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真真假假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将一切血肉都转化做那火焰的燃料,直到叶清玄自内而外焚烧成灰烬为止。
《在燃烧的灰烬之上》!
圣徒柴可夫斯基的乐章,禁绝学派最恶毒也是最不着痕迹的杀人方法,擦肩而过时种下乐理之种,寄宿在敌人的身体中,开花结果。
以心音生火,以血肉为柴,自内而外彻底将敌人化作燃烧的灰烬。但是却不会扰乱其他任何东西。
死者能留下的只有一套完整的衣服,和满地的炽热尘埃。
对此,叶清玄心知肚明。
自始至终,这一切都在叶清玄的眼皮子地下发生,可是他却阻之不及。
性质干涉,这是禁绝派系的核心技巧。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驾轻就熟,将它掌握到了极致——石上生火、化铁为泉,不过就是在反掌之间。
但是现在,他却被人以同样的性质干涉所击溃,对方在禁绝之道上的造诣,远超出自己数倍之遥!
刚才的短短几个瞬间,双方已经以禁绝领域的造诣进行了激烈的交拼。
乐理入侵,领域防护,性质干涉还有精细掌控……
结果,叶清玄一败涂地。
对方的毁灭之种势如破竹地穿透了他的领域防护,寄生在乐理之中,堂而皇之地在他体内开花结果,点燃火焰……
简直是,登峰造极!
叶清玄竟然除了被动的防御和强行压制之外,毫无还手之力,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鼓掌之中。短短几个弹指,六次反扑,还未曾酝酿完成,便被对方在襁褓中扑灭。
幸好……
叶清玄咬牙,伸手猛然掏向自己的心口。
一缕炽热的火光猛然被他从胸口拽了出来,落在地上,在尸体上旺盛燃烧。
倘若别人这么做的话,瞬间五内俱焚,心脏彻底化为灰烬。但叶清玄却毫无顾忌,他的心脏已经随着贤者之石一同升华,提前晋入了以太界之中。
此时此刻,他胸腔中跳动的不过是一个虽有非实的幻影,哪怕被点燃,也不过是无根之火。
饶是如此,叶清玄也感觉到了头昏脑涨,意志昏沉。
在晚一点,他恐怕就被自己的血液给煮死了!
而从一开始到现在,也只不过是短短数秒而已。
还未曾等他有所反应,便察觉到自己预先布置下的防御已经在短短的一个弹指之间尽数碎裂。
紫眼狮鹫只是挥手,钢铁摩擦的尖啸之音如刀锋一般扩散,其中蕴藏的暴戾乐理便摧枯拉朽的摧毁了数重屏障。
不止是声音……
就在那尖锐的声音里,还藏着一道凄厉的鸣叫!
那是刀锋破空而来的凄响。
是刀!
竟然是刀!
在挥手的瞬间,紫眼狮鹫的袖口中滑出了一柄锋刃被涂成漆黑的反曲刀,向着叶清玄劈手掷出。
那动作行云流水,娴熟地完全不像是一个乐师,反而如同杀人盈野的武士。
飞刀速度不可思议的快,简直就像是从钢铁机弩中迸射出的弩箭,漆黑的刀锋隐藏在暗夜之中,划出了诡异的弧线,从他的右侧袭来。
倘若不是明月照耀之下折射出一丝铁光,叶清玄恐怕死都不知道死在什么东西上!
饶是如此,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铁光已经近在眼前。
短短的瞬间,有接连不断的沉闷声音响起。
那是虚空中弹出的琴弦被切裂的声响,
最后的瞬间,黑铁手杖再度从叶清玄手中弹出,挡在了面前。
崩!
钢铁碰撞,火花迸射,凄厉的震鸣声响起。
叶清玄被那庞然大力所击退,向后滑出数米,表情微微抽搐。
不是吓的,是气的。
憋屈,太憋屈了。
自己什么时候打架打的这么憋屈过?
从一开始就被对方反客为主,落入对方的节奏中,疲于奔命的应对,到现在就连换手的余地都没有。
自从出道以来,哪里吃过这种亏?
随着他手中的手杖挥舞,薄雾之中,骤然有琴弦迸射而出的声音,纵横交错,
你对西方乐理很熟,是吧?
那我们来换一套!
天梯,展开!
手杖猛然一顿,铮铮琴声响起!
宛如无穷尽的水汽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融入了那薄雾之中,不安地激荡着。在水汽浓雾之中,雷霆酝酿,暴风掀起。
转瞬间,暴风卷动了水汽,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漩涡,拉扯着越来多的水汽投入其中,直至最后,幻化为漆黑铁云。
凄厉的电光从其中迸射而出。
迅雷烈风,扑面而来。
紧接着,暴雨如注,铁云中的雷光迸射而出。
《风雷引》!
这是同一时间叠加了十六次之后的《风雷引》。
来自东方的琴谱乐章,彼此泾渭分明的乐理运行在雷云之中,结合了因陀罗震怒的灵性之后,无尽的雷霆自水汽的摩擦之中迸射而出。
烈光从天而降。
转瞬之间连劈十七道,所过之处,雨水气化,大地焦黑,残余的电光扩散,激的人皮肤生痛。
与此同时,暴风裹着雨水冰刀从天而降,带着凛冽极寒,令人举步维艰。
水桶粗细的雷光宛如怒龙,在水云暴雨、天地之间翱翔着,琴声激奏,发出了震人心魄的龙吟。
此时此地,分明是圣城之中,但在暴雨的笼罩中,却仿佛来到了无尽的汪洋之上。
垂帘新燕语、沧海老龙声!
就算是胡先生恐怕也没想过,风雷引与号称真龙遗骨的‘九霄环佩’结合之后有多么可怕。哪怕叶清玄从不擅长变化乐理,可透过天梯的引导运转,却依旧将其力量激发到了令人惊骇的程度。
横跨七系,运转无二!
更何况,其中还融入了他得自雷帝因陀罗的灵性。
如此天威,纵使深不可测的紫眼狮鹫也不得不退避,动作迅捷,几乎非人,转瞬间化作幻影疾走。可惜,以人身之速再快,除非达到变化派系的权杖——元素化身、电光驰骋的境界——否则,便比不过这毁灭的电光!
弹指间,紫眼狮鹫便被雷光所吞没。
叶清玄毫不放松,压榨着雷云水汽之中的力量,令其在云端激荡,不断地酝酿出狂暴的雷电,一道道劈下。
那雷龙咆哮的巨响,哪怕百里之外都清晰可闻。
刹那间,便有数十道雷霆劈落在紫眼狮鹫的身上。
可紧接着,下一瞬,紫眼狮鹫破雷而出。
他扬手射出了数十枚铁光,正是圣城所铸的银币,银币偏转的电光,与他擦身而过。他周身的水汽蒸腾,层层流转。
雷电的余波劈斩在他的身上,大部分力量都化入了水汽之中,便仿佛以雷为衣。
疾驰之中,紫眼狮鹫踏着残垣断壁竟然飞身而起,在空中再度扬手,两柄反曲刀再度劈向了叶清玄,一缕尖啸中,雨水纷飞,两柄反曲刀在空中划过了诡异的弧度,破雨而至,一把刺入了叶清玄的心口,一把劈在了他的脖颈上。
叶清玄的身影动荡了一瞬,旋即溃散为水汽。这是以水汽为支点折射的幻影!
而就在紫眼狮鹫背后的不远处,叶清玄借着水汽隐蔽而来,冷哼一声,伸手,雷霆招荡,无数雷光斩落!
紫眼狮鹫身形在空中诡异一转,体内的乐理与以太之海彼此排斥共鸣,重心调转,转瞬间竟然在空中诡异一转,踏空而行向着叶清玄扑来。
一旦达到共鸣级,便能够以乐章沟通以太之海,驾驭那庞大的力量,令自己升上天空,以人身翱翔。
而此刻紫眼狮鹫所展露的,却是以自身已经千锤百炼再无缺憾的乐理强行和外在物质界共鸣,佐以性质干涉,顿时宛如磁场两极相近,凭空产生斥力和引力,完全无视了身上的势能,调转方向,极其诡异地向着叶清玄射出。
这样的手段只有体内乐理、心音乐章强悍到歪曲物质界的程度时才能够运用,又比寻常借助外力的乐师不知道高处多少。
只是转瞬,紫眼狮鹫已经宛如从天而降,已经扑至叶清玄的面前。
漆黑的长袍撞破了暴雨和雷光,猎猎作响,宛如狮鹫振翅、掠食者从天而降。一双诡异的紫瞳中,如有实质的凶意震慑心魂。
想要硬碰硬?
叶清玄低吼,手中的手杖向着紫眼狮鹫刺出。
瞬息间,无穷尽的雷电从天而降,汇入九霄环佩之中,为化为铁杖的九霄环佩镀上一层烈光,而就在烈光之中,月光酝酿。
风雷与月,融汇在此剑之中。
一剑刺出,乐章灵性自生,便演化出白虹贯日的惨烈幻境。
瞬间,两人错身而过,紫眼狮鹫的身体骤然崩溃,重新溃散成丝丝缕缕的薄雾。
叶清玄一愣。
是假的!
那真的又在哪儿?
忽然之间,他转身,看向身后的马车。
真正的紫眼狮鹫已然无声从天而降,从长袍内侧拔出了一柄蛇形剑,向着地上晕厥休克的康斯坦丁刺落!
康斯坦丁!
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康斯坦丁!
假意和叶清玄周旋,只不过是使他大意,忘记提防此处而已。
康斯坦丁知道的太多了,见过的也太多了,倘若他活着,对盖乌斯毫无疑问便是心腹大患!更何况让他落入圣城手中?
四名歪曲级乐师无法完成任务,那么便要出动这一名潜藏在圣城的最强精英!
长剑如蛇,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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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要求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而是说,它真的已经变成了蛇!
一条带着锋刃的影蛇!
从头到尾,叶清玄都没发现,这个家伙身上还带着这么要命的玩意!
这种存在于以太界中的怪奇,凝结在天灾之影中,不知通过什么要素造就,但本质上来说,绝非生命或者妖魔,而是某种灵性的凝结。
乐师们在机缘巧合之下捕捉到它们,被炼金术师收购之后,融入剑锋之中,铸造出了包含着以太奥秘的秘宝。
——影蛇之剑。
这是极至的锋锐和阴毒,触者必死!
转瞬间,影蛇剑便无声刺落,康斯坦丁身上佩戴的几件炼金装备接连破碎,就连阻挡一瞬都做不到。
瞬间变故横生,叶清玄救治不及。
幸好……
早有预料!
下一瞬间,康斯坦丁的身上迸射出了万丈光芒,隐藏在他身上的力量被激活了,乐理构架,划分领域,神圣的天国之光切断了尘世,将他护佑在其中。
《圣哉》!
时至如今,叶清玄终于能够将石心学派的传承乐章彻底掌握。
早在到来的时候,他便已经将其架设完毕,康斯坦丁的珍贵程度他早已经明白,除非狼笛赶到或者是其他圣徒到来,否则便断然不会松懈。
必须全须全尾的将他保存下来,一根头发都不能掉,否则又怎么跟静默机关谈条件,让他们释放夏尔?
一击不中,时机已失。
在不远处,最后一名搏命的歪曲乐师彻底被镇压起来,封印为石像。以命搏命之下,几个静默机关的乐师也受了一点轻伤。
幸好,有叶清玄的拖延,没有恒生波澜。
这四个乐师每一个都是革命军压箱底的杀手锏,不光是所掌握的技术和乐章,而且脑子不知道能掏出多少要人命的玩意。
榨取掉所有的记忆之后,还能交给‘哈米吉多顿’,改造成真正的‘炼狱乐师’,简直浑身都是宝!
察觉到一击不成,紫眼狮鹫震怒地一拳砸在圣哉领域之上。
只可惜,哪怕是大师级的禁绝乐师,想要以乐理攻破圣哉领域也需要全神贯注,漫长的时间……但是,这两个条件叶清玄一个都不会给他。
绝无犹豫,察觉时机已失之后,紫眼狮鹫转身,向远方飞出。
薄雾汇聚,拥簇着他的身影,转身之间便远去了。
“想走!”
叶清玄紧追不放,可身后夏尔却竭尽全力,发出沙哑的声音:
“——不要追!”
叶清玄下意识的止步,察觉到迷雾中一丝引而不发的杀机。
很快,那一团迷雾中传来一声叹息,杀意消散,迷雾四散,人影也不见了踪影。
他走了。
叶清玄沉默地伫立在原地,许久之后,终于回返。
他坐回了马车的残骸旁边,凝视着那四个静默机关的乐师,他们同样想要带走康斯坦丁,但是对叶清玄的圣哉却无能为力。
“叶先生,你……”
“去联系一下你们的上头吧,找个真正能管事儿的来。”
叶清玄点燃了一根烟卷,深吸了两口:“别跟我说什么大局为重,也别跟我说什么为了圣城要做出牺牲。
人是我抓的,卧底是我师兄做的,敌人是我拦住的,康斯坦丁也是我救的,所以,这战果我理所应得——这完全符合乐师征召法案,哪怕是圣轮法院也要维护我的利益。”
他停顿了一下,吐出了青紫色的烟雾。
于是,漠然的神情便在烟雾的缭绕中变得阴暗起来:
“——如果你们想要活的康斯坦丁,那么就出个合适的价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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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深夜的天空看不到星辰了。
再过十五分钟后,在寒风中,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圣城的凌厉铁光被覆盖了,尖锐的棱角和轮廓也在白雪的掩埋之下糅合了许多。
隔着层层的墙壁,叶清玄抬头,听到了雪落在头顶大地之上的声音。
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沉默地等待。
直到升降梯缓缓开启,狼笛走了出来,身上的制服覆盖着一层沉重的雪。
抖掉那层雪粉,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件,递给叶清玄。
“你要的东西。”
“辛苦。”
叶清玄眼睛一挑,结果文件袋,当面拆开抽出,看到了一封由教皇厅六名枢机主教联名开具的****文书。
夏尔因为圣城立下了巨大功勋,在神的见证之下,他证明了自身的纯洁和虔诚,所犯下的罪行得到赦免。
从此之后便是无罪之身。
叶清玄沉默地看了三四遍,小心翼翼地将这一封文书收进怀中,妥善保存。他看了一下表,便忍不住感叹:
“四十分钟?我应该感叹圣城的效率飞快,还是康斯坦丁的诱惑不小呢?”
狼笛给自己烟卷点火,没好气儿地撇了他一眼:
“路上只花了五分钟。”
他说,“教皇厅为因为康斯坦丁究竟要死的还是活的而吵了半个小时,然后因为夏尔犹豫了五秒钟,剩下……嘿嘿,五分钟都在骂你。”
“让我猜猜。”叶清玄问:“不识好歹?”
“不顾大局,难堪重任……如此云云。”狼笛耸肩,叹息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下一次不要去跟那群大人物们谈价码了,哪怕成交,你也未必会被喜欢。”
叶清玄摇头:“我以为我的价格很便宜。”
“傻瓜。”
狼笛看了他一眼,摇头:“最便宜的是‘白拿’。”
叶清玄听懂了狼笛的言外之意,不再说话。
很快,走廊的尽头,钢铁的闸门打开,夏尔从闸门之后走出,看守为他解开了手上的镣铐,枷锁落地。
“重获自由的感觉真好。”
夏尔扭了扭脖子,忍不住做了几个体操动作。叶清玄看着他身上的囚服碍眼,将自己的外套丢给他。
“静默机关待遇不错啊。”
夏尔披着制服,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摸着呢子大衣:“料子真好,光这一套衣服也要两三千镑吧?夹层里还有炼金矩阵……是件礼装?你的任督听说已经损毁了,师兄改天给你在里面加一套外金属骨骼的怎么样?”
叶清玄无奈地笑了笑,“先休息吧,我们回去睡一觉再说,明天请你在圣城最好的餐厅吃饭,肉管够。”
夏尔顿时兴高采烈起来:“师弟是师兄的贴心小棉袄,果然古人说的没错啊。”
“什么见鬼的古人会说这种话啊!”
叶清玄摇头,却看到夏尔站在原地,并不打算跟着自己离开:“怎么了?”
夏尔犹豫了一下,看向身后:“康斯坦丁先生怎么样?他醒了么?”
“早就醒了。”
狼笛耸肩,“还是不肯说话,不愿意合作,也不回答任何问题,除了刚开始的要求之外,就再没有任何回应。”
“什么要求?”
狼笛沉默片刻,轻声叹息:
“他要见夏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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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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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审讯室,隔着一层单向玻璃,夏尔看到了端坐的康斯坦丁。
他坐在惨白的灯光下面,一把连扶手和靠背都没有的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不论对面的审讯人员说什么,都没有回答。
只是闭着眼睛,静静等待。
“死老头儿还是嘴硬。”有人问:“要不要试试心相乐章?”
叶清玄听了忍不住冷笑。
心相乐章虽然对人的控制力惊人,但又不是万能的,而且使用最讲究时机,在审讯室这种地方,康斯坦丁的心里排斥肯定最强,不会给对方任何植入暗示的可趁之机。
而且,就算是成功植入暗示,光是叶清玄所知的应对方法都有十几种。
最简单的,玉石俱焚。预先在自己的脑子里埋好自毁暗示,一旦心相乐章的乐理进入大脑,便自行停止心脏跳动,切断大脑供氧,打乱体内激素分泌状况。
只要几秒钟就可以死的痛痛快快。
“没用的。”
狼笛摇头,指了指康斯坦丁的后脑勺:“他是革命军的副统领,掌握的是革命军的情报网,脑子里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恐怕就连自己都数不清楚。你以为他真的一点应对措施都没有?
你注意看他的发际线下面就知道了。”
在惨白的灯光中,康斯坦丁稀疏的白发和头皮下,隐隐有音符的浮现。
“血肉炼成,看到了没?”
狼笛说:“真狠啊,他找人将自己的头骨制作成了一件炼金装备,只要满足了某种条件就会自行启动。
而且如果是我的话,我还会推荐他定一个双重保险的套餐,顺带做一个‘大脑断桥手术’,人为切断左右脑之间的连接。他有充分的时间杀死自己……”
他停顿了一下,淡淡地说:“除非他自己想要告诉你,否则别想从他的嘴里掏出任何东西。放弃吧,天亮之后将他转交给审判之塔的人,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虽然完成的有够糟糕。妈的,又便宜那帮混账了。”
叶清玄沉默着,看向夏尔。
夏尔呆呆地伫立在窗前,沉默地凝视着康斯坦丁。
似是察觉到镜面之后的视线,康斯坦丁从沉思中回神,睁开眼睛,看了过来。两人隔着单向的镜面窗,彼此凝视,眼神复杂。
“我要见他。”
夏尔回头,看向狼笛:“他不是想要见我么?让我去见他。”
不等狼笛反驳,他便说道:“如果你们想要在天亮之前从他的嘴里掏出东西来,这是唯一的机会。”
狼笛沉默,点燃了烟卷,闷头抽完之后,将烟头丢到脚下,碾灭。
“让他见。”
狼笛看向主管:“所有后果我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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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随着漆黑大门的轰然开启。
夏尔从门后走进审讯室,在康斯坦丁的目光中,坐在了他的对面。
“康斯坦丁先生……”
他挠了挠头发,不知道说什么好,许久,低声说:“我来了。”
“好久不见啊,夏尔。”
明明只是几个小时不见,可康斯坦丁的语气却令人觉得,像是经过了漫长的时光。他的语气中倏无恨意,哪怕已经知道夏尔是圣城的卧底。
他打量着夏尔,缓缓点头:“制服不错。”
“谢谢。”
夏尔勉强地笑了笑。来之前,他担心康斯坦丁受到了严刑拷打和侮辱,担心他在盖乌斯的绝情追杀之后,承受不了自己的背叛,陷入崩溃。
但现在看来,他似乎还好。
于是自己便感觉到了莫名的心安。
至少他还活着。
在寂静中,是康斯坦丁先打破了沉默。
他说,“你不应该跟着我的。”
“嗯?”
看着夏尔茫然的样子,康斯坦丁忍不住摇头:“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想要尽自己的职责,就不应该跟着我的,而且,就算已经跟了我,也应该早下贼船。”
他的语气平静,像是评价着夏尔的工作一样,带着一丝惋惜和遗憾:
“你有那么多机会,把我卖给盖乌斯,去赢取他的信任。如果你想要知道他在做什么,你就应该这么做。”
“……抱歉。”
夏尔沉默了许久,看着他问:“先生你难道没有怀疑过我么?”
“当然怀疑过,我会怀疑身边的所有人。”
康斯坦丁满不在意地笑了笑,伸手比划了一个抽烟的姿势,夏尔从口袋里摸出烟卷,帮他点燃。
这个苍老的老人将手肘撑在桌子上,抽着烟,吞吐烟雾,像是感慨自己的人生:“如果你做了革命军的统领你就会知道了,夏尔。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信任,所有人都是敌人,你不能把你的后背留给任何人。对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哪怕他是你几十年的老朋友,哪怕是盖乌斯也一样……”
夏尔困惑:“那为什么会让我……”
“因为你最蠢啊,夏尔。”
康斯坦丁叹息,“哪里有像你这么蠢的卧底呢?我将你放在我身边,是因为你对我的威胁最小——纵使你别有用心。”
“是啊。”夏尔自嘲地笑了笑:“我连个乐师都做不了,更别说卧底这么高技术的工作了。其实,如果有机会的话……”
“夏尔。”
康斯坦丁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不要再说了。”
那眼神复杂而怜悯,像是看着站在悬崖上的亡命之徒。
“夏尔,卧底是很苦的工作,就像是选择了自己进入监狱的囚徒一样。
当你站在两边中间的时候,你就会怀疑自己究竟身在何处。灵魂被撕裂成两块的感觉,会让人想要发狂。
变得……像你现在一样。”
他掐掉了烟卷,凝视着夏尔眼瞳中痛苦地血丝。
康斯坦丁猛然起身,伸手,按住他的手腕,让他无从躲闪。老人凝视着面前的年轻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如果你找不到面对它们的办法,办法,让我来教你一个吧,夏尔。
——喝点酒,找点药,找个好点的医生,找个品质有保证的心相乐师,然后把那些事情当做一个梦,全部忘掉。”
“忘了?”
夏尔惨淡地笑了。
“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讲的那个笑话么?”
在警报和训斥的声音中,康斯坦丁松开手,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年轻人不要因为一时的痛苦而沮丧,因为以后痛苦的日子还会很长……”(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六十八章 挂件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康斯坦丁重复着昨天的话,像是复述这世上唯一的真理:
“一切都会过去的。”
夏尔看着他,许久之后,摇了摇头:“康斯坦丁先生,放弃吧。事到如今,难道你准备在等几十年等人来救你出去么?”
康斯坦丁摊手,“对我而言,审判之塔或许是一个养老的好地方。”
“那么革命军呢?”
夏尔问:“再过几天,一旦革命军在圣城释放了灾厄之龙的话,那么革命军和圣城之间的战争就再也无法阻止了。哪怕新世界殖民地再遥远,诸国都不会允许它的存在了……康斯坦丁先生你就甘心么?
甘心盖乌斯那个疯子将你一辈子的心血全都埋葬掉?
昨天你对我说,你要下一个决定,不论结果如何,都会有很多人死。但为什么不让那些无辜的人能够活下来?”
康斯坦丁看着他,眼神嘲弄:“你希望我投靠圣城?”
“对。”
夏尔点头:“这样对你来说和对革命军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康斯坦丁先生,现在阻止这一切,还来得及。”
康斯坦丁沉默着,忽然之间,忍不住笑出声,满是自嘲。
“能够听到你对我讲出这番话,真好啊,夏尔。”
他伸手,拍了拍夏尔的肩膀,手指碰了一下他的脖子,手指冰冷:“如果在以前,有人跟我这么说的话,我会杀了他——可惜,我老了。”
康斯坦丁收回了手指,看着僵硬地夏尔,疲惫地笑了笑,挥手:
“你可以走啦,夏尔。”
他看向了单向玻璃窗:“现在,给我换个能管事儿的大人物过来吧。”
夏尔困惑,听到他的声音:
“如果来人的衣服没有一条金边以上的话,我是不会开口的。”
在圣城,教袍上有一条金边,便是主教衔。掌管一整个教区,是教团的高层,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有两条金边,便是总主教,或者说‘大主教’,便譬如梅菲斯特一般,掌握一国教会之职,辖下数十个教区。
短短半个小时之后,整个地下建筑陷入戒严。
所有无关人等尽数被隔离,两名身着福音装甲的巨人守在了门前,两名身披红衣教士走进了审问室中,他们的衣服上没有金边,也没有任何装饰。
但却没有任何人敢质疑他们的资格。
——枢机主教。
竟然来了两名枢机主教,而且他们是代表枢机主教会在这里。
也就是说,倘若教团拥有实体的话,那么此时此刻,那个实体便在此处。
这个庞然大物竟然纡尊降贵,来到这里,与康斯坦丁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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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隔离闲杂人等的大厅中。
叶清玄、夏尔和狼笛三人蹲在角落里,面面相觑。
“我以为只有我这样混进静默机关里连个编制都没有的才算闲杂人等。”叶清玄瞅着狼笛:“你怎么也算?”
“静默机关虽然听着威风霸气,但也就是给圣城干脏活儿的地方,去了哪儿都算闲杂人等。”
狼笛哼哼了两声,撇了他一眼:“现在知道你当初不屑一顾的教职之路有多高贵了吧?
你当时要是来了圣城,有班恩神父的保举,凭你的本事,现在怎么也混进教皇宫做个机要秘书了,再熬个三四年外派主教,五年后有机会的话回圣城深造,再派出去就是大主教了。
班恩神父那里现在水涨船高,有了他的支持,等你四十岁的时候,未尝不可能摸到红衣主教的边儿,等十六位枢机主教有人挂了之后,你这候补就能自动填上。
要是有生之年走了****运,说不定还能被选为教皇!”
叶清玄呵呵了一声,“到时候我连乐师都不是,怎么当赤之王?”
“难道你以为枢机主教会里的主教们都是乐师?难道选教皇的时候大家还要先打一场?
能入选枢机主教的人,十有八九都是专职的教士,恐怕就连乐师学徒都不是。”
狼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赤之王乃是神明在人间的代言人,所言所行皆为正法——死后复生的神迹有没有自然不好说,但其他的未必没有。
第六代教皇在成为教皇之前,也只不过是一个苦修士出身的主教。这样的前例多了去了。哪怕你不是乐师,等你成为赤之王的时候,就自然有冠冕加身。”
叶清玄正待说话,就看到狼笛举起一根手指到嘴边:“嘘!现在他们聊到关键的地方了……开始谈价钱啦。”
“嗯?”
叶清玄一愣,“你偷听?”
“废话,革命军的副统领和枢机主教会的首次谈判,干嘛不偷听啊。”狼笛话没有说完,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
“枢机主教……”
狼笛压低了声音:“一个枢机主教的衔!一张教皇签署的****令!这一次圣城怎么这么爽快?”
很快,他就愣住了,神情变换。
“康斯坦丁开始背名单了。”
“名单?”
“他说了六个名字,就不往下说了。”
狼笛说:“他要圣城再考虑考虑自己的价码……现在枢机主教的衔已经变成实权的了,****令变成了六张……而且枢机主教会允诺他会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部门,一应人手,尽数服从他的调配……”
很快,他就不敢再听了。
目前在圣城的两位圣徒已经全数到此。
再听下去的话,恐怕他自己就要暴露了。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这卖卖谈成了,康斯坦丁这一次跳槽就赚大了。”狼笛抽着烟,幽幽地说道:“夏尔抱了一条好大腿啊。”
“嗯?”叶清玄困惑。
“刚刚康斯坦丁还在要求,让夏尔加入教籍,担任自己的机要秘书和副手。过两天你师兄就是圣城新贵了。”
夏尔吃着静默机关的盒饭,一脸懵逼。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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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后,枢机主教们带着从康斯坦丁那里得到的名单匆匆离去,名单很长。
所有人都被留到了第二天清晨才离开,直到此时才知晓,昨夜圣城掀起了多大的风波。雪和血都落满了圣城。
冬雷震震。
昨夜所酝酿而出的巨响到现在还回荡在圣城之上。
在教团内部,超过数百人都被牵扯进去,其中不乏有人身居要职、前程远大。连续好几天,披着黑衣的神甫们带着戍卫军团,穿行在圣城的各个角落里,抓捕讨饭。
在第二天深夜里,城东一声巨响,耀眼的光芒炸裂。圣徒与四名乐师之间的战斗在开始的短短瞬间变结束,在圣徒的掌控之下,无人伤亡。
所有叛逆,尽数压垮催伏。
可惜,盖乌斯逃走了。
两日之后,康斯坦丁手握着圣城****,从牢狱中走出。万众瞩目的走进教皇宫,大局底定。
圣城已经放出消息,在五日之后的冬暮节上,万众聚集的圣城广场,教皇将在新年布道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授予他庄严的红衣。
自此之后,他便是圣城不可忽视的力量了。
而地震的余波还在诸国不断的回荡。
经此一役,革命军起码倒退了十年,死去了数千名成员。而踏着革命军的尸骸,康斯坦丁走上了权利的高峰。
恩,大腿上还带着一个名字叫做夏尔的挂件……(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六十九章 锁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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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走廊中,似乎隔绝了一切车马喧嚣。
这一家餐厅似乎是某个大人物所开。在圣城的中央大道,寸土寸金的繁华地段,这一家餐厅竟然占据了整个三层的建筑,而且内部的设计和装修也号称是由勃艮第的丹枫白露宫靠齐,给用餐者带来绝无仅有的尊贵体验。
触目所及,尽数是华丽的洛可可风格。
简而言之,花俏到眼睛疼。
通向卫生间的走廊如此漫长,寂静中仿佛只有白汐的脚步声回荡。
她悄无声息的前进,速度飞快,脚步轻柔地落在地上,却带来深沉的回响。那脚步声像是随着她的前进而烙印在了地上,不断地回荡。
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次踩落,便像是敲下了沉重的节拍。
那深沉的声音在走廊之中回荡,令空气凝固了,庞大的压力无声地汇聚而来。十步过后,白汐再度踏前一步。
崩!
像是有什么东西蹦断了,于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从白汐背后显露出踪迹。
他被强行从隐匿的状态中挤了出来!
直至此时,那人影才察觉到白汐身上散发出的阴沉寒意。
“果然……”
她缓缓回头,凝视着那个模糊人影:“从早上出门开始,就一直有不爽的感觉。虽然某个家伙同样讨厌,但你这种苍蝇给人的讨厌却完全不是同一种类型。”
“——你,跟踪我多长时间了?”
人影沉默。
很快,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仅仅是维持着站立,就已经举步维艰。
不知不觉中,那脚步的节奏和声音回荡已经像是千斤重担,几乎快要将他压垮。
白汐向着他,踏前一步。
崩!
一重防护破碎。
低沉的脆响中,以太之间的庞大斥力挤压着人影,将他向后推出。
不多不少,正好一步。
在那庞大力量运转的间隙,人影终于抓住了机会,张口欲言:
“殿……”
崩!
白汐再度踏前,话语被强行打断。就像是烧红的铁条将破碎的言语捅回了喉咙里,人影闷哼,五脏俱焚,几乎说不出话来。
招荡!
动荡的以太中有暴乱的乐理缠绕住了他,不仅仅带来的是外部的压力,还强行与他体内的力量共鸣,要种下暴乱的种子。
瞬息间,内忧外患同时发作,就像是吞下刀片之后被丢进深海,苦不堪言。
“不愿意说话的话,就别急着说话了。”
白汐冷声说,“最近我心情一直不是很好,既然送上门的话,就让我发泄一下吧。”
她再度踏前,人影抽搐,被庞大的压力挤压,向后推出。
此时此刻,他像是被冻进了冰块……不,更像是被浇筑进了铁中。
有某种暴虐的力量从这个看起来阴沉冷淡的女孩儿身体中升起,肆无忌惮地玩弄着他的意志和身体。
纵使他如何反抗,都没有还手之力。
错了!错了……
人影面色变换,奋力挣扎,想要脱身,却被层层的压力所包裹,束缚在‘铁’中——不知何时开始,他已经置身与囚笼里。
错了,这根本不是招荡!
原本针对招荡所做的准备尽数落空。
他周身的乐理不断的变化,试图抵消周围的重压,兽性变换。
以太界中的种种怪奇的气息从他身上浮现,可那无形的囚笼却纹丝不动,就仿佛在他身上落地生根,随着他的气息不断变化,每当他意图反抗的时候,便有庞大的力量从虚空中迸发,将他正在酝酿中的反击强行击溃。
这是什么……
他呆滞地凝视着白汐,在他的感应之中,白汐的身上有无数细密的音符涌现而出,呼应着以太之海,恍若震怒的长河。
在她的体内,无数细密繁复的音符涌现,演化出极尽变化派系之精髓的乐理。但那却和天人之血中的‘招荡’决然不同。
这不是将一切都推向狂乱毁灭的‘动’,而是变化派系的另一个极端,将万物彻底桎梏冻结、终结一切变化的‘静’!
无数乐理交织,组成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篇章。
可如此惊人的力量却并没有彻底融入她的身体,成为她的心音乐章。反而泾渭分明的与她体内本身的乐理互相隔绝,显现出了决然不同的结构。
创造、活动、形成、创造……四层界域彼此重叠,协调运转,构成了残酷的炼金矩阵。
那是她师从赫尔墨斯,迄今为止唯一的炼金作品……
——锁!
随着白汐一步步的前进,他的身体被‘枷锁’所形成的庞大压力推动着,无力地后退,压在了墙上。
墙壁在变化乐章的控制之下,如水一般吞没了他,没有任何损伤,也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注意。
怎么可能?!
人影亲眼目睹这一切,只觉得理智受到了冲击:招荡宛如龙之逆鳞,代表绝对毁灭,触之则灭,怎么可能做到如此精细的操作?
白汐步步前进,便将他彻底地推出了餐厅,桎梏在半空之中。
紧接着,白汐也从墙壁之中走出。
两人已经离开了餐厅,来到了小巷的半空之中。
她向着面前的空气一脚踏出,却发出了如有实质的脚步声,就这么踩踏在半空之中,如履平地。
精巧的变化乐章将她脚下的空气凝固成了实质,支撑着她的身体悬浮在天空之中。
“殿下且慢!”
人影的面孔憋成了青紫色,他张口,强行发出声音。
同时,周身一震,隐约的虫面浮现。在虫面的笼罩下,他的身体骤然蜷缩起来,后背皮肤裂开了巨大的破口。
兽性·赤纹白蝉!
宛如蝉从蜕中重生,那一道人影骤然从自己后背的裂口中钻出,灵巧地蜕下了自己的皮,冲天而起,意图远遁。
可紧接着,他的面色骤变。
因为枷锁如影随形的追索着他,猛然刺入了他的躯壳之中,令他发出了一声惨叫。
紧接着,招荡!
惨叫声戛然而止。
狂乱的力量顺着白汐手中的无形枷锁席卷而来,冲入他的身体中,瞬间带来五内俱焚的庞大痛苦。
那人影从半空中衰落在了地上,咳出了粘稠的鲜血,在地上抽搐着,动弹不得。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白汐身上的异状。
此时此刻,在她的体内,却有两套决然不同的乐理同时运转着。
一副是以血脉为凭依的天人之血——心音招荡。而另一幅,便是烙印在四肢百骸彼此组成一体的炼金矩阵——乐理之锁!
赫尔墨斯授予白汐的乐理与世间大多数学派决然不同,可以说独辟蹊径,或者说因材施教。
白汐生来便具有在天人之血中也首屈一指的天赋,无需再像是其他人一样从无到有地构建体内的乐理。赫尔墨斯也无意让自己的学生如同那些庸碌之辈一样虚度时光。
“‘招荡’是洪水猛兽,其力量之暴虐,举世罕见。你已经无需求诸于力量,你需要的只是控制洪水猛兽的枷锁。”
他将乐理与炼金术结合,为‘招荡’量身打造出了封印的枷锁,也令手握枷锁的白汐得以驾驭那举世无双的狂乱之力。
只要白汐心念一动,那狂暴的力量便会脱匣而出,将被锁链束缚的东西彻底毁灭!
一击之下,人影便惨遭重创,再起不能。
“你现在可以说了。”
白汐无声地落在地上,一脚将那人影翻开,凝视着他恐惧的神情:
“——鬼鬼祟祟跟着我,想干什么?”
那面目陌生的男人嘴唇颤抖着,却没有回答,只是咬着牙,闭眼等死。
白汐皱起眉头,正待动作,却听见了一声尖细地叹息。
“殿下千金之躯,何必跟一个不值一提的下人动手动脚?平白失了尊贵。”
有一道宛如幽魂的佝偻身影从小巷的黑暗中走出。
来者抬起了头颅,露出白净无须的苍老面孔,声音尖细。
“没有想到短短半年多,殿下便已经今非昔比,一身乐理造诣,竟然连老奴都看不清深浅了。倘若公爷知晓殿下已经有了如此成就,定然也会感动欣喜。”
他停顿了一下,打量着白汐,眉头微皱,似是怜悯:“只是,老奴斗胆劝鉴公主。此等邪魔乐理修行起来固然精勇猛进,一旦时日长久,恐怕后患无穷。
还请公主早日回转正途,以免传扬出去,被人贻笑大方。”
白汐闻言,漠然看着来者:“我学的东西是不是正道,用不着你这条老狗来品评。我记得你是……常公公,对吧?
我曾经在阿瓦隆见过你,可惜当时你没有现在这样好声好气。”
“不敢劳殿下挂念。”
哪怕被称为‘老狗’,常公公的神情中依旧毫无怒色,只是低垂眼眉,宛如忠心奴仆:“老奴在此,是想要请殿下回去的。”
“云楼家大业大,何必非要我一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
白汐笑了,语气中满是恶毒:“难道那个篡位杂种觉得一个好女儿已经不足以稳定他的位置了,终于想到另一个了么?”
“殿下从小没有人管教,不通礼仪,无有教养,才冒出这等无君无父的言语,这都是老奴的错。”
常公公叹息了一声,轻轻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公爷听闻殿下的行踪,此时已经赶到圣城啦。
也请殿下也不要再怄气。这些年,公爷心系云楼千年家业,无暇顾及儿女私情,平日中对殿下缺少些关爱,实属无奈。殿下出走之后,公爷便日夜心忧,时常思念殿下,不知黯然伤神了多少次。
毕竟公爷是您的亲生父亲,父女之间没有解不开的节。何不早日承欢膝下,共叙天伦?”
白汐面色微变,陷入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她微微颔首,露出微笑:
“好啊,我跟你回去。”
常公公面色骤变,后退三步,头垂得更底了,语气无奈:“殿下就算将老奴击杀在此,也无法改变公爷的决定,何不面对现实?”
“哦?”
白汐的眉毛微微挑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似是猜到白汐的想法,神情变得阴沉起来了:“父女相残实乃人伦惨剧,殿下万万不可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否则必生祸端。”
“你想多了。”
白汐微微一笑:“我这就跟你走。”
似是察觉到囚笼中,招荡的暴虐之力,常公公的神情也阴沉起来:
“既然殿下执迷不悟,请恕老奴冒犯了……”
无数漆黑的影子从他的躯壳中升起,幻化出无数鬼魅夜行的凄绝幻象。
紧接着,招荡之声,呼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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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 神圣之釜
幽静的餐厅之中,有轻柔的钢琴声回荡。
自从看到云楼庆舒来到圣城之后,叶清玄就有些心绪不宁,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
就在沉思之中,有人撑着拐杖的人走过来,轻轻地敲了敲桌子。
叶清玄抬头,看到来者花白的头发。
他穿着得体的礼服,手里撑着一支拐杖,似是不良于行,面目严肃,眼神苛刻,看起来分外熟悉。
——亨德尔。
叶清玄错愕了一瞬。
他没有想到在这里能够碰到目前短暂驻扎在圣城的几名圣徒之一,静默机关的控制者之一。
“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亨德尔看向了白汐的位置。
叶清玄的眼瞳眯起,沉默片刻,摇头,直白地拒绝:
“不可以,这里有人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
不可以。
从来没有人胆敢对圣徒说出这句话。
倘若有人看到他不识好歹的样子,传扬出去必然又是一轮口伐笔诛——没有人会拒绝一位圣徒的请求,尤其是这种某种意义上的示好。
如此直白的将对方推到自己的对面去,实属不智。
而亨德尔似乎也并没有动怒,只是点头:
“看来在她回来之前,我还有点时间。”
不等叶清玄反应,他坐在了白汐的位置上,将拐杖放在了旁边,将一个文件袋从桌子上推了过去。
“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叶清玄伸手挑开文件袋的封口,看到里面厚厚地一沓文书。
“一份合同而已,给你的。”
亨德尔摘下了领口的铜胎珐琅钢笔,放在了叶清玄的面前:“签了他,你就能够成为静默机关驻安格鲁的总负责人。
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动用静默机关三分之一的资源,有六位大师随时遵循你的命令,而你,只需要只向我一个人负责。
这是我能为你争取到的最优厚的待遇了。”
寂静中,叶清玄呆滞。
他从未曾想到,如此大的一块蛋糕竟然从天上掉下来,竟然在此时此刻掉在了自己的面前,散发着诱人色香。
静默机关的安格鲁总负责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位置所代表的是无法想象的庞大权利和财富。
只要他签个字,六位大师,数不清的乐师,静默机关的财富和力量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眼看着他错愕的样子,亨德尔的眼中露出一丝满意。
没有人能够忽略这个位置所能够带来的力量和影响。
不论是否是乐师,只要生在人世间,便必然会明白权和力的重要。而这一纸文书,就是通向权和力的通天大道。
叶清玄似是被吓到了。
他凝视着那一根充满诱惑地钢笔,却一动不动。
许久之后,他摇头,轻声叹息:
“不好意思,我拒绝。”
第二次拒绝。
短短的几分钟里,这种傲慢到令人吃惊的回绝,发生了两次。
亨德尔脸上的笑意僵硬了。
“你想好了么?叶清玄。”
他沉默了许久,淡淡地问:“我知道我们之前有过一次不甚愉快的见面,但我希望你能够明白轻重。
这样的机会,对你来说,一旦错过的话,恐怕一辈子都没有第二次了。”
眼看他这一副样子,叶清玄便笑了,摇头:“看来你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吧,没想到高高在上的施舍有一天竟然会被人嫌弃?”
“难道对这一份合同,你有不满?”
亨德尔皱起眉头:“如果你有自己的条件,具体的条款还可以进行修改。但我不喜欢你的抵触态度。”
“众所周知,我除了是一名乐师和一名贵族以外,最早的时候,是一名古代文献学者。”
叶清玄笑了,他端起餐前酒,轻轻地抿了一口,说着风牛马不相及的话:“我在翻阅古代文献的时候,曾经看过一句话。那是一名作家形容一个愚蠢的女人。他说:那时候她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叶清玄放下酒杯,深深地看向亨德尔:
“——请问一下,这一份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要我付多大的代价?”
亨德尔漠然地凝视着他,许久之后,开口说道:“叶清玄,我希望你明白,对于我来说,你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令人垂涎三尺的秘密。
虽然这一份职位需要你在必要的时候尽一些义务。
但和你获得的相比,你所要付出的并不多。”
叶清玄微微颔首,问道:“比如说,将夏尔卖给你?或者说,在某些时候,成为你威胁夏尔的筹码?
康斯坦丁现在不受控制的崛起,恐怕很多人都感受到了威胁吧?你们需要一个制衡他的存在。
我相信,在夏尔同意出任康斯坦丁的机要秘书之前,这一份合同根本就还不存在……”
“你想太多了。”
亨德尔的语气转冷了:“叶清玄,每一个人,在必要的时候,都必须为这个世界作出一些牺牲。”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叶清玄看着他:“夏尔已经与你们无关了,也希望你们不要再打夏尔的注意。亨德尔先生,您是圣徒,万人之上,按道理来说,我应该尊重你。
但是,别以为你们对夏尔说了什么我不知道……”
他的语气平静,近乎冷淡地告诉面前的苍老男人:“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让你也体验一下他的感受。”
毫无掩饰的话语。
餐桌上的气氛迅速转冷了。
亨德尔看着他,并没有怒意,眼神却变得失望起来,满是遗憾:“叶清玄,圣城待你不薄,为何心存抵触?还是说,你至今觉得叶兰舟没有做错?”
叶清玄皱眉。
“不要小看圣城,当班恩回到圣城,将你注册为他的教子之后,圣城就已经对你的身份心知肚明。”
亨德尔冷声说:“长久以来,圣城对你多方容忍,到现在也未曾向你追究,而且对你大加褒赏。你有什么资格觉得圣城对不起你?”
叶清玄笑了。
他看着亨德尔的眼神。
这眼神真熟悉啊,如此高高在上,像是俯瞰尘埃。
只要有这样的眼神,仿佛世界上一切都可以受自己摆布了,都必须为了自己心中的东西去做出牺牲。
却全然不顾尘埃中的悲凉和苦恨。
“叶兰舟做了什么,与我无关。”
叶清玄说:“如果说没有将我这个罪人之子给彻底抹除就是圣城对我的容忍和恩赐的话,那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你觉得为了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必要牺牲,可惜,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欠了这个世界什么,而且,恰恰相反……”
他看着面前阴沉的男人,一字一顿地告诉他:
“——亨德尔先生,是这个世界欠我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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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白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了。
叶清玄与亨德尔之间的短暂会面早已经在令人不快的气氛中结束。
“又跑去哪儿玩了?”
叶清玄叹息,伸手揉了揉她有些紊乱的长发。
不知不觉,她的头发就已经齐腰了。如果不注意梳理,就会变成一头乱毛。
白汐任由叶清玄弄乱自己的头发,然后又随他梳理整齐,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便忍不住哼哼地笑了起来:
“出去的时候看到一个要饭的老鬼特别可怜,心软,就给了他两毛钱。”
“衣服怎么也破了?”
叶清玄看向她的袖口,破了一个小洞。
“进门的时候不小心挂了一下。”白汐的神情愉快起来:“这样下午又可以买一件新的了。”
“使馆的预算不是这么花的。”
叶清玄没好气地瞪着他:“而且我每次让人家给你开办公用品的发票的时候,那些人的眼神都很奇怪啊!而且为什么买内衣你也要报销啊!”
“表哥虽然你嘴上说不要,可付钱却很老实嘛。”
“你倒是给我想个新的理由啊!”
叶清玄叹气:“多亏你的福,圣城大使馆的办公用品都买到明年了!财政部再瞎也不可能报销吧?”
“不是还有餐费和路费嘛!”
“喂!你究竟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啊……”
叶清玄忍不住摇头。
别人都说到了圣城身边就会精英汇聚,可为何自己身边的人一个赛一个的不靠谱。夏尔堕落的快就算了,就连白汐都耳濡目染学了一身骗报销的好本领。
算了。
叶清玄想起了使馆里一脸苦逼眼神幽怨的出纳,顿时打消了报销的想法。
反正自己账户上还有大笔赃款,阿瓦隆那群走私贩子孝敬的不义之财,叶清玄本身的物欲又极为淡薄,想要的东西往往都花钱也买不到。白汐能够多花一点,也算是帮忙了。
只不过这件事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她明天就敢拿着叶清玄的支票本把圣城大道上的所有奢侈品扫空……
想到这么可怕的场景,叶清玄不存在的心脏就忍不住在以太界里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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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铁箱长四十厘米,宽三十五厘米,有十五厘米厚。
看上去像是专门为什么珍贵的东西所打造,因此才如此精致而严谨,合拢锁紧的时候严丝合缝,表面几乎找不到任何的缝隙。
内部铭刻的炼金矩阵,能够保证在强烈的冲击、火烧或者水淹中保存其中物品的完整,不受损害。
贵族们一般会在这种箱子上铭刻家徽,将涉及自己遗产划分的遗嘱存放在其中,或者用来保存珍贵的珠宝或者凭证,以保证万无一失。
可这一具箱子上,除了圣城的纹记之外,便再无他物。
现在它被小心地放在康斯坦丁的桌子上,如此轻柔,宛如对待着一件稀世的珍宝。
“这是卢多维克先生吩咐我带来的东西。”
那个中年神甫轻声叹息:“幸不辱命,请您查收。”
“有劳了。”康斯坦丁与他握手。
尽管已经交割,但中年神甫依旧对那箱子存有不舍,忍不住看了一眼:
“按照卢多维克先生的吩咐,我们将这一件物品转交与您。请容许我多嘴一句:希望您能够妥善的保存它。”
他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轻声感叹:“毕竟,自从上一代的炼金大师奥威尔去世之后,就再没有人能够制作出如此完美的副本了。”
“多谢提醒,我会的。”
康斯坦丁彬彬有礼地将他送到门口:“夏尔,送客。”
等那一名神神秘秘的客人走之后,夏尔忍不住溜进来,探头探脑:“先生,刚才那个家伙是来给我们送钱的吗?”
“送钱?”
康斯坦丁愣了一下,旋即复杂地笑起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只不过这个箱子的东西,有多少钱现在都买不到了。”
察觉到夏尔的好奇,他也不避讳夏尔,伸手转动铁箱的密码锁,口中淡淡地说道。
“刚刚来的人你没有见过,但他所属的修会你一定听说过。”
他停顿了一下说出了一个名字:
“——圣城一心修士会。”
“传说中那个威能广大无边的修士团体?竟然是真的?”夏尔好奇地问道。
“圣城一心修士会在四百年前诞生,最早的时候是奉二代教皇的命令组建,成员全部都是各个修士家族的家主,具有实权主教。他们一开始是作为教皇的智囊组建,是政治天平上不可或缺的一颗砝码,圣城以此与诸国博弈。
后来,随着时间的变化,一心修士会也开始失控……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足以和教皇隐隐对抗的庞然大物。如果让二代的教皇知晓,想必也会深深的失望吧。”
“他们来给你送礼?”
“送礼倒是说不上,毕竟送来的东西不能吃也不能喝,不能摆出来装样子,而且必须要妥善保存,伺候得小心翼翼。”
康斯坦丁打开了铁箱,凝视着其中的东西:“是个烫手的东西啊。”
夏尔凑过去,只看到了一块水晶方砖。
他认得出来,这是变化学派所制造的出的珍贵材料,价比青金。但却不明白,为何会如此珍贵的材料,会用来封存一页薄薄的书稿。
就在水晶方砖之中,封存着一张古老的书页。
似是已经经过了漫长的时光,书页已经老化不堪,若非水晶方砖的保存,恐怕早就在岁月中消磨殆尽。
上面所书写的是某种类似于音符的文字,可夏尔却辨识不出它的来源。
他沉默地凑近,端详了半天。
他的老师亚伯拉罕是现在全世界屈指可数的古代学者,文献大师,可饶是如此,他以解译法再三尝试,却无法读懂上面的文字。
“这是什么?”
“这是卢恩文字的原型,介于音符和语言之间的产物。现在已经更迭了这么多年,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不认识也没关系。”
卢恩文字是整个西方所有语言中最接近黑暗时代的文字,除了专门研究这个的学者之外,哪怕在阿斯加德都只有几个偏远的部落还存留着这种语言。它到今天为止,还保持着黑暗时代的部分语法,令人得以一窥千年之前的久远时代,也因此被人称为活化石。
夏尔却没有想到,圣城一心修士会珍而重之送来的,却是它的母本。
难道他们想要拉拢康斯坦丁一起搞学术研究?
夏尔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在很久以前,有人相信,它是天灾们的语言。”
康斯坦丁淡然说道:“这是有史以来,人类所发现的最古老的文字,也是一切音符的起源。你所看到的,只不过是一部古老典籍所残留下来的副本。
那一部典籍被人称为‘归墟之书’,是人类文明的起源,黄金时代的基石。”
夏尔愣住了。
“一直以来,正是把控着归墟之书以及其最终解释权,圣城一心修士会的地位才会如此崇高不容动摇。手持这一份副本,在教理上便拥有绝大的优势。可以说是任何教团高层都梦寐以求的珍贵物品。”
康斯坦丁举起手中的方砖,映着窗外的阳光,凝视着其中的隐约字符。在这上面没有任何的力量,却带着历史的沉重气息。
就好像掌握命运的人才能成为赤之王一样。名为‘正统’的东西赋予了它不可代替的含义。
任何一个渴求着历史真相和源头本质的教士都以能够见到它为荣。
“它所对应、所代表的,乃是与百目者等同的力量和尊荣。”
康斯坦丁抚摸着方砖,轻声呢喃:
“——三柱神·神圣之釜。”
寂静中,夏尔吞了口吐沫。
“那个传说,是真的?”夏尔低声问:“人类最早的时候从归墟中发掘出神圣之釜的传言,是真的?”
“或许吧,时隔了这么多年之后,谁还知道呢?”
康斯坦丁将方砖放回了箱子里:“我听说过各种各样的传言,有的人说人类创造出了神明,护佑族群度过了黑暗时代和恐怖深渊。有的人说神圣之釜不过是古代诗人的梦呓,还有的乐师相信,三王的冠冕便是神圣之釜所铸就……
有很多不同的说法似乎都站得住脚,但彼此却都完全不同,我只能告诉你:神圣之釜是确实存在的,夏尔。”(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一章 传说与酒
“有很多不同的说法似乎都站得住脚,但彼此却都完全不同,我只能告诉你:神圣之釜是确实存在的,夏尔。”
康斯坦丁将铁箱合拢,点燃了烟斗。
但看着夏尔呆若木鸡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你真不愧是亚伯拉罕的学生,或许我应该把你开除掉,让你去做一个古代学者的。”
夏尔终于反应过来,惭愧地摇头:“被吓到了,从小老师就将这些当做睡前故事讲给我听,却没有想到传说竟然是真的。”
“你有兴趣?”
康斯坦丁从酒柜中取出一瓶昨天刚刚才送来的好酒,将一个酒杯放在夏尔面前:“帮我弄点冰块,好的故事,应该有好的酒。”
夏尔慌不迭地凝聚水汽制作冰块,殷勤备至的送到康斯坦丁面前:“别说冰块了,冰山都行!要不,我给您揉个肩,捶个腿?让您放松放松?”
康斯坦丁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摇头感叹:“我要先说明:这个传闻我只是从一个古董店老板那里听到的,未必是假,但也未必是真。
毕竟过去的事情,除了亲身经历者之外,又有谁会清楚呢?”
在人类的黄金时代之前,便是历史中所无从记载的黑暗时代。
虚无缥缈的神话时代之后,人类出现在这个冰冷又残酷的世界上,饥寒交迫,流散四方。没有力量,没有文明,没有历史,甚至没有任何的记录。
彼时,天地黑暗,寒冬漫长。
那一段不知道长达多少年的断层,被史学家们称之为‘黑暗时代’。
那个时候,世界还在天灾们的掌控之中。
最开始被记载在壁画中的,是四活物的存在。
不知道多久之前,除了白银之潮这种无感无识、无从了解现象类天灾之外,人类第一次观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活物天灾。
如此强大、如此可怕,宛如噩梦一般不可抵挡,只需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便可以将山川和大地摧垮。
那是横行在世界上的怪物,无可抵御的天灾。
百臂巨人占据大地中庭,利维坦在海洋中掀起无尽的波浪,黑暗地母的子嗣们行走在山和水之中。影葵开放在任何拥有以太的地方。
四者因其绝强的生命力和性质,与白银之潮、圣白风暴、血原焦土、幻象泥潭等等现象类天灾做出了区分,被称为‘四活物’。
继‘八大现象’之后,‘四活物’是如此出现在人类历史中。
人类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却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属于人类。
世界对人并不仁慈,一直都是。
就好像是孤身一人来到异国他乡,行走在黑暗的山谷中,稍不注意,就会坠落悬崖。在天灾的夹缝中,人类艰难生存。
就像是洒落在黑暗中的点点火光,孱弱的燃烧,无声地熄灭,只需要一阵强风,便再无存留。
因此,那个时代才被称为黑暗时代。
而代表着黑暗时代中期的转折,是‘三贤人’的出现。
当人类在这个世界上即将灭绝的时候,三名具有着高深智慧的贤者自东方而来。
他们分别掌握全世界三分之一的真理,为人类带来了**、黄金与没药,引导着人类在黑暗世界中建立起自己的部落,甚至……国家。
其中便包括罗慕路斯的开国皇帝‘埃涅阿斯’,正是得到了三贤人之一的帮助,他才能以人类之身度过了三百年的岁月,并在死后转化为圣灵。在三贤人的帮助之下,人类寻找到了各种史前的遗迹,从其中取出了不可思议的宝物,据说机械工程学便是在那个时候萌芽的。
三贤人带来的,不仅仅是语言、文明和宝物,而且还有来自以太界最深处,来自大源的预言。
——有关‘神’的诞生。
遵照着预言的指引,人类造船出海,前往了传说中世界的尽头:‘归墟’。
在那个时候,归墟还不是万物的终点,而是以太界和物质界最深度重叠的地方,最接近大源的地方,一切奇迹自此流出。
在那里,人类寻找到了神明的雏形——‘神圣之釜’。籍此,人类自混沌的大源之中创造出了‘神明’的存在。
全知、全能、全智、全视、全权、全造的存在。
无所不在、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有、无形无相、至仁至慈、本然自立,独一,且无二。
这是人类所创造出的第一个‘要素’。
当这个概念融入大源,从虚幻变为真实,获得了存在的瞬间……归墟暴乱!
那一场自大源最核心的变革所掀起的可怕冲击,自以太界最深处浮现,沿着以太界冲入了以太之海,降临在物质界之中。
几乎可以形容为……天崩地裂。
河流倒转,山川崩塌,海洋逆卷上了天空,裸露出干涸的海床。
仿佛末日降临。
地覆天翻。
在那个时候,人类甚至无从知晓自己是否成功。只能够从恐怖的余波中推测出,大源最深处正在进行着的可怕变革。
七日之后,神明诞生了。
世界获得了意义。
直到现在,属于人类的世界才被创造出来。
人类终于掌握了力量。
——随着神明这个要素被一同写入大源中的,是‘神’的存在为基础所构建出的以太之道。
凭借着‘神明’这个支点,人类撬动了大源,将新的规则写入了大源之中,从而获得了以太和乐理的奥秘。
他们终于拥有了于天灾对抗的力量。
乐师七系、一切乐章、一切音符、一切乐理……人类所掌握的一切源头,都来自与此。
因此,教团才将‘神圣之釜’当做了无从观测、无从描述的神明在人间的化身,哪怕它已经沉寂了千百年,不能回应世间一切祈祷。
这便是‘神圣之釜’的起源。
人类的时代,自此而始。
只不过,在那一场可怕的动乱中,所创造出的神明却并非只有一位。
就像是一旦有了尺子,便能够分辨曲直一样。
一旦有了光明,黑暗就会诞生,清气上升的同时,浊气便会下降。
当‘神圣之釜’的要素从大源的运动中运行,发出了第一个指令——‘要有光’——的时候,黑暗深渊便从以太界中诞生了。
暧昧的混沌被打破,随着代表正面要素的‘神圣之釜’一同诞生的,便是集合了一切负面的要素‘百目者’。
紧随其后,当两个绝不相容的要素互相冲突,彼此厮杀。就像是天国和地狱对撞在了同一处,搅动着大源深处的力量,掀起了同归于尽的暴乱。
两柱神明本身便是世间一切的象征,万物的代言,对抗也随之体现在方方面面。
世界上的一切都被牵扯进其中,没有人能够逃离这庞大的斗争。甚至人类都因此而分裂。
于是,通往巴别塔倒塌了,唯一的国度分裂为二,双方征战不休。
在那一场战争里,数不清的人死去了。
为了争夺归墟,无数圣灵化作星辰,升上天空。下位的邪神·黑暗众卿们从深渊中诞生。
死去了无数的人之后,战争却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
战争绝不会停止。
这是三贤人的预言:它们的战争将毁灭一切规则,将现有的世界摧垮,重订地水火风,再次塑造大源。
直到彼此同归于尽,大源恢复平静。
一切将归与虚无的混沌中。
而就在此时,将两者分隔的中立要素——‘寂静之月’诞生。
代表着审判、平衡与以太的‘寂静之月’阻挡在了‘神圣之釜’与‘百目者’之间。
三者此长彼消,构成了完美的平衡,成为了最后诞生的至上天灾,人类如今所目睹的面貌。
——三柱神。
至此,乐师之道通向了大源,三王的冠冕自神圣的釜中铸就。
三柱神、三贤人、四活物、八大现象,天灾中的至上者们也尽数出现在了这世上。
世界因此而完善。
那一场庞大的变革引起了物质界和以太界的剧烈碰撞。
在创造出了数不清的灾难和奇迹之后,归墟彻底毁灭,变成了世界的尽头,万物死去的地方。
大源沉入了以太界的深处,再没有人能够触及。
亲身经历这一切的幸存者将这一切记录了下来,便成了《归墟之书》——人类历史和教典中至高的诠释经典。
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醉酒的康斯坦丁耸肩:“当然,我在那以后,又听过好几个截然不同的版本。但我个人更喜欢这个,所以愿意将它当做真相。”
“你呢,夏尔?”他问:“你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夏尔沉默,忍不住问:
“这……只是传说么?”
“当然只是传说。”
康斯坦丁点头,斩钉截铁:“当时的人早就死光了,甚至连文字都没有,怎么可能留得下记载啊。
阿斯加德人和东方人还说他们来自于天上呢,也没人相信呀。夏尔,不要听风就是雨。
况且,古董店老板这种人,最喜欢就是满嘴瞎话,撒谎骗人——那个混蛋就是用这个故事骗我买下这个据说黑暗时代留下来的护身符的,你看。”
康斯坦丁拉开袖口,给他系在手腕上的护符:“好看么?”
夏尔愣愣地点头。
琥珀和兽骨被串在绳上,确实好看。
“这手串花了我两千多镑。”
康斯坦丁叹息:“但在勃艮第小商品市场里,只要一镑就可以批发一箱!
所以,千万不要相信那些给你讲故事的家伙。
——为了收你的钱,他们什么都编的出来!”
夏尔呆呆地看着他的手串,愣神了许久,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
在狂笑中,他举起手中的酒杯,祝酒:
“为了你的手串。”
“错,是为了我的故事啊。”
康斯坦丁轻声感慨,举起酒杯:“——干杯!”
一饮而尽。
过去一切,便仿佛消逝在了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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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这一章,我已经油尽灯枯了。
八大现象、四活物、三贤人、三柱神终于登场了。
容我请假一日,休息一下,好好想一想后续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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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新血
黑暗中,有一束隐约的光落下来。
纯净的光芒照亮了钢铁祭坛,还有祭坛之上那古老的石釜。
似是经过了千百年的时光磨砺,石釜已经老旧不堪,遍布裂纹,看不出原本的摸样。
而就在石釜之中,却有隐约的猩红色**着。
空空荡荡的釜中仿佛满载鲜血,虚无中**出了瑰丽的血色。
——神圣之釜。
这就是人类世界的核心,所有天灾之中能够与百目者相提并论的神圣之釜,可它看起来却并没有凡人想象中的威严或者凌厉。
只是一座简简单单的石釜而已。
而就在神圣之釜中的血色里,却悬浮着十个神秘而玄奥的徽章。有六个徽章释放着柔和的光亮,而余下的四枚纹章却黯淡无光,毫无实感。
苍老的看守者凝视着那釜中的纹章,忍不住垂首叹息。
寂静中,有脚步声从远处响起。
有人穿越了层层以太界的碎片,向这里走来。
看守者回首,看到了来着那赤红色的冠冕和衣袍,那是赤之王。
“是你啊,圣座。”
看守者笑了:“很久没来过这里啦。”
在那无形之血折射的光芒中,显露出看守者乱发下的面孔,那面孔如此苍老而萎靡,但看上去却……和赤之王的面目无二差别!
在光芒的映照中,教皇走上了祭坛,两张如此相似的面孔交错而过。
教皇垂首,凝视着神圣之釜中的瑰丽光芒:
“这是新血?”
“对,新血。”
看守者的笑容变得幸灾乐祸起来:“难过吧?教皇是神圣之血的载体、神圣之釜的守卫者。现在旧血未死,新血便已经诞生了……看来就连神圣之釜都觉得你支撑不了多久。”
教皇沉默。
他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双手,仿佛能够穿透那惨白的血肉,看到骨骼之上的细密裂纹。
“拖了这么多年,终究是支撑不下去了。”他说:“快要到极限了。”
“你现在毕竟是人类。”
看守者说着事不关己的风凉话,“说一千道一万,人总是会死的,圣座,看来你还没习惯。”
“你不担心?”教皇问。
“我不担心。我当然不担心啊。”
看守者抠着头发中的跳蚤,风轻云淡:“你这种东西,哪里需要我担心啊。还是让我担心一下别的事情吧。”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神圣之釜,指着那四枚熄灭的徽章:
“——圣徒的传承,好歹加快一些。”
“海顿已经老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教皇说,“他死后,他的弟子将接受他的传承。”
“这也只能保证目前的数量而已。”
看守者不满摇头:“如今存世的六个人里,两位王者,四名圣徒……三王之中,黄之王逃走了,你要坐镇圣城,所有的重担几乎都在当代巴赫的身上压着。光是维护人类世界的完整,他就已经快要筋疲力尽啦。
剩下的四个位置,总要有人填补起来。
在你死之前,起码要把自己造出来的烂摊子收拾一下吧?”
教皇说,“我尽力。”
“你在外面看得比我清楚。”
看守者问:“未来十年中,究竟有没有人能够再补齐一名圣徒的位置?那个叫做狼笛的小崽子……就是巴赫的徒弟,听说还可以,最近不是成就权杖了么?”
“狼笛?不堪造就。”
教皇摇头:“他不愿意继承重担,直接融合了最简单的下位要素,底蕴不足。
如果他再等三年,等圣城为他的传说铺好了路,以他的才能,至少能融合三个以上的上位要素,甚至能继承巴赫的王冠。”
“年轻人想要获得简单自由,不是每一个人都想要往泥潭里跳。”
看守者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坚果来,丢进嘴里磕着:“他还是太年轻了,再过十年,让他来这里一趟吧。到时候他应该会成熟一点了。
重新再来,也不过是十年而已。
二十年之后,他四十三岁。作为圣徒而论,已经很年轻了。”
“我会留意的。”
教皇说:“你应该还有其他的人选吧?”
“阿斯加德的第三皇子,如何?”看守者提议:“百代绝世之才,连我这种足不出户的人都听说他是一代明主。
才十七岁,已经是歪曲级乐师,有十六个氏族支持他继承帝位,未来前途光明啊。”
“他想要的不是圣徒之位,是干掉自己的两个哥哥,成为继他的祖父之后第二个一统阿斯加德全境、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
教皇说:“他不是合适的人选。”
看守者摇头:“又没说皇帝不可以做圣徒。”
“能够成为皇帝的,一定不是圣徒。”教皇说:“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这样。”
“那隆美尔呢?”
看守者再问:“静默机关的‘小快刀’、‘疯狗’。多亏亨德尔造就了他。才二十四岁,便已经功绩斐然。据说妖魔们都称呼他为刽子手,小小年纪,满手血债,你一定喜欢。”
“十五年。”
教皇思索片刻之后回答道:“十五年之后,他会是一个合格的圣徒,但短期之内难以期待。”
“南方幻象群岛的阿方索,巫毒地**有史以来最强的天才。”
“进入歪曲级之后就再没有突破了,是巫毒地**毁了他,他是开拓之材,不应该走前人的老路。权杖有可能,但圣徒无期。”
“圣咏学派最近人才不少,研究细胞复制极限的那个疯女人有没有成功的可能?”
“安吉丽娜?”
教皇沉思片刻,摇头:“她太年轻了,经验浅薄,想要完成这个命题,至少还要二十年。”
“卡斯帕·豪泽?算算时间,兽性遗传已经完成在他身上了。”
“权杖可期。但他的哥哥反而更有可能成就圣徒。但他是否能够厚积薄发,要看七年之后了。可能性未知。”
“泯灭之门的山缪呢?他不是年轻一代中最被看好的人么。”
“他已经死了。”
“死了?”
看守者愣了一下,摇头:“真可惜……岩铁学院的柯尔特呢?”
“也死了。”
“勃艮第那个被称为帝国之鹰的小鬼不会也死了吧?”
“恩,也死了。”
“高加索联邦的卡拉马佐夫兄弟?”
“都死了。”
“妈的,最近年轻人里流行找死么?”看守者骂了一句脏话,沉默许久之后看向教皇:“那么,最后的那位神奇的东方小子呢?”
他凝视着教皇,“我们的侯爵殿下,伟大的天人之血的继承者,安格鲁的持剑者,同时,也是大逆之人的儿子——叶青玄先生,他如何?
每个时代都会有他这样的怪物出现,如果保持现在的势头,依我看,他最多只需要五年就……”?“不,他是最没有可能的。”
教皇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的摇头:“,叶青玄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圣徒,哪怕他再如何杰出。”
“为什么?”看守者怒了。
教皇看着他,语气依旧冷淡:“除非,有一天你希望第二个革命军出现。”?“在你这种家伙看来,人类都是不堪入目的,对吧?”
“或许吧。”
“这个世界上对你来说有完美的东西么?”
“或许吧。”
“或许?这种暧昧的词对你来说,真是罕见。”
看守者不满地摇头,不再说话。
漫长的沉默之后,教皇不再查探神圣之釜,而是将视线落在了看守者身上。
那两张面孔依旧绝似,分外诡异。
“工期。”
教皇问,“工期,还需要多长时间?”
“快了。”
看守者回答。
他转身,于教皇一同走下祭坛,挥手。
寂静里,便有钢铁轰鸣的巨响迸发。
那巨响不是从头顶,也不是从脚下,而是从四面八方,仿佛整个黑暗世界都发出了震怒的轰鸣。
在钢铁巨响中,无数庞大的齿轮转动,杠杆运作,飞轮摩擦出了火花,锁链和绞盘碰撞着,摩擦出刺耳的高亢声音。
而更重要的,是那宛如心脏一般的巨响。
万吨巨锤敲打着钢铁,方能发出如此宏伟如此震人心魄的声响。
地板在那复杂机枢的运作之下开启了,一层又一层的展开,从裂缝中升起的,是熔岩的炽热光芒。
在两人脚下,庞大的深渊中,是一片无尽的熔岩湖泊。汲取着庞大的热量,这无可形容的巨大机械才得以运行。
而就在炽热的熔岩里,数百米高的齿轮彼此铆合,不休地旋转着。
无数钢铁在它的牵引之下彼此碰撞,如同一个无人的钢铁工场。
而教皇的视线,却并未被这奇景所吸引,只是凝视着熔岩工场的最深处,无数钢铁齿轮和机械所包裹的核心。
看守者站在他的身边,随着他一同俯瞰着这庞大的景色,便露出了笑容。
“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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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连日以来疯狂加班的夏尔终于在正常时间下班,乐史系大猫小猫四只难得凑齐了。
自从来到圣城之后,似乎还是第一次。
亚伯拉罕取到了出入许可之后,委托使馆订了一家餐厅,决定自掏腰包来请客庆祝一下。
实际上老师现在已经是皇家音乐学院启示学院的副主任,半个负责人了。
校长这个赔钱货根本不把预算当钱,花钱极其凶,发钱也同样爽快。现在老师每个月各种津贴和工资都是一笔令人咋舌的数字。
而亚伯拉罕除了每日三餐之外,基本上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他不喜欢抽烟,也不好酒。平时最喜欢的就是宅在自己书房里读书。
每个月的实验材料和乐师耗材有学校提供,成为副主任之后,他的权限也足以出入大图书馆,根本没必要花钱买书。
因此,工资就变成了存在教团银行里的一堆数字,而且根据目前的趋势,只会越攒越多。过惯了苦日子之后,夏尔看到老师的存款记录之后,眼睛都绿了。现在还在死缠烂打的求着老师每个月多赞助自己一点研究资金。
他在皇家研究院和最近教团里面不知道贪污了多少钱,按理来说,应该不穷。
但他这种浪货,有了钱就买酒喝,有了横财就填脑洞——为了实现自己那种种不靠谱的脑洞,已经不知道砸了多少钱进去了。
就在前几天的时候,他还走了圣城军备处的路子,买到了半具报废的福音装甲和大量的材料。
当然,他自己说是要为叶青玄重新设计一套外骨骼礼装,但静默机关却根本不信,正在对他实行严密监控。
在圣城购买收藏这种战争兵器级的甲胄,你特么的究竟想干啥?
对此,叶青玄只能为夏尔捏一把冷汗,顺带在狼笛那里为他求情。
这一顿饭吃完,在圣城的层层规章制度下快要憋坏了的夏尔讲够了烂话,叶青玄被他拉着,无可奈何的接受着精神污染。亚伯拉罕只是笑着围观。
结果,所有的东西都被白汐给悄悄吃掉了。
等他们感觉到肚子饿了的时候,只能看到一堆空盘子……
听着夏尔和白汐吵闹拌嘴,叶青玄和老师忍不住相视一笑。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么平和的生活了,和老师、夏尔、白汐坐在一起吃饭,明明那么吵闹,可心里却有一种安宁感。
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他伸手,呼唤服务生。
服务生应召而来,却面带苦色。
“先生……刚刚有一位客人将这里包场了。”
服务生指了指不知何时变得空旷起来的餐厅,扯了一堆非常抱歉今日免单之类的话,委婉地透露出’能否尽快离开‘的意思。
“包场?”
叶青玄皱起眉头。
就在他准备说话的时候,服务生身后有一个声音响起:“不好意思,这几位是我的朋友。今天我包场,也是为了能够跟他们谈得愉快,你可以下去了。”
叶青玄一愣,抬头看去。
这是一个有些早衰的中年男人,大概四十多岁,已经头发斑白,但看上去却温文尔雅,风度非常,令人心生好感。
令人惊奇的是,他是一个东方人。
而且,似曾相识。
叶青玄察觉到,白汐的神情阴沉下来。
“不好意思,打扰了。”
在几人困惑的视线中,那个东方中年人露出柔和地笑容:“初次见面,我是云楼庆舒,是一个东方人。”
他停顿了一下,丢出了令所有人陷入蒙逼的炸弹。
“——同时,也是白汐的父亲。”(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三章 爸爸
“——同时,也是白汐的父亲。”
在寂静里,白汐的面色阴沉,云楼庆舒的话却在其他三人的脑子里炸开了一个漩涡。
“父亲?”叶清玄愣住了。
“父亲!”亚伯拉罕愣住了。
“父亲?!”夏尔也愣住了。
可旋即,他猛地一拍桌,起身指着云楼庆舒惊叫:
“——那岂不就是爸爸咯!”
一片尴尬的死寂,没有人回应他的话,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有些尴尬,只有夏尔一脸兴奋地凑上去喊:
“爸爸!”
他抓住云楼庆舒的手,惊喜地晃荡着,兴奋喊道:“爸爸你好!我是夏尔!”
喂,就算是爸爸,也是白汐的爸爸,不是你爸爸!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叶清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可夏尔却带着喜悦地笑容,拉着云楼庆舒的手,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恨不得变成章鱼缠上去:“既然今天爸爸来了,那我们兄弟俩好好的喝一杯……”
喂!这么快就从儿子变成兄弟了么!
白汐的表情越发的难看,在桌子下面死命地揣着夏尔,像是要将他一脚蹬到地狱里去!
“白汐不要闹,让我跟爸爸说会话。”
夏尔一挥手,神情严肃起来,满是感怀地叹道:“实不相瞒……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也是一直把白汐当女儿看的!
“噗!”
亚伯拉罕刚刚端起水杯想要压压惊,却没想到夏尔在圣城憋了这么长时间,贱意俨然又涨了一个台阶,被吓得一口水喷出来。
“哎呀,真是欣慰呀。”
夏尔的脸上挂起了莫名其妙的骄傲,就像是一个中年胖女人跟别的家庭主妇炫耀自己家的小孩儿一样:
“小白汐能够成长到这么大,我也是很辛苦的呀!”
你辛苦个屁啊!
不要说得每一张尿布都跟你换得一样啊喂!你除了每天和她抢东西吃,和她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打架之外,还做过什么贡献啊!
直到此时,云楼庆舒也终于从夏尔那逼人的贱意中清醒过来,优雅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很快,强行恢复了淡定。
“是么?”
他勉强地挤出笑容:“白汐这个孩子多亏你们照顾了。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我也放心了许……”
“大兄弟家里是做什么的呀!”
夏尔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神情兴奋:“有没有兴趣投资一下民间研究试验?不如赞助一下鄙人的机械实验室如何?在下最近发明了一种可以通过水流实现永动的机关,将来一定大有前途!火遍东方西方根本不是问题呀!”
“在下只是做一些丝绸生意,不成样子。最近和东家闹了点矛盾,终于有了假期,来圣城看看白汐。”
云楼庆舒不失风度地婉拒,然后将话题拉扯到白汐身上,温和地看向了眼神冰冷的女儿:“这些年,白汐还好吧?“
白汐张口欲言,却被叶清玄拉住,微微摇头:对方来意不明,先让夏尔上去试试水。
“那是,吃得好,睡的香,胖了好几十斤呐!”
夏尔此时也提高了声音,满是默契,只不过语气却跟卖猪肉一样:“大兄弟你就甭操心啦,你看我们将白汐养得白白胖胖的,多可爱。”
“那就好,这样我也可以安心了。”云楼庆舒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欣慰地笑着:“白汐从小就是不听话的孩子,喜欢惹祸,让人很头疼。看到她现在变得这么好,我也很开心。”
“这么说,大兄弟你看完啦?”
夏尔就像是串门一样,挥手道别:“没事儿的话就回去呗,改天我们带白汐去看你,今晚我们还有事儿呐。”
饶是云楼庆舒的城府深沉,在这丝毫不给面子的驱赶之下也有点挂不住,尴尬地笑了笑,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
“有点饿了,能不能一起吃点?”
夏尔摇头:“圣城居,大不易。最近伙食费不够啊。”
“没事儿。我掏钱。”
夏尔再摇头:“时间也很紧。”
“没关系,您忙。”
云楼庆舒说:“只要我和白汐谈谈就好。”
夏尔一愣,旋即无奈叹息:
“哎,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给白汐报了一个数学兴趣班儿,你看这时间,立马上课啦,来,白汐,师兄带你上课去。”
说罢,不等云楼庆舒说话,拽起了白汐,不给她反抗的机会,扛起来就跑……
这货把自己师妹扛起来就跑了!
临走之前,还丢给了叶清玄一个眼神。
师兄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接下来就要你顶着啦!
一片尴尬的寂静中,亚伯拉罕咳嗽了一声,努力地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掏出烟斗,起身:“我去外面抽烟……”
然后也逃走了。
这种场面,他着实看不明白啊。但既然夏尔都已经先闪了,那自己留下来似乎帮不上什么忙,还是交给年轻人吧。
到最后,空空荡荡的餐厅中,只有叶清玄和云楼庆舒两人,隔着一桌残羹剩饭,复杂地对望。
“看来今天是谈不成啦。”
云楼庆舒摇头,感叹:“来的终究不是时候,太赶了,仓促之间的对话根本无法达成目的啊。只会让那个孩子更加讨厌我吧?”
“云楼庆舒先生,坐吧。”
叶清玄叹息,伸手指了指对面的座椅:“不好意思,出了这种状况。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跑的,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讲。”
他凝视着风度不改的云楼庆舒,声音低沉:“这么长时间了,白汐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她在外面没有家人,我们就像她的家人一样。
我和夏尔都是她的哥哥,会保护她,有什么人想要欺负她,都要过我们这一关。”
云楼庆舒点头,就像是招待自己女儿的朋友来上门拜访一样,满是赞许:
“辛苦你们了。”
“不止是想要欺负她的人。就算来的是她的亲生父亲也一样。”
叶清玄的表情变冷了,“这么长时间,你对白汐不闻不问,她一个人在外面孤独流浪。现在你从天而降,一副慈父面孔,说实话,让我有些反胃……”
他死死地盯着云楼庆舒的脸,一字一顿:
“——你究竟想干什么?”
被那样的目光看着,云楼庆舒微笑着,忍不住摇头。
“何必这样呢?我们不是已经见过一面了吗?”
他弹指,让侍应生收拾掉桌子上的东西,很快,一桶冰好的酒摆在桌子上,还有两个酒杯。
云楼庆舒端起酒杯,示意叶清玄随意。
喝完一杯之后,他有些突兀地问道:“白汐今年多少岁了?”
叶清玄一愣,皱起眉头:
“十九。”
“已经十九了啊,和她的姐姐一样了。”
云楼庆舒叹息:“到了该嫁人的时候啦……当父亲的,总要为女儿着想,为她选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
我来圣城,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白汐用不着你为他打算。”
叶清玄摇头:“而且,恕我直言,你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麻烦。难道你觉得白汐会乖乖地听你的话,去嫁给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
云楼庆舒笑了,笑容意味深长:“没关系,她就总归还是我的女儿。‘有的时候’,总会听话。所以,我得说……”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轻描淡写,却宛如描述现实,宣告真理:
“——你还是不够了解他。”
于是,叶清玄的脸色阴沉起来。
他不知道这个男人还掌握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但他既然出现在这里,想要对白汐做什么,那么叶清玄就不能放着不管。
哪怕这个人是白汐的父亲也一样。
开玩笑,哪怕来的是他亲爹叶兰舟他都照打不误,更别说是别人的爹了……他敢说自己要是在这里将云楼庆舒暴揍一顿,白汐起码能开心三个月。
可惜,这个王八蛋是云楼城的诸侯。
论爵位的话,还比自己高一个位阶。
倘若贸然动手的话,就会彻底陷入被动……
云楼庆舒有备而来,他总要搞清楚对方的计划和底牌。
只不过,叶清玄自己也没有自信,能够在这种从下水道的臭水里泡出来的老狐狸身上占到便宜。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幸好,白汐被夏尔强行带走了,否则局面还要更加被动。
-
“你知道么?”
云楼庆舒自顾自地喝着酒,讲话的时候眉飞色舞:“以前,我想要让白汐嫁给安格鲁的大皇子。她去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妃。
可惜,她不喜欢,甚至离家出走……当爸爸的真是难呀,想要找个女婿也要费尽心思。”
叶清玄沉默。
“其实,女婿不难找,难找的是称心如意的那个。”
云楼庆舒说道这里,指着窗外灯火通明地圣城:“你看,圣城里那么多达官贵人,只要我透露出嫁女儿的想法,不知道多少人的老婆会忽然在今天夜里病死呢……幸好,我已经找到了更好的,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叶清玄皱眉:
“比如?”
云楼庆舒笑了,伸手,拍着面前年轻人的肩膀:
“比如你呀,叶清玄。”(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四章 女婿和岳父
“比如你呀,叶清玄。”
寂静里,云楼庆舒笑着,再次丢出了一张王牌。
他拍打着叶清玄的肩膀,神情十足的欣慰:“你比大王子那个傻子强多了,比任何人都强得多。你不这么觉得吗?”
“云楼先生你太过高看我了。”
叶清玄的神情漠然:“说难听点,我只不过是个安格鲁的打手而已,哪怕在成为乐师之后有了点名声,但依旧与真正的权与力无缘。”
“不要妄自菲薄,年轻人。”
云楼庆舒淡淡地说:“你今年也不过是十九岁吧?大半年的时间,你从一个一无所知的学徒突破至干涉级的强者,手握九霄环佩这样的神器,身负不知多少个学派的隐秘传承,怀揣贤者之石这样的重器。
大逆之人叶兰舟是你的父亲,巴赫先生唯一的弟子狼笛都是你的好朋友,麦克斯韦将你当做衣钵传人,安格鲁承认你是他们的持剑者,未来的影子大臣,第五部门的最高负责人。静默机关不惜工本的想要招募你,让你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就连未来枢机主教的核心,康斯坦丁都对你赞赏有加。刚刚那位看似不着调的夏尔也将你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与安格鲁而言,你是未来的中流砥柱,兰斯洛特做梦都想要让你重归家族。更不用提那位对你情根深种的玛丽殿下。
等你正式上位,便是百年以来第一位手握石中剑、第五部门和兰斯洛特之甲的无冕之王……
于东方而言,你是叶氏当之无愧的家主,不知道多少人苦盼着你回到东方去。等你通过龙血之道的考验,就是地位尊贵的诸侯,与我平齐,前途无量……”
云楼庆舒凝视着叶清玄,像是看着良才美玉,无价之宝:“你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从才能、从人脉再到出身,有多少人配和你相提并论?”
“原来如此。”
叶清玄眉毛微微挑起:“如果不是先生提醒,我都没有发现自己竟然有这么高贵,可惜,既然我前途无量,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娶白汐?”
“那你会放任她嫁给别人么?”
云楼庆舒反问。
叶清玄沉默。
云楼庆舒便愉快地笑了,为叶清玄斟酒。
“叶清玄,你看,你是在乎她啊。”
他在这少年耳边轻声呢喃,声音沙哑,宛如鬼魅:“比起把我的女儿送给不爱她的人做玩物,我干嘛不为白汐找一个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好男人呢?”
叶清玄冷笑:“不仅仅是为了白汐,也可以为了你付出一切,对不对?”
“叶清玄,你快要二十岁啦,怎么还不像个男人?”
云楼庆舒遗憾地摇头,起身,似是醉酒了,环顾着空旷而华贵的餐厅,凝望着窗外喧哗的夜景,便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为何不敢直面自己的**呢,叶清玄?男人就是要将自己所爱的东西握在掌中啊!”
“不论那个东西是美人、权利、财富或者是一个国家。如果它不属于你,那你对它的爱又还有什么意义?难道你真的忍心,眼睁睁地看着白汐嫁给一个秃顶肥胖老男人?”
那声音像是魔鬼的低语。
云楼庆舒走到叶清玄身后,双手轻柔地按着他的肩膀。
他依旧雍容地微笑着,可那笑容中却带着酒意和一丝癫狂,声音变得像是来自于炼狱中一样:
“她今年才十九岁啊,叶清玄。那么年轻,那么可爱,牵着你的手,就会害羞的颤抖,甜美的令人心醉。
你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就应该属于你!
想想,如果没有你的话,那白嫩的身体就被一个面目可憎的老男人压在身体下面玩弄,直到眼泪哭干,被人装扮成一个摆设在家里的洋娃娃……”
叶清玄沉默着,不发一语。
可白色的长发之下,他的面色铁青,眼眸中有盛怒的月光:
“云楼先生,适可而止吧……”
“适可而止?”
云楼庆舒被逗笑了,“你以为这里是哪儿?叶清玄,这里是圣城啊。你知道哪些道貌岸然的大人物脱下制服之后,是什么样的怪物么?
你可曾见识过他们玩弄女人的手段?他们玩厌了之后,恐怕还会呼唤朋友,三个人,五个人,甚至……”
“我说,够了!”
叶清玄低吼。
冰冷的月光幻影从虚空中升起。
瞬息间,月光如剑,横扫虚空。
以太之海中骤然浮现了六道涟漪,可尚在酝酿之中便被月光之间强行碾灭。
寂静中,一连串噼啪的声音从两人中间响起。两道强大的力量骤然从虚无中迸发,凝固了世界,歪曲了现实。
瞬息间,两道截然不同的乐理碰撞在一处,短促而激烈的交手。
从物质界歪曲了现实,再升入以太之海中,掀起狂风巨浪。在引起圣城境界之前,又悄然地将争斗转入了暗处。
那在以太之海最深处的疯狂交锋掀起了余波。月光之剑纵横交错,挡者披靡,连破十六道拦截,将对方逼入了被动防卫的地步。
只不过对方明显是权杖级的人物,哪怕以云楼庆舒为源点,远隔千百米与叶清玄隔空交手,也依旧能够进退自如,保证云楼庆舒的安全。
在以太之海中的争斗反馈到了现实之中,只听见一连串尖锐的声音,性质干涉的恐怖余波之下,石砖、墙壁、水晶吊灯接连破碎。
桌子融化成泥,桌布却变得坚硬似铁,酒杯在瞬间气化,杯中的红酒却凝固成了恶臭的胶质……
而当短暂而凄厉的尖鸣戛然而止的时候,叶清玄的手指,已经按在了云楼庆舒的脖子上。
在云楼庆舒身上,那以太波动散发着狂怒的气息,却碍于云楼庆舒的安慰,隐忍不发。
那个人都没有想到,被誉为前途远大的叶清玄现在竟然起点也如此之高……
刚刚的瞬间,叶清玄纯粹以力压人。小源撬动了以太之海,强行摧垮了他附着在云楼庆舒身上的防卫。
就直接用贤者之石做成铁球去砸人,简直暴殄天物!
现在,叶清玄只需要意念一动,心音催发,就可以从内而外的将云楼的诸侯变成一团烂肉。那个人便不敢再动,不敢冒这种险。
“冷静,年轻人,冷静。”
云楼庆舒像是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处境,不见恐惧:
“难道你觉得我像是那种龌龊无耻的人么?别担心,我是她的爸爸呀,我怎么会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出现的,对不对?”
“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云楼庆舒先生。”
叶清玄松开了手指,面无表情地:“我为她付出了那么多,所以,她不属于你了。
——不论你有什么样的底牌,有什么样的打算。我希望,在你离开圣城之前,不要在出现在白汐的面前……
否则,我发誓,我会让你很不痛快。”
“学得真快啊,叶清玄。”
云楼庆舒赞许地拍着他的肩膀:“你果然没令我失望,你比我想得还要拥有价值。如果可能的话,我甚至连潮月都想一同嫁给你……只不过,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听了吧?”
他伸手,蜕下了残破的外衣,隐藏在暗处的仆从走了上来,恭谨地为他换上一袭新的衣袍,光洁如新。
依旧威严且华贵,无损雍容。
“时候也不早了,我该走了。今晚还有一位枢机主教代表圣城与我约见。”
他看了看怀表,轻声叹息:“没想到岳父和女婿之间第一次的不快见面,竟然就这么到此为止了。
保重吧,叶清玄。”
他最后看了叶清玄一眼,转身离去,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
-
在门外,寂静的夜风中,华贵的车驾停在路边,仆从们半跪在地上迎接着云楼庆舒的回返。
可云楼庆舒停在门口,却回头,看向身旁。
在路边,亚伯拉罕一个人坐在消防栓上,低头抽着烟斗。他的衣服穿得并不好看,还带着一顶有些年头的帽子,看上去不像个乐师,反而像是一个老流浪汉。
云楼庆舒站在他身边,拈着一根烟卷:
“可以借个火么?”
“当然。”
亚伯拉罕抬手,钢铁手指摩擦,火苗迸发,点燃了烟卷。云楼庆舒借着火光,打量着亚伯拉罕的面目:
“说实话,二十年我听说过你。亚伯拉罕的名字,如雷贯耳,敬仰已久了。”
“谢谢。”
亚伯拉罕摇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只想做个老师,可你却想要抢走我的学生。所以,就不要说什么敬仰已久的话啦。”
“没办法。”
云楼庆舒无奈摇头:“做父亲的,总要严厉一些。”
“真巧,我也是。”
亚伯拉罕平静地说:“白汐是个很好的女孩儿,乖巧,又可爱。所以,她不喜欢你,一定不是因为你严厉,而是因为你对她不好。”
云楼庆舒沉默着。
面对众多言辞,他总有辩解的余地,可面对亚伯拉罕这样直来直去的逻辑,他却不知应该怎么回应。
他叹了口气:“先生对我误会太深。”
“你知道么?”
亚伯拉罕掐灭了烟斗,在消防栓上磕掉烟灰,将它收进口袋里,回头看向云楼庆舒:“有那么一瞬间……”
他说:
“——我很想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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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叶清玄找到白汐的时候,白汐正坐在使馆的后院里荡秋千。
叶清玄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之后,她低头,恨恨地抹了一下脸之后,转过头来,眼睛看起来有些发红,但却并不难过了。
“揍他了么?”白汐问。
叶清玄点头,“揍了。”
“赢了么?”
叶清玄想了一下,摇头:“没输。”
“哦。”
白汐有些沮丧,很快,她就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你努力一下,下次就能赢了。”
“恩。”
叶清玄点头,笑了起来:“我们回去吧,老师和夏尔很担心你。”
白汐乖乖地点头,扯着他的袖口,跟在了他的身后。
可叶清玄却停顿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冰凉,纤细又小,握在手里,让人不敢用力,生怕像是冰雪一样融化在掌心中。
白汐的身体僵硬起来。
“表哥?”
她抬头,去看叶清玄,可叶清玄走在前面,逆着光,她看不清叶清玄的表情。
“白汐……”
“嗯?”
“你会跟着你爸爸回去么?”
白汐便笑了,摇头:“不会。”
“真的?”
白汐用力地点头,“真的。”
“嗯。”
叶清玄低着头,握紧了她的手,像是笑了:
“那就太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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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圣城依旧下着雪,没完没了。
明天就是冬幕节,大部分店铺都关门了,路上的行人也稀少了起来。雪落的声音遮盖住喧嚣,令这一座钢铁城市变得宁静又安详。
叶清玄任由雪花落在自己的身上,踩着松软的落雪前进,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直到最后,他推开了那一扇古色古香的门,壁炉的热气便扑面而来。
在古董店里装饰的低调而舒适,壁炉燃烧着,散发着松木的香气,其中或许还撒了香料,便发出了幽幽的香气,令人心神寂静。
在那些古旧的珍贵鼓动之中,有人坐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摊子,埋头在书本上写着什么。
“老板,你这个破地儿好难找啊。”
叶清玄在门口跺了跺脚,抖掉身上的雪花,走进屋子里。
赫尔墨斯挥手:“你终于来啦,我还以为你前几天就回来呢。
我这里还有点忙,你随便坐,柜子里有酒,自己倒。”
叶清玄站在沙发旁边,看了他半天,才确认这个家伙是自己所知道的那个无良老板。
前两天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臃肿肥胖的死胖子,可现在他却瘦得不得了了,或者说,恢复了原本的消瘦和清秀。
现在的他看上去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贵族,面容俊逸,皮肤苍白,隐隐显露出原本那种阴柔的美感,男女莫辨。
就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个金发的少年在短短的时光之内长大了,和原本的痴肥样貌判若两人。
“老板你吃什么药了?”
叶清玄皱眉:“体重起码减了五十斤不止吧?”
“嘘!”
赫尔墨斯不耐烦地挥手,手抓着钢笔,迅速地在手中的本子上书写着什么。叶清玄看过去,只觉得眼睛疼。
以他微薄的机械工程学造诣和炼金学的感悟,他只能够看出赫尔墨斯在绘制着某种庞然大物的设计图,自己所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但是却复杂得令人难以理解。
其中有关炼金术的部分他能够看懂一些,只能够察觉其中的某些乐理与自己的感悟如出一辙,有叶氏天梯的影子掺杂在其中,却看不懂它究竟的作用和面目。
他试着以解译法推演,可推演还没开始,铺天盖地的变化和乐理就几乎令他眼前一黑,那一瞬间,他只看到了一道庞大的而模糊的结构,宛如隐藏在迷雾之中……
“这是什么?”他不禁失声。
“秘密。”
赫尔墨斯露出诡异的笑容,钢笔急书,写下了最后一个公式,然后合上了手中的本子:“过两天写完之后再给你看,你会被吓到的。
没想到,我在打算告别的炼金术和锻造之后,竟然还能够萌发出这样可怕的创意呢,绝对会改变世界的,叶清玄。”
“……每个人都想要改变世界,这并不值得令人吃惊。”
叶清玄摇头,搞不明白赫尔墨斯瓶子里究竟在卖什么药,索性不再去管:“你怎么忽然瘦了这么多?”
“——当然是靠着健身和运动呀,难道还靠节食么?”
赫尔墨斯吹了声口哨:“良好的健身习惯是健康身体的保障啊,叶清玄,要不要我送你一双跑鞋?跑步可是很健康的!”
跑步?跑个鬼咧!你每天从圣城往安格鲁跑一个来回才能瘦得这么夸张吧?
叶清玄忍不住腹诽,将外衣脱下来,挂在衣架上,然后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的对面:“我的来意,老板你肯定明白了。”
“云楼庆舒?”
赫尔墨斯似乎早就知道了,并不吃惊:“你已经见过那个家伙啦?看来他给了你不小压力呢。毕竟是女婿见岳父嘛,有压力是正常的。”
“老板你能不鬼扯么?”
叶清玄叹息:“真要有那种岳父,还不如趁早抹了脖子好。我宁愿将我所有的东西捐献给流浪儿童,都不愿意让那种混账从我手里拿到一毛钱。”
“哎呀,看来翁婿不睦,家宅不稳呀。”
赫尔墨斯捏着下巴,露出怪笑:“那你来找我,看来是想要搜罗点你岳父的黑材料咯?”
“那个家伙,究竟有什么底牌?”
叶清玄直截了当地问道:“他这么信心满满地来圣城,来见早就想要干掉自己的女儿,究竟有什么依仗?”
“唔,你问了一个好问题。”
赫尔墨斯捏着下巴,煞有介事地说道:“这就要从四十六年前云楼庆舒出生时讲起了……”
“拜托,说简略点。”
叶清玄实在没心思听他的长篇大论。
“好吧,好吧。”
赫尔墨斯无奈耸肩:“那就从二十三年前说起好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五章 无解
四十六年前,云楼庆舒出生。
他是云楼飞鲸的第三个孩子,庶出,母亲是云楼城中的名妓,直到六岁才被领回家里。他的上面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二十三年前,云楼庆舒二十三岁。
在他生日的那一天,云楼飞鲸中毒身死,同一天的同时,云楼城的正统继承人云楼庆喜遭遇刺杀,侥幸未死,却颜面尽毁,从此消失不见。
云楼庆舒从此成为了城主,继承公侯之位,雄踞云楼,掌握了东西方之间的海6枢纽。
这本应该是他人生的最巅峰,最辉煌的一天,可惜,从那一天开始,城中便不断有乱贼做逆,持着庆喜公子的名字掀起叛乱,民怨此起彼伏。
而震旦帝国,也迟迟不肯下诏书,承认云楼庆舒的位置。
身为一个庶出的儿子,无根无底,无本无凭,能够达到这样的程度,谋略、胆识、野心和城府可谓恐怖,只可惜,他终究欠缺了一样的东西……
“天人之血。”
叶清玄听懂了赫尔墨斯的意思,神情恍然:“他是混血,血统不纯,就连乐师都不是。”
“没错。”
赫尔墨斯拍手赞赏。
云楼氏世代传承神器‘帝俊’,把持海上云楼,历代家主都是当世强者,上一代的家主云楼飞鲸在全盛时期,更是以一人之力压服海上,把持大权,被人称为海上皇帝。
而云楼城更是千名擅长炼金的东方方士所联手打造而成的战争兵器。其核心中枢,只有在帝俊的控制之下才能够启动。
否则断然无法抵御群星海中次的现象级天灾黑潮。
而云楼庆舒不但对乐师之道一窍不通,甚至因为自身血统稀薄,根本无法获得帝俊的认可,更无从掌握云楼。
但在他弑父杀兄之时,距离黑潮还有二十五年的时间,并非燃眉之急。
最要命的是……
“他不能证明自己是‘正统’!”
赫尔墨斯淡淡地说:“无法获得帝俊的承认,不是乐师就罢了。可他的天人之血不纯,色驳杂……龙脉九姓根本不可能承认他的地位!
堂堂龙脉九姓的家主,和一个杂种并列,简直是天大的羞辱!
一日不获得震旦的诏书,他便一日寝食不安。
只要他那位重伤遁逃的哥哥再度从城中现身,振臂一呼,恐怕立刻就有天下响应,赢粮而景从者不知会有多少,就连民间都在传闻:云楼庆舒得国不正,将来必死于庆喜公子之手……”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叶清玄:“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办?”
“……”
叶清玄沉默许久,摇头:“我做不出那种事情来,更不要提如何应对了。”
“那你猜猜他怎么做的?”
赫尔墨斯眨着眼睛,卖着关子,不慌不忙。直到现叶清玄面无表情根本没有反应之后,才无奈摇头,道出了谜底。
“既然自己不是正统,那么生一个正统出来,不就是了。”
赫尔墨斯说:“反正只要自己能够生出一个纯血的孩子来,那么龙脉九姓就没有话说了吧?哪怕是那些心心念念想着造反的家伙也办法扛出大义的旗子来了吧?
于是,他就那么做了。”
“那么做了?”
叶清玄皱眉:“他怎么做了?要是简简单单的能生出一个天人之血来,别说云楼氏,就是整个震旦的龙脉九姓都会被他逼疯。”
“你傻啊。”
赫尔墨斯摇头,露出怜悯的神情:“你忘了吗?他还有个姐姐啊。一个从小对他就很好,像是母亲一样的姐姐……”
叶清玄愣住了,遍体生寒。
“你是说那个混账,他……他……”
“恩,没错,他强·奸了自己的姐姐。”
赫尔墨斯淡淡地说道:“然后很快,她的姐姐怀孕了。
为了这个孩子,为了能够得到一个纯血的孩子,他不惜工本,几乎花掉了云楼城一半的财富。从娘胎里开始,就给那个孩子使用了大量就算权杖级乐师都会疯的珍贵秘宝。
最终,他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纯血,一个天赋强大到像是怪物一样,哪怕在胚胎之中就已经注定前途无量的孩子,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哈哈哈!”
赫尔墨斯讲这个的时候,就像是在讲笑话,笑得无比开心。可叶清玄却笑不出来:“你是说,白汐就是那个……”
“白汐就是那个孩子,可那个孩子,却不是她。”
赫尔墨斯摇头:“云楼庆舒倾尽家财,足以了千百人奢靡一生的重宝,得到了一个被神所宠爱的孩子,同时,也因自己禽兽作为,令那个孩子遭受到了诅咒。”
“什么意思?”
“两个天赋。”
他抬起两根手指,眼神悲悯又冷酷:“那个孩子,同时具有两个天赋,而且是绝不相容,势同水火的两个天赋。
‘太一’和‘招荡’。这两个天赋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吧?”
叶清玄愣住了。
他怎么会不明白?在无数有关东方的古籍中,他早就看过了无数令人吃惊的强大天赋。‘天梯’这种在他看来只能以多打少的坑爹货色不说,太一和招荡简直在所有天赋之中也在最顶端。
一者煌煌如日,统摄以太,禁绝一切邪魔外道之音。
只要乐师起奏,便再无任何旋律和乐章能够凌驾于其上,那是天赋之中的‘皇帝’,一切乐章的统御者。只要有它在的地方,一切乐师都无从反抗。
一者暴虐如火,掀起变乱之音,所过之处,一切乐理都将彻底失控,在那种暴虐和疯狂的震撼之下融入其中,化作毁灭交响。
这是天赋中的‘魔鬼’,一切乐章的破坏者。所过之处,片瓦不留,甚至就连宿主都会吞噬殆尽。
一者大吉。
一者大凶。
而当这两个天赋同时出现在一个婴儿的身体中时,婴儿就会变成它们的战场,不止是那个孩子,恐怕就连他的母亲,整个周围的一切都被被卷入两者的战争之中。
“如果有神的话,这就是神对云楼庆舒的诅咒。”
赫尔墨斯说:“他想要一个孩子,神便给了他一个无与伦比的孩子,只可惜,这个孩子注定无法出生,在母体之中便会夭折。
所以,云楼庆舒没有办法,为了他的云楼大业,他只能将……一个孩子,变成两个。”
“两个?”
叶清玄愣住了:“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赫尔墨斯反问:“制作一具婴儿的胚胎对于圣咏乐师很难么?只不过是将培养皿换成她母亲的子·宫而已。
云楼庆舒找到了最好的圣咏乐师动刀,将那个孩子从胚胎期间,就分裂切割成了两个。
两个婴儿继承了两种不同的天赋,分别获得了太一和招荡。
整个计划,除了受孕者会受苦之外,简直没有任何缺点,说实话,我都有点佩服云楼庆舒呢。如果他做乐师的话,肯定是不逊色于你的天才。”
叶清玄皱眉:“被与这种东西相提并论,我只觉得恶心。”
赫尔墨斯耸肩:“不管如何,十个月之后,云楼庆舒的成功的获得了一个完美的成uu234)
第四百七十六章 新年布道
午后,雪停了,云的间隙中落下了微弱的光。
寒风被高墙遮蔽,公园中并不显得冷。四季常青的树木在落雪之中钻出来,顽强地展露出了自身的色彩。
可惜,却无人观赏。
明日便是冬暮,现在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诺大的公园里,只有夏尔和亚伯拉罕在闲逛。
亚伯拉罕走在前面,夏尔跟在他身边。就像是年少时去逛街一样,老师走一步,夏尔就走一步,老师停下来,夏尔也就停下来。
今天夏尔难得放假,特地帮亚伯拉罕申请了出行许可,跟他一起出来在圣城里逛一逛。
“记得小时候,老师经常跟我说,只要我听话,等我长大之后就带我去圣城玩。”夏尔说,“我当时以为老师你是撒谎骗我的。没想到真的有一天能够跟老师一起到圣城来。”
“嗯?你发现啦?”
亚伯拉罕一愣,有些尴尬地挠头:“当时……确实是在骗你的。毕竟比较穷,没有什么钱,而且学校也不准我出远门。其实,我当时想的是:实在不行的话,就借点钱,带你去一次阿瓦隆的圣城游乐园,这样就不算骗你了。”
夏尔忍不住笑了:“其实我现在倒觉得,圣城游乐园比圣城要好玩一些。老师会喜欢圣城么?”
“我其实分不出来。”
亚伯拉罕摇头,“我一直都很迟钝,没有大家那么敏锐。一直都觉得所有的城市都是一个样子,所有人的面孔其实都差不多,每个地方的东西来来去去似乎也就那么几种。
大家操心的事情,也都是吃饭和睡觉。
城市千篇一律,不同的反而是荒野,荒野都是不同的。对于野兽来说,安格鲁的荒野和圣城的荒野也不一样……阿瓦隆的荒野中有海,圣城的荒野中有河流和山,但都很美。”
夏尔沉默了,可亚伯拉罕却笑了。
“从荒野中厮混久了,就洗不掉野兽的习气,学了这么多年的规矩,也没有学好。以前我跟叶子说,解译法是为了明白一些事情,可我现在又觉得,一些事情我似乎一辈子都明白不了啦。但这没什么大不了。
这样挺好,夏尔,没必要为我难过。”
夏尔点了点头。
“老师在圣城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么?”
“哪里不都是一样呢?不用担心我。”亚伯拉罕走在前面,回头看夏尔:“可你呢,夏尔,你真的不打算回安格鲁去了么?”
“恩,我觉得圣城还不错。”
夏尔点头:“康斯坦丁先生想要我担任他的秘书,这样我在这里有了工作,能够养活自己了,说不定将来还能入教籍,做个神父玩玩呢。老师你也不用担心我会醉死街头啦。”
亚伯拉罕张口欲言,最后,无奈摇头,叹息。
“以前,我想的是,可以让你做个学者,这样至少饿不死。可你做的比我想得要好,老师已经帮不上你啦。”
“放心吧,老师。”
夏尔勾着亚伯拉罕的肩膀,没大没小的,一如既往地亲密:“我有空一定会回去看你的。等我在圣城拼上几年,一定帮你拿到****。
这样你就再也不是罪人啦,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也不用因为圣城再跟自己的学生撒谎。”
亚伯拉罕笑了起来,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踏着积雪,沉默地前行。
许久之后,亚伯拉罕低声问:“现在还会做噩梦吗?”
“不会啦。”
夏尔笑着摇头,额头中隐隐地痛苦便像是远去了。
随着那些噩梦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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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末,冬幕节。
这是一年之中最盛大的节日,从清晨开始起,圣城就陷入了一片喧嚣之中。热闹的游行和马戏在城中处处展开。
来自勃艮第的吟游者、带着各种异兽展览的马戏团,油彩图面的小丑和****上身露出健壮肌肉的舞火人……
来自世界各地的人都汇聚在这一座城市中,不断地有礼花升上天空,掀起了闪耀的光芒。
整个城市都沉浸在狂欢中。
在今天,所有教团麾下的医院和圣咏乐师们走上街头,免费为信徒们诊治疾病,将神的恩典分享给更多的人。
而圣城的中央广场上,更是从早晨开始,便已经水泄不通。
密集的人群汇聚在此处,克制着欢呼和喧嚣的冲动,静静地等待。不论是高官贵族还是平民乞丐,此刻都同处于一个地方,哪怕彼此相隔遥远,可在神明之前,却无分贵贱,恭敬地等待着福音的到来。
直到正午时分,神圣的光芒从天而降,广场一侧的高台上,一个身披圣洁白衣的身影拾阶而上。
无可抑制的欢呼和喧嚣的声音响起,人群仿佛沸腾了,争相上前,想要目睹那神圣的面目。
在高台之上,那人影微微地抬起手,示意人群寂静。
瞬息间,那喧嚣声便消失不见。人群不再拥挤,恭谨地遵从着那人影的无声命令,安静地等待。
随着枢机主教团的成员到齐,在众多圣徒雕像的拱卫之下,高台上那身披白衣、头戴冠冕的男子举起了自己的权杖。
于是,他的身姿之影便浮现在天空之上,宛如巨人一般,向下俯瞰,纤毫可见。
——赤之王!
这便是神在这世间唯一的代行者,掌握人类灵魂和归宿的圣座,神圣之城的主宰者和守护者,教皇!
随着他的挥手,神圣的光芒便从天而降。
那光芒宛如黎明的到来,充满了清新和生机,在飘渺地旋律中,天国的光辉洒落在每一个人的头上,润物无声地驱除了他们身上的顽疾和苦痛,为苦难的群众带来福音。
一年一度,在教皇布道之前,赤之王会亲自演奏《黎明交响曲》,为前来领受福音的信徒们去除疾病,给予赐福。
“恩典!恩典!”
人群中,无数信徒和修士激动的泪流满面,伏地祈祷,那嘈杂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便形成了虔诚而整齐的圣诗之声。
在圣诗班的带领之下,无数人虔诚地合唱,沐浴着黎明的光辉,响彻了整个钢铁之城。
在人群中的最前方,叶清玄扛着白汐,苦不堪言地喘着气。
虽然白汐并不重,但扛了半个小时后,着实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痛苦。虽然体质已经今非昔比,但他依旧不擅长这种扛人的力气活儿啊,尤其还是在这种人山人海里。
“白汐你再拽我的头发我就生气啦!”叶清玄愤怒地捏了一下她的小腿,白汐却毫不在意地抓着他的头发:“表哥,再高一点!我看到教皇啦!教皇布道就要开始啦!”
“夏尔那混蛋呢?”
叶清玄高声问,不爽地摇晃着白汐:“他不是跟我们一起来了么?他去哪儿了?”
“他早就走啦!”白汐兴奋地尖笑,任凭叶清玄怎么摇晃,都抓着他的头发不撒手:“他说他还没看见过命运石碑呢!要去趁乱摸一摸……”
“摸了个屁啊!早不看晚不看,非要现在去看!”
叶清玄咬牙感叹:“果然他的话不能信啊,说好了跟着来能帮忙,结果一眨眼就不见了!”
“嘘,安静一点。”
还没说完,周围的信徒们都看了过来,眼神苛责:“圣座的布道要开始了!”
瞬息间,广场上万籁俱寂,只剩下了唯一的声音。
“神的信者们。”
在高台之上,白衣的赤之王肃声说道:“六百四十年前,在这里,在我们所身处的地方,正是遵照神明的旨意,显现了奇迹的场所!
那是在这里,天和地相接壤,上天降到下地,为此,从此处散发出照耀万世万代的一道光芒;为此,那里点燃了喜悦;为此,那里产生了歌声。
这便是这一座神圣之城的诞生!”
布道终于开始了。
可就在一片庄严肃穆中,人群中,有一名不起眼的信徒挤到了叶清玄的身边,不着痕迹地塞给了他一张纸条。
叶清玄皱眉,展开纸条,上面只写了一行字:来我这里。
落款,是一个奇怪的狼首徽章。
狼笛?
叶清玄一愣,环顾向四周,很快,他就感应到狼笛的以太波动,引而不发,就在高台之下。叶清玄眺望而去,在高台下的戒备森严的贵族区中看到了狼笛。
不止是狼笛,还有很多熟面孔。
在被特地划分出来的区域中,有不少圣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各国的使官和教团的高层都在那里。甚至叶清玄还看到云楼庆舒站在角落中,与某位枢机主教相谈甚欢。
发现叶清玄看过来,狼笛就微微招手。
叶清玄愣了一下,将白汐放了下来,嘱咐萝拉在暗中照看之后,便从人群中钻了过去。
在向卫兵出示了静默机关的证件之后,就被迎入内侧,见到了狼笛。
狼笛也是一脸没好气儿:“你这个家伙,我们忙到吐血,你却带着漂亮姑娘逛得轻松愉快。”
“你看到我哪里轻松愉快了?”
叶清玄揉着酸痛的肩膀:“找我有事?”
“不是我。”
狼笛摇头,让开了身体:“有人要见你。”(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七章 麻烦的差事
“不是我。”
狼笛摇头,让开了身体:“有人要见你。”
于是,在众多教团的高层和贵族之间,叶清玄看到了角落中那个垂首沉思的老人。
叶清玄认得他。
——康斯坦丁?
今天教皇布道完毕,就会当着全世界的人面为他颁发主教的红衣,届时他就是圣城风头无二的实权枢机主教。
可就在他就任之前,却为什么要来专门见自己?
“叶先生,现在状况出了点问题。”
康斯坦丁开门见山地说道:“狼笛向我推荐了你,认为你能帮的上忙,希望你能不吝援手。”
“帮忙?”
叶清玄困惑起来:“说实话,以我的才能,能够帮的上忙的地方不少,但这些地方里,没有一个地方是一位枢机主教有兴趣去搀和的。。”
像叶清玄这种家伙,哪怕声名赫赫,可在与乐师无关的枢机主教的眼中,能够帮的上忙的地方,也不过是杀人放火而已。
难道康斯坦丁还没上任,就惦记着拉拢打手,准备在圣城搞个大新闻了?
“放心,这个忙你一定帮得上。”
在这种郑重场合里,狼笛不敢抽烟,只能咀嚼口香糖:“只要在广场找个人出来就行了。”
广场上?找个人?
叶清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看着那么多黑压压的人群,忍不住笑了:“狼笛,你知道现在这里有多少人么?恐怕不下数万!你让我从里面找出一个人来,除非是个侏儒或者是巨人,否则绝无可能。”
“真可惜,那个人不是个侏儒矮子,也不是魁梧巨人。”
狼笛假装看风景一般,站在叶清玄身边,嘴唇无声开合,声音一线灌入了他的耳中,宛如雷鸣:
“那个人叫做盖乌斯。”
“等等!”
叶清玄差点叫出声来,他瞪大眼睛,低声问:“他不是已经走了么?”
狼笛耸肩:“走了没说不能回来啊。”
“盖乌斯绝不会走的。”
康斯坦丁轻声叹息:“他不会让我活到成为枢机主教,也绝对不会让曾经身为副统领的我当着全世界所有人的面,从教皇陛下的手中受赐。”
“……只不过是跳槽而已,没必要这么小气吧!”叶清玄的表情抽搐:“好聚好散不就是了?干嘛赶尽杀绝?”
康斯坦丁忍不住摇头,
“你知道我的背叛对革命军意味着什么吗?”
叶清玄想了想,好奇地问:“多了一个叛徒?”
康斯坦丁并没有发怒,也没有理会叶清玄话语中的那一丝嘲讽,只是答道:
“姑且不论我的背叛对革命军来说有多严重的后果,革命军的声势是否会因此而大受打击。你要明白,任何组织的内部,都不是铁板一块的,哪怕是以理想主义著称的革命军也一样。”
“东方有千金购买马骨的传说,对不对?”
他淡淡地说,“对陛下而言,我只不过是那一副马骨而已。
确实,我的背叛对革命军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但革命军未必不能承受。可是,我背叛之后他们要面临的后果,就是另一件事情了……”
康斯坦丁的眼瞳中似是有鬼火燃烧,声音低沉:“不论因为是政治意义还是紧接其后的计划,只要运作得当,甚至可以自此将盖乌斯一生的心血分裂,将他打落深渊!”
叶清玄听完,忽然有些头疼。
为什么,自己老是被卷入这种事情里……
“盖乌斯不一定会来吧?”他问,“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这些日子以来,针对我的刺杀至少有十次以上了。甚至就在刚刚前来的路上,也还有一次。”
康斯坦丁凝视着人群,似是要从其中寻找到那一张熟悉的面孔:
“我了解盖乌斯,就像是他了解我一样。
他一定会来这里。
如果他想要杀我,这就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
几分钟之后,康斯坦丁被引入了内侧去做准备了,叶清玄看向狼笛:“看起来,你又给我找了麻烦事儿?”
“有活儿我第一个惦记着你,难道不好?”
狼笛反问:“这种事情,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临时征辟你也是为了给你刷点履历。
况且,又不是你一个人。
你知道静默机关为了挖这个坑准备了多长时间了么?广场里至少藏了有四百个人,全都是静默机关的人手。如果盖乌斯被找到了,肯定轮不到你冲在最前面。”
“听起来已经十拿九稳了?”叶清玄问。
“谁知道。”
狼笛耸肩:“毕竟是盖乌斯,谁能有把握?”
叶清玄回头,看着身后黑压压的那一片人山人海,那一些虔诚的面孔,便忍不住问:“盖乌斯如果真的要来,十有**动静不会小,到时候……广场上这么多来接受布道的信徒怎么办?”
狼笛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叶清玄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
叶清玄不快地皱起眉头,自言自语: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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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叶清玄再度回到人群中,找到了白汐。
“我去找夏尔。”
叶清玄低声对白汐说:“你立刻回使馆去,不要留在这里。”
“怎么啦?”白汐困惑地看着他。
叶清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听话,回头跟你说。”
白汐气鼓鼓地瞪了他两眼,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跟在叶清玄身后,好不容易将白汐送出场外,塞进使馆的马车。
马车远去。
“让我也跟她一起回去?那你呢?”萝拉问:“真打算插手革命军的事情?”
“至少先把夏尔找出来,否则万一被革命军顺手一刀剁了,就死得太冤枉了。”
叶清玄挥手:“放心去吧,我只是帮忙而已,又不是送死。如果有什么事情,我第一个跑路,谁都追不到我。”
“为什么唯独你在说逃跑的时候才会信心百倍呢?”
萝拉叹息了一声,那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再度不见,远去了。
“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啊。”
叶清玄无奈地自言自语,回身走向人群。
紧接着,他听见身后的远方传来一声巨响,大地震荡!
轰鸣中,远方的高塔断裂为两截,火焰和浓烟升上了天空。
凄厉的惨叫声传来。整个广场在瞬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错愕地抬头,望向那一片漆黑火柱升起的地方。
“保持警戒!不要乱!”
通讯中传来狼笛的声音:“那里会有别人去负责,我们必须看好广场!注意好身边的每个人!”
巨响中,混乱已经蔓延到了面前的广场上,信徒们人头攒动,无法压制惊愕的喧嚣。
哪怕是高台之上,宣讲布道的教皇也停下了口中的话语。
然后,他伸出手。
于是,神迹降临。
瞬息间,叶清玄只感觉到了以太之海的深处,远超自己感应范围的更深层中,一道庞大的潜流翻涌起来,像是传递着来自以太界最深处的遥远回音。
专注地感受,便能够倾听到辉煌的圣歌从耳边响起。
灵性骤然从虚无中涌现。
无中生有。
叶清玄无从观测那详细的过程,甚至无法想象,只能够透过以太之海中的紊乱波动去猜想这奇迹一般的手段。
宛如在瞬间创造了灵魂。
那充满慈悲和温柔的灵性流淌在每个人的心间,润物无声,瞬息间抚平了所有人的骚动。紧接着,随着赤之王所指,时光倒流。
冲上天空的漆黑烟雾消散无踪,火焰凭空熄灭。巨大断裂的塔身被无形的力量再度扶起,无数飞迸的石砖从四面八方重新归来。转瞬间,就变得严丝合缝。
光芒从虚无中照耀而莱,落在那些受伤的人身上,于是血液倒流而归,伤口转瞬愈合。破碎的骨骼重新长成,撕裂的肢体恢复了原状。
除了几个当场死去的人之外,几乎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没错,恢复原状。
没有比原本更好,也没有变得比原本更糟。
精准到了每一个细节的复原,不差分毫!
正是着一种和原本分毫不差的精妙控制才令叶清玄觉得可怕。
他自忖九霄环佩在手,小范围的精密操作从来难不倒自己,但教皇所做的却远超出他能力极限的数百倍。
这不是力量的强弱,而是对以太的驾驭和对乐理的领悟。
直到现在,他才领会到,普通乐师和授名圣徒甚至与三王之间的可怕差别。
哪怕到了权杖级,乐师所使用的力量也无不依赖于神圣之釜在大源中构建的乐理体系而已。可被授予圣名的圣徒们,却能够直接调用这个庞大体系的力量。
而三王……却已经彻底的融入了其中,变成了其本身!
他们本身便是乐师之道和以太奥秘的体现,大源在人间的投影,因此一举一动,莫不有如神迹。
转瞬间,一场筹谋已久的混乱便被彻底扑灭在襁褓中。
“因此,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敬畏呢?”
教皇的宣讲依旧在继续,那平和而神圣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震人心魄:“抬头所凝视的烈日,低头所触及的大地,这便是所有奇迹的一部分。我们在黑暗的世界里不受侵袭,在动荡之中不受侵袭……又如何能够对这唯一的真理傲慢呢?”
在那庄严宣讲之下,信徒们仿佛沸腾了一半,无数人狂热地呼喊着圣名,声浪化作了狂潮,席卷向四面八方。
叶清玄站在人群之外,依旧感觉到自己的肺腑随着那么多人的声音而震颤着。
现在整个广场的戒备外松内紧,虽然圣城的结界没有对乐师进行压制,但毫无疑问,此处必然在中央圣殿的监控中。
今天在场的不仅仅有教团的高层,还有来自诸国的达官贵人,哪怕权杖也不止一个,盖乌斯就算敢来这里,又打算卖什么药?
就在沉思之中,叶清玄的脑中忽然闪过了什么,顿时忍不住心神一震。
“狼笛。”
他远远地看向贴身护卫在康斯坦丁身旁的年轻乐师:“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我们怀疑静默机关有内奸的事情么?”(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八章 神的福报
“嗯?”
狼笛不解。
“我在清理了一遍之后没有发现线索,当时我以为内奸或许是我们的错觉。”
叶清玄低声说:“可现在,我觉得……有可能内奸是存在的,只是我们没有发现而已。”
“可能性不大。”狼笛摇头,“在你提出这个看法之后,亨德尔先生亲自对每一个圣城的关键成员进行过审问和调查。”
“结果呢?”叶清玄问:“每个人都是清白如水?”
“虽然吃里扒外损公肥私的家伙抓出来不少,被教团其他部门收买和安插的人也不是没有。但真正称得上革命军奸细的人却不存在。
况且,静默机关本身对加入者的要求就很高,通不过审查的人是绝不可能进入核心。”
叶清玄反问:“如果是进入核心之后才成为奸细的呢?”
狼笛沉默。
“如果内奸真的存在的话……”
叶清玄凝视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恐怕静默机关的所有方案和计划,早就在盖乌斯的眼皮子低下了。”
狼笛苦笑:“可内奸的存在与否,到现在还无法确定。”
“如果有的话,这就是那个人最厉害的地方了。”
叶清玄回答:“因为一直到你们一败涂地之前,你们都无法确定你们究竟会死在何处,甚至在疑神疑鬼中连谁是自己人都没有办法确定。
这就是你找我来的原因了吧?因为你根本无法判断究竟由谁还可以信任。”
“你这么自信真的好么?”狼笛叹息:“反正意思都差不多了。你最好卖力一些,帮我盯紧点。”
“你真当我是神仙,无所不能?”
叶清玄伸手,在场外指着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我这里有个好办法:你把他们全部都拘捕起来,一个月之后我告诉你里面有没有盖乌斯。”
“你在做梦么朋友?”
狼笛没好气地回答:“你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少人么?如果我真的下令逮捕的话,会涉及到多大的范围?要承担多大的压力?你还没把盖乌斯找到,我就要被关进秘银之窖里了!”
“那我就真爱莫能助了。”
叶清玄退了一步:“至少要给我钟塔加持的权限,否则你真要我这个小小的干涉级乐师去找盖乌斯?”
“结果你在这儿等着我么?”
狼笛的语气无奈起来:“算了,哥哥为你去当一回孙子……”
叶清玄远远地看着他,他似乎在跟某处联络着,面色忽青忽白,明显被骂得狗血淋头,而直到最后,叶清玄的耳边却骤然响起了一声低沉的钟鸣。
那钟鸣自以太界中的神圣之城中降临,穿过了以太之海,落入物质界,却加持在叶清玄的身上,转瞬间融入了他体内心音乐章中,形成了庞大的结构。
只是弹指,刚刚铸就不久的心音乐章竟然蜕变到了宿命之章的恐怖规模,至少膨胀了五倍以上。
如果不是大部分都在沉睡的话,恐怕叶清玄此刻就真的压制不住自己庞大的力量了。
但只要叶清玄心念一动,就可以随时调用这一股庞大的力量。
钟塔加持!
竟然真的是钟塔加持!
圣城的无数高塔,每一座都对应着以太界的中神圣投影,能够给予一名乐师以庞大的加持,令其暂时达到晋升为大师。
其核心力量来自于以太界中神圣之城的支柱,唯有历代赤之王所掌握的力量——《第五协奏曲》。
——‘皇帝’!
唯有这一首被称为皇帝的乐章,才能够凭空令人拔升位阶,拥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
倘若教皇亲自演奏完整篇章的话,甚至可以直接在以太界中开辟出一片足以凝聚上位要素的空白疆域,将其赋予给乐师,令其未来的权杖之路畅通无阻,可见其恐怖。
因为能够随时造就大师,所以每一座高塔都是无比宝贵的战略资源,一直以来牢牢地被圣城各个部门把持着。
甚至塔与塔之间也分三六九等,而现在为叶清玄提供加持的毫无疑问是其中的佼佼者。
很快,狼笛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这次我算是把老脸豁出去不要了,你起码要起点作用,不要磨洋工啊。”
“谢啦!”
叶清玄摆手,沿着马路漫步在广场周围。
哪怕是在广场之外,人群也无比的稠密,穿行在其中令人觉得缓慢异常。叶清玄走在其中,只觉得无数面孔擦肩而过,仔细看去,没过几分钟便觉得恍惚起来,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无奈之下,叶清玄叹息了一声,拿出钥匙扣,以尖锐的切角顶住了食指,咬牙狠心划开。
这也算是为了圣城流过血了吧?
钥匙扣在实质切开了一道缝隙,紧接着,猩红的鲜血从指尖流出,可那血色的质感却如此诡异,宛如雾气和幻影,给人一种飘忽感。
在融入了贤者之石之后,心音乐章便开始自发的调整着自己的体质起来,甚至天人之血的性质都有了微小的变化。
如今倘若仔细去看的话,叶清玄的血液材质已经不逊色与一些珍贵的炼金材料了,其中所包含的独有属性更是足以令无数炼金术师垂涎三尺。
据说东方以前有一位苦行僧,乐理造诣出神入化,宿命之章成就之后,就连**的性质都随之改变,对妖魔们具有了巨大吸引力。
其血液更是能够炼成为人延寿数十年的珍贵灵药,因此被疯传为吃他一口肉就能够长生不了。
想到这里,叶清玄忍不住苦笑,但愿自己将来不会沦落到变成料理的程度吧?
很快,随着他的心念运转,指尖的鲜血无声蒸发,取而代之的是一缕若有若无的月光念线。
波莱罗!
这一次,叶清玄肆无忌惮的将所有的压力全都丢给了钟塔,径直将《波莱罗》推进到了第九小节,转瞬间在耳边幻觉一般的轰鸣中,成千上万的月光念线从指尖扩散而出,无形无质,无色无形,比蛛丝还要纤细的念线随风飘荡,转瞬间便覆盖了大半个圣城。
叶清玄只觉得数不清的资讯向自己呼啸而来,几乎撑爆了他的脑袋。
慌不迭的,他赶忙将大部分的感知收回,只具现在广场上,千丝万缕的念线从天空中,大地上,墙壁的夹缝中延伸出来,交织成铺天盖地的巨大罗网。
不少教团中的人都察觉到叶清玄身上的隐秘波动,纷纷看了过来,但察觉到他领口的纹章时,便收回了视线,不再理会,只当他是现场的护卫人员了。
只不过,在千头万绪的讯息和一片混乱的感知中,叶清玄没有发现盖乌斯,却……终于找到了失踪许久的夏尔。
在人群的最中心,最密集的地方,无数虔诚的信徒里,神圣肃穆的氛围中,却有一颗老鼠屎坏了这锅好汤。
夏尔在踉踉跄跄地向前挤着,不顾密密麻麻的人群,如同野猪突进,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过一下欸!大爷过一下啊,这位朋友你把腿收起来,大哥,麻烦抱一下孩子,诶,朋友,让一让,让一让……这谁家小孩儿啊,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大人麻烦管管啊。”
就像是有轨马车上推着小车卖劣质午餐的推销员一样,他跋山涉水,艰难无比地走向了广场正中央的命运石碑。
任何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千万不要在小长假的时候去什么热门旅游景点,否则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可夏尔却偏偏乐于作死,叶清玄只能感叹他充满勇气,顺带祈祷他不会被愤怒的信徒们打死。
可就在前进之中,夏尔却忽然之间摔了一个狗吃屎,连带着扑倒了身旁的消瘦人影。
那个看起来有些苍老的身影将浑身包裹在长袍里,带着兜帽,看不清面目。可他被夏尔压在地上,眼神就变得冰冷起来。
“啊,大爷,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夏尔赶忙爬起来,一把抓住想要抽身的大爷,将他从地上扶起:“大爷您别走啊,等等,我带您去看医生吧,您都这么大年纪了,万一出了什么茬子可怎么办?可别看现在什么事儿都没有,去年我听说一老头儿下台阶的时候摔了一跤,当天晚上你猜怎么找?脑溢血啦!”
老人被他纠缠着不放,愤怒地摆手:“松手!”
“好好好!”
夏尔尴尬地松开手,殷勤地为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知道触动了什么带扣,只听到咣当一声细微的声音。
啪!
一个手臂粗细的钢制古怪造物从老人长袍的袖子里掉下来,滚落在地。
“哎呀,不好意思。”
夏尔赶忙将它从地上捡起来,好奇地摆弄了一下:“您这是什么?新款的折叠拐杖?看上去质量不错诶,就是容易让人误会,长得跟炼金大师制作的暗杀弩一样,要不是没有扳机,我都被吓到啦哈哈哈哈!”
说着,他笑着拍了拍那个圆筒,然后在老人难看无比的脸色里,卡啪一下,一个疑似扳机的东西弹了出来。
“呃……”
夏尔愣住了,笑容变得僵硬起来:“这……”
“抓住他!”
狼笛在通讯频道里大喊:“别让他跑了!”
话音未落,那个老人掉头就跑,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在密集的人群中来回穿梭,转瞬间就跑出了数十米。
人群中几个埋伏的乐师赶忙追了过去,可是在人潮的阻挡之中,却追之不及。一路上不断地有人为他掩护,甚至挡在了追踪者的前面,眼看那个老人混入人群,转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妈·的!你们行不行啊!”狼笛愤怒咆哮。
那个老人身上穿的长袍是教廷制式的服装,一旦混进人群里,根本就找不到了。
可就在一片混乱中,叶清玄忽然扑出,在人群的最边缘将一个貌不起扬的人按住——那是一个看起来和老人丝毫不同的年轻人,就连衣服都完全不同。
“别动!”
紧接着,叶清玄狠下辣手,瞬间就打碎了他的四肢关节,紧接着禁绝学派将他封印起来。就在挣扎之中,一张面具从他的脸上掉了下来,露出的赫然是那一张阴鸷苍老的面孔。
正是刚才那个老人。
可叶清玄在仔细打量、再三检查过之后,却皱起眉头。
“狼笛,这不是盖乌斯。”
“什么?!”
狼笛一愣。
很快,老人被静默机关带走了,骚乱迅速平息。
当然,夏尔手里的暗杀弩也被没收,不幸中的万幸是,幸亏没被再带走调查。
然后,狼笛便忍不住开始骂人了。
“妈·的,不是盖乌斯,我们逮了一个想要行刺阿斯加德大使的混蛋!理由竟然是血亲复仇!”狼笛怒吼:“他们氏族的争斗跑到圣城来解决个蛋啊!”
叶清玄听了,却忍不住叹息。
不论如何,寻找盖乌斯的黄金时间已经错过了。
教皇的布道即将结束,康斯坦丁即将在万众瞩目之下接受册封,到时候恐怕又要麻烦啦。
“哟!年轻人,发什么呆呢。”
不远处,马车顶上传来一个调侃的声音:“难道是钱不够,只买得起站票么?我这儿还有个空位呢!特等席,来不来?”
叶清玄抬头看去,不由得面色一窘。
赫然是赫尔墨斯阁下。
那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广场的外围,可马车的顶上却铺着羊绒地毯,放了两个看起来舒适无比的大沙发,中间还摆了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几个酒杯和一桶冰好的酒。俨然就一副歌剧院包厢里的样子,惹来周围无数错愕的目光。
“来来来,我一个人看了半天忒无聊,陪我一起。”
赫尔墨斯拍了拍身旁的沙发,热情邀请。
“呃……”
-
-
“哇!命运石碑果然不同凡响!”
在人群之中,夏尔也终于挤到了石碑的前面,宛如牛皮糖一般贴在石碑上,惊声赞叹:“这个手感,这个材质,真是绝啦。嘿,哥们,你看这个作用,果然是教团,大手笔!”
周围的人群里,朝圣者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是一个土包子。”
不管其他人的鄙夷眼神,夏尔兴致勃勃地蹲在石碑前面,搓着手,观摩起了上面的碑文,可是很快,神情就疑惑起来,忍不住拽过身旁的人:
“哥们,不会是我搞错了吧?‘他问,“这个真的是命运石碑?”
“对啊。”
信徒不耐烦的皱眉:“怎么了?”
“真的?”夏尔困惑地挠着头:“怎么我感觉……上面的乐章……很简单的样子?”
“呵呵,朋友你真有意思。”
那信徒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了,只是心中腹诽:吹吧!你就吹吧!反正吹破天也不用上税。
可夏尔却没有在乎他的嘲弄神情,反而跃跃欲试的双手虚按,尝试着演奏起石碑上的乐章。
“这就是《命运》?”
他轻声呢喃,那一瞬间,心中却莫名的觉得有些恐慌,好像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自己却没有做好准备。
他愣了一下,摇了摇头,甩掉那种奇怪的感觉,全神贯注地按落。
于是,肃冷的琴声从他指尖响起。
首先,是三道宛如大地动荡的高亢声音,从他的胸腔之中响起,宛如心跳声都被这看似简单的旋律。
他只觉得头颅仿佛被金属的铁锤敲打,带来了深刻的剧痛,痛入骨髓。
是命运!
真的是命运……
——命运在敲门!
而就在他身后的高台之上,教皇似有察觉,困惑地望向广场的中心,发现了夏尔尝试演奏命运的样子,忍不住轻声笑了笑,像是看着以往那些不自量力的年轻人一样。
命运的微弱琴声被无数信徒狂热的欢呼声所淹没了。
在无数信徒的呼喊声中,教皇抬起手,在万众欢呼之中结束了自己的布道。
但是,他却没有像是往年一样转身离去,而是停留在那高台之上,微微抬起头,向朝圣者们示意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在高台之下,那些或是了然或是疑惑的眼神中,教皇抬起手,肃然宣告:
“在今天的这个神圣日子之中,此处的,除了我和你们之外,还有一位沐浴了神之恩德,坚守神之美荣的义人!
为了表彰他圣城做出的绝大贡献,我将为他颁发枢机主教的冠冕,以告慰他的虔诚!
也告诉天下虔诚的人,那些遵从义理、奉行神之旨意的人,倘若你们荣耀了神明,神明也必将会有福报赐予你们!”
于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起,
在宛如雷鸣的喧嚣中,身披赤红色教袍的康斯坦丁迈上了台阶,一步步的走向了最巅峰。而在人群中,静默机关也紧张到了极限,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监看着周围的一切。
狼笛擦了把额头的汗水,似乎是紧张,环顾着四周,忍不住**。
时间变得如此漫长,却又如此的迅捷。
很快,康斯坦丁便踏上了高台,恭谨地向教皇行礼,拜倒那威严的教袍前方。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见到了这位圣城的核心,神在世间唯一的代行者,赤之王,掌管着人类灵魂和归宿的皇帝。(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九章 命运
“康斯坦丁,今日我将神的恩典赐予你。”
教皇将手中藏青色的圣带捧起。
那是宛如长巾一般的配饰,上面精巧而细密地以青金丝线刺绣着经文,带着难言的庄严意味,乃是一切圣秩的象征。
他将圣带放在康斯坦丁抬起的双手中,“心怀敬畏吧,你的奉献和牺牲,已然被铭记在神明的宝座之上。”
于是,他康斯坦丁敬畏地低下头,恭谨地将圣带挂在自己的双肩之上,肃声回应:
“——得蒙恩典,不胜感激。”
至此,在高台之下,前来观礼的使官和贵族们忍不住长叹一声:圣城再度多出了一位实权的枢机主教,而革命军恐怕不会如此善罢甘休吧……
以后,恐怕要多事了。
-
而就在人群之外,跟着瞎紧张了半天的叶清玄也松了口气,心神安定下来。
看来,盖乌斯确实是没来了。
“怎么啦?一副见鬼的样子。”
赫尔墨斯喝着酒,撇了他一眼,然后指向了高台:“话说,我好些日子没出门了,这是什么情况?
从刚才开始起,我就有点看不懂啊。革命军和圣城什么时候变成好兄弟,准备狼狈为奸了?”
“老板你还不知道么?”叶清玄一愣,“革命军的副统领康斯坦丁投靠圣城了,我以为你会认识他呢。”
“康斯坦丁?”
老板愣住了:“副统领?投靠?圣城?”
他的神情透露出一种古怪的困惑。
旋即,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忍不住笑了,大笑,像是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笑话,目睹了有史以来最滑稽的幽默剧。
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笑得令叶清玄分外不安。
“叶清玄,我认识他,可他不是康斯坦丁啊。”
赫尔墨斯拍着桌子,几乎快要笑出眼泪来:“革命军从一开始就是独裁,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副统领!那些代替革命军抛头露面的,只不过是由替身死士所扮演的假货罢了……你们,你们……噗哈哈哈……你们该不会真的相信了吧?果然,人类真是有趣啊,哈哈哈哈……”
叶清玄呆滞地看着他,看着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却有些反应不过来。
终于,他听懂了赫尔墨斯的话,可是却忍不住遍体生寒。
“不是康斯坦丁?”
他僵硬地抬头,看向高台上那个沐浴在所有信众欢呼中的人:“那他究竟是谁?”
“还能是谁?”
赫尔墨斯拍着手,为这一场绝佳的讽刺剧情献上掌声,语气就变得戏虐又嘲弄:“被你们册封为枢机主教的,当然是那位卑鄙的叛逃者,圣城的心腹大患,不知道多少人做梦都想要杀掉他的野心家啊。
只不过,很多人都称他为……”
“——伟大的盖乌斯殿下!”
那一瞬间,叶清玄如遭雷殛。
他已经来不及犹豫,从椅子上跳起,望向了高台之下:
“狼笛!!!”
-
-
也是在那一瞬间,盖乌斯展开双臂,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
在那种神圣的光芒之下,仿佛真的有神明的福报降临在他的身上了,令他看上去如此威严、如此圣洁,如此的令人敬畏。
他低下头,凝视着人群,可视线却落在了广场的中心。
那醉心在乐章之中的年轻人。
于是他听到了,那沉重而悲凉的钢琴声。
那并非是乐师对以太的役使,而仅仅是纯粹的演奏而已。就像是无数酒馆和庆典之中,在万众欢呼时,所献上的交响。
只不过,这交响太过的肃冷而高远,不似是人类所能欣赏的节拍,而是神明为这世上唯一的真理所谱写出的乐章。
命运。
这是命运……
“夏尔,你果然领悟到了啊。”
康斯坦丁,不,盖乌斯垂下眼瞳,轻声叹息:“只是,抛去了表象之后,所谓的《命运》又如何变成这样一幅空壳呢?”
而夏尔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
他听不见一切的声音,他已然沉醉在那疯狂的旋律之中。
就像是灵魂的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催促他,在推动着他,令他沉醉在着演奏之中,令他以令人吃惊的速度自生涩至娴熟,到最后,将那旋律变做了本能。
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剧痛从头颅的最深处泛起,宛如刀锋在切裂着意志和灵魂一样,要撕裂他以区区十几年所制造出来的躯壳,向着世界展露出他灵魂的本质。
在黑暗里,它跃跃欲试,它即将苏醒。
它迫不及待地想要再这个世界上重生。
夏尔只觉得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从那个渺小的躯壳中超脱而出,明明身在此处,却仿佛迈入见到了另一个次元之中。
他从狭隘的五官感受中得到了寄托。
他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色彩,听到了物质与意志碰撞所产生的回声,嗅到了悲苦和欣喜的味道。伸手触摸,便仿佛抚摸在了万里之外的大地上。心灵运转,便可以升上天空,与群星为伴。
在那里,有一座虚幻而神圣的城池高悬,无数圣灵沉眠。
而只要低下头,便可以看到无尽的深渊,阴暗中无数暗影蠕动着,睁开千百只眼睛,威严可怖。
肃冷而漠然的月光丝丝缕缕的萦绕在两者之间,似有却无形,似无却有质。
他看到上无数破碎的世界徘徊在三者之间,被那澎湃的引力所吸引,化作了耀眼的群星。
而就在群星之后,某个无形物质难以形容的虚影隐隐浮现。
那是一个庞大的漩涡。
流出了一切,又毁灭了一切。
仿佛包含着无尽的奥秘,又像是一片空虚,容不得任何东西存在。
那是万物的本质,一切的源泉与归宿。
大源!
剧烈的痛苦不能阻挡他,他沉醉在这惊世骇俗的演奏之中。
——他化身为以太,终于得以窥见了这世界的本质!
痛苦在燃烧着,击溃了意志的封锁,宛如铁锤在敲打着灵魂,重新缔造他的一切。
它撕裂了筋肉间的隔膜、骨骼上的纹路、血液中的软弱,然后将它们推入了虚无的火炉中,重新铸造出了新的一切。
他在这演奏之中渐渐的死去。
可新的他却从这灰烬之中重生。
它是钥匙,等待了漫长的岁月,终于开启了这尘封在他身体中的锁,释放出了被束缚的本质,令他得以重获新生。
于是,他将痛苦和喜悦融入了指尖,在这演奏之中,将旋律推向了最**。
所有人都听见了,那年轻人手中所迸发的威严旋律。
第一次的,在这纯粹的演奏之中,夏尔将其本质演奏而出,哪怕未曾呼应任何以太,不存在任何的乐理。
可是却有前所未有的灵性从那旋律中酝酿而出。
在场的所有乐师,不,圣城,甚至整个世界上的乐师都感觉到了一阵本能的颤栗。他们如临大敌的凝望向人群的最深处,看到了石碑之下那痴狂演奏的年轻人。
就像是看到了世界崩塌在了眼前。
自圣城建立以来,首次有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将这可怕的旋律演奏而出。
哪怕是亨德尔也克制不住自己心底的那一份错愕和……杀意。
那可是《命运》!
纵使没有任何以太波动,感觉不到任何乐理构建,甚至连一个音符的力量都没有涌现,但谁又敢断言那乐章究竟会带来什么可怕的变化。
这里可是圣城!
只要命运的余波稍微泄露一丝一毫,便足以将这整个广场上的所有人都碾成粉碎!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犹豫着,是否要在出手,将这旋律给打断!
然后,他们便无需再挣扎或者犹豫了。
因为那旋律已经行进至了巅峰,迸发出令灵魂和意志为止震颤的旋律。
在这一瞬间,命运降临了!
-
起初,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世界为之凝固了。
紧接着,绝大的恐惧降临了。
无数人,于此时此刻,发出了宛如凝结成实质的悲鸣。
那悲鸣声汇聚在同一处,化作了同一个音符,尖锐地刺痛了每一张耳膜,击溃着每个人的理智,令他们沉入到了最深沉的黑暗中。
绝望的尖叫和咆哮声扩散开来,每一个人的心神都被眼前所见的景象所击溃,意志支离破碎,只剩下这木的**在这冰冷的世界上沉沦。
那一瞬间,未曾有人意识到:
——或许,是命运令这个世界发生了改变。
而当夏尔从沉醉中惊醒,茫然环顾周围的一切时,只看到一张张惨白的面孔。
他错愕回首,顺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高台之上。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从高台上坠落下来的身影。
那是一抹已经黯淡了的红。
就像是干涸的血色。
坠落的时间是如此的短暂,可落在地上发出的低沉回响却如此的令人恐惧。人群不由自主的后退,惊慌地哭喊着。
夏尔愣住了,仿佛明白了什么,发疯一样地冲上了前去。
于是,他看到了血色。
在血色中,一袭被染红的庄严红衣。
威严的冠冕落在地上,破碎扭曲,弹动翻滚着,停在了他的脚边,发出了清脆又低沉的回声。宛如悲剧诞生之后所迸发的袅袅余音。
在血泊中,那个曾经还是人形的东西已经彻底扭曲成了一团,血肉模糊。
无需多余的语言描述,任何人变成这样一幅摸样,都断然再无生存的可能性。
那是一具尸体。
而就在尸体的后背上,插着一柄漆黑的匕首。
神迹没有发生,复活也没有降临,任何一切的防备都没有排场了用场。只是如此简单的从背后一刺,便简单的死去了。
简单到令人无法反驳,留存不了任何令人**的侥幸。
他死了。
夏尔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颤颤巍巍地,走上了前去,伸手,想要探死者的鼻息,可得到的却是一片冰冷。
可直到现在,他依旧不敢相信……
伟大的教皇陛下,众生灵魂的掌管者,神在世间的唯一代理人。
赤之王,就这么简单的,死了?
他如遭雷殛,踉跄后退,艰难地抬起头,仰望……仰望着那个高台之上,俯瞰着这一切的老人。
他依旧沐浴在神圣的光辉中,宛如从圣典中走出的义人。
“为什么?”
他轻声呢喃,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他尖叫,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康斯坦丁先生,这是为什么啊!!!”
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盖乌斯收回了视线。
他只是凝视着天空,伸手在胸前划下神圣的徽章。
“我将充盈这灵魂的河水,使其奔流不息。”
他闭上眼睛,轻声呢喃:
“为了你,我的主,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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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他!!!”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名枢机主教。他怒视着狼笛:“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抓住那个该死的家伙!”
瞬息间,数十道黑影从广场上的混乱人群中冲了出来,扑向台上。
惊心动魄的宏伟乐章从半空中浮现,各色不同的旋律在瞬息间迸发。亨德尔面现震怒,双眼赤红,在他的手中,支撑着身体的拐杖寸寸崩裂,从其中浮现出一道炽热的光芒。
这才是那一支拐杖的正体。
被赋予圣徒之名,以《弥赛亚》之乐章所造就的神器。
从来未曾有人能够透过那光芒窥见它的本质,也无法描述它的形状和摸样,就在他出现在亨德尔手中的瞬间,敲落在大地上。
恐怖的震动向四周席卷。
被浇筑成一块的钢铁城市也在这难以言喻的撼动之下震颤起来,迸发出驯服的铮鸣之音。那肃冷而威严的巨响横扫,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击溃了所有人的心志,令混乱的朝圣者们拜倒在地上,不由自主地颤栗着。
除非允许,一切乐章效果都在此刻被彻底的击溃。
因为神所许诺的救世主在这恐怖的巨响中,仿佛就此降临在大地之上。
——他来的日子,谁能当得起呢?他显现的时候,谁能立得住呢?
因为他如炼金之人的火。
如漂布之人的碱。
在圣城之中,千百座高塔同时迸发出应和的回声,汇聚在同一处,在以太之海中炸开,瞬间演化出一个恐怖的漩涡。
那漩涡贯穿了以太界和物质界,打通了一条庞大的出口,令以太界深处的宏伟城池大放光明,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圣物陈列室中,那一把暗金色的重剑震颤着,长吟不休。
天国之门,与此地显现!
无尽光辉。
此时此刻,天上天下,尽数被圣洁的光芒所覆盖,层层的束缚锁向了高台之上,封闭了四面八方,以震怒之势降下足以毁灭人间的雷霆惩戒。
而比他更快的,则是狼笛。
在叶清玄咆哮的瞬间,他便动了。
瞬息间,无数兽性从他的意识中分裂而出,幻化成如有实质的狼群。那结合了要素之后的银辉狼群数量不可思议。
成百,上前,上万……
狼笛的身体在瞬间崩溃,消散,一步便跨域了千百步的距离,再度闪现,紧接着,毫不犹豫,狠下辣手!
在他身后,狼首神人的虚影浮现,手中的金杖砸落,瞬息间,便击溃了层层防御,在敌人的身上掏出一个大洞。
血色喷涌,洒在了那些主教和贵族们的脸上。
他们呆滞地凝视着眼神肃冷的狼笛,还有胸前被掏出了一个大洞的……亨德尔!
谁都没有预料到,静默机关中的核心成员,狼笛,竟然在这一瞬间,对圣徒亨德尔狠下辣手。紧接着,成百上千的狼群从虚空中涌现,将飞向高台的攻击尽数拦截,然后在下一瞬,便撕碎了那十几道身影。
血雨从空中泼洒而下,将银狼们染成了赤红。
天国之门消散了。
神器·弥赛亚之杖的光芒黯淡,从亨德尔的手中落下,当啷坠地。
亨德尔呆滞地低下头,看着从胸前穿出的手掌。
那手掌的五指缓缓合拢,捏碎了其中的心脏,血水滴落。
于是,他终于接受了现实,回过头,凝视着狼笛。
“为什么?”他大口地呕出鲜血,艰难发问。
“这不是一目了然么?大人。”
狼笛轻声叹息:“我就是那个奸细啊。”
亨德尔艰难地笑了起来,满是自嘲和苦涩。
他看着狼笛的面孔,又看向了他身后那狼头人身的神像幻影。
“原来你瞒了我这么久啊……”
此时此刻,狼笛所展现的,是远超出寻常权杖不知道多少倍的可怕力量。
谁都没有想到,那个传说中最弱的权杖,竟然隐藏的这么深。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堪造就,融合的只不过是最下位的野兽要素。
可这根本不是什么野兽的要素,而是远超出其他上位要素的东西,几乎可以称之为神性要素的存在。
他以胡狼、死亡和冥府所凝聚而成的崭新权杖……
——阿努比斯!
“没想到,竟然是死在自己的接班人手里。”
亨德尔最后勉强地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倒地。
他死了。
而在混乱的广场上,狂奔的叶清玄疲惫的停下脚步。
晚了。
终究是晚了。
在赫尔墨斯揭露出盖乌斯的真面目瞬间,他最先想明白的不是盖乌斯究竟想要干什么,而是狼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