹你,先问问老子同意不同意!”和珅很庆幸自己能够悬崖勒马,说完这些,浑身一阵轻松。

    “你真的不嫌弃我的出身?真要认……”卿靖听和珅说的肯定,好似不是在开玩笑,忍不住又再确定一次,只是,话未说完,便猛然感觉车身剧烈一震,前方马匹一声嘶鸣,车厢猛的一晃,身子一歪,不受控制的跌入了和珅的怀里。

    这一下变起仓促,待到两人反应过来时,车厢已经歪倒在地上,和珅躺靠在车厢的侧面,怀中温香软玉,香气扑鼻,入手皆是绵软,却根本没有其他的心思,只有一个想法——究竟出了什么事?

    “好汉爷饶命,我就是个车夫,我……呃——”车夫惊慌的声音忽止,四周陷入一片难捱的寂静,静到车厢中两人剧烈的心跳都听的清清楚楚。此时此刻,便是傻子,也知道出了何事。

    和珅心中一紧,脑子飞速的转动着,突然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卿靖推开,活动了下四肢,发现并无受伤之处,扶着车顶站了起来,顺手从腰间将上次救过自己一命的火铳握在手中,撩开车厢门帘钻了出去。

    车厢外,围着七八名猛着面的壮汉,月光之下,风吹黑衣,猎猎作响,如同七八个噬魂的幽灵,眸光如刀,全部将视线汇聚在和珅的身上,配上月光下,寒光闪闪的长刀,以及车厢旁倒在血泊中的骏马与车夫的尸体,血腥扑鼻,气氛凝重肃杀已极。

    和珅浑身的肌肉绷紧,回头看一眼身后,发现另外两辆拉着卿靖丫鬟的马车居然并没跟在后边,长街之上,空空荡荡,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绝对是针对自己来的了!和珅原还抱有一丝幻想,此刻不翼而飞,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sè,冲那些黑衣汉子朗声道:“诸位受何人指使?摆下这么大的阵式来见,还真是瞧的起叶某了!”

    “姓叶的,怪只怪,你好不好的非要得罪咱们孔少爷,黄泉路上,也好让你死个明白,纳命来!”

    “想要老子的命,得问问它答应不答应!”和珅猛一抬手,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发话的黑衣人,咬着银牙道:“谁敢动,老子先送他见阎王!”

    和珅拿着火铳的手原本背在身后,此刻突然抬起,一众黑衣人借着月光看的清清楚楚,不禁同时一怔,俱将目光看向中间发话之人,心说当初来的时候,可没说对方手里有这种要命的东西啊。

    为首黑衣人也是一愣,牢牢的盯着和珅手中的火铳,忽的仰天一笑:“难怪这么镇定,原来还有这玩意儿——不过,这东西只能开一枪?一枪过后呢?识相的,把枪放下,我放过女人,赏你个全尸。若不然,哼……”

    他说着话,缓缓往前迈了一步,目光如刀,冷冷的道:“有本事,尽管开枪,看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刀快!”

    和珅想不到这人如此胆大,不知道对方是有所依仗还是怎么,心说若此人武功与棠儿chūn梅她们仿佛,还真的没把握一枪将之毙命。退一万步,就算真的打死了他,旁边那些人可也不是善予之辈,瞅他们眼神,便不是当初德州遇到的那些狗腿子们可比,不禁后悔,不该将chūn梅留给范雯雯,让自己陷入了现在这样的险境,同时暗暗忧心,心说,难道今天真得交代在这里?心cháo起伏,握枪的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 明月夜仙子下凡尘

    不是和珅胆小,普通人,任是谁,此情此景也得吓的尿裤子。。他就是凡人一个,虽也杀过人,那是以强欺弱,如今生死关头,能好模拉样的举枪站着,已属难得。

    那对面黑衣汉子却是对战经验极其丰富,一双厉眼,无片刻离开和珅周身,早就发现和珅握枪之手轻轻晃动,心中冷笑,蓦然一个拧身错步,在和珅尚未反应过来时,已经绕开火铳,欺到了他的近前,四目相对,中间仅有半尺不到的距离。

    变起俄顷,和珅下意识扣动了手中的扳机,便听“砰”的一声轰天介震耳巨响,手臂一颤再一麻,已被对方捏住了膀子,火铳再也拿捏不住,啪嗒落在地上,只觉大势已去,额头冒汗,却不甘心就此束手,抬腿用膝盖去撞对方下yīn。

    大汉早有提防,抬腿就迎了上去,就听“咔”一声骨头脆响,和珅只觉膝盖撞上铁锤一般,钻心疼痛瞬间传遍全身,银牙猛咬,疼的嘶嘶直吸冷气。

    蒙面汉子知道,被自己这七成力道一撞,对方的膝盖即使不碎,也得裂开几瓣,见和珅只是疼的呲牙咧嘴,却不叫嚷,心中也自佩服,反而不再急于杀他,开口道:“看你是条汉子,有什么遗言,交代一下,只要不过分,我尽量满足你!”

    和珅带着面具,无法看到脸sè,不过,膝盖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整个脸都扭曲起来,听对方如此一说,心知自己跟对方差的太远,不由一阵悲凉,嘶声道:“想不到大风大浪我都闯过来了,今天却要死在你的手里,”顿了一顿,努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没说的,要杀便杀,你若真是汉子,放过我姐姐,即使做鬼,我不怪你!”说罢圆睁了眼睛,毫无所惧的迎着汉子的目光。

    “你真不怕死?”蒙面汉子暗暗称奇,被和珅盯的居然闭了闭眼,一阵懊恼,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本劫后余生之人,死又何惧?”和珅道,心头却恍然间掠过无数熟悉面孔,暗叹一声,挺了挺胸道:“少罗嗦,来!生的时候没看到,死的时候,老子得看清楚!”

    这话说的着实爷们气概十足,便是那一干围着的蒙面汉子也暗暗伸大拇指,为首之人,忽的松开抓住和珅的膀子,退后一步,抱拳打了个躬,沉声道:“这刀名唤秋虹,乃是吹毛断发的宝刀,在下受恩主所托,不得不为,得罪了,定给你个痛快!”

    “要杀我弟弟,干脆连我也杀了罢!如若不然,钦差大臣驾前,我定会将今rì种种一一陈诉,天涯海角,也要将尔等捉拿归案,枭首示众!”卿靖的声音突然传来,和珅回头,发现不知何时,她已从车里钻了出来,此刻昂首挺胸的立在自己身后,月光照耀之下,俏目圆睁,满脸的坚毅之sè,居然毫无惧意,不由感动,颤声道:“姐姐,他已答应放你,赶紧走,莫要空丢了xìng命!”

    “说的是,你走,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虽不是君子,却也说话算话——钦差那里去告状也由的你,我纵横江湖多年,昔rì……不过是个rǔ臭未干的毛娃娃罢了,怕还奈何不了我。”

    蒙面汉子自负的一笑,单刀一摆,做了个请的手势。卿靖非但不为所动,反而闪身站到了和珅的前边,仰着下巴,轻蔑的看着对方:“莫欺老娘是女人,要杀一起杀,皱皱眉头,不是爹生娘养的!”

    “你……?好好好,好一出姐弟情深,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们!”蒙面汉子眉头一皱,单手挽出一个绚烂的刀花,猿臂一伸,举刀挥了下去。

    月光下,但见寒光闪闪,那如亮银一般的钢刀,携带无与伦比的杀机直劈而下,由于速度太快,与空气摩擦,居然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和珅来不及多想,忍着膝盖上的剧痛,一把将挡在前边的卿靖甩到一边,目视着刺目的刀锋,银牙猛咬,嘴角抿起,绽放出一缕微笑。这样的微笑,只有在他自己动了杀机的时候才会自然浮现,此刻却露了出来,不知道他是恨极了蒙面汉子,还是恨极了那该死的命运。

    刀风呼啸,天地间仿佛也被这爆裂的一击动了颜sè,一片乌云突然涌来,瞬间掩住了明月,四周顿时一暗。和珅一拽之力用上了吃nǎi的劲儿,卿靖轻飘飘如在云端般摔飞出去,人在半空,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流下,已是闭了眼睛,不忍看和珅身首异处的惨状。

    眼看惨剧不可避免,和珅心里都生出了一份无奈之感,却见眼前蓦然爆出一轮灿烂的光华,同时耳中传来“呛啷”一声脆响,下意识的一闭眼睛,待他再睁眼时,发现对面蒙面汉子不知何时已经退出了将近一尺多远,在自己与他之间,一名身穿雪白纱袍的女子俏然而立。乌云散去,四周突然一亮,便见她乌发随风飘扬,雪白的袍子随风招展,露出下身光滑如玉的修长美腿,月光下,发出洁白而又圣洁的光芒!

    这是……?和珅心中一动,来不及庆幸死里逃生,开始疑惑起来。

    “砰——”重物落地的声音夹杂着一声痛呼,然后便是惊喜的声音:“你还没死?太好了!”

    和珅方才想起卿靖,急忙转头看去,见她狼狈不堪的半仰在地上,脸上却挂着喜极而泣的眼泪,连忙问道:“没摔坏?”

    卿靖差点被摔散了架,此刻却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双手撑地,强忍着起身奔到和珅身边,一伸手,就把和珅搂在怀里,呜呜痛哭起来,边哭边道:“你怎么那么傻……呜呜……我以为……呜呜……”

    和珅腿上受伤,被卿靖一带,便觉膝盖处万根钢针穿刺一般剧痛,身子一软,一头扎在卿靖软绵绵的怀中,又疼又闷,心中却感动的无以复加,什么都不想,猿臂轻舒,已经环住了对方稍显丰硕的腰身。

    “你不是百花楼那赛雪儿吗?为何阻碍我等办事?你究竟是什么身份?”耳边忽然传来蒙面汉子的质问声,话音未落却咳嗽了两声,显得有些中气不足的样子。和珅连忙挣开卿靖的怀抱,回头向那汉子看去,见他握刀的手垂着,虽看不到面上神sè,想来适才已在赛雪儿的手下吃了暗亏。

    没错,方才危急时刻出手救下和珅的便是那百花楼的头牌赛雪儿,让和珅疑惑的是:“老子跟你并无交集啊?不但没交集,不久前还给了你个难看,你不恨老子都是好的,怎么会出手相救呢?”不禁暂时忘记了疼痛,竖起了耳朵。

    就听赛雪儿咯咯一阵娇笑,然后笑声忽止,双手在胸前翻动了几下。和珅在她身后,看不到她做的什么动作,却听不待她动作完毕,那些蒙面汉子同时发出一阵嘶嘶吸冷气的声音,然后就见那为首的蒙面黑衣人突然一躬到底,用无比惊惧的声音道:“原来是仙子驾到,恕咱们有眼不识泰山……”

    “滚——”一声脆喝,却是发自赛雪儿的口中,其声冷厉如刀,听在和珅耳内,居然感觉一阵冷风袭过,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那些汉子却如蒙大赦,同时一躬,头也不回的匆匆去了,竟然看都没有再看和珅一眼。

    “为什么出手相助?”和珅此刻一头雾水,忍不住冲赛雪儿的背影问道。

    “万事皆有缘分,多说无益,时机到了,你自然会明白!”赛雪儿没有回头,淡淡说了一句,也不见她如何作势,身子忽然拔地而起,仿佛地球引力突然对她失去了作用一般,和珅目瞪口呆中,她已轻轻落在了街旁房顶之上,再几个纵身,已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和珅望着赛雪儿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忽然回头看卿靖道:“看来江南局面,非但不简单,反而十分复杂,今rì你我遇险,没有丢命,纯粹是侥幸。这赛雪儿不知代表了哪一方的势力,就那些蒙面汉子,恐怕也非他们说的那样简单。”

    “不是说孔冥派来的吗?”卿靖早已止泪,闻言不解的问道。

    “哼,若是孔冥,他们怎么会放你离开?明摆着是嫁祸,不过你xìng子刚烈……不是孔冥,那又会是谁派来的呢?杨希凡?庄达?”和珅脑子里乱糟糟的,突然感觉自己掉入了一个巨大的yīn谋,对手早就张网以待,自己却懵懂的闯了进来而不自知。

    猛然想起一事,不禁一拍额头惊呼道:“遭了!”

    卿靖见和珅如此,不禁花容失sè,匆忙问道:“怎么了?”

    “咱们跟瑶林说好的,让他到了江宁就亮明身份,此刻已经过去了五六rì……他身边高手端木兄弟已经跟着刘三出海,chūn梅又跟着我,就只墨林与芹圃先生,此刻江南处处杀机,莫不是出了事?”

    “不会?”卿靖下意识道,却知和珅担忧的并非无的放矢,不禁皱起眉头,暗暗提起了心。

第一百零三章 江宁府瑶林怒抓人

    和珅开了一枪,惊动了巡城的衙役,听说他认识庄达杨希凡,又见其穿着不俗,不敢怠慢,将其护送回徐家驿站,车夫命案后事自有专人处理,和珅留下五百两银票嘱咐一定要妥善处理,略过不提。。

    驿丞魏老三连夜派人请来郎中为和珅处理膝盖伤势,待一切完事,已是四更鼓响。卿靖与和珅经历了生死考验,又折腾了大半夜,早就又累又疲。不过她担心和珅伤势,说什么也要守着,和珅无奈,只得由她。

    一夜无话,第二rì直睡到rì上三竿,和珅才被一阵吵吵声惊醒。他是天都蒙蒙亮时才睡着,睡眠不足,醒来后头疼yù裂,睁眼看,发现卿靖并没在屋里,略一怔,便听门外传来卿靖的声音:“二哥,两位范姑娘,你们怎么都来了?”接着就是chūn梅焦急的声音:“少爷没事?”话音未落,房门就从外边被人大力推开,chūn梅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少爷你……都怪奴婢……昨晚要是我在……我……”chūn梅扑在和珅的窗前,一边自责一边抹眼泪,“伤哪儿了,我看看!”

    和珅见chūn梅真情流露,一阵感动,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没事人似的道:“就是膝盖裂了,小毛病,不碍事……”

    “这还是小事?”chūn梅惊呼打断和珅,抓住被子小心的掀开,见和珅裸露的右腿上,敷着块黑乎乎药香扑鼻的膏药,鼻子轻皱,嗅了嗅,“**,土虫,马钱子,虎骨,麝香……这治病的先生不是庸医,如果仅仅是裂开的话,有个十天半月的估计就能下地走动……都怪奴不好……我……”说着话轻轻按了按膝盖周围肿起来的青紫部位,又掉起了眼泪。

    “你家少爷大难不死乃是高兴的事嘛……”庄达居然也跟了过来,自顾坐到和珅旁边正sè道:“出了命案,衙门本来要派人过来问询的,你知道,这是规矩。不过被我拦下来了,那孔传炣还是卖我三分薄面的……今儿个一大早就听说了你的事,现在你跟我说说,当时究竟是什么情况,早rì抓住凶手才是正理。”

    “希凡兄怎么没来?”和珅看了看跟在庄达后边进屋的众人,发现杨梦凡,范晓彤,范雯雯都在,答非所问的道。

    “兄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大哥昨天连夜就去了江宁,他娘的,钦差大臣还真的去了江宁,昨儿个江宁知府徐大昌母亲大寿,二百多文武赴宴,被福康安带兵一举拿了,至今还关着呢,里边有不少我姐夫的人……这钦差大人管的事也太宽了,不就是送点贺礼么,人情来往,有啥大不了的?”

    “孟凡兄,你这话说的就左了,人情来往自无不可,不过一个寿宴,就受八万两贺礼?今年元旦,万岁爷太和殿龙颜震怒,可就是为了吏治,才过了几rì,这不是顶风作案,给万岁爷脸上难看么?让我说钦差大臣办的好,就该出重拳狠狠的杀一杀这股歪风邪气。”

    和珅这才一颗吊着的心落了地,微微一笑道:“文远兄,二哥,咱们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还是给你们说说兄弟受伤的事,你们是这里的地头蛇,可得给兄弟做主啊!”成功的将两人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这才开始讲述昨夜经过,除了没提赛雪儿,只说一个蒙面人救了自己以外,就连那大汉所说,是被孔冥派来的都未隐瞒。

    “子归?你不是说那些蒙面汉子要放过卿靖小姐么?一看就是栽赃嫁祸之策,不可能是子归。”庄达沉吟道,自言自语似的问:“你们刚到苏州,究竟是谁要置你于死地而后快呢?莫不是先前结下的仇敌?”

    “我觉得也不会是孔冥那小子,别看他鼻孔朝天招人厌,不过就他那点胆量,不是我杨梦凡瞧不起他,这样的事,借他十个胆子也办不出来!”杨梦凡也符合道,同样学庄达问道:“兄弟,你仔细想想……”

    “二哥,庄公子,咱们是做生意的,讲究以和为贵,就是那沿街乞讨的上门,都好言好语的伺候,怎么会有仇敌呢?依着奴家说,咱们是不是都被那贼人戏耍了,光围着自己个身上找原因……不说是嫁祸孔公子么?没准咱们就是个无妄之灾,人家真正要对付的是孔知府也说不定呢!”

    “照哇,”庄达一拍巴掌,猛的从床上坐起,在地上来回踱了几步,突然止步,冲卿靖道:“想不到卿靖小姐还是个女诸葛,不行,我得回去将你的推测告诉我父亲,按着你的设想,范围就小的多了。”说着冲和珅一抱拳,嘱咐他好生休养后匆匆离去。

    庄达去后,杨梦凡又待了片刻,不知想起了什么,也推说有事,告辞离去。范晓彤和范雯雯却并未马上离开,反而冲和珅与卿靖道:“这里乃是朝廷驿站,条件简陋,不利于休养,我在苏州城南有处宅子,几位若不嫌弃,不若就随我去小住些rì子。”

    “咱们萍水相逢,怎好叨扰?”和珅笑着摇头拒绝。

    范雯雯却道:“什么叨扰不叨扰,不是chūn梅,咱们才不上杆子来接你,好稀罕么?别以为你认识我善宝哥哥就了不起,我还告诉你,不管你去不去,反正chūn梅我得带走,赶紧做决定,大老爷们婆婆妈妈,没个痛快样儿!”

    和珅扑哧一乐,白了对方一眼,笑虐道:“不是偷跑出来找你的善宝哥哥么,如今他就在江宁,你怎么还不去?”

    “哼,他在那边花天酒地,我才懒得去找他——他连最喜欢的chūn梅都送了给你,可见你们关系绝对不一般,本小姐改主意了,就盯着你……赶紧的,chūn梅,收拾收拾,车在外边等着呢,咱们这就动身。”

    “我还没答应你呢!”

    “你一个小小的商人,说了不算,敢不听我的,我让我爷爷收拾你!”范雯雯不屑的说道,说着话偷瞥了和珅一眼,见他嘴角含笑,并无不悦之sè,这才暗自吁了口气,咋咋呼呼的吩咐外边守着的七七进来帮忙。

    眼瞅着chūn梅抱着和珅,卿靖在旁边护着出了门,范晓彤一把拉住范雯雯笑眯眯的道:“这下达到你的满意了?该说说为什么了?前些rì子还整天念叨什么‘善宝哥哥’,怎么昨儿个一见这叶凡你就大变样了呢?瞅这小子长的,丢人群里都显不出来,我就纳闷了……”

    “好啦好啦,我就告诉你一句,好好逢迎着他,包你有无尽的好处……走,别让他们等急了。”说着话脸突然一红,匆匆追了出去,丢下范晓彤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范家在苏州的宅子占地甚广,有两三亩的样子,内里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处处透着雅致。和珅与卿靖等被安排在正宅西边的跨院儿内,穿过一道月亮门,迎面就是一道假山,上有清水流淌,顺流而下,直泻在下边一弯三四丈见方的清幽潭子里,叮叮淙淙,给整个院子带来一股诗意。

    果然是修身养xìng的佳地。和珅暗赞。

    虽然范晓彤平rì很少来苏州,不过府中的奴仆们倒没偷懒,各处收拾的干净,和珅等到了之后,直接就住了进去。过不多久,便听隔壁房内也传来动静,派chūn梅出去看,回来一说,却是那范雯雯也从主宅里搬了过来。

    不多时,便见她笑盈盈的推门走了进来,已是换上了女装,一身鹅黄,俏生生的,如若天上顽皮的小仙子下凡,几步来到和珅床前,一屁股坐了下去,娇声道:“我得离着你近点,省的你哪天悄默声的又偷着跑了!”

    到这时,和珅要是还不知道被对方看穿了伪装干脆一头撞死得了,却不主动拆穿,白了她一眼道:“鬼jīng鬼jīng的,既然你跟那范晓彤交好,让她在附近给寻个宅子,把子墨跟岚希母女接过来……”

    “还用你说?昨儿个夜里就把子墨跟岚希送过来了,我已经叫七七去通知他了,估计一会儿就过来。买宅子的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晓彤姐姐这人不错,待我跟亲妹妹似的,就在她这儿住上个一年半载,她也说不出什么!”

    和珅便不再多说,过了一会儿,果然见子墨匆匆的进了门,煞白着脸,满面的懊恼焦急之sè,都没顾得上打千儿行礼,直接就来到床前:“听说表少爷受了伤,奴才来迟……”他还不知道范雯雯已经识破了和珅的身份,不敢表现的太过,脸上的担忧之sè却绝不作伪。

    和珅摆手制止他道:“我的伤还是小事,刚才听杨梦凡说你福三爷昨儿个在江宁带兵将为徐大昌母亲贺寿的文武二百多名一举拿了,这事儿你听说了没有?”

    “还有此事?”子墨一怔,昨晚他带着岚希早早的就被送到了这里,当时是范雯雯发的话,他寻思着对方跟和珅的关系,便也没有拒绝。不想现在听和珅说出如此重大的消息,不禁大惊失sè道:“为什么?”

    “听说是收了八万两银子的贺礼,估计是你福三爷看不过去,又寻思着大张旗鼓的亮相,这才动的手罢!”和珅猜测着说道,心中却隐隐担忧。

    “三爷好大的手笔!”子墨夸赞一句道:“八万两?这哪里是贺寿,分明是公开行贿嘛,三爷抓的好!”说着忽然话锋一转道:“不过恕奴才直言,三爷此举有些孟浪了!”

    “怎么说?”

第一百零四章 破禁忌天雷勾地火

    “三爷此举,既亮明了身份,又震慑吏治颓风,天子剑一出,几十颗人头落地,众多官员受申饬处分,用不多久,必定朝廷震动。。万岁爷也在急于力挽官场贪污**之风,必定龙颜大悦,告示天下以示褒奖。”

    盯着子墨侃侃而谈,和珅没有吱声。卿靖chūn梅和范雯雯自然更不出声,默默的听子墨说话。

    “但少爷再深想一层,”子墨躬身一礼,脸上似悲似喜缓缓道:“一鼓成擒,犯过者中有那一贯巴结贿赂早已毒入膏肓的,自然也有顺着风气不得不为者,说透了,乃是风气使然,你不随喜,自然有人看你不顺眼——怎么一一分辨?少爷与三爷的重任可不仅仅是肃清吏治,分出巨大的jīng力来做这件事情,究竟值不值?”他又伸出两根手指:“第二,奴才虽没亲眼所见,也可想见,那二百文武必定牵扯到多处部门,一个处理不当,到时候瓜牵藤,藤连根,挑眼儿寻毛病造流言,处处掣肘,少爷您和三爷的差事还怎么办的好?”

    说着一顿,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三,咱们现在江苏,两江总督高晋是国舅爷高恒的从兄,万岁爷一向爱重。巡抚庄有恭去年又刚被万岁爷赐予少保之衔,他们的治下出了这么大的漏子,一举捅上去……”

    子墨突然住口不说。和珅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听他谆谆譬讲,不禁暗自佩服他的见识,心道想不到这小子不但做生意有一套,与政事人情上也有见识,rì后倒要好好培养才是。

    “子墨说的有道理,我虽不知道你和三爷的差事到底是什么,暗自思量,此次南行,怕也是意有所指。三爷此举真是孟浪了,如今真是打也不是,放也不是。请旨要耽误工夫,不请旨,一下子处理这么多大官儿,高制台跟庄少保的面子怎么顾全?万岁爷怎么想?那些有牵连的军机大老爷们又怎么想?善宝,你可要好好的掂量一下啊……”

    和珅想不到卿靖也有这般见识,听她此言,心情不禁沉重起来。视线透过玻璃窗,望着窗外刚刚开放的迎chūn花,良久,方才喟然一叹,道:“姐姐,子墨,你们不要再讲了。你们说的我都明白——放人比抓人还难。十殿阎罗走水,一班子牛头马面魑魅魍魉,真放了他们,什么谣言都能造的出来,不定说成我跟福康安的不是。瑶林此举,心虽然是好的,果然还是急躁冒进了些。”

    “那怎么办呢?”卿靖与chūn梅子墨同声问道。

    “全部羁押起来!”和珅抿嘴儿一乐,眼睛中火花一闪而逝,冷冷的道:“万岁爷赐予我们临机专断之权,不但可以处理政务,还可节制军马。钦差仪仗虽然还未到,不过天子剑在瑶林手里。子墨,你骑快马跑一趟,争取赶在瑶林处理之前赶到江宁,就说我说的,让他请天子剑压阵,对那些个官员们说,文恬武嬉,圣躬本就焦虑,他们个个位居要冲,不思报国,反而行贿受贿,贪婪无耻,实乃国家之贼!必须让他们写认罪书,有扛着不写的,直接上菜市口砍头。写了认罪书,量他们有通天的背景,虎豹的胆量,也不敢再饶舌呱燥。至于那个徐大昌,哼,贪污千两就够杀头的,八万两?让瑶林将一应账目整理好,先将这个徐大昌的官衣扒了,同知暂理其职,等候圣裁。除了徐大昌,其他一应人等,写好了认罪书,全部交由高晋和庄有恭处理,让他们挠头去!”

    “少爷这么一说,才真是四面净,八面光了。既全了两位封疆大吏的颜面,又免除了咱们的后患。事后上奏朝廷,万岁爷必定也能体会到您的苦心,下旨褒奖!”

    “行了,你也别拍我马屁,赶紧去办,就你三爷那脾气,晚了不定生出什么乱子来。记住,话说的婉转点,只说是我的建议……去!快去快回!”和珅催促子墨,目送他出门,这才长吁口气,自失的一笑,扫了一圈众人,不禁讶然道:“干吗一个个都这么看着我?”

    chūn梅跟的和珅久了,面上还无特殊表现,卿靖却目露钦佩之sè,听和珅动问,不禁扑哧一笑:“要是光听你出主意,谁信你是……”忽的想起范雯雯还在旁边,不及细想,习惯xìng的住口,却听范雯雯插口续道:“谁信你是个十六岁的毛孩子啊,善宝哥哥,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了!这次,我是说什么也不会离开你了,”说着话俏脸一红,低下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抬头:“对了善宝哥哥,小桐姐姐太可怜了,你可要帮帮她啊!”

    “你是啥时候看破我身份的?你没告诉她?”

    “你真以为我傻啊,她虽然待我好,不过……”范雯雯娇羞的看了和珅一眼,未尽之意明显的很,然后突然得意的一笑道:“你以为你脸上戴了东西我就认不出你了?就你那眼神,说话的口气,走路的神态,我闭着眼都能认出来,还瞒着我,我……你就那么讨厌我呀?”说到最后的时候,眼圈儿突然一红,小鼻子一耸,一副泫然yù泣的模样,着实惹人怜惜。

    chūn梅心中微酸,不过情知自己的身份,与卿靖对视一眼,鸦默雀静的退了出去,将空间让给了和珅与范雯雯两人。

    范雯雯见屋子再无外人,压抑已久的委屈再也无法克制,嘤咛一声,一头扎进和珅怀里,眼泪如决堤之水,不要钱似的滚滚而泄,边哭边道:“善宝哥哥……我,我好……好想你……我找不到你……我……我……”

    和珅的胳膊原本杈着,温香软玉入怀,让他身子一僵,听着小丫头真情流露,身子慢慢放松下来,胳膊也搭在对方丰润的后背之上,一边轻轻拍打,一边哄她:“这不是就在你怀里么,别哭,再哭可就不漂亮了!乖,听话啊,行了,这次再不离开你了总行?丫头……”

    范雯雯哭了良久,将全部的委屈都发泄了完了,又听和珅柔声抚慰,心里突然甜甜的,昂起脑袋,“这可是你说的,骗人是小狗!还有,等回京之后,你就找万岁爷给咱俩……退婚之事,其实我爷爷早就后悔了,他就是脸皮薄,抹不开面子,哪怕不是万岁爷,就傅恒相爷说句话,他也就下了台阶……”

    看着小丫头眼帘犹挂泪痕,含羞带怯的憧憬未来,和珅的心里一抽一抽的,不是他不喜欢冯雯雯,只是自始至终都拿她当妹妹看。他的心里年龄已经三十多了,面对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实在是不忍心生出什么男欢女爱的心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沉吟良久,才缓缓道:“婚姻的事,你还小,再等等!”

    “人家哪里小了?”冯雯雯粉嫩的嘴唇一撅,突然做出一个大胆的举动,素手一伸,已经抓住了和珅的大手,用力一拽,就将其按在了自己的胸脯上,然后顿觉胸前一阵酥麻顺着与和珅大手接触的地方爆发,浑身像被人抽去了骨头一般,忍不住娇吟一声,脸上火烧似的滚烫,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大胆,不敢再看和珅,将头一低,扎进了他的怀中,再不肯抬头,嘴里却还强撑着瓮声问道,“小家小吗?除了比不了chūn梅姐姐,卿靖姐姐跟小桐姐姐的都没人家的大呢!”

    入手绵软高耸,和珅下意识的揉捏了两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暗骂了自己一声禽兽,可是再听怀里边小萝莉含羞的声音,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十分特殊的躁动,这种躁动不同于对chūn梅的那样,倒与对棠儿的相似,夹杂着一股冲破禁忌的畅爽,虽然明知道不该这么做,偏偏舍不得抽手,反而更用力的揉了两下。

    范雯雯长这么大,胸前禁地除了自己,还从未被别的男人如此亵渎过,只觉得一股股酥中带麻的感觉顺着和珅的手涌遍全身,浑身酥了一般,偏偏扎在和珅的怀里,憋的气闷,忍了良久,终于憋不住,不顾羞涩,抬起头来,呼呼的深吸了几口空气。

    阳光正好,长长的光线,顺着窗户照了进来,shè在范雯雯的脸上,和珅感觉到她的脑袋离开了自己的胸膛,忍不住低头看去,发现阳光的照shè下,小丫头脸像蒙了一层红布,腮边鬓角,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见。大眼睛微微的闭着,长长的睫毛因羞涩慌乱而不时的眨动两下,莹润的嘴唇半张着,吐气如兰,仿佛再召唤着什么。

    太美了!

    和珅只觉大脑轰的一声,不顾一切的俯身向对方的小嘴儿吻去,同时一手托住对方后脑,摸胸的手也向下,顺着衣襟内摆滑入,触摸到了对方滑腻而又柔软的小腹,却强忍着没有向上,只在那里缓缓的摸索。

    “唔……”

    “呃……”范雯雯再也没想到善宝居然会如此,只觉得嘴边一软,下意识的张嘴便咬,忽的想起对方是自己喜欢的“善宝哥哥”,顿时松了力气。却也痛的和珅一声闷哼。想着反正也是如此了,忍着剧痛,反而将自己的舌头探了过去。

    范雯雯哪里经过这样的阵式,感觉到肚子上一只大手作怪,嘴里边一条软软的东西舔到了自己的牙床上,身子忍不住轻颤,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由zì yóu的松开了牙齿。

    和珅得了空隙,更不迟疑,顺势就将自己的舌头探到了她的嘴里。

    被善宝一吻,范雯雯浑身更无力气,双手下意识的抱住了善宝的腰,将上半身全部贴到了善宝的怀里,一颗飘飘荡荡的心才仿佛找到了落脚的地点。

    阳光刺眼!冯雯雯闻着从善宝身上传来的说不出味道,与爷爷相似,却又不同的味道,只觉得眼皮发沉,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和珅从来都不是萝莉控,可是当他看到怀里这个娇媚的小女孩儿含情脉脉的闭上双眼,闻着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体香时,便觉得肚子里轰的一声燃烧起来,一股火苗呼呼的传到了下体,正好自己的手在对方翻身时被迫离开了小腹,不禁顺势按在她丰软翘挺结实的皮股上,另一只手也不闲着,继续托住对方微微后倾的脑袋,舌头便肆无忌惮的在对方的嘴中搅腾起来。

    冯雯雯先还不适应,一个劲儿的躲避着嘴里肆虐的柔软,只觉得自己的舌头跟那软软的东西稍微一碰就是一阵酥麻,到得后来,却觉得这酥麻简直是舒服至极,脑海里不由想起少年时偷看自己父母亲热时的场面,只觉面sè火烫,壮着胆子将自己的舌头迎了上去。

    和珅的舌头终于抓住了对方的舌头,憋在心里已经很久的**再也无法收拾,将其吸到自己嘴里,用力的吸允起来,像个久旱的人一般,觉得那吸允而来的汁液居然是如此的馥郁芬芳。

    此刻冯雯雯早就将羞怯丢到了脑后,一门心思的跟和珅亲热着,甚至觉得“善宝哥哥”老吸自己的舌头吃亏,反而用力将和珅的舌头也吸到了自己的嘴里,学着他的样子,吸允舔弄起来,倒觉得比府中大厨做的糯米糕还要香甜。

    和珅从未跟这么小的丫头接吻,冯雯雯更是初次,两人都很兴奋,这一吻,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两个人都感觉憋的出不上气来时,才“啵”的一声分开双唇。

    和珅怔忪的看着羞答答的小丫头,飘荡在云端的心倏地回归了本位,按在她屁股上的大手触电似的弹开,却又不知道放到哪里,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冯雯雯却无暇感应和珅的心思,一颗心尚沉浸在难于言表的感觉当中,又羞又怯,尚有一股分辨不清的喜悦,猛然想起一件事情,突然花容失sè惊呼道:“善宝哥哥,我不会怀了你的娃娃?”

    她这么一说,和珅更是羞愧,暗道:“这不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娃娃么?和珅呐和珅,你还算人么?”心中虽骂,却未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冯雯雯推开,反而下意识的伸手捏了捏对方吹弹可破的脸蛋儿,“傻丫头,想怀娃娃,可还差的远呢!”

    “这样啊?”冯雯雯彻底放下心来,却又猛的涌上一股浓浓的遗憾,突见和珅微微皱眉,这才想起自己还压在他身上,脸上一热,匆忙一撑,离开了他的怀抱,背转身去,不敢再看和珅,心中砰砰乱跳暗道:“冯雯雯,你可真够大胆的,善宝哥哥不会看低了我?”又不闻和珅说话,一时间百转千回,患得患失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戏童言平地起波澜

    清康熙六年(1667年)建立江苏省,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设立江苏巡抚,专辖苏州、松江、常州、镇江四府和太仓直隶州,仍驻苏州府。。巡抚衙门旧址原为鹤山书院所在地,明代永乐年间改为衙署。

    抚台衙门规模甚大,所在街巷两端有高大的门楼,衙门口是宽阔雄伟的照壁,威武雄壮的石狮子雄踞大堂门口。穿过大堂,过仪门,后堂,再穿过一片小花园,就来到了后楼巡抚住宅之所。

    庄达从和珅那儿得了消息,匆忙回来,刚至正厅,便见父亲身穿一身家常袍服将两位中年人送了出来。其中一个头戴蓝顶子,身材微胖,显得富富太太,认的是两淮盐政尤拔士。另外一人头戴小蓝宝石镶水晶顶子,身穿白鹇补服,是个五品文官儿,国字脸,高鼻梁,举手投足间有儒雅之气,看着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致远兄,你且放心尽去,铜斤的事我自会为你尽力周全。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位分上,上下左右都有人盯着……好在还有青浦,咱们同心同德,全力帮你度过这次难关!”

    “庄少保有此话,兄弟感激不尽,改rì再来拜访,你身子不爽,外边风大……”那位叫致远的拱了拱手客气了一句,与尤拔士转身,经过庄达的时候,点头微笑了一下,这才离去。

    庄达躬身目送二人远去,这才起身跟着父亲回厅,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前几rì跟批验所高德全吃饭,听他说那尤拔士失踪了好久,怎么今儿个……?跟着他的那位是谁啊?有点面熟,偏偏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花厅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古sè古香的藤椅,庄有恭惬意的躺在上边,一边享受着庄达轻柔的按捏肩膀,不答反问:“那个叫叶凡的如何了?可问出什么线索了么?”

    “说是全蒙着面,包括救他的人。我看他自己都稀里糊涂,倒是他表姐,不愧是高杞**出来的,看事挺有章法,说的话有些道理。”庄达一边说着,又用手去揉庄有恭的鬓角,见他闭着眼睛,眼窝深陷,想着父亲刚过五十,便华发早生,心里隐隐有些心疼。

    “哦?她怎么说?”庄有恭猛然一睁眼睛,嚯的闪过一道jīng光,不过就是一瞬,很快他就重新闭上了要睡着的样子。

    庄达就站在庄有恭的身后,自然发现了父亲的神sè变化,暗自诧异一下,老实的将卿靖的话说了一遍,接着道,“我觉得她说的甚有道理,想着您正在为这件事犯愁,这才……我一直奇怪,她们姐弟京城好好的茶馆儿不开,怎么跑回江南来了?难道是……?”

    “你就别瞎琢磨了……案子的事不用你cāo心,为父自有章程——你不爱做官,偏愿意做那倒买倒卖的下贱营生,我也不去管你,不过,现在钦差就在这边,消停些,别让人抓住了把柄。至于那卿靖姐弟,勤走动着,能帮忙的,主动帮帮,不冲别的,就冲高家的面子。至于英廉那孙女,你既然不愿意,我也没办法,一切随缘!”

    听父亲提到了范雯雯,庄达不由苦笑了一声,如同吞了颗黄连一般——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岁数也不小了,适婚之年恰逢丧母,一下耽误了三年,如今碰上范雯雯那样清纯貌美活泼可爱的女孩儿,说不动心那是矫情。

    他自问长的也算人中龙凤,父亲又是二品抚台,封疆大吏,与其也算门当户对。可那冯雯雯看他的次数甚至不如看那个长相普通的叶凡多,而且张口闭口都是“善宝哥哥”如何如何,让他心中情爱之火尚未熊熊燃烧,便被浇个熄灭——不随缘又如何,难道非逼着自己老子学那孔传炣去挨撅?

    那叫和珅的小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心中好奇的很,嘴上却道:“父亲国事纷繁,就别为我cāo心了。对了,江宁那边一家伙被钦差一锅端,底下搭门子撞木钟找到我的不少,都被我推了……倒是父亲,这都过了一天,您不过去看看?他们年轻气盛,又‘代天子巡’,万一……”

    “‘请神容易送神难,’年轻人不知轻重……总督衙门就在江宁,还是让高制台头疼去……那做生意的事,便如这官场一般,一步错步步错,今后你要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越是复杂的局面,越是要镇静。”庄有恭虽然嘴里说看不上庄达做生意,不过是读书人的通病,实则从心里,还是很喜欢自己这个儿子的,听他关心自己,不免将自己的经验相授,说罢挥了挥手道:“下去,这几天没事多往叶凡姐弟那儿跑着点,有什么事,回来告诉我!”

    庄达虽不清楚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对那卿靖姐弟如此重视,心说不就是高杞的一个外室么?不过见父亲不yù多谈,不敢再说什么,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花厅中顿时安静下来。

    庄有恭在阳光下躺着,好像睡着了一般,良久,耳朵忽然一动,开口道:“事儿办的如何了?”

    “一切顺利!”庄有恭的身后突然多了个身穿灰衣的大汉,长的很普通,除了太阳穴高高隆起以外,属于那种扔到人群里很难再找到的一类人。

    “是那赛雪儿救的他么?他没有怀疑你?”庄有恭闭着眼睛,淡淡的问道。

    “他很仗义,也很聪明!”灰衣大汉答非所问。

    “是啊,很聪明!”庄有恭却仿佛听明白了对方隐藏的意思,轻叹一声:“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不服老不行啊……”

    “我不明白,大人为何对他如此重视?再聪明,不过是个做生意的……”

    “该明白自然就明白了。下去,密切注意他们,一有动静就来报我!”

    大汉冲着庄有恭的背影一躬身,默默的退了下去。听到动静,庄有恭嚯的睁开眼睛,眉头皱起,不知道想些什么。

    庄达得了父亲的嘱咐,寻思着反正无事,便去徐家驿站寻叶凡卿靖,却被魏老三告知卿靖姐弟被人接走了,一细问,知道是去了范家。他随父亲上任,来这苏州也快一年了,自然知道范家的宅子在哪儿,连忙打马直奔城南,到了地头,却又扑了个空。

    不过也有收获,居然碰到了上午在自己家遇到的尤拔士与另外一名中年人,这才恍然想起对方的身份,不是那范家家主范清洪还能有谁。

    “二少爷怎么……”尤拔士一见庄达便问,范清洪便忙着吩咐下人沏茶,殷勤待客。

    “实不相瞒,我是来寻那叶凡兄弟的,不想他被范叔叔家的小桐小姐接到了府中,害得小侄这一番好找,好不容易寻到这里,听下人说,还出了门……他腿都受伤了,就有天大的事,也该顾惜着身子点,真是……”庄达也不客气,接过茶水轻啜了一口笑呵呵的道。

    “叶凡?”范清洪与尤拔士面面相觑。他们俩也是刚到,正自疑惑,便见客厅外范晓彤一身男装英气勃勃的行了进来,先跟庄达打个招呼,这才冲范清洪与尤拔士解释道:

    “雯雯的朋友,女儿寻思着他们在苏州人生地不熟的,咱家地方大,那叶凡又受了伤,便将他们接了过来……文远兄来的不巧,子墨兄昨儿个买的那丫头岚希方才哭哭啼啼的来找子墨,不知对叶凡说了些什么,惹的他大怒,被那chūn梅抱着出了门,走了有一个多时辰,雯雯也跟着去了……你若有急事,便在这里等会儿,我这就派人去寻他们!”

    方才只听下人说叶凡不在,庄达此刻听了范晓彤解释,不禁更加疑惑,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那个叶凡发了火,连伤势都不顾的就出了门。面上却不动声sè,笑道:“倒也没有大事,就是寻思着他受了伤,过来看看。早晨来的急,也没带东西,方才从知味居买了些点心,又从张家老店买了咸水鸭,我已转交了贵仆人,回来告诉他们一声就是,我先去了,有空再来看他。”

    说着话起身冲尤拔士和范清洪躬身施礼,又说了些客气话,这才离去不提。

    却说那和珅,在庄达未曾到来之前,与范雯雯一番亲热,心中又愧又悔,尚夹杂着一份突破禁忌的舒爽,也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自己情根深种的范雯雯,正在烦恼之际,忽听门外传来女子啼哭之声,连忙召唤chūn梅。

    范雯雯也不敢再赖在和珅床上,借此机会匆忙起身开门,见chūn梅和卿靖身后跟着一名抱着小女孩儿的女子,哭声便是她发出,正是那岚希,不禁疑惑,连忙迎了进来。

    和珅对岚希很有好感,早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吩咐chūn梅拿椅子,又叫范雯雯沏茶倒水,同时从身上摘下伍弥氏给他绣的刺有五毒图样的香包来逗弄那同样抹眼泪的小姑娘,这才冲岚希道:“子墨不在,有什么话跟我说就是,哭哭啼啼,把孩子都吓坏了。”

    岚希本来心中凄苦无依,听和珅和颜悦sè的对自己说话,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中渐渐安定下来,见和珅张着胳膊要孩子,诺诺的道:“孩子脏……表少爷……”

    和珅却笑了,示意chūn梅将孩子递给自己,掐着腋窝接了过来,往起连着举了几下,逗的孩子破涕为笑,这才将其放下冲chūn梅道:“有好吃的给孩子找点去。”同时问那孩子:“告诉叔叔,叫什么啊?”

    “招弟,”孩子nǎi声nǎi气的道,乌溜溜的大眼睛尚挂着泪珠,看和珅一眼,再看岚希一眼,突然说道:“叔叔,有人欺负我爹,你本事大……”下边的话却挠了脑袋,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第一百零六章 恨无耻只做陌生人

    童言无忌,意思是说小孩儿说话没啥忌讳,正因此,他们说的话才更可信。。

    和珅听那小招弟一说,猛的忆起昨夜那胡老三嘴里的话:“卖艺不卖身那是你说,要怪,就怪你那死鬼男人,当初签卖身契,可是他按的手印,他急着用银子,多得五十两也是好的!”——为了多得五十两银子,连自己的媳妇卖身都不顾了,这该是多么无情而又自私的人才能做的出来?

    这么想着,他的眉头不由微微一颦,冷声道:“他都不要你们了……”见小招弟愣怔的看自己,方才想起对方还是个孩子,不由放缓了语气,“小招弟,叔叔有话跟你娘说,你先跟这个小姐姐去玩好不好?”

    招弟顺着和珅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发现冯雯雯手里拿着个小铃铛,轻轻一晃,便发出悦耳的声音,顿时忘记了其它,用力的点了点头。

    冯雯雯自然看出和珅对招弟很喜欢,又见小姑娘粉雕玉琢,像个瓷娃娃一般,爱屋及乌之下,也觉稀罕,知道和珅不yù让孩子听到大人们的事情,便牵了招弟出门,与七七领着她去外边玩耍。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和珅目送着小姑娘出了门,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表少爷……”岚希yù言又止,她不知道子墨跟和珅的真实关系,依旧随着子墨叫和珅表少爷。

    和珅自然不会去替她更正,目光炯炯的盯着她,见她神sè凄苦,眼神暗淡,暗暗猜测着,不禁心软,却不催促,只静静的等待。

    岚希自知身份,对和珅原还有些畏惧,此刻见和珅体贴,不由暗暗感激,鼓了鼓勇气,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床前,颤声道:“表少爷若真是可怜奴婢,能不能……能不能借我一千两银子,奴婢rì后当牛做马……”

    “我当是什么大事,不就一千两银子么?起来说话,喏,这是一千两银票,拿着,够吗?不够就说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和珅突然不生气了,也不再问究竟出了什么事,直接摸出一千两银票递给了岚希。

    只是他越是如此,岚希反倒心中不安,也不接银票,诧异的问道:“表少爷难道就不问问出了什么事?你不怕我拿了银票跑了?”

    “你若真的跑了,损失最大的是你而不是我!”和珅笑道,见对方面露疑惑,也不解释,接着道:“你的事招弟方才已经说了,自然是跟你的丈夫有关,俗话说一夜夫妻百rì恩,他虽对你无情,我看你却并非那无义之人,如今他出了事,若不帮他,恐怕你永生难安——我这人最是看重一个‘德’字,你若冷血无情,我反而瞧不上了。”

    岚希不愿实言相告,就怕别人说自己傻,被人卖了还要帮他。现在听和珅和颜悦sè说话,直感觉句句都像说到了自己心里,猛然生出一股知己之感,再也不想隐瞒,叹息一声道:“想不到表少爷如此……奴婢实在是小人之心……您猜的不错,确是那死鬼出了事,他将卖我们母女的钱花个干净,又冲钱三爷借了印子钱,那玩意儿是长腿的,利滚利之下……今儿个一大早,百花楼里跟我相好的玉翠过来找我,说钱三爷已经使人放了话,今儿个若不送去一千两银子,就要了那死鬼的命!我……其实他以前对我们母女挺好的,只是自从吸上了那仙人膏,就像变了个人,短短两年时间,家业发卖个干净,还把我们……”

    说到最后,许是触动了伤情,又莹莹掉起了眼泪。

    又是仙人膏?chūn梅与卿靖一惊,对视一眼,匆忙去看和珅表情,发现他抿嘴儿微笑,眼神冷厉如刀,果然又动了真怒。

    “知道那个钱三爷在哪儿吗?”

    “玉翠兴许知道,我过来寻子墨,想问他拿个主意,谁知……?”

    “玉翠在哪儿?”

    “回百花楼了。”

    和珅突然想起一个疑惑,忙问:“那钱三爷跟百花楼莫非有关系?不然那玉翠……?”

    岚希暗赞和珅聪明,慌忙解释:“那钱三爷是杨二爷手底下的奴才,又跟艾妈妈相好,当初我家那死鬼卖我,便是他出的主意。”说到这里不禁来气,银牙暗咬,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样子。

    “你家那人吸食仙人膏,又是从何处得来?”和珅又问,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地方。当初洞玄子的账簿上曾经记载过杨希凡购买仙人膏的记录,此刻又听岚希提到了杨梦凡,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却还是希望听岚希亲口证实一下。

    “是从钱三爷那里买的。那姓钱的最开始先送给了我家男人一块,后来再要就得花钱买,起初还卖的便宜,后来越来越贵,到最后,鸡蛋大小的一块儿,都要数十两银子。偏也奇怪,我家那死鬼好像入了魔,一旦难受起来,便什么都不顾了,过后却又后悔,甚至还自残过……”

    贩毒者一贯的伎俩罢!和珅轻轻摇了摇头,心头涌上一股悲凉,接着猛然想起那杨希凡和杨梦凡好像并没有吸食鸦片。杨希凡还罢了,那杨梦凡看起来一副纨绔的样子,按说最是容易体验鸦片这样的事物,居然也不像吸食过的样子,倒是令人疑惑。另外,那百花楼跟段成功又是什么关系?杨梦凡说百花楼的主人是个神秘的什么风雅居士,背景通天,究竟是真还是假?那赛雪儿为什么要救自己呢?那些蒙面大汉叫她什么“仙子”,她究竟隶属于什么组织?那些大汉究竟又是谁派来的?

    一桩桩难解之事同时涌上了和珅心头,不禁让他下定了决心:“岚希,你头前带路,chūn梅,抱我去百花楼!”

    “少爷……”chūn梅苦笑一声,早就猜到了结果,仍旧不免叫了一句,希望和珅改变主意。

    岚希也想不到和珅居然如此吩咐,吓了一跳,仓皇着道:“表少爷,你不是腿上有伤么?我自己去……”

    “不必说了!”和珅摆了摆手,却见卿靖什么也没说,出门去叫七七吩咐备车,不禁心热,再看chūn梅,却是一脸的苦笑,仍旧上前来抱自己,不由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行院女子,过的是黑白颠倒的生活,刚刚下午,和珅与岚希等到达之后,发现大厅中只有稀疏的几桌客人,有姑娘相陪,轻声细语,与昨夜的喧哗相去甚远。

    迎客的龟公自然是识得众人的,连忙躬着虾腰将大家迎了进来,殷勤的安排着上楼,却被和珅摆手制止。chūn梅自然是唯他马首是瞻,在大厅角落里寻个空桌,轻轻的将其放在椅子上,又拖过一张椅子,将他伤腿轻轻放在上边。

    龟公识眼sè,慌忙去沏茶倒水,岚希自去寻那玉翠不提。桌边就剩chūn梅与和珅卿靖三人。

    和珅微眯着眼睛,嘴唇抿着,嘴角挂着一抹淡笑,四下的打量大厅中的情景,与四周的客人偶尔目光相对,还不忘点点头,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自然。只是卿靖和chūn梅却都知道,他生气了,或者说他发怒了,那怒火被他隐在笑容背后,就等着发泄的地方了。

    卿靖不知如何,chūn梅却隐隐担忧起来,不时轻扫一眼岚希离去的方向。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对于等待中的人来说,哪怕就是一刻,也显得别样漫长——岚希搀扶着一名骨瘦如柴的男子忽然从楼梯旁边的偏门出现,身后尚有一名衣着光鲜的方脸儿面白的中年汉子,脸上挂着虚伪的假笑,用一种听着颇为真诚的口气对岚希说话:

    “我说岚希啊,柳公子身子弱,回去你可得好好的伺候着,仙人膏断了一天了,万一他再想要,你再过来冲我拿,有你出面,价格上边好商量,”

    “呸,收起你的假仁假义,我们就算死,也不会再回来拿什么仙人膏,你趁早死了心……”岚希俏脸如霜,冷声说道。

    她身后那人却不着恼,微微一笑,拍了拍了那骨瘦如柴的柳公子道:“恐怕咱们柳公子可不这么想,你说是柳公子?没有仙人膏,恐怕你……”

    柳公子脸sè灰暗,眼窝深陷,脸颊上一丝肉也没有,脸皮贴在颧骨上,不细看的话,活像骷髅一般。可是当他听到那方脸汉子说到仙人膏的时候,原本呆滞的眼神突然焕发出一道炫目的光彩,一下挣脱岚希,转身便扑倒在那人面前:

    “钱三爷,你不是早就喜欢岚希么?给我三块仙人膏,我就让她陪你……两块也行……”

    柳公子此举,无异于一记重拳,顿时将岚希打蒙了。她怔忪的看着眼前跪在钱三面前的昔rì枕边人,突然觉得如此陌生,而那钱三得意的笑,更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的扎在她的心上。她疯狂的伸手去拽跪在地上的丈夫,嘴里怒骂着:“柳瑞,你还要不要脸?你们老柳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给我起来……他都把咱们害成什么样了?起来……给我起来……”

    “你给我滚,老子的事用不着你管……不是勾了野汉子么?反正让谁rì不是rì,今儿个就让钱三爷rì一下……”

    “啪——”岚希狠狠的给了柳瑞一巴掌,兀自不相信方才那恶毒的话居然是昔rì那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柳公子所说,更不相信自己竟然给了他一巴掌。两个人都愣住了,只有那钱三,站在旁边冷笑不语。

    “你敢打我?”柳瑞瞪着岚希,眼神如同冒出火来一般,配上他那骷髅似的面貌,显得分外狰狞,噌的一下从地上蹿了起来,便去厮打岚希。只是他身子早就被鸦片掏空,被岚希轻轻一推,就跌倒在地,只能呼呼的喘着粗气,怒视着岚希,嘴里破口大骂,诸如“贱人,娼妇,sāo蹄子之类”极尽恶毒之能事,仿佛只有如此,才能缓解心头的怒气。

    岚希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冷冷的看着柳瑞,良久,突然转身,就要离开,却听钱三叫道:“慢着!”

    久蓄的怒火忽然找到了发泄的地方,岚希猛然转身面对他怒道:“银子给了,你还想怎么样?从今之后他是他我是我,就他死了,也别再来找老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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