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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月     寂静王冠txt下载     寂静王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五章 最后的晚餐

    被热情地推上车之后,叶清玄终于享受到了久违的重犯级待遇。

    首先是照着脖子一针镇定剂,紧接着眼罩、头套,然后是手铐、脚铐,最后锁骨手臂和脖颈上都卡上了以太桎梏锁,彻底切断乐师感应。

    强磁力场的束缚下,所有桎梏装置都卡死在了铁板上,最后铁箱轰然合拢,再无任何光亮。

    黑暗中一片寂静,任何声音都听不见。

    叶清玄躺在这个好像是专门为自己打造的‘棺材’里,只能够凭借身下传来的依稀震荡推断马车还奔行在圣城之中。

    有时候左拐,有时候右拐,有时候上升,有时候下降。

    在黑暗中,他扳着手指头算着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六十秒之后,他都快要睡着了,马车行驶的震荡才停了下来。

    “找个人……送到……”

    “……才死了……不去……”

    “轮到……”

    模糊的争执声音传来,有人拖曳着自己所在的铁棺材前进,中间还有升降机的隐约声音。叶清玄只觉得从通风孔中吹来的风越来越冷,不知道到了什么冷库还是地下里。

    直到最后,漫长的运送终于停止。

    许久没有声息。

    “交给塞缪尔大人……这是卢多维克大人的吩咐。”

    “何必麻烦老师?”有个声音低声说:“交给我来就可以了。”

    “你想贪掉这个血奴?不怕老师知道之后把你丢到太阳下面晒成灰么?”

    “得了吧,昆图斯,你也饿得厉害了吧?”那个声音哼笑着:“这个味道,应该是乐师没有错了。一个乐师的血,品级绝对不低,据说是个大人物呢,我只要他做我的血奴,血可以分你一半,但老师那里你帮我掩护一下。”

    隐约的啃噬声中,另一个声息吸溜着什么,许久之后回答:“……就这么办。”

    铁箱被抬起来了,然后又被丢在了桌子上。

    在钥匙的拧动中,铁箱开启,头套和眼罩被扯下来了,虽然在强磁力场中依旧动弹不得,可叶清玄却终于看到了久违的光。

    有些耀眼。

    手术室中的无影灯的光芒冰冷又刺目。

    熟悉的消毒药水和浓郁的血味传来。

    两个穿着贵族服装的男人低头看着他,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看到他之后,便忍不住吞咽着口水,尖锐的犬齿突出。

    叶清玄眯起眼睛,露出笑容:

    “哟,两位,这是要开饭呐?”

    两人悚然一惊,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在确认了叶清玄身上的桎梏完整之后,顿时松了口气,为首的消瘦男人眯起了眼睛:

    “竟然还醒着?”

    “嗯。”叶清玄点头,“您这儿的安眠药质量不太好,眯了一会,实在睡不着,正好赶上你们的饭点儿了。”

    他好奇地转动眼珠,看着四周:“你们这是打算吃什么呢?这么香?”

    在旁边的手术台上,他看到了一具干瘪的尸体,僵硬的尸体上到处是啃噬的痕迹,手臂已经断了一只。

    顿时,他的眉头便忍不住微微地挑起。

    “速冻食品?你们这儿的经济条件不是太好啊,连新鲜的都吃不起?”

    “闭嘴!”

    为首的人给了他一个耳光,叶清玄的表情不变,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我猜接下来你们两位是要开饭啦?能不能吃点熟的?生吃多不好呀,烤一烤炸一炸,撒点椒盐,味道多好啊。”

    两个被改造成血族的乐师对视了一眼,表情阴沉下来:“死到临头还啰嗦,乖乖地安分点,一会我会赐予你荣耀之血,这可是你几辈子都求不来的机会。”

    “能不能轻点?”

    叶清玄看着他那两只尖牙:“我怕疼……要不,就算了吧。”

    顿时,那两张面孔阴沉起来。

    “先给他注射麻醉剂吧,尼诺。”昆图斯低声建议:“别让他打什么鬼主意,这个家伙的眼神很奇怪……”

    “也好。”

    尼诺犹豫了一下之后应允,走向操作台,抽取了五倍分量的强效麻醉剂之后,对准了叶清玄的脖子,冷笑:“看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先睡一觉吧。”

    “好啊。”

    叶清玄点头,眨巴着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们。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叶清玄依旧在看着他们,眨巴着眼睛。渐渐地,尼诺冷笑的表情挂不住了,变得越发阴沉起来。

    叶清玄忍不住偷笑。

    在他完成了小源改造之后,体内的激素和器官运行已经彻底和常人完全不同,有贤者之石在手,体质异变完成,别说麻醉剂这种小玩意,就算他拿着毒药当饭吃,也不过是拉肚子而已。

    这种足够常人脑死亡的镇定剂,对他来说,毛毛雨而已。

    “眼看饭点儿就要过了啊,你们还磨蹭什么啊。”叶清玄开口建议道:“要不两位先吃着?饿着肚子就不好了,我保证不说话怎么样?我看你们每天被关在这地下,连太阳都晒不到,也怪可怜的,就当奉献自己做好事了……”

    啪!

    尼诺的表情抽搐着,反手给了叶清玄一个耳光:“不知好歹的东西!”

    因为塞缪尔进阶权杖失败,连累同修一门乐理的学生都被彻底转化成了离不开血的怪物。虽然没有被净化掉,但像是狗一样被圈养在这个地下设施里,每日争抢着几句流浪汉的尸体,稍有抱怨便被心性大变的老师丢出去晒太阳,烧成灰。

    他们不敢对塞缪尔有怨言,但叶清玄一个区区血包也敢嘲讽自己,便忍不住怒火中烧,掏出了手术刀:

    “炫耀嘴巴上的本事,对不对?我给你开大一点,让你说话更响亮些!”

    话音未落,手术刀便残忍地划开了叶清玄的嘴角,扯开了好大一条裂缝,凄厉异常的伤口一直延续到腮边。

    鲜血泉涌而出。

    叶清玄并没有惨叫,只是带着那放大版的‘微笑’看着两人。那两人的眼珠子已经变成血红了。

    被转化成血族之后,鲜血,尤其是乐师的鲜血对他们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寻常的人鲜血是食物的话,那么乐师的血对他们而言,便是灵丹妙药,助涨能力的不二妙法。更何况,这是正牌月灵长老萝拉都垂涎三尺的天人之血。

    昆图斯的眼珠子发红,不顾先前的许诺,直接扑了上去,一口咬在叶清玄的脖子上,大口吮吸起来。

    “别着急,慢点喝。”叶清玄温柔地劝慰:“别呛到。”

    尼诺大怒,正待上去抓起昆图斯,就听见一声惨叫。

    就像是饮下的不是鲜血,而是灼热的铁汁,昆图斯猛然从叶清玄身上弹起来,踉跄后退,发出刺耳的尖叫。

    在他的脸上,叶清玄的血迹焕发出柔和的月光,却灼烧地那皮肤嗤嗤作响,迅速地腐烂、脱水,变成一团焦炭。

    吞入腹中的血液扩散向四周,带来了熔炉焚烧的痛苦。剧痛之中,昆图斯不顾自己的身体,利爪撕碎了胸腔,想要捞出入腹的鲜血,可是却看到五脏六腑在那‘剧毒’鲜血的腐蚀之下,枯萎成了灰烬。

    “尼诺,救我!救我啊!”

    他尖叫,发狂地在地上打滚,抓挠着自己的身体。尼诺像是见了鬼一样,迅速后退,没过多久,昆图斯就变成一具焦烂的干尸,再也不动了。

    “饭量这么小啊?”

    叶清玄冷眼旁观着昆图斯的惨状,忍不住吹了声口哨:“那就少吃点呗,撑死就不好了。”

    吸自己的血?

    开玩笑。

    天人之血本身自孕乐理,而且融入了月光之章和贤者之石之后,更是对妖魔拥有了绝大杀伤力。

    除非像是供应萝拉一样,自己愿意,主动收摄了血中的月光,饮用者懂得化解同出一脉的乐理,否则想喝自己的血?

    还不如喝老鼠药去自杀来着爽快。

    在血污之下,他嘴角的伤势迅速合拢,飞快地愈合,很快,只剩下了一条细细的伤口,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惨状。

    轰!

    手术室的被扯开了。

    “怎么回事!”

    一个苍老枯朽的身影走了进来,带着几个神情慌乱的年轻人,先是看到了地上惨死的昆图斯,那须发全无的老者顿时散发出阴冷刺骨的杀机。

    很快,他们看到了手术台上的叶清玄。

    那几个年轻人嗅到血味,眼珠子顿时通红,饥渴地想要上前,可畏惧老师的威严,不敢轻动。

    看到昆图斯的惨状,在对比尼诺惊慌的神情,容貌大变的塞缪尔便明白了怎么回事,眼神变得冰冷无比。

    “老师,不关我的事!”尼诺惊叫:“都是昆图斯!他想要昧下卢多维克大人送给老师的血奴!”

    “尼诺,你真是长大了啊……”

    塞缪尔冷眼看着尼诺,怪笑了一声:“连卢多维克大人送给我的东西都敢私吞。”

    尼诺面色大变,猛然冲向了房门之外,想要逃走。可塞缪尔冷哼一声,他便倒地,惨叫,痛苦翻滚着,抓挠着自己的身体,几乎露出了惨烈的骨骼。

    他浑身的血管凸起,释放出刺目的光芒,很快,一道猩红的色彩从他的心口飞出,抽走了他所有的血液净化,归入了塞缪尔的手中。

    尼诺此时,已经一动不动,有出气没进气,眼看就已经垂死了。

    在塞缪尔身后,剩下的几个弟子噤若寒蝉,不敢动弹。

    “你就是叶清玄?”

    塞缪尔站在手术台前,凝视着他的面孔,苍老诡异的面孔看上去像是在笑,可笑得令人心里发毛:“可真是耳闻已久了,看来确实名副其实,刚刚来就弄死了我两个学生……”

    “喂,其中一个分明是你自己杀的好么。”叶清玄冷淡地纠正道:“而且是他们自己扑上来想吸我的血,怎么也不能怪我吧?”

    “好一张利嘴,做了行尸走肉一样的血奴怪可惜的。”

    塞缪尔怪笑:“放心吧,我会将你培养成我最杰出的后裔,有了你体内的乐理还有天人之血,我的权杖也会更加完善的……”

    “你们,都出去。”

    塞缪尔转身命令那几个弟子:“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很快,手术室了回复了寂静。

    塞缪尔捧起了从尼诺身体中抽出来的血光,血光莹莹,照亮了叶清玄的面孔。他怪笑:“废物就是废物,死了正好,抽出来的要素之血还可以用来培养你。”

    叶清玄问道:“你不会指望我做了你这样的鬼东西之后,会乖乖地当孝子贤孙吧?”

    “放心,你会的。”

    塞缪尔怪笑着:“我会让你会的。”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血光宛如活蛇一般沸腾而起,钻进了他脖子上的伤口中。塞缪尔亲自提炼出的要素之血在动脉中穿行,瞬间就遍布全身。

    其中蕴藏的乐理展开,欲图修改叶清玄的体质和身体,将他转化……可还没来得及起效,塞缪尔的脸色就骤然一变。

    他感觉不到注入叶清玄体内的要素之血了,就像是已经彻底消失。

    寂静里,叶清玄不知为何,放了一个屁。

    恶臭。

    “不好意思。”

    他尴尬地笑了笑:“消化不良。”

    “……原来如此。”

    塞缪尔阴冷地看着他:“天人之血的传承乐理,这就是你的依仗?是我失算了啊。”

    叶清玄笑而不语。

    塞缪尔却擎起一柄尖刀,猛然捅进叶清玄的心口,鲜血飚射,落在塞缪尔的身上,嗤嗤作响,却被他体内的乐理排斥开来了。

    对血族宛如剧毒的天人之血被放出,跟个小喷泉似的。

    映着叶清玄失血惨白的面孔,塞缪尔尖笑:“放心,等你的血被放空之后,我会赐予你重生的。”

    可下一瞬间,那喷涌的鲜血却像是活了一样,倒流了回去,回到了叶清玄的胸膛之中,令他的脸色恢复了红润和健康。

    塞缪尔愣住了,拔刀,再捅了一次。

    血液流出,血液收回,血液凝固。

    再捅,没用,再捅,没用……一直要将叶清玄的心口捅成筛子一样,直到最后,只剩下尴尬的死寂。

    塞缪尔的面色铁青。

    “……”

    叶清玄同情地看着他:“我的血可能比较宅,不愿意挪地方。不如您老换个办法?”

    “放肆!”

    恐怖的以太波动骤然迸发,几乎将叶清玄压迫窒息。

    诡异权杖悬浮在塞缪尔的头顶,散发出浓郁的血光,光芒所照之处,叶清玄的皮肤都刺痛了起来。

    虽然进阶权杖没有成功,被权杖变成了这种嗜血的怪物,可塞缪尔毕竟转化完毕,完全适应了那权杖的可怕能力,力量绝非普通的大师可比。

    叶清玄并没有反抗,只是抬起下巴,露出脖子:“要不,您老亲自吸吸看?”

    在脖颈的伤口中,那鲜血泛着宛如水银一般的金属光芒。

    塞缪尔忌惮地看着他的血液,很快,便忍不住冷笑一声:“看来你觉得我真得拿你没办法了……那么,我们就换个简单粗暴点的转化方式吧!”

    话音未落,那权杖的虚影骤然迸发刺目的血光,灌入了塞缪尔的头顶,而粘稠的血液却从他的口鼻中涌出,在空中奔流,涌向了叶清玄的五官,如蚯蚓一样钻进了其中。

    塞缪尔的要素之血和天人之血相同,都是将乐理融入血中传承。只不过要素之血会将宿主变成如同他一般的怪物而已。

    如果不能吸血或者通过血液侵蚀的话,那么便不如直接以乐理强行侵蚀转化吧!

    叶清玄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已经展露出了令他心悸的可怕潜质。

    真是良才美玉!

    其血液中的净化乐理确实可怕,但那蕴藏的澎湃生命力和其他的力量,绝对能够令塞缪尔的力量再度暴涨,甚至修复异化的权杖,有了摆脱吸血冲动、不惧日光的希望。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哪怕不惜消耗本源,也要将叶清玄彻底转化完毕。一旦转化完成之后,这一具躯壳便可以用来做他新的身体。

    在以太枷锁中,叶清玄毫无防备,没有任何抵抗,只能任凭塞缪尔的权杖乐理灌入了自己的身体中。

    然后,轻声叹息。

    “真可惜,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话音未落,塞缪尔的面色骤变。

    他感觉到了,从叶清玄身体中节节攀升的力量,转瞬间便从虚无暴涨,突破共鸣,上升,越过干涉,继续上升,超越了传闻中的描述,一举突破了干涉级的极限,踏入歪曲级的领域。

    那磅礴的心音乐章运转,五脏六腑的旋律迸发出可同一个节拍的震荡,天梯从其中浮现,横跨七系,运转着那宏伟的旋律,再度膨胀。

    弹指间,以太之海中的小源响应着那旋律,投下了磅礴的力量。如有实质的以太之海的光影从他周身浮现。

    以此为支点,叶清玄的力量撑爆了歪曲级的极限,悍然跨入了大师的领域!

    而塞缪尔的眼珠子已经快要瞪出来了。

    不可能!!!

    这、怎、么、他、妈、的、可、能!

    他、他、他……他一个月之前不是才刚刚踏入了共鸣级么?

    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便突破了共鸣、干涉、歪曲,踏入了大师的领域?

    短短的一个月!

    一个月!

    惊恐之中,他甚至忽略了叶清玄在以太之锁的桎梏中,没有感应竟然便调动了以太。

    只听到叶清玄周身一阵清脆的破碎声响,他竟然翻身而起。

    周身的层层镣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撬开了!

    他的手腕一翻,那一把午餐时偷藏在袖子里的银质餐刀便被握在了手中,猛然刺落。

    噗通一声脆响,没入光秃秃的头顶,深深地贯入脑中。

    塞缪尔惨叫。

    在乐理的对拼和侵蚀之中,叶清玄那被血光笼罩的面容勾起了冷酷地笑容:

    “先来……洗个脑吧!”(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六章 看看

    拂晓之时

    玉京山上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在解剑石前方,那白发碧眼的年轻人行礼,“在下长孙氏三子,长孙景明,求见袁氏家主,还望通禀。”

    守山的弟子验明正身之后不敢耽搁,向山上行去。

    一路踏着石阶,穿过了青石牌坊和炼铜殿前,通禀了袁氏长房大兄袁鹤之后,袁鹤颔首:“我去求见老祖,你先下去吧。”

    他挥手,示意殿前的弟子继续对练,换了一件衣服,便匆匆奔向后山,很快,便出现在山下。

    “在下袁鹤。”

    他拱手示意:“长孙家的朋友,请跟我来。”

    长孙景明抱拳,跟在袁鹤的身后,一路上山去。

    此时正是拂晓,微微的天光之下,炼铜殿之前,袁氏的子弟已然开始了早课。在广场上,手持无锋铁剑的武士们正在对练,隔着久远,便能听见剑刃呼啸之音。

    那数十柄造型奇异的长剑斩破空气,便发出宛如琴弦震颤一般的清脆声响,彼此重叠在一处,分不出远近,听久了,只觉得心神迷乱,被那声音所慑。

    尤其是隐藏在其中的乐理,宛如雷云深处所闪现的只鳞片抓,虽难以窥测全型,但只是耳闻,便已然能够察觉到深深威胁。

    反倒是剑术,长孙景明只是觉得厉害,却看不出个所以然。

    他在殿前驻足片刻,远远观望,不由得长叹:

    “此等剑术,不愧是登峰造极。得见如此,不虚此行。”

    袁鹤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前面虚引。

    两人穿过炼铜殿,径直向后山行去。

    在山前,青松翠柏古径通幽,充满了深山潜修的幽静气息,可是越向后走,便越是荒凉,不见草木和溪流,怪石嶙峋中,处处带着令人皮肤刺痛的寒意。

    长孙景明走在道路上,察觉到脚下传来的地热,不由得愣了一下。

    玉京山……是座火山?

    很快,他便察觉到了空气种游离的浓郁以太,似是隐隐有寒光潜伏,引导着它们运转,在某个意志的驾驭之下,演练着无形之剑。

    恐怕只要性差踏错一步,便会被虚无的剑刃彻底剐成粉碎。

    察觉到长孙景明眉宇间的谨慎,袁鹤笑了笑,解释道:“本族的长辈都是在后山练剑。三叔祖这两日在闭关演练混洞剑章,正是突破的关口,影响大了一些。毕竟剑术凶险,剑招演练起来还好,但晋入共鸣阶的剑章就不适合对练了,稍有疏忽便会有意外不测。”

    长孙景明恍然:“这地热也是……?”

    袁鹤摇头,“这是三代先祖兵解时,失控的剑光不慎凿穿地肺,引动了地火。并不是剑章的效果。让客人见笑了。”

    长孙景明表情抽搐了一下。

    见笑?

    哪里敢见笑啊。

    龙脉九姓里,叶家全族都是出了名的浪货,柳氏历代量产没人气儿的活尸,白家教出来的也全都是循规蹈矩死守规矩的老古板……虽然偶有怪胎出现,但基本上都是这个套路。

    而袁氏枯坐深山,不问世事,从不搀和龙脉九姓的争端,因此名声相较不显。但成员却是出了名的偏执狂,所修的也是尽得乐理杀伐之道的剑术。

    你笑一个试试看?

    这些练剑的乐师看起来一个个似乎正常,只要接触久了就会发现骨子里的偏执和古怪。在没有搞清楚对方性格之前,长孙景明才不敢乱笑。

    笑一笑,脑袋掉。

    一路向后山深处走去,渐渐的,长孙景明感觉到了四周冰冷的以太波动。

    闭上眼之后,便能够感觉一道道冷漠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这个闯入者的身上。

    可触目所及,看到的,便是一柄一柄嵌入石中的古剑。

    他不由得顶着那寒光,多看了几眼,好奇地问道:

    “这些难道都是……”

    他话说了一半,但袁鹤心里却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摇头。

    “世间流言多有不实之处,还望长孙先生明辨——骨灰铸剑,实乃无稽之谈。”

    长孙景明恍然地颔首,可却听到前面带路的袁鹤继续说道:

    “袁氏之血与其他龙脉九姓不同,必须依仗外物才能得以发挥。故而袁氏历代先辈临终之前,都会以毕生精魂铸剑一柄,留带有缘……”

    长孙景明干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精魂铸剑?

    说得好听,直白一点,就是‘活人祭剑’吧?这可比骨灰铸剑惨多了,人还在活着的时候就要跳进炉子里去,化骨为剑,血魂赋予……最后连灰都不剩。

    他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了袁鹤的腰间:“莫非袁兄这一柄,也……”

    袁鹤低头,看向腰间那一柄‘闻铃’,笑了笑,却没有再解释。

    “到了。”

    他的脚步忽然停顿下来。

    可眼前却只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长孙景明错愕地看了一眼袁鹤,却听见袁鹤说道:“笔直向下便是。

    这会家主已经做完了早课,不必担心。”

    说完,就走了。

    留下长孙景明一个人站在原地,愣了许久之后才苦笑一声,硬着头皮走进了面前的洞**中。

    在宛如刀割一般的寒风中,不知行进向下行进了多久,空气中的寒意也越发的凌厉,所过之处都结上了两尺厚的寒冰。

    长孙景明虽然穿着冬衣,但依旧被冻得有些发抖,身在袁氏的后山,他也不敢动用乐章取暖,生怕一个不小心引动了此处的炼金矩阵,被千刀万剐。

    直到最后,他终于在沸腾的熔岩中,看到了那个模糊的身影。

    在沸腾翻滚的熔岩湖泊中,炽热的火光和刺鼻的硫磺毒气弥漫着。可就在湖泊的当中央,却有一个身影端坐着,膝前放着一柄古剑,古剑自鸣,迸射出无穷寒意,将熔岩冻结,残留的寒风扩散向四周。

    人剑具在,气魄自生。

    长孙景明只觉得心神摇曳,胸口烦闷。

    当他说话的时候,那火焰和寒霜冲击所产生的灰色雾气便震颤起来,开辟向两侧,露出了那个消瘦的身影。

    “长孙氏的胡儿,来得真慢啊。”

    在龙脉九姓中,长孙氏发源与边疆,本是胡人,眼眸碧绿,天人之血中,有人称呼之为‘碧眼儿’,还有的不给面子,便直接称作‘胡儿’。

    若是一般听见别人这么讲,长孙景明定然去给他拼个你死我活,再不济也要玉石俱焚。但跟自己讲话的乃是袁氏百代中首屈一指的怪物家主袁长卿,当着自己老爹的面都敢这么讲,长孙景明也不敢有什么屁放,只得乖乖俯首,从怀中捧出一封书信。

    “家父命我将此信亲手交于前辈手中,其他的话,没有多言。”

    袁长卿伸手虚召,信落入了他的手中。

    迷雾里,沉寂了许久之后,袁长卿轻叹了一声,将信丢进岩浆里。

    信笺在火中化作灰烬,青烟里,却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向袁长卿拱了拱手,长揖至地。

    “太着急了。”

    袁长卿低声道:“乱世将至,千年未逢的变局就在眼前。争勇斗狠的剑术都讲究明鉴敌我虚实,更何况是这种大事?

    风暴将至,西方已经显露乱象,震旦也未必是遗世乐土。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沉得住气才是。

    回去去告诉你的父亲,再等等。”

    “等?”

    长孙景明没想到自己数日舟车劳顿,从边疆赶到玉京山,却只得到了这么一个回复,不由得错愕。

    “看看。”

    袁长卿抚摸着膝前的长剑:“不论是东边西边,哪里都一样。”

    “……先看看再说。”

    长孙景明张口欲言,可是视线却不由得落在袁长卿膝前的长剑上,剑光摄魂,剑光夺魄,剑光明灭里,他只觉得心神一冷,不敢再多说,行礼之后便转身离去。

    很快,袁鹤前来,恭谨回报:“祖父,山下的消息,白恒确实离京了……”

    “确实不能怪长孙家的那帮人啊。连摄政王都坐不住了。”

    袁长卿低声笑了笑:“罢了,罢了,坐也坐了三十年了,静极思动。刚才说别人急躁,可现在我也坐不住了。

    既然是教宗登基……我也去看看吧。”

    他说,“去去就回。”

    “恭送祖父。”

    袁鹤低头,只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弹剑之音。

    在袁长卿膝间,纯钧古剑振鸣。

    那鸣叫声宛如飞鸟,低沉且幽远,弹指三变,宛如一道寒泉灌入头颅,令人魂魄仿佛都要从躯壳中挣脱。

    ——离魂剑章!

    在袁长卿消瘦苍老的躯壳之中,骤然沸腾起了一道模糊的身影,摄剑入手,化作一道流光,飞腾而去。

    玉京山下,长孙景明刚刚下山,便有所感应,抬头,看到一线寒光向着西方飞驰而去。

    那光芒快得不可思议,可是所过之处,却无任何的异状,甚至暴风和气浪都没有,宛如幻觉。

    目睹此景,长孙晴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袁长卿早在三十年之前就已经达到六御之境,地位等同西方圣徒。

    由于天人之血的传承,体内乐理和物质界的不断摩擦,天劫随身。从那之后,他就回到玉京山,再不与人动手,只是在后山秘境中潜修。

    如今看来,这三十年之内他并非无所寸进,甚至超过了袁氏历代祖先,达到了新的高度。

    目送着那一道流光离去,长孙景明回想起刚刚出门时那一颗自诩辩才无二的信心,顿时忍不住苦笑。

    “世事如棋,恐怕抵达了那般境界,才能一窥棋手的位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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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短短的数十分钟之后,纯钧所化的流光便跨越了千万里,笔直地从玉京山向西,一路穿过了北方平原,迷雾丘陵、十万大山、浩瀚沙海,跨过了万里人烟罕至的荒野之后,从寒霜中掠过了高加索联邦,最后穿越了阿斯加德的国土。

    最后远方,那钢铁之城已然在望。

    察觉到圣城上空升腾的那数十道气息,袁长卿忍不住想要感叹:“嘿,来的老家伙……真不少啊。”(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七章 新的时代?

    “又来了一个?”

    感应到纯钧的剑光,那数十道气息便投来了一瞥,很快,边有人辨认出了袁长卿的波动。

    “短短十年,已经脱离**桎梏,以圣灵之貌现身了么?”

    模糊的流光中传来笑声:“没想到离魂剑章在你的手中能够修行到这种程度。千里飞剑取人头颅也不再话下了吧?”

    “柳四先生?”

    袁长卿的虚影微微拱手:“好久不见。”

    被称为柳四的人嘿嘿一笑,并没有说话。

    东方的龙脉九姓,除了早就来到圣城,此刻正端坐在贵宾席上观礼的云楼庆舒之外,还有飞剑而至的袁长卿,以及以幻兽之身至此的柳四。

    在龙脉九姓中,柳氏以召唤派系的专长而出名。

    只不过柳氏一脉所擅长构建的并非是活物,而是传闻中的鬼魅之型。

    比起确实存在、可供参考的妖魔来,无形无状、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鬼魅却更难掌控。

    妖魔是活的,可鬼魅却是以死的魂灵。

    在自我的意识碎片培养阴气、豢养鬼魅的技术独此一家。

    可以说在龙脉九姓里,柳氏是最不招人待见的一家,每天和棺材坟墓打交道,感受死亡,时常于冢中枯骨同眠,每日与死者相伴。

    有人说:比起活人来,柳氏的人肯定更喜欢和死人说话。

    柳氏的人一旦出现,随身的必然都是无头鬼、惨死鬼等等令人不寒而栗的玩意,等闲之辈还好,倘若是族中精英,时常整出百鬼夜行、阴兵过境的阵仗出来。

    哪怕只是路过,被兽性感染的人恐怕也要大病一场,身体稍弱的人从此就要缠绵病榻。

    更不用说,柳氏的人一个个将‘乖戾’写在了脸上,极难打交道,哪怕同为天人之血,其他人也只能敬而远之。

    此时柳四代替家主出巡,将自己的意识转移在了一头豢养至幻兽级的鬼魅之上,在半空中便散发着如有实质的阴气和瘴气,如果不是刻意收敛,恐怕方圆数里之内的人都要被恐惧摄取心灵,陷入混乱之中。

    袁长卿也不管他究竟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反正自己只是来看看便走。

    恐怕来这里的人,都是同样的打算。

    感应到天空中的圣灵们的以太波动,圣城里也有数道气息升腾而起,也算彼此打了个招呼。

    此时此刻,圣城中人山人海,喧嚣嘈杂,可在天空中也不是肉眼所见的空空荡荡,反而热闹非常。

    在中央圣殿的观测中,圣城的天空之上,简直宛如有数十个太阳在巡行一般。

    达到权杖级之后,便踏入了长生之道,想要常存于世,便必须将自己的**一部分一部分地替换成以太器官,甚至经过各种改造,将自我的意识寄托在其他的器物之中。

    各个学派有各个学派不同的办法,互有高下,但效果却是相同。

    此刻来此的强者们,都是将自己以太化之后,化为虚无的圣灵。为了表示自己善意,并没有携带多少力量至此,更多的人只是凭借着各种炼金装备,将目光投注在圣城之上。

    不是是人类,甚至以太界中的各种怪奇也在围观着这一场人类的盛会。

    比如云中的巨鲸、能够口吐人言的石鸟,以火焰之体显现的眼睛,种种摸样,不一而足……

    甚至在圣城的贵宾席位之上,也有着它们的身影。

    在贵宾席位最前排,有一道兔首人身,周身包裹在模糊雾气中的身影。

    它操着娴熟的通用语,和周围的人相谈甚欢。

    它所代表的是以太界中的一个怪奇种族,它们经常以商人的面貌在物质界显现,贩卖以太界中所产出的奇怪东西。

    经常有人在荒山野岭中看到一座贩卖奇异物品的商店,有的人买了一个盒子回去,打开之后便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也有人在赶集的时候从不认识的人那里买了一个破碗,回家之后发现倒进水去便可以得到一碗金砂……如是种种怪谈,大多数都是来源于他们。

    这些以太界中的怪奇并不能说是活物,反而像是传说中的山水精魂一般,其逻辑和观念和人类多有不同,难以交流。但它们从以太界中所挖掘出的东西对乐师来说却十分宝贵,甚至探索以太秘境的时候,也需要雇佣它们来作为向导。

    今天来这里的便是那些商人的领袖之一,它们和圣城每年也有着大宗的交易,正逢新教皇登基,便被邀请至此。

    这一次的登基典礼和往日不同,短短数日便如此仓促的举行,甚至对诸国都只是象征性的知会了一声。诸国派出的使节都还在路上,典礼便已经开始进行。

    这样的征兆对诸国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在以往的时候,卢多维克便是圣城中的激进派代表,主张应由圣城统帅诸国,而非现在这种蹩脚可笑的议会制度。他的上位,对着诸国来说,意味着新一轮的博弈将要开始。

    而被前代教皇所缓和的矛盾,也会越发的尖锐……

    但对卢多维克来说,这恐怕完全都不是问题。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人类的世界究竟会怎么样,要以何种体制存续……

    对于神来说,凡人没有意义。

    对人格化身卢多维克也一样。

    在圣堂之中,卢多维克对镜而坐,看着自己。

    他身着白色教袍,头戴荆棘之环,衣角以青金纹饰着圣典中的经文,雍容而高贵,威严无比。

    “我看起来可神圣么?”他忽然问。

    “是的,圣座。”

    在他身后,为他整理衣冠的侍从微笑着回应:“神圣是圣座的冠冕。”

    “错了。”

    卢多维克摇头,“凡人创造神圣,可神圣不属于凡人。”

    他起身,不再去看镜中的自己,推门而出。

    在门外,是无数狂喜欢呼的信徒。他们仰望着台阶之上的卢多维克,热泪盈眶,跪地膜拜。

    远方教皇宫中,钟楼之上的巨钟被敲响,圣诗班在高台之上吟唱着颂歌,响彻整个城市。

    镂空的金球中,香料燃烧着,馥郁的香气和烟雾从其中升腾而起。

    两名神甫手持着悬挂在银链上的金球,在前方开路,引领着卢多维克踏向至圣的殿堂。

    一路之上,在戍卫军队的隔离线之外,无数信徒占据了街道的每一个空隙,跪在地上,膜拜着卢多维克远去的身影。

    一名不起眼的神甫从人群中走出,出示自己的证明后来到卢多维克的身后,轻声禀报:

    “出了点乱子。”

    “哪里?”

    卢多维克笑着向人群挥手。

    “地宫,昨晚塞缪尔受伤了。”神甫回答:“叶青玄不知如何掏出了枷锁,挟持了塞缪尔想要逃出去,差点闯入了第三层。”

    “然后呢?”

    “废了点手脚,抓住了,死了四个大师。”

    神甫的神情有些慌乱:“我们将他镇压在最下层了,有三个禁绝大师部署了结界,这一次,绝对万无一失。”

    “放心吧,不怪你们。”

    卢多维克轻声感慨:“毕竟是叶兰舟的儿子啊。

    我原本还期望他能多给我一点惊喜呢,或许我对他期待过高了吧?算了,闹过一次,现在应该就安分点了。”

    神甫不安回答:“他现在还在试图冲破封印。我们不敢杀他,没有办法。”

    “不过是小孩子脾气而已。”

    卢多维克微微一笑,挥手吩咐:“去将那个小女孩儿带过来给他作伴,他会听话的。”

    神甫犹豫了片刻,回禀:“可先前……赫尔墨斯不准我们动她。”

    “那又如何?”

    卢多维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圣城已经换了主人了,告诉他,一个废物想要呆在这里,最起码要明白一点规矩。”

    “是。”

    神甫不敢再多说,恭谨告辞,后退了十步之后才转身离去。

    而在人群之中,迎着众人的欢呼,无数人的呼喊声里,卢多维克抬起手,向着信众们微笑。

    “神赐福与你,孩子。”

    隔着戍卫军团的铁甲,他伸手抚摸着一名失去双臂的儿童,对他的母亲说:“他是不幸的,但现在得到了主的赐福,将来会是神的捍卫者。”

    “感谢神明。”

    孩子的父母痛哭流涕,跪在了尘埃中,膜拜卢多维克的身影。

    卢多维克笑了笑,转身走向了中央广场,走向了那高台。在庄严的圣歌中,主教们恭谨地低着头,向圣城新的掌控者献上忠诚。

    “这便是你们新的领袖么?”

    在贵宾席上,那一名兔首人身的以太怪奇问身边的人。

    “正是。”

    在他身旁,云楼庆舒颔首:“尊使感觉如何?”

    “我们并不了解人类,也不懂人类的规则。”怪奇回答:“他和以前的领袖有所不同,这令我十分困惑。”

    “每个领袖都有不同之处。”云楼庆舒说:“这很正常。”

    “但愿如此。”

    怪奇不再说话了。

    而在高台之上,庄严的圣歌之中,卢多维克摘下了自己的荆棘之冠,然后将庄严的宝冠捧起。

    那宝冠的内衬中沾染着干涸的血迹,带着隐约的芬芳。

    “这样很好。”

    卢多维克轻声呢喃,笑着,将宝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于是,就变得庄严而肃穆。

    宛如世间一切神圣的集合。

    在万众狂呼的声音里,他微笑着,举起教宗权杖,向着所有人展示权杖之上那两把交叉的钥匙。

    一把代表通向天国的道路。

    一把代表地上灵魂的归所。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没有任何的意外,也没有任何的坎坷,登基仪式如此顺利的完成,宛如天命所归。

    自此之后,他便是新的教皇。

    在讲台的前方,他微笑着,俯瞰着自己未来所牧的羔羊,淡然地说道:

    “在数日之前,我们曾经遭逢了巨大的不幸。”

    “在短短的数日之后,我们便背负着这一份不幸,从火中得以重生。宛如石在火中变成了铁。”

    “今天,我来到这里,所代表的并不只是新的教皇的诞生。”

    他停顿了一下,微笑着,举起自己的权杖,庄严宣告:“我要代表世上唯一的神,来告诉你们,来嘱咐这世人和这个世界……”

    “——一个新的时代将要到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八章 思维的局限

    “一个新的时代~~”

    烟熏雾绕的酒吧里,宿醉的阿尔伯特怪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啤酒:“新的时代就要到来啦!旧时代的遗民们在船上可没有位置!

    大浪将至,朋友们,在溺死之前,让我们再喝一杯!”

    说着,他洒下了一大把钞票。

    “再喝再喝!”

    眼看有免费酒喝的闲人们跟着起哄,心里寻思着这发疯的怪老头儿兜里还有多少钱。

    可或许是烟雾太过刺眼,那老头儿喝了两口啤酒之后放下酒杯,便怔怔地落下眼泪来。

    嘭!

    大门被踢开了,全副武装的军队冲了进来,将拦路的酒徒和醉汉踹到了一遍。为首的神甫出示了一张逮捕令。

    “阿尔伯特大主教,你因为玩忽职守,纵使圣城遭遇重大损失,现在已经被逮捕了。”

    神甫冷声说:“请跟我们走一趟。”

    “嘿,现在就来找我啦?”阿尔伯特醉眼惺忪地看着来者,忍不住摇头:“再让我喝一杯,行不行?”

    神甫看着阿尔伯特憔悴的样子,欲言又止,到最后,叹息一声:

    “就一杯。”

    “一杯就够了。”

    阿尔伯特嘿嘿地笑着,端起酒杯,劣质的啤酒从嘴角漏下来,将纠缠成一团的胡子****了。

    落在胸前。

    像是眼泪。

    -

    -

    “瓦格纳先生,就要晚点了,请您从速出发。”

    码头前面,神甫看着长椅上沉默地老人。在他身后,还有数名黑衣的神父,佩着长剑,手臂上带着灰色的纹章臂套,纹章是铁的。

    他们是圣城的秘密部队,负责在离开圣城的路上保护瓦格纳。

    或者说押送也可以。

    “再等一会吧。”瓦格纳搓着麻木的手指,哈了口热气,凝视着街头:“再等等。”

    汽笛长鸣。

    “瓦格纳先生。”

    面无表情地神甫站在了他的面前:“您必须启程了。”

    “帮我提行李吧,我老了。”

    瓦格纳又看了一眼长街的尽头,没有看到那个佝偻又苍老的身影,便轻声叹息:“说不来送我,就真得没来送我啊……老王八蛋……”

    他似是明白了什么,叹息了一声,不再等待了。

    “走吧。”

    他转身踏向开往黑暗世界的渡船。

    或许从此一去,再无归期。

    -

    -

    “一个新的时代~真应该庆祝一下,不是么?”

    叶青玄倾听着从以太球中发出的声音,吧嗒着嘴,看向结界之外:“来点酒吧,怎么样?”

    没有人理他。

    “之衣兄,不要这么冷漠嘛。”

    他叹息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双手被银钉钉死在了墙壁之上,动弹不得。

    他的半身浸泡在紫黑色的液体中,那液体像是活物一样,源源不断地抽取着他的生命力,令他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抽不出来。

    只是头晕目眩,昏昏欲睡。

    无人理会。

    “之衣兄,我和你的主人——帕格尼尼先生可是八拜之交,斩鸡头烧黄纸的铁关系,你这么对我,他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

    “之衣兄,话说你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叶青玄好奇地问道:“虽然你是衣服,但你应该也有性别吧?难道是跟着帕格尼尼来的?但帕格尼尼在《女巫之舞》时显露出的样子,只能说……唔,男女莫辨哇。你不会也……”

    “……”

    “有句古话说得好,兄弟如手足,美女如衣服。”

    叶青玄沉吟片刻:“我瞧你叫做‘原罪之衣’,又不叫做‘原罪之手’,想来应该是个女孩儿!对不对?”

    “叶青玄……”

    在黑暗里,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让人受尽折磨但又偏偏死不掉的方法。

    如果你再不闭嘴的话,我很愿意让你尝试一下。”

    “好吧好吧。”

    叶青玄叹息:“我们换个话题怎么样?聊聊嘛,早知道我就不把塞缪尔给弄死了,他现在还好么?”

    原罪之衣冷笑,“被你烧掉了三分之二的身体,你觉得好不好?到现在他还泡在血池里,发疯地要杀掉你……我真应该让你去跟他作伴。”

    “我这不是没料到你来圣城了么?”

    叶青玄叹息:“我都快闯出门来,你又扑进来。本来大家皆大欢喜,你非要来搅局……算了,我早该想到的。

    你们来了不少时间了吧?”

    原罪之衣冷笑,没有说话。

    叶青玄吹了声口哨,不以为意。

    自从上一次奥斯维辛的战争后,‘灭亡礼赞’乐师团恐怕就化整为零,隐藏进圣城之中了吧?

    他们传承了帕格尼尼的‘窜变’乐理,最擅长伪装,有人在内部大开方便之门,他们瞒过一般人的眼睛不再话下。

    帕格尼尼的块头太大藏不住就算了,但下面这些小喽啰跑进圣城里来给卢多维克打工却毫无问题。

    但叶青玄没想到,帕格尼尼还在养伤,原罪之衣已经恢复了力量,甚至比往昔还更进一步。

    恐怕上一次和天国之门一战,也给帕格尼尼带来了不少灵感吧?

    但这件事的结果,就是叶青玄就被干脆利落地摆平,钉在了墙上。

    “喂!之衣兄。”

    叶青玄百无聊赖,再度问道:“你家主人还好么?”

    原罪之衣冷笑,用一种令叶青玄发毛的眼光看了他一眼:“他很想念你,改日的话,有机会一定会在深渊中一见。”

    “免了,免了!”

    叶青玄摇头跟拨浪鼓似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哇!不如不见,不如不见!”

    “哼。”

    原罪之衣尖笑了一声:“那可由不得你。”

    叶青玄叹息了一声。

    彼此沉默许久,叶青玄开口。

    “喂,之衣兄……有个问题,想要咨询你一下。”

    他认真地说道:“我诚信正意,希望你也能够行行好,发发慈悲,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如何?”

    原罪之衣冷笑,看着他,抱怀而立,什么都没说。叶青玄并不在意他的冷脸,只是带着谄媚地笑意,问道:

    “严格来说,你算不上是‘人’,对吧?”

    原罪之衣的神情阴沉了下去,可叶青玄的脸上倏无嘲弄,一片真诚,却令他皱起眉头。

    “是又如何?”

    “不,不,这不是嘲笑。”

    叶青玄嘴里模糊地嘟哝着:“从某个角度上来说,这或许是一件好事……这样的话,你的思考方式,或许能够超出我的局限之外。”

    “嗯?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

    叶青玄认真地问道:“你作为一件‘衣服’,其实并不在乎人的死活,对不对?”

    “没错。”

    “人类的美丑、贫贱、穷困或者富有,对你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是不是。”

    原罪之衣点头。

    “那么,你作为一件‘衣服’,你的主人也并不能算是凡人,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有必要的话,你甚至懒得到物质界里来,这样说没错吧?”

    不等原罪之衣的回话,叶青玄自顾自的说道:“对于一件权杖级的神器来说,你也不会在乎凡人身上的普通衣服吧?不论是布的、铁的、丝绸的,你都不会觉得他们身上会有你想要图谋的东西在,对不对?”

    “……”

    原罪之衣困惑起来:“你究竟想问什么?”

    “我的意思是……”叶青玄组织着混乱的思维,努力地编制话语:“如果有一天,你费尽心机,混入一堆普通的衣服里,成为它们的一员的话……究竟是为了什么?”

    原罪之衣不假思索:“如果是主人的命令……”

    “如果你没有主人呢?”叶青玄打断了他的话。

    “……”

    原罪之衣陷入迷惑,根本理解不到叶青玄口中的没有主人是什么样的意思,也设想不到那样的状况和存在。

    对它来说,没有这样的可能。

    可叶青玄却陷入混乱和激动之中,顺着千头万绪的线索,口中呆滞地呢喃:“像你这样的神器,对任何衣服都不会有需求。

    你根本不会羡慕那些编制了青金丝的外套,也不在乎那些装甲,甚至贴身的裤衩……你和那些衣服根本不是你一个类别里,你也不需要绞尽脑汁混入其中,除非……除非……”

    他愣住了。

    “除非……”

    原罪之衣看着他发疯的样子,皱起眉头,加强戒备:“你在唧唧歪歪什么?除非什么?”

    “除非……哈哈哈……”

    叶青玄忽然间恍然大悟。

    他激动地欢欣鼓舞,如果不是被钉在墙上的话,几乎就要扭动起来,双目灼灼,凝视着原罪之衣:

    “——除非,你是为了另一件神器!对不对?”

    “对你这样的神器来说,也只有另一件神器,才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潜伏在一大堆普通的衣服中,把自己隐藏进尘埃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叶青玄疯癫地呢喃:“我终于还是猜错了,这就是人类思维的局限性……卢多维克那个家伙就算是做了教皇,对百目者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我以为他想要掌握神圣之釜,但我猜错了,神圣之釜如今只不过一个人类改变大源的纪念品而已。

    他想要的,应该是神圣之釜背后所代表的东西!”

    “……”

    原罪之衣的表情阴沉起来:“叶青玄,你究竟在说什么鬼东西?”

    “我是在说卢多维克,不,原暗教皇的本体——百目者大人费尽心机做出这一切的目的。”

    叶青玄恍然地呢喃:

    “祂想要从神圣之釜入手,沿着乐师七系的乐理规则,掌握人类写入大源中的一切。

    他要绕过‘寂静之月’的钳制,与祂的对立面,于那虚无缥缈、无知无觉,彻底的融为一体!

    ——祂成为大源真正的掌控者,这个世界上独一且无二的神明!”(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九章 复活

    黑暗的殿堂中,黯淡的火光照亮了圣徒雕像的残破面孔,遍布苔藓和裂隙的雕像从墙壁上延伸而出,手持着火把,凝望着黑暗的深处。

    丝丝缕缕的惨绿色气息在这庞大的殿堂中氤氲着,宛如活蛇一般地窜动着。在凄厉的旋律里,那惨绿的雾气不断地膨胀、收缩着,每一次收缩,黑暗中便发出了尖锐的惨叫。

    那几个**的声音在雾气的深处痛苦挣扎着,嘶哑地咒骂。

    “卢多维克,你如何胆敢窃据教皇之位!”

    “黑乐师……你身为枢机主教,与黑乐师勾结,卢多维克,神怒之!神怒之!神的怒火早晚会将你化为灰烬!”

    “卢多维克大人,我愿意投降,愿意向您效……”

    那个哀求的声音还没说完,便发出一声惨叫,毒雾中传来清脆的骨骼碎裂声,紧接着,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

    “你可以杀了我们,卢多维克,但萨罗满圣殿绝不会容忍你这样的罪人亵渎!圣城千年的荣耀,绝不会毁在你的手中,绝不会!!!”

    话音一落,毒雾里便传来了一声闷响,燃烧生命的神圣光芒亮起,旋即被无处不在的黑暗扑灭。

    雾气和黑暗里,传来源源不断地咀嚼声,血水飞溅,落在圣徒的雕像上,染红了它们木讷的面孔。

    直到最后,一片寂静中,再无声息。

    仿佛有风来。

    那惨绿的雾气蠕动着,汇聚在一起,化作细细地一线荧光,重新回到了一座头骨酒杯之中。

    酒杯被一名枯槁的老乐师捧起,阴森一笑,回头看向身后。

    “碍事儿的解决了,大人。”

    于是,黑暗中,脚步声响起,一行人走进火光之下。

    那些身披神圣教袍的神甫们伫立在火光下,脸上却带着狰狞阴森的鸟嘴面具。

    直到确定空气中再无毒物残留之后,为首的老人才摘下面具,露出卢多维克的面孔。

    他伫立在那几具残缺的尸体前面,面无表情地看了它们一眼。

    “这种分不清时局的蠢货,为什么走到哪里都这么多?”

    无人回答。

    手握着教宗权杖,卢多维克走向了地底大殿的最深处,那一扇青铜门扉,凝望着上面的狰狞浮雕。

    在那庞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大门之上,是三个青铜浇铸的丑陋人像,头戴枷锁的罪人们凝望着脚下的门扉,痛苦挣扎,不愿意接近。

    而就在门扉之上,无数阴森而华丽的浮雕中,数百个常人大小的铜像浮雕在门扉上演绎着地狱的痛苦,代表着救赎的天国之光照耀着他们,令他们渴望地抬头,凝望着门扉中央那被天使们环绕、侍奉着的光芒之人。

    这是地狱与救赎的门扉。

    卢多维克伸手,抚摸着那青铜之门上的痛苦面孔,便露出怜悯地微笑。

    这便是只有历代教皇才能够踏入的禁地,封存着神圣之釜的隐秘圣所,唯有赤之王才能够得知、踏入、掌握的神圣殿堂。

    ——萨罗满圣殿。

    “尼伯龙根。”

    卢多维克开口,于是,阴暗的顶穹上便有平静的声音响起:“圣座,有何吩咐?”

    “没有什么吩咐,只是想要感谢你而已。”

    卢多维克凝视着面前的三寸虚空,淡淡地说道:“萨罗满圣殿隐藏在圣城的最深处,如果没有你的指引,恐怕我现在还找不到通过‘米诺陶思之路’的方法。”

    “为教皇引路,这是我的应尽之责。”

    “你认可我是教皇?”卢多维克的眉头微翘:“真是有趣,那么多人类认为我得位不正,可一个天灾却愿意承认我教皇之位。”

    “对我而言,教皇就只是教皇而已。”

    尼伯龙根回答:“我跟人类达成的契约是记录他们存留的故事。

    在故事之中,‘圣座’这个角色和其他人并无什么差别,既然您是由西斯廷会议选拔而出,那么,您就是‘教皇’。

    饮下神圣之血之后,您便是新的赤之王。”

    “你不为自己选择立场么?”卢多维克嘲弄地笑了:“堂堂天灾,竟然像是墙头草一样。”

    “记录者不能存在立场,否则记述便会有失偏颇。”

    尼伯龙根说:“‘三贤人’与人类同存,但各有自我的本质和道路。我不是指导者,也并非引领者,只不过是‘见证者’而已。

    见证事象、记录事象,存留事象,这是我的责任。我不阻拦别人来阅读这些故事,也不会去尝试改变它。

    如果您觉得我包藏祸心,大可不必相信我。”

    尼伯龙根的话语简单又直白,却令卢多维克笑了:“尼伯龙根,你真觉得自己无所不知么?”

    “现在还不能。”

    尼伯龙根回答:“只要不断的见证,不断的记录,不断地观察,总有一天,我会的。”

    “那就祝你早日完成这个不存在可能的梦想吧。”

    卢多维克挥手,令他的声音散去。

    大殿重归寂静。

    “终于……要开始了啊。”

    卢多维克凝视着面前的大门,轻声呢喃。

    黯淡的光芒下,所有从者恭谨地后退,拜伏在地,唯有卢多维克一人上前,举起了手中的教宗权杖,肃声吟诵出开启门扉的秘语。

    “——凡有血气的就必一同死亡,凡人必仍归尘土。”

    崩!

    教宗权杖嵌入了地上的嵌孔中,令庞大的广场为之震颤。钢铁摩擦的声音中,在地上,无数同心嵌套黄铜之环旋转,机枢展开,露出广场之下密密麻麻的齿轮,那些齿轮彼此沿着轨道巡行,碰撞,迸发出火星,又彼此摩擦,扭转,迸发出宏伟而庞大的力量。

    那种可怕的力量从铜和铁中迸发,却超越了物质,仿佛凌驾于生与死之上,超越了常人的想象。它在黑暗中运行,点燃了火焰,融化了铁石,迸发出宛如龙吟的巨响。

    暴风从黑暗中席卷而来。

    地狱之门轰然洞开。

    -

    -

    叶青玄从痛苦中醒来,抬起头,看向双手。

    双手依旧被钉在铁壁之上,银钉遍布血迹。有的时候生命力太强也不是好事,血肉已经弥合了,就仿佛是生长在了银钉之上,稍微一动,便疼得钻心刺骨。

    黑暗中,有脚步声传来。

    “你恢复得比预想的要快啊。”

    原罪之衣撇了一眼牢笼之外的塞缪尔,黯淡的光芒中,塞缪尔披着赤红的外袍,看不清下面的躯体,可裸露在外的头颅却是破碎又残缺的,左半边头颅已经消失无踪,残留的面孔上写满了憎恨和癫狂。

    “打开笼子吧。”塞缪尔沙哑地说:“刚刚收到了卢多维克大人的消息……一切顺利,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了。”

    “那就交给你了。”

    原罪之衣最后看了叶青玄一眼:“尽量留下大脑吧,保存他的意识……把他当成礼物,我的主人会承你的情。”

    “不。”

    塞缪尔罔顾了一位黑暗众卿的友谊,咬着牙,发出森冷的声音:

    “——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原罪之衣一愣,正想要说什么,却传来了‘卡啪’一声脆响。

    宛如瓜熟蒂落。

    叶青玄的头颅从肩膀上脱离,滚在了地上。

    至死,脸上都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

    -

    漫长的黑暗之路中,卢多维克沉默的前行。

    在圣城的最核心,教皇宫之下,萨罗满圣殿隐藏在以太界的碎片中,被重重设施拱卫。

    哪怕打开了地狱之门,可门后依旧有数不清的结界和歧路在保卫着它的存在。

    正是因为明白其重要性,人类才如此工于心计地想要守卫它的存在,乃至用尽了一切能够想到的办法,埋下了能够制造出的一切陷阱,藏起了所有有可能被发现的痕迹……

    纵使神祗降临,亦会短暂地迷失在这一片无尽的黑暗中。

    可教宗权杖却焕发着隐约的光芒,照亮了前行的道路,引导着卢多维克笔直地向前,不顾周围的幻象和流光,推开了一重重大门。

    一路上无数精心设计的陷阱都沉寂在那光芒之中,纵使如此,那泄露出的凤毛麟角也足以令人心神颤栗。

    宛如在万丈悬崖之上的钢索上巡行。

    直至最后,卢多维克已经降落在了以太界的最深处,从内侧走进了那一座神圣之城里。

    在无数群星的拱卫之下,宛如天国一般的光明和辉煌中,最后的大门,也在他的面前无声地开启,展露出深藏在其中的庞大空间。

    在那一片光芒无法照亮的昏暗中,耸立着一座古老的祭坛。

    仿佛石质的大釜屹立在祭坛上,承接着一缕飘渺的光芒,酝酿出了晶莹剔透的圣血。

    凝望着那石釜,哪怕深沉如卢多维克,眼神中也亮起了碧绿的火光:

    “神圣之釜……”

    可就在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便消散了。

    因为祭坛之后,有沙哑地咳嗽声响起。

    像是经年的肺病发了,那个声音咳嗽地撕心裂肺,痛苦非常。直到最后,才勉强地止住,取出一块手帕擦拭着嘴角的口水。

    “不好意思,最近身体不太好。”

    那佝偻的老人扶着祭坛的边缘,缓缓从后面走出,看着卢多维克时,神情就变得分外无奈:

    “而且后背有点疼啊,尤其是……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后心——那个本应该被一把匕首贯穿的部位——哪怕现在那里依旧完好无缺。

    在那一缕飘渺而神圣的光芒照耀中,老人抬起了面孔,露出了那张熟悉的面孔,令卢多维克的表情越发的难看。

    他早已经应该死了。

    遗体在众多的主教的见证之下,被火焰烧成了灰烬,葬入地宫之中,与历代教皇一起。

    可现在,本应该早就死去的前任教皇却站在神圣之釜的前方,端详着或许是杀死自己的幕后黑手之一,却露出笑容。

    那笑容带着愉快和嘲弄,却令人觉得分外见鬼。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前任赤之王,最著名的便是铁面和冷漠——那个人,是绝对不会笑的!

    “我还活着,你是不是很疑惑?”

    前任的教皇一屁股坐在祭坛的台阶上,笑着,展开了双手,神秘地说道:“如你所见,就像是圣典上说的那样……”

    “——我复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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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更新很少,但我已经很努力地在搞大新闻啦

    不要着急,下一章就有下下章应该还有……总之接下来这一卷的结尾,会把很多前面挖下来的坑填上去的,大新闻少不了未完待续。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五百章 亘古黑暗

    “——我复活了!”

    面对前任教皇死后复生的神迹,和慷慨激昂的宣告,卢多维克面无表情,冷淡地看着他的笑容。

    复活?

    无稽之谈。

    身为枢机主教会的成员,掌握了众多机密的圣座一心修士会的会长,他比谁都清楚,圣典中所说的复活只不过是无稽之谈。

    倘若能够复活,何必代代遴选赤之王?干脆让最古老的赤之王殿下永远地统治这个世界不就好了?

    倘若只是让一个死掉的人重新站在别人的眼前,卢多维克知道 无数的办法。

    变化学派的人体炼成,将铁、钙、钠、钾……等等一系列元素投入水中,置换成一具完好的人体躯壳。

    圣咏学派的血肉增殖,可以采集人的一小块碎肉,然后培养完整。

    更不用说幻术学派的幻想具现化、召唤学派使用兽性模拟人性,凭空制造出人形的妖魔……

    但这都远远谈不上复活。

    或者说,无法达到最完美的复活……

    那么眼前,便只剩下唯一的可能。

    “原来如此,死得是替身么?”

    卢多维克缓缓颔首:“从这一点上来说,失算了。”

    可面前,苍老的看守者却缓缓地摇头:“如果要说教皇的话,替身应该是我才对啊。或者,我们用更准确一点的词汇来讲,就叫做……前身。

    我是教皇的前身,可我不是教皇,你也一样……”

    卢多维克冷笑:“想要夺回教皇的位置,就不要在那里装神弄鬼了——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或许,我应该试试你的本领,来领教一下赤之王的厉害。”

    面对卢多维克身上散发的刺骨杀意,看守者忍不住叹息:

    “不用啦,我又不是赤之王,干嘛跟百目者的人间化身动手?你行行好,不要杀我,行不行?

    我不会跟你抢的。”

    他毫无尊严地开口请求,眼睛瞪大以示诚意:“你看,你通过了西斯廷会议的选拔,你当众戴上了冠冕,手握教宗权杖。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 你是教皇了,不是么?”

    他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呢喃:“虽然所谓的教皇不过是一件新衣。而你,还差最后的一道工序……”

    话音未落,大殿中的地面,轰然震颤。

    一道道缝隙从钢铁大地上浮现,然后迅速地拓展,增值,到最后,在下方的机械运转之中,分崩离析。

    无数钢铁碰撞,铁锤敲打的轰鸣之中,炽热的熔岩之光从钢铁地板之下浮现。在那滚烫的熔岩之中,无数机关汲取着熔岩的热量运转,迸发出宏大的力量。

    铁锤敲打、车床运行,在熔岩之中,那庞大的绞盘缓缓旋转,牵扯着酝酿在火焰中的铁棺缓缓的升起。

    那汲取着高热的铁棺已经变成了灼红,落在上了地上,却没有散发出任何热风,所有的热量,都被铁棺之内的东西贪婪地汲取。

    在神圣之釜中,那一捧晶莹的血,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随着铁棺分崩离析,沸腾的声音响起。

    在铁棺之中,一座巨大的培养皿里,漂浮着一具钢铁骨架。

    在低沉的轰鸣中,神圣之血注入了其中,幻化成无数赤的结晶附着在了骨架之上,将钢铁骨架镀上了一层赤红。

    很快,赤的结晶就变成了一层纤薄的筋膜和血肉。

    刺目的电光和轰鸣里,无数血的结晶从铁骨上增殖开来,它们时而显露出如铁的颜,时而变成了惨绿或者纯白,到最后,却渐渐地固定下来,变成了宛如血肉一般的材质。

    哪怕和血肉完全不同。

    一具崭新的身体从其中缓缓地浮现,不多不少,不弱不强,宛如一个普通人的体魄。先是肌肉和筋膜、紧接着是内脏和器官、到最后是皮肤与毛发。

    随着培养皿的破裂,粘稠的液体飞溅,那个依托着铁骨而幻化为人的东西终于睁开了眼睛,伸手,拔出了后脑上的管子。

    那一根细长而尖锐的管子刺入了他的头颅之上,落在地上,上面还带着一缕劈啪作响的电光。

    紧接着,那躯壳的空洞的眼神中,便亮起了人类的神采。

    只是那面孔……赫然是卢多维克的样子!

    祭坛的守护者磕着坚果,淡然问道:“新的衣服换好了?”

    新生的卢多维克颔首,看着自己的双掌:

    “比原来,轻松,了许多……”

    刚开始说话时,他的声音有些僵硬,可很快,就变得流畅起来。从沙哑古怪的电流声变成了与卢多维克无二的低沉有力。

    他看了一眼守护者,淡然说道:“你的身体模板,太差。”

    “你不至于当着我的面这么讲?”

    看守者无奈叹息,“虽然说,衣不如新,但旧衣服虽然不好看 ,但毕竟有情分在啊。我让你披着我的皮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一句谢谢都不说,还嫌我的老胳膊老腿儿没人家的好用!你有没有良心啊?”

    “……”

    卢多维克沉默。

    看守者摇头,叹息:“新的人格还没有载入完成么?连玩笑都不会开啊。”

    新生的卢多维克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凝视着那面阴沉、手握着教宗权杖的本体,伸手:

    “现在,你可以将属于我的权杖,还给我了。”

    “原来如此,”

    卢多维克冷眼看着面前的鬼东西,神情了然了然:“……是死物?

    你并不是人,甚至连活着的东西都算不上,只不过是看起来和人一摸一样而已。历代的教皇,竟然是这种傀儡玩意?”

    他嘲弄地凝视着看守者,大笑:“历代的西斯廷会议,竟然是给这个鬼东西寻找一件新的衣服?你们引以为傲的自我意志呢?体现在这个死物傀儡之上么?”

    “死物?看来是没有认出我吗?”

    那被称为鬼东西的人开口,发出似曾相识的声音,可那声音这一次听起来,却像是数十个声音重叠在一起:

    “令人失望啊,卢多维克,刚刚你不是还嘲笑我是不为自己选择立场的墙头草么?”

    那一瞬间,卢多维克愣住了,勃然变。

    “……尼伯龙根?”

    “不。”

    看守者漠然地摇头:

    “这是赤之王。”

    在祭坛上,飘渺的光芒骤然膨胀、亮起,照亮了昏暗的殿堂,也照亮了祭坛之后的墙壁。

    平平无奇的墙壁上,镶嵌着十六个装满粘稠液体的水晶盒。

    那些盒子里,泛着古怪泽的液体中,浸泡着一枚又一枚的大脑,总数为十六。

    那些被从头颅中取出的大脑浸泡在那液体中,依旧还在运转着,虽然有的经历 了漫长的时光之后,已经萎缩、干瘪,可是看上去却依旧鲜活。

    一丝一缕的菌株缠绕在那些大脑之上,根植在他们的意识之中,看上去就像是生长在大脑之上的野草。

    它们从水晶匣中延伸而出,彼此纠缠在一起,最后没入了庞大的炼金矩阵之中。顺着炼金矩阵,没入了地宫的最深层,连接着无数的大脑。

    每隔一月,都有一批死者的大脑被取出,接入了这个庞大的网络,成为它的一份子……那些死去的人,在这个死者的国度中,得以重生!

    “看到了么?这就是真正 的尼伯龙根。”

    守护者抚摸着那些匣子,轻声呢喃:

    “——圣城之下的死者之国!”

    “……你们……”

    卢多维克的面铁青,咬牙:“你们将自己,奉献给了尼伯龙根?”

    “只不过是同存而已。”

    那个与卢多维克一摸一样地傀儡开口,凝视着那些宛如蛛丝的细弱菌株,“在三贤人之中,尼伯龙根的本体只不过是这种菌株一般的寄生物而已——它的意识太过微弱了,以至于无法独自存在 ,必须有人类的帮助 才能够继续 存活下去。

    于是,初代的赤之王于它签订了契约,从他开始,将自己化为了它的一部分……”

    从那之后,历代教皇都如同赤之王一般,将自己的大脑融入了其中。

    尼伯龙根的菌株寄生在那些大脑中,维持着他们的意识,也将他们的思想串联在了一起。

    以这种诡异的共同体一般的形势,人类得以传承那些从古老的黑暗时代中的来的可怕秘密,与天灾相抗衡。

    时到如今,在历代教皇的努力之下,尼伯龙根的意识已经变成了人类无法比拟的庞然大物,成为了圣城与人类世界的根基。

    被西斯廷会议所选中的枢机主教继任教皇之位,来到这里,走进这个圣城最大的秘密之中,担任它的守卫者,从此便再不能离去。

    直到在新的继任者出现之后,旧的看守者才能追随前任的脚步,将自己融入这死者之国之中,与过去的教皇们共聚。

    一直以来,人们所看到的,只不过是它的表层意识——由天灾·尼伯龙根其本身所统和的人工智慧——它支撑起了教团的庞大内务,构建起了以青金为本位平衡的金融体系,令金钱宛如鲜血一般顺畅地运行在诸国和圣城之间。

    灯塔是它的眼睛,帮助 它无时不刻地监控着世界上的一切动荡,而那无数大脑所组成的巨大智慧,则辅助着枢机主教团,以教团为载体,维护着人类世界的稳定和平衡。

    就像是它对卢多维克说的那样,天灾尼伯龙根记录着一切,见证着一切,但这只不过是尼伯龙根为这个群体所带来的目的之一。

    而它的真正 核心意识的主导者,便是那水晶匣中昔日十六位教皇的大脑……

    就这样,以尼伯龙根为中介,死者与生者、亡者和圣者、人类和天灾融为了一体。

    在那祭坛之前,傀儡、不,应该说是教皇,他展开双手,以历代教皇的语调和面目,向着卢多维克宣告:

    “你此时所见的,便是从古至今,一共十六代教皇的意识统和体,真正 的……赤之王!”

    在教皇身旁,看守者无奈地叹息,看了一眼卢多维克:“拜你所赐,我原本应该是第十七个的……看来又要再等三十年了啦。”

    “……”

    卢多维克沉默。

    死一般地寂静中,他漠然地凝视着面前的教皇和守护者,眼神却依旧傲慢而不屑,只是冷笑:

    “人类的把戏,永远让我惊奇。”

    “何必到现在还端着呢?”

    看守者瞧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摇头:“被翻盘了之后,好歹要叫两声这不可能才算回事儿嘛!”

    “翻盘?”

    卢多维克冷笑,抛下的手中的教宗权杖:“不,你们搞错了一件事,那便是……从我走进这里开始,你们就已经输了!”

    轰!

    巨响从他的躯壳中酝酿。

    一道凄厉的裂隙从他的身体之上延伸看来,横跨面目,细密的裂纹延伸向四周,剥落的碎片从躯壳上落下。

    此时此刻,他已经再不想是寻常的人类,而是异化成了非人,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濒临破碎的瓷器一般。

    可在裂口之下,却没有鲜血,而是一片黑暗,看不见底的黑暗。

    宛如通向深渊。

    漆黑的火焰从裂缝中延伸而出,烧去了他的苍老面孔和衣袍,显露出他的本相。

    头戴三层宝冠,冠上镶嵌着深紫的宝石,折射着深渊的光辉。

    手持六节权杖,那权杖宛如白骨雕琢,在杖首,骨质圣徽被鲜血染成了赤红。

    身披漆黑教袍,教袍以白银纹饰,描绘着阴暗恐怖的地狱。

    血肉焚烧殆尽之后,躯壳便露出了以青金、玛瑙、琥珀所装饰的骸骨,在珠宝的装饰之下,那骸骨也变得庄严肃穆。

    在面目上,卢多维克的面容已经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模糊的黑雾,扩散出阴暗却又神圣的旋律。

    那看上去依旧是教皇,可是从没有教皇会有如此阴森诡异的气息。

    此时此刻,他已经舍弃了卢多维克的伪装,蜕变成了真正 的自己。

    真正 的原暗教皇!

    现在的萨罗满圣殿,已经被深渊的气息所吞没。

    “等等?这是窃取不成,想要硬来了么?”

    看守者错愕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看了一眼前方的教皇:“嘴炮我放完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你啦。给我顶住!”

    说罢,他一个娴熟地就地翻滚,毫不顾风度地抓起了地上的教宗权杖,然后随着尼伯龙根一同落入了下方的裂口中,消失不见。

    “那么,便于此宣告!”

    原暗教皇的声音响起,从天地之间。

    那肃冷而庄严的沙哑声音,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覆盖了整个圣城,却依旧没有停止,而是席卷向四面八荒。

    从北方的永冻荒土,到西方的无尽海洋,从南方的燃烧沙漠,到东方的十万大山。甚至在黑暗世界,在以太秘境之中……

    此时此刻,阿斯加德、安格鲁、勃艮第、高加索联邦乃至震旦帝国,所有的人类,不论是否是清醒还是睡眠,是老人还是小孩儿,是男人亦或是女人。

    所有的人类,所有的妖魔,都倾听到来自原暗教皇的声音。

    紧接着,以太界的最深处,那沉寂的深渊,骤然井喷出了无尽的黑暗。浩荡而凄厉的钟声从深渊之中响起。

    于是,所有的乐师都勃然变。

    他们都感觉到了……

    整个以太之海,在沸腾!

    有生之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壮烈而恐怖的情景产生,在虚无的以太之海中,无数波澜平地而起,万丈海潮席卷向四方。

    从以太界的最深处掀起的暴风冲入了海洋里,卷起了无数的漩涡和龙卷,令所有的乐师都暂时丧失了施展乐章的能力。

    可更可怕的,是随着那钟声的呼唤,从四野八荒之中所升起的恐怖以太波动。

    那是天灾!

    此时此刻,中央圣殿中已经被警报声充满,前所未有的高亢警报从每一个人的耳边响起。

    白银之潮、圣白风暴、毁灭火雨、亚巴顿蝗灾……八大现象轮番出现。

    那一瞬间,银的以太之海被染成了血红,无尽的波涛尽数化作了血潮,昭示着毁灭的到来。

    紧接着,在那一片黯淡的星云之中,骤然有数十**虐的烈日出现——那是天灾所掀起的恐怖浪潮。

    它们复苏了,它们降临了。

    在这一刻,诸国所有观测机构的负责人都有一种歇斯底里、拔剑自刎的冲动。

    就在那毁灭之钟的可怕巨响里,黑暗世界的禁区里,那些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天灾们同时苏醒了。

    然后,遵循着钟声的引导,向着人类的世界进发而来。

    混沌之兽、巴哈姆特、鹰翼母、蛛之子、赛特斯、无目之蛇……

    仅仅是在观测之中,短短的几秒内,就已经有十数个被列入重大威胁名单的可怕天灾复苏了。

    就连黑暗地母的踪迹都再一次显现。

    在深渊之中,黑暗众卿们将幽暗的视线投向了物质界,凝视着这一座钢铁之城。

    可最令人恐惧的,却是深渊的最深处,那一片狂暴的黑暗里,那庞大到人类难以想象的恐怖身影睁开了眼睛……

    一双、两双、三双……乃至最后,宛如漫天群星一般的眼瞳在黑暗中闪耀。那是百目者的本体,深渊的本质!

    现在,深渊在凝视着你。

    “汝等的黄金时代,即将落幕了——”

    凭借着原暗教皇的化身,祂的沙哑声音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响起,令人心神动荡,令人神智发狂。随着那钟声,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入这不见底的深渊里。

    “——从此之后,自有亘古黑暗降临!”未完待续。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五百零一章 你这是要搞事儿啊!

    “这算是人类世界和黑暗世界的宣战么?”

    叶青玄倾听着那钟声,不由自主地坐在涂满血的台阶上,从口袋里摸出被血浸湿了的烟卷,点燃,幽幽长叹:

    “百目者,你这是要搞事儿啊,我跟你讲……”

    半个小时之前,叶青玄的脑袋从肩膀上刚刚掉下来,落在地上,回声清脆。

    不顾皱眉的原罪之衣,塞缪尔扑了上去,大口瞬息着他的鲜血,哪怕那鲜血灼烧得他浑身嗤嗤作响。

    昔日的大师今日俨然成为了兽类一般的鬼东西,转瞬间便将叶青玄的尸体四分五裂。

    原罪之衣阻之不及,愣在原地,回过神来之后,只看到地上那半具残尸,还有扑在尸体上大口咀嚼饕餮的塞缪尔。

    不知为何,原罪之衣却忍不住想要叹息。

    “可惜了……”

    他看着那一只还钉在墙壁上的断手,心中却想起了帕格尼尼的感慨。

    “不论叶青玄的立场和性格,哪怕这样的人站在敌对的一方,也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天才。能够于他为敌,着实令人心神畅快。”

    深渊之中,帕格尼尼吩咐:“此去圣城,如果有机会的话,不妨拿下他。想必经过转化之后,不需要几十年,他便可以与我比肩。”

    可如今,叶青玄竟然就死在自己的面前。

    他是帕格尼尼亲手制作的神器,其中包含着他的窜变乐理和人格碎片,自然也带着帕格尼尼的性格痕迹。

    一方面恼怒塞缪尔竟然不给自己面子,另一方面,心中却隐约有些惆怅:叶氏一族,果真风华绝代。如今叶兰舟以死,叶青玄再去,《月光之章》恐怕便成为绝唱了?

    可就在感怀之中,他的视线却被断手上的鲜血吸引。

    那钉在墙壁上的断手微微抽搐着,掌心的裂口中,猩红的鲜血从创口中侵染而出,顺着掌纹蜿蜒向下,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宛如一朵盛开的猩红之花。

    忽然之间,他却有些恍惚,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可是已经晚了。

    不知何时,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体内的乐理运转迟钝,几乎令他有一种自己生锈了的错觉。

    意识仿佛被冻结了,反应艰难,一片空白。

    这是心相乐章?

    自己被植入了暗示?

    什么时候?在哪里?

    在他的眼中,那从断手中侵染出的鲜血在墙壁上开出了鲜红的花,那宛如蔷薇的花朵转瞬间开放,向四周蔓延,甚至将它都吞没了。

    “睡,睡。”

    耳边传来了叶青玄的低沉呢喃:“世间苦难,你活了这么多年,连一件喜欢你的女装都没有,这么失败,何不长眠?等你睡着了,我一定给你买几件美女身上的原味烧给你,好不好呀?唔,只是不知道你是喜欢丝袜还是内衣……”

    放屁!

    原罪之衣的眼珠子都被气红了。

    当下不顾一切地运转体内乐理,爆发所有的力量,在骤然崩裂的凄厉旋律中,他的身躯剧震,抖落伪装,显露本相,不顾本源的损伤,强行驱散了施加在身上的心相乐章。

    轰!

    窜变乐理从他的躯壳中延伸而出,狂乱地侵蚀着物质界,令周围的幻术也为之破碎,终于显露出了本来面目。

    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间。

    原本扑在地上大口吞吃尸体的塞缪尔消失了。

    此时此刻,他异化了自己的肉身,化作了一道粘稠的血水,将他吞没在其中。

    不顾原罪之衣的凶猛反扑,塞缪尔催发了权杖,演奏宿命之章,将自己的身体化为了一道血水封印,硬是吃下了他所有的攻击,简直就像是疯了一样。

    “塞缪尔,你在干什么!”

    原罪之衣怒吼,可血水之中,塞缪尔的呆滞面容上却带着幸福地怪笑:“惩恶扬善,除魔卫道!”

    “今天!”

    有人声嘶力竭地高喊:“就在今天!”

    不知何时,塞缪尔的那些弟子也都出现在了房间里,他们带着和塞缪尔如出一辙的傻笑,将所有的力量都顺着要素之血送入了自己老师的身体之中。

    此刻的塞缪尔,俨然是以满门之力囚禁着原罪之衣。

    “你疯了吗!塞缪尔!”原罪之衣怒吼:“卢多维克不会绕过你的!”

    “卢多维克?”

    塞缪尔嗤笑:“那弃明投暗的小人,不识天时、鼠目寸光,又能拿我如何?须知我所侍奉的,才是唯一正道!”

    “正道!唯一正道!”

    那些门人弟子们齐声高呼,为自己的老师扬威,每个人的眼中都焕发着狂热的神采,仿佛对自己说的话深信不疑。

    原罪之衣如堕冰窟。

    疯了,这群家伙都疯了……

    不,比这更糟糕这群家伙的人格和意识,都已经被人改写了!

    “哟,你醒啦?”

    在他的肩膀上,叶青玄探出半张脸来,端详着他,带着古怪地笑容:“你的反应比我预想之中要快一些,不愧是原罪之衣。

    你现在是不是很疑惑我什么时候将这群家伙洗脑的?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原罪之衣冷哼,怒视着他:“叶青玄,你要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别着急,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叶青玄微微一笑,看向身旁那个笼罩在灰袍中的消瘦身影:“萝拉,先让他安静点,不要大呼小叫的,弄得我心情不好。”

    灰袍之下,那个诡异的女子嘴角勾勒起了一丝冷笑,吹奏着唇边的骨笛。

    下一瞬间,恐怖的幻术再次席卷而来。

    二十四道乐章形成的恐怖幻术轮回交替,瞬间将他扯进了幻境的最深处。《晚安》令人神智昏聩、《冻泪》令人堕入悲怆、《春梦》令幻术中浮现了众多难以拒绝的诱惑、《白头》令人无力自拔、《乌鸦》带来了既定的死兆……直到最后,《老乐师》之章将他的乐理彻底打落了一个阶级。

    在层层弱化,连消带打之下,他的力量瞬间从权杖巅峰跌落到了新晋权杖还不如的地步,若不是他生来就是神器,外加帕格尼尼乃是浸**乐理多年的巨擘,其中法度严谨、自成体系的话,他现在已经沦落到连大师都不如的地步了。

    现在原罪之衣只想搞清楚:叶青玄究竟从哪里找来了这么一个幻术大师!

    与叶青玄那变换灵活、难以捉摸的风格决然不同,这《乐章》里带着一股子令人头皮发麻的阴气。

    像是水银一样无孔不入,见缝插针。

    倘若幻术被人得知是幻术的话,那么效果就会大减,自古至今,所有幻术乐师无不工于心计地营造幻境,令人困死其中都不得而知。

    但此刻他所面对的敌人,却一反常态,幻术在那人的手中,就像是变成了一座泥潭,哪怕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可在那残酷的手腕和控制之下,一切反抗都徒劳无功,只能一点点地看着自己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但最可怕的,却不是这一点。

    而是叶青玄……

    察觉到侵入体内的乐理,原罪之衣只觉得心中涌现出一股前所未见的寒意和危机。

    “叶青玄!!!”

    他咬牙,暴怒地嘶吼。

    这个混蛋,竟然在自己遭受封印、陷入幻术的时候,以乐理入侵自己的身体,想要改写自己!

    在塞缪尔所化的封印之中,那一团暴怒的黑暗震荡着,不断地试图反扑,可是却被幻术和封印双重压制着,不得挣脱。

    而就在它的身后,叶青玄的十指之间,有无数月光念线延伸而出,千丝万缕地接入到了原罪之衣的乐理之中。

    紧接着,堂而皇之地入侵着帕格尼尼的窜变乐理!

    既然要玩,就玩把大的!

    他想要彻底的改写原罪之衣,将其据为己有!

    早在他从手术台上暴起反扑,将银制餐刀捅进塞缪尔的脑壳中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深陷卢多维克的老巢。

    就算是赢了塞缪尔,后面也不知道还有多少难关等着自己。

    索性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而是趁势破坏掉塞缪尔的大半脑髓,令他神智崩溃、彻底陷入癫狂,然后深深地种入了自己的暗示,在他的意识里埋下了一个后门。

    紧接着,一番大闹之后,便任由原罪之衣将自己拿下,重新关押。

    反正也打不过。

    懒得反抗了。

    但是在这之前,他的天梯已经重新接通了圣城之外潜伏地萝拉,将自己的位置传递给了他。

    凭借着叶青玄的情报和自己的幻术,以及绝类鲜血乐师的妖魔血统,萝拉伪装成了塞缪尔的门人弟子渗透了进来。

    在接近了重创的塞缪尔后,她暴起发难,接手了叶青玄未完的洗脑工作,在他最脆弱、最没有防备心理的时候,一举击溃了最后的防线。

    不只是如此,萝拉的胃口大的吓人,拿下塞缪尔之后,便挨个儿将他的学生们叫进来,一个个地洗脑,笑纳了这一群孝子贤孙。

    反正血族乐师也只不过是一群山寨月灵而已,由她这个专业妖魔收拾起来,简单地像喝水一样。

    在洗脑之后,萝拉不仅仅将要素之血掌握在了手中,而且还在他们的体内植入了从叶兰舟手中学来的净化乐章,只需要心念一动,就可以将他们自内而外的烧成尘埃。

    这女人从小从坏水儿里泡大,混迹阿瓦隆下城区多年,偏偏生来就是妖魔,三观歪曲,从来不讲人理放在心上。

    要要狠起来,真是狠的令人心里发毛。

    意识、乐理、身体,三管齐下,她将这群妖魔彻底地变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吃干抹净之后,一丁点儿都没给卢多维克剩下。

    而就在她正准备出手捞人之际,却从叶青玄那里听了他的偷衣大计。

    饶是萝拉这么多年的黑吃黑经验,也被叶青玄的作死小冲动给吓得有些懵。

    想要直接从帕格尼尼手里把原罪之衣搞到手?

    你怎么不上天呢!

    你知道什么叫做神器么?生来拥有权杖,甚至已经被赋予人格碎片,产生了意志的神器,你说偷就偷?

    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江湖后浪推前浪,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敢想敢拼,这令前浪萝拉忽然有一种自己老了的感慨。

    而现在,叶青玄已经开始通过念线对原罪之衣发起了总攻!

    而此刻他所使用出不仅仅是领域之道中的性质干涉,甚至禁绝学派中他少有涉及的戒律之道此刻也展露出了绝强的造诣。

    禁绝学派中,领域之道专攻乐理构架与领域规划。但戒律之道却专长与乐理的反制和破坏,绝不是大多数时候只是拿来订立契约那么简单。

    比起原先那种只是初通的水平,此时此刻叶青玄的攻势之凌厉,手法之纯属,却令人心惊胆战。

    面对叶青玄这样的怪胎。

    哪怕原罪之衣早已经做好了短短数月之后,他的能力再次突飞猛进的准备,可现在看来,岂止是突飞猛进,和往日相比,简直是天渊之别!

    十个小时之前,他拿下叶青玄可谓轻而易举,可现在,哪怕在自己的体内,通过窜变乐理进行对拼中,他竟然也被压制在了下风!

    “这不可能……”

    原罪之衣咬牙,只觉得铭刻进自己核心里的常识已经快要崩溃了:“短短的十个小时!十个小时!”

    “很简单啊。”

    叶青玄微笑着,轻声呢喃:“十个小时前,和你战斗的,仅仅是我自己而已……”

    话音刚落,他体内的宿命之章骤然拓展、暴涨。结构之繁复、构造之精巧、理念之大气,和原本相比,岂止翻了一倍!

    一个、两个……三个!

    三个出自不同的派系、不同的理念,就连以太波动都决然不同的核心汇聚在宿命之章中,彼此共鸣,迸发出了超越了极限的力量!

    最后的一瞬,原罪之衣之听见耳边传来了漠然的声音:

    “之衣兄……走好不送!”

    弹指间,窜变乐理被轰然击溃,紧接着,叶青玄的宿命之章顺着念线涌入其中,所过之处,将所侵蚀、改变。

    流出界、形成界、活动界、创造界,节节败退!

    原罪之衣颤抖着,无声咆哮。

    恍惚之中,他仿佛再一次回到了铸就自己的烘炉之中,被那暴虐的无形铁锤敲打成了粉碎,重新再造……

    理智坍塌,意识崩溃,思维破碎。

    帕格尼尼印刻在最深处的人格碎片被叶青玄彻底抹平,在心相乐章的重塑之下,变成了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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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章 你这是自寻……

    半个小时后,叶清玄坐在地下室外的台阶上,正对着那一扇紧闭的门扉。

    这里是斯福尔扎家族的隐秘地宫,守卫森严,做工精良,那一扇门自然做工也不一般。厚达两尺,关开的时候也全无噪音,安静的像是戳破了一个气泡一样。

    隔音效果自然也是一流的好。

    “真冷清啊。”

    叶清玄坐在门外,抽着烟,听不见门后面究竟有没有惨叫。

    只有隐约的笛声在地宫里回荡。

    在萝拉的笛声蛊惑中,隐藏在地宫中的守卫者们被摄取了心神,一个个地从房间里走出,排着队,走进了房间中去。

    叶清玄不知道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了,只看到粘稠的鲜血源源不断地从门的后面渗透出来。

    蜿蜒的血色顺着沟渠流进了下水道中去。

    消失不见。

    叶清玄掐灭了烟卷,低头,看向身上。

    在昏黄的灯光下,叶清玄身上披着一件古怪的长衣。

    银灰色的长衣不知究竟是何种布料织造而成,同时具有着丝绸和铁片的质感,随着叶清玄的心意,不断地变化外形。

    时而变成一件贴身的软甲,时而变成安格鲁皇家音乐学院的制服,时而变成东方的长袍,甚至可以变成笼罩叶清玄浑身的甲胄,防御力惊人。

    这就是已经被回炉重造的原罪之衣。

    它本身传承着帕格尼尼最核心的‘窜变’乐理,而且还拥有着‘黑暗天幕’的权杖,最擅长的就是乐理拟象和广域范围压制。

    叶清玄尝试着在它内部复制‘任督装甲’,也毫无问题,甚至‘叹息之剑’的符文也分毫不差,虽然看上去是一件袍子,但实际上防御力和辅助能力却堪比福音装甲。

    对于乐师来说,它带来的效果甚至比福音装甲还要夸张。

    虽然洗去帕格尼尼的人格印记,令原罪之衣的品阶略微地下跌了一筹。但叶清玄却深知那位黑暗之卿的厉害,不敢留着这个定时炸弹。一旦入手,便将帕格尼尼留下的所有痕迹全都洗掉,甚至不惜砍掉了很多重要的功效。

    流出、形成、创造、活动……在原罪之衣的内部,炼金四界之中,只剩下了经过叶清玄改编过的‘窜变乐理’和他自己的宿命之章。

    现在,就算是帕格尼尼重新降临也从叶清玄嘴里拿不走这块肉了,可以慢慢消化。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一件神器给乐师带来的加持是多么的惊人。

    石中剑的威力虽然可怕,但毕竟是安格鲁的国统,镇国神器,甚至其中沉睡的意志灵性比原罪之衣还要强,只不过懒得搭理叶清玄而已。

    叶清玄只是持剑者,而不是它所认可的主人。

    在灵性沉睡的前提之下,叶清玄本身发挥的力量有限。境界不足,有这等大杀器在手也是徒劳,只能用来吓唬人。

    这时候就凸显出原罪之衣这种辅助型神器的珍贵。

    就像是缄默之眼虽然只是凡品,但售价绝对超过诸多奇珍一般。辅助型炼金物品入手便可以掌握,而且立竿见影。

    可惜的是,叶清玄不是黑乐师,否则的话,只要将原罪之衣融入自己的心音乐章,立刻就能将自己本身的境界拔升到权杖的等级。

    昔日在奥斯维辛,原罪之衣在‘灭亡礼赞’中不断地更换宿主,随便选择一个能力不差的黑乐师,就可以能够发挥出权杖乐师的力量来。

    现在,仅仅凭借原罪之衣本身的拟型能力,叶清玄模拟出了福音装甲的外骨骼,补足了自己最大的体力短板。

    姑且不提他的以太感应已经暴涨了数倍、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仅仅是在重铸原罪之衣的过程中,叶清玄便触摸到了自己真正踏入‘大师’境界的契机,相信只要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叶清玄在一个月之内,就可以真正地踏入大师的领域。

    而在不到半个月之前……他才突破到了共鸣阶而已!

    如此令人瞠目结舌地跃升速度,纵贯东西方都未曾出现过,倘若泄露出去的话,恐怕不少学派会挖空心思地将叶清玄抓来做切片研究吧?

    想到这里,叶清玄忍不住叹了口气。

    亚伯拉罕在临走之前的馈赠,实在太丰厚了。

    一生的经验和心血,所有解译法上的领悟,还有身为天灾乐师的所有乐理,都顺着念线灌输到自己的身上。

    受限于以太封印,亚伯拉罕终生无望大师的境界,可在大师境界之下,日复一日的积累和磨练,造就的是堪称登峰造极的底蕴。

    厚积薄发。

    这原本是亚伯拉罕期盼了几十年的契机。

    现在他将这个契机让给了自己……

    “他·妈·的……”

    叶清玄低着头,骂了一句脏话,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现在他的身体中,那庞大到连自己都会吓到的心音乐章已经即将蜕变,稍加时日,便可以蜕变成真正的宿命之章。

    而且其中耸人听闻的,具有三个核心。

    结合了叶兰舟的《月光之章》、传承自奥斯维辛的《贤者之石》,还有亚伯拉罕的《天灾共鸣》之后,心音乐章呈现出三种不同的面貌。

    宛如他的胸腔中有三颗完全不同的心脏一般。

    三位一体。

    三个不同的以太波动彼此共鸣着。

    只要叶清玄将三者彻底地整合为一,化作属于自己的心音,便可以晋升大师,甚至一步跨越到大师领域的最高处。

    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

    偏偏‘这一脚’却令叶清玄有些头疼。

    想要真正地达到‘三位一体’的境界,必须将三个核心强化到同样的程度才行。

    和结合了天梯的月光之章、结合了小源的《贤者之石》比起来,《天灾共鸣》的部分却显示出了残缺的感觉。

    这不是亚伯拉罕的疏漏,而是乐章本身的问题。

    《天灾共鸣》,顾名思义,要和天灾共鸣才行。

    亚伯拉罕因为本身的性格和特质,契合了八大现象之一的‘白银之潮’,因此破坏力和杀伤力才会强大到不可思议。

    但叶清玄却完全不适合这一条路子。

    虽然和‘白银之潮’共鸣的乐章就藏在他的脑子里,可他却不敢乱用,一旦动用的话,就会被天灾所同化,变成了无知无识的纯粹‘现象’。

    一滩活动的水银?

    算了吧……

    叶清玄可没有老师那样的前提条件,东施效颦,只会将自己折腾垮掉。

    那么,到底和哪一个天灾共鸣呢?

    叶清玄一脸懵逼。

    所有天灾中,每一个都具有着不同的特点和恐怖之处,但似乎没有一个适合自己。

    姑且不论其他‘杂鱼’,只看所有天灾的最顶端,三柱神、三贤人、八大现象……

    首先可以将‘八大现象’给抛除掉。

    那种纯粹的现象类天灾虽然破坏力强大,但代价确是丧失心智,得不偿失。

    三贤人,东王公多少年不见踪影,尼伯龙根被教团所封存,叶清玄根本无从下手,而最熟悉的老板……虽然这么说很不给面子,但从奥斯维辛回来之后,叶清玄就隐约感觉到老板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条废柴,能不能算天灾还是两说。

    三柱神?

    神圣之釜从来不回应任何人的呼唤,凡人只能通过乐师七系的乐理证明它的存在。而且,被神圣之釜加持的人从来只有三个,那便是青、赤、黄三位乐师之王。

    叶清玄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自己没有被神圣之釜高看一眼的长处,因此不作他想。

    百目者根本不用提。

    至于寂静之月……算了吧。

    叶清玄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摇了摇头,不再考虑。

    这也是一条死路。

    寂静之月代表的是极端的平衡和惩戒,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它比其他两位更加冷酷和残忍。

    历史上无数惨烈的先例给出了证明:胆敢窃取窥探那种乐理的人,全部都被那种力量净化,连骨灰都剩不下。

    谁都一样。

    那是玩火******萝拉的先例在前,当年她心怀死志,将自己抵押给了寂静之月,借用它的一丝力量,忍受了无数煎熬,经过了转化,得以存活。

    但代价却是生时饱受煎熬,死后也要化作其乐理的一部分,不得解脱……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头疼无比。

    就在苦思之际,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

    在抽取了那么多鲜血之后,萝拉的脸上久违地恢复了一丝血色,终于像是活人了一点。塞缪尔和一众门徒都乖巧无比地肃立跟随在她身后,宛如最合格的仆从和跟班,明显人格重塑已经大功告成,从此再无背叛之虞。

    “搞定了?”

    叶清玄起身:“那我们赶快闪,趁着百目者和圣城要正面硬刚,先闪人再说。圣城水深,这一次咱可真是打死不搀和了。”

    眼见向来胆大包天的叶清玄都认怂想要闪人,萝拉却没有感觉到任何欣慰,神情罕见地显露出一丝犹豫。

    “怎么了?”

    叶清玄看了过来。

    萝拉沉默了许久,轻声叹息:“叶清玄,我刚刚感觉到了老师的以太波动……他现在应该就在圣城里。”

    “……”

    叶清玄愣住了。

    萝拉的老师,自然就是叶清玄的死鬼父亲叶兰舟。

    叶兰舟?

    生死不知的叶兰舟。

    下落不明的叶兰舟。

    神他·妈·的叶兰舟。

    你在开玩笑么朋友?

    这么多年的行踪不明,叶清玄一直当他早已经藏在了什么鬼都找不到的地方,后来,干脆就当他死在了某个鬼地方,世界上没有这个人。

    管他去死。

    叶清玄一直以为自己下定决心之后就很难被改变。可在听说叶兰舟还活着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开始犯贱。

    ——他想要见他。

    叶清玄想要去见叶兰舟。

    这样很好、很合道理,也很应该,但也令他很不爽,不爽到想要发疯。

    漫长的寂静之后,他低下头,轻声叹息。

    “你确定?”

    萝拉颔首。

    “好吧……”

    叶清玄揉了揉脸,深吸了两口气,伸手:“把我的以太球给我。”

    接过以太球,他转身,走向地宫的另一条道路。

    斯福尔扎家族的地宫中,自然有着大型协律仪的存在,作为领域支柱,外接隐秘线路,联通诸国。

    叶清玄将自己的以太球放进去,向某个不存在与通信协议中的地方呼叫连接。

    短暂的等待之后,通讯被接通了。

    “喂?”

    另一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纳贝里士,我是叶清玄。”

    “叶清玄?你跑出来了?唔,我看看还是斯福尔扎家的线路……难道是又要塞脏活儿和黑锅给我?”

    纳贝里士的声音顿时变得像见鬼一样:“不接!不接!接不起!接不起!而且,你这家伙在圣城搞了什么鬼!为什么百目者都要御驾亲征了?

    我正在搬家呢,别烦我……”

    叶清玄笑了,“你这么怕它?”

    “你是好汉你不怕!有种你别闪人!随你怎么样吧,只要别拦着我跑路。话不多说,有事儿快讲,我要挂了。”

    叶清玄说,“我想入伙。”

    “放屁!”

    纳贝里士嗤笑:“听说连卢多维克亲自招揽都被你拒绝了,我可没本事跟原暗教皇相提并论……”

    “你早知道了?”

    “我为什么不知道?”纳贝里士反问:“我知道的东西不少呢,但没必要全告诉别人吧?”

    “那就说正事吧。”

    叶清玄直截了当地开口:“把我要的东西给我,事成之后,帕格尼尼的原罪之衣,借你研究一天。”

    紧接着,他说出了一个东西的名字。

    通讯的另一头,漫长的沉默,隐约传来了惨叫声和什么东西的嘶吼。

    许久,纳贝里士干涩地声音传来。

    “叶清玄,我的朋友,如果你要这个东西,我愿意无偿给你。虽然我知道你是不逊色与我的天才,但我必须要告诉你——这是死路。”

    “死路?”

    叶清玄轻声笑了:

    “——我最喜欢死路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三章 序幕

    从地宫中走出的瞬间,叶清玄几乎‘窒息’。

    在混乱的街道上,到处是人群尖叫的声音。

    阳光时强时弱,有的时候近在咫尺,一侧耀眼炽热地像是行走在太阳之下,另一侧却冷得让人骨髓都冻僵了。

    在光芒之下,阴影不正常的舞动着,宛如活物。

    黄昏的天空变得像是一锅沸腾的铁水,动荡地泼洒下来。古老的建筑上裂纹浮现,大地深处传来了崩溃的轰鸣。

    现实的色彩在以太浪潮的冲刷之下剥落,褪色,这一座钢铁之城正在渐渐地被异化为魔境。

    轰鸣的钟声震耳欲聋,层层叠叠地响起,庞大的结界支撑着这一座城市的根基,硬抗着以太之潮的冲刷,不至于在这恐怖的浪潮中分崩离析。

    上千座铁塔喷薄出炽热的光芒,撑开了舞动的黑暗,照亮了这个世界。

    在这个一切光芒飞速消逝的黄昏里,圣城宛如点燃了一样焕发出万丈光芒,哪怕被那光芒灼烧至赤红,遍布裂隙。

    深渊的力量井喷而出,首当其中,迎接冲击的便是圣城。

    最先受到影响的,是人类的感官。

    感知较为灵敏的人已经窥探到天幕之上那个渐渐浮现的庞大黑影,在那无数双冰冷眼瞳的窥视中,意志收到了鞭挞一般的拷问,陷入崩溃的边缘。

    可迟钝的人却浑然不觉,只是看着人群中忽然倒地、口吐鲜血、陷入癫狂的人,便尖叫着逃向四周。

    就像是浑然不知自己身在灼热铁屋中的老鼠一样。

    圣城的庆典刚刚结束,葬礼便匆匆上演。

    此处,已然是战场的中央。

    焦热的焚风席卷,昭示着惨烈战争的前兆。

    像叶清玄这种底蕴深厚的乐师还好,一路上的混乱轰鸣中,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乐师在踉跄奔跑中,骤然倒地,五官渗血,心音溃散,惨死在了当场。

    哪怕是叶清玄此时也感受到了一阵阵地窒息,倘若不是原罪之衣的庇护,肯定也要气息奄奄,一身的战斗力平白折损四成以上。

    现在圣城结界满负荷运转,全力维持人类世界的秩序,令此处不至于演化为黑暗世界。

    物质界看似只是混乱,并无其他异状。

    但是在以太界的最深层中,庞大的深渊已经和神圣之城的碰撞在同一处,迸发出了无尽的动荡和轰鸣。

    神圣之城焕发了无尽光焰。

    深渊震荡着,抖落了一层尘埃——那是妖魔的种子。

    两个庞然大物之间的争斗影响了整个以太界,恐怖的浪潮冲击之下,哪怕极遥远处的权杖之光也变成了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不知道多少个秘境在冲击之中分崩离析。

    巨人之间的战斗,首先遭殃的便是蚂蚁。

    以太界中无数怪奇惊慌失措、四散而逃,趁着下一阵恐怖余波到来之前,先逃到其他秘境中去。

    以太界中混乱如此,以太之海里同样也暗潮汹涌。

    恐怖的震荡透过九层以太之海,传递到物质界的时候,便几乎令最接近的圣城分崩离析。那动乱的乐理和恐怖的变化,对于乐师来说,就仿佛是暴风和海啸。

    外界的剧烈变化引动了体内的乐理失衡,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

    东方人将这种现象唤作‘逆风’。

    根基薄弱、体内乐理构建不合理的乐师几乎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轻松点的只是一阵烦闷欲呕,严重点的会呕血。

    至于那些服食珍贵药剂进阶,体内乐理变化跟不上外界环境,或者早些年深受重伤一直在强行压制的人,动辄体内以太暴乱,惨烈一些的当场**而死,其他的也都因为血液中的以太密度飙升,影响了心脑系统,陷入休克。

    此刻圣城的以太密度不断的变化,不知道有多少试图测量的以太球直接炸裂。就像是被丢进风眼中一般,密度时而变成无害的白区,时而飙升至黑区也难以比拟的可怕程度。

    对于乐师来说,圣城在瞬间变成了黑暗世界中那些恐怖之极的禁地,天灾遗迹一般的地方。

    而对普通人来说,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时此刻,圣城已经变成了炼金术师调和药剂的大釜,哪怕有结界笼罩,可依旧无时不刻的进行着激烈的反应。

    在部分炼金矩阵富集的地方,以太界甚至和物质界都隐隐重叠,形成了一个个‘泄洪口’,混乱的余波井喷而出。

    无数怪奇和飘渺的虚影穿梭在空中。

    有的是人畜无害的幻想,可有的却是从深渊中‘坠落’的妖魔。

    遭逢它们的瞬间,无从反抗的人类在转瞬间被抽成一具空壳。

    纵使身着教袍的神甫,此刻也失去了对神的护佑,惨遭屠戮。那些巡行宣讲着圣殿的年轻修士们奋力挣扎、逃跑。

    然后被无形之物咬断了头颅。

    鲜血喷溅。

    落在了叶清玄的靴子上。

    当叶清玄登上地面时,首先看到的便是如此混乱的场景。

    “救命啊!救命!”

    跌倒在地的年轻神甫尖叫,在混乱中簌簌发抖。

    看到叶清玄,便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哀求祈请:“那位先生,救救我!请救救我!我会报答你!我发誓!”

    叶清玄犹豫了一下,轻声叹息:

    “这可真是……糟透了啊。”

    话音刚落,他伸手,虚指向远处的呼救者。

    一线月光隐隐从指尖延伸而出,瞬间贯穿了那人的眉心。

    宛如一锅热水沸腾,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起来,在其中,传来了数道怪异的惨叫,骤然有凄厉的嘶鸣响起。

    粘稠的血液凭空飞溅。

    随着周遭的那激烈的乐理动荡,隐匿地妖魔无从躲藏。

    在那年轻神甫的周围,十几只燃烧的妖魔凭空被从空气中‘挤出’,无孔不入的月光之火在它们的身上燃烧着,还未落地,便已经化作了一捧灰烬。

    灰烬融入血泊里,变做了黑色的淤泥。

    就连那年轻神甫的后脑,也有一只眼球状妖魔掉了下来,炸裂成了一团恶臭的浆液。

    月光之剑贯穿头颅,可那年轻神甫却安然无恙,呆滞地坐在血泊中,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萝拉看着他那怂包样子,便忍不住挤兑叶清玄:

    “这种怂包,已经吓傻啦,救下来有什么用?”

    听到萝拉的声音,神甫看了过来,视线却忍不住落在她尖锐的耳朵和唇间微微突出的虎牙上。

    察觉到萝拉的身份,还有她身后那一群完全不像是好人的仆从,神甫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牙齿打颤:

    “月、月……月……”

    没有等他把‘月灵’这个称呼说出来,叶清玄的手指已经按在了他的额头上,冻结意识,抹除了这一段记忆。

    “我还是先躲在地宫里吧。”

    萝拉摸了摸自己的尖耳朵,叹息:“反正你有天梯,我随时可以支援你。”

    虽然话这么说,可叶清玄却感觉到萝拉平淡的语调里还藏着其他的东西。

    叶清玄看着她的眼睛,沉默片刻之后,问道:“你这么做,是不想增加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不想见叶兰舟?”

    萝拉的眼眸低垂,只是伸手,挽了一下额前的一缕碎发,轻声笑了笑:“十几年前就已经道过别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当他死了,如今再见,也只会觉得尴尬吧?”

    “你确定?”

    “确不确定,就这样吧。”

    萝拉不再犹豫,转过身,带着仆从走向地宫:“如果老师还活着,请你告诉他:我没有让他失望。”

    “我准备打他一顿。”

    叶清玄向着她的背影喊道:“你不去的话,我就算上你的份,打到他哭出来为止。”

    萝拉愣了一下,回头,看到他认真的神情,便忍不住笑了。

    就像是忽然之间从囚笼中得以释放,笑容里带着释然和解脱,如释重负。

    “那就,拜托你啦。”

    风中传来了她最后的话语。

    大门关闭了。

    “包在我身上。”

    叶清玄捏了捏拳头的骨节,自言自语。

    在他的面前,那个失神的修士终于清醒过来,看到面前拯救了自己的叶清玄,忍不住一阵后怕,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喂,别哭了。”

    叶清玄没好气儿地踹了他一脚,冷声问道:“名字,年龄,性别,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诺、诺拉,二十二……”

    那年轻人结结巴巴地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嘴里颠三倒四地报上了自己的老家、籍贯、出身、毕业学校,甚至还有实习的部门。

    直到最后,被叶清玄不耐烦地打断:“你刚刚说,会感谢我的对吧?”

    诺拉愣住了,看到叶清玄凶横的神情,下意识地点头。

    “那就带我去中央圣堂。”

    叶清玄挥手:“别跟我说不认识路。”

    眼见刚出虎**又入狼窝,诺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别去啊,先生!中央圣堂已经失控了!我就是从那里逃过来的!那里到处是妖魔!”

    “失控了?”

    叶清玄抬头,看向天空:“怪不得啊。”

    天空中衰亡的结界宛如破碎的琉璃,艰难地抵御着万钧黑暗,不知何时,情况已经危若累卵。原本它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更别说连圣城内部都出现了‘泄洪口’。

    就算再强大的工具,失去了人的控制和操作,都会变得呆板僵硬,面对的是其他敌人尚可自行防御。

    可面对的是深渊的压力时,未免开始不够看。

    此时此刻,整个天空已经失去了色彩,变成了漆黑。一眼望去,只有空洞而死寂的黑暗。

    以太界中的动乱依旧在继续。

    和神圣之城与百目者相比,叶清玄的存在太过渺小,深陷其中,甚至看不清究竟局势如何。但毫无疑问,情况已经变得非常糟糕。

    此时此刻,圣城已经处于物质界和以太界的重叠界域中。

    而这个界域中的世界,在渐渐地失去光。

    这样很不好。

    非常不好。

    “别傻愣着了,走吧。”

    他又踢了诺拉一脚:“时间紧迫,争分夺秒,没时间在这里墨迹。”

    “还去中央圣堂?”

    诺拉欲哭无泪,分外地不情愿:“去哪里干什么啊!”

    叶清玄看着他吓得爬不起来的怂包样,便忍不住叹息,然后拽起他的后领,不由分说,走向前方:

    “蠢货,当然是去让这个世界变得亮堂一些啊!”(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四章 圣城刽子手

    越是向着圣城的深处前进,物质界异化的程度便越来越深。而活人的气息,也越来越少。

    触目所及,不再像是繁华的社区或者热闹喧嚣的集市,而是被镀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有的地方鲜血淋漓,有的地方古旧斑驳,有的地方笙歌燕舞,还有的古怪酒馆中传来了醉鬼们的嘈杂歌声。

    但不论哪一个地方,都不正常的厉害。

    乐师缔造传说,可以再造奇迹。

    可是沉淀在这里的‘历史’和‘传说’太多了,那些过去铭刻下的痕迹,此刻在物质规则失控的时候,便再一次浮现,覆盖了现在,

    甚至不需要乐师的控制。

    那些过去,活过来了。

    现在,整个城市宛如一个庞大的迷宫,一步踏出,便是一个新的世界。

    在悲凉的颂唱中,无数高举圣徽的修士虚影从虚空中走出,他们扶着铁棺,肃穆地走向了墓园。

    这是六年前的圣徒舒曼去世,圣者下葬。

    紧接着,在喧嚣的欢呼里,无数头戴面具、身着彩衣的舞者行走在街道上,有魁梧的壮汉,有妖娆的舞女,还有****着上身的歌者。他们热情地拉扯着行人们一起参与到这一场永不停止的游行中去。

    一百九十年前圣城的‘狂欢一日’。

    时而天地动荡,天灾之龙的阴影覆盖了天穹,将毁灭如雨一般播撒而下。

    被三代教皇所封印的末日赤龙。

    ……

    种种过往的传说再次在这舞台上演绎而出,目眩神迷。

    诺拉战战兢兢地走在街道上,硬着头皮前进,一步一哆嗦,视线不时被身旁的幻象和传说吸引,不由自主地想要投入其中。

    然后被叶清玄当头棒喝打醒。

    “第六次了。”

    叶清玄冷淡地提醒:“好好带路,想要找死的话,等事情结束了我送你一根上好的绞索,保证让你得偿所愿。”

    诺拉顿时欲哭无泪。

    他下意识地手握着圣徽,努力平定心神,带着叶清玄在圣城中大小路径上前进,走出了一条复杂的轨迹,以躲避着那此起彼伏不断出现的‘传说’。

    可在前进中,他却总是忍不住好奇,回过头,偷看叶清玄的身影。

    “怎么了?”

    叶清玄皱眉:“我身上有脏东西?”

    “没!没有!”诺拉的肩膀哆嗦了一下,连忙收回视线,可实在忍耐不了心中的好奇,忍不住问道:

    “先生,您……究竟是什么人啊?”

    对于他来说,叶清玄与其说是救命恩人,到不如说是‘救命恶人’。

    但不管是恩人还是恶人,毕竟救了自己这么多次,他心中对叶清玄的身份着实好奇。

    叶清玄看了他一眼,只是淡淡地回答:

    “乐师。”

    “……”

    诺拉顿时无语,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废话,谁不知道你是乐师啊!

    而且诺拉看得出来,自己这位救命恶人绝对不是一般的乐师,至少一般地乐师不会这么心大,一脸淡定地往死路上走。

    一路上,他被叶清玄救了不知道多少次,心中渐渐有了安全感,对叶清玄,也渐渐萌发了钦佩。

    看起来这么年轻,可却有如此恐怖的才能,恐怕是哪个学派里避世百年未出的前辈大师吧?

    他强行干笑了一下:“该不会您跟我一样,都是最近才来圣城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

    叶清玄漫不经心地问,随意伸手,数十道燃烧地火刑架从天而降,栽进暗巷中,将那些隐藏的妖魔焚烧成了灰烬。

    在那些惨烈的嘶鸣中,诺拉被吓得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感觉先生这样的强者,如果来到圣城久了,一、一定会很出名!”

    “是么?”

    叶清玄笑了:“最近有什么出名的人么?说来听听吧。”

    听到他这么问,诺拉顿时搜肠刮肚地回忆起来,很快,便回答道:“近期的话,正好前几天岩铁学院的守密人学派刚刚评定出新一期的‘秘银名单’,先生您没有看过么?”

    “没有。”

    叶清玄摇头,前几天他还在监狱里呢,连报纸都没得看。

    在每个世代,守密人学派都会通过‘灯塔’和自身的情报网,对几乎所有乐师进行评定,并从其中遴选出强者和种子。

    名单一般来说都会有三张,分别冠以‘青金’、‘秘银’和‘白铁’的名义,其中青金名单雷打不动,罕有变更,其中是各国的权杖、圣城的圣徒,以及最顶端的三王。

    其次的秘银名单则罗列出各国的大师以及未来有望成为大师的新生代乐师,变更繁复,有的时候数月一变。还有的时候三日一更,甚至还有一日三更、五更的时候。所有闻名天下的乐师都精准无比地在其中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至于白铁名单,纯粹就是一本优秀乐师登记簿了。

    天下乐师何其多也,一千页的白铁名单,未必能够照顾到龟缩在荒山野岭里的家伙。大多时候,它都被各个学院和学派当做评定本季教学成果的参考。再博闻强记的人,也记不清其中数十万乐师的名字。

    “先生没有看真是太可惜了。多亏了最近动乱的时局,不少天才乐师藉此奠定了声威。新一代的乐师强者也已经被罗列出来呢啊。”

    诺拉感叹道:“比方说静默机关的隆美尔先生、阿斯加德帝国的第三帝子、被称为‘永世梦魇’的阿方索先生、不死的安吉丽娜。

    还有被誉为权杖之下最强的乐师——兽性传承的成果,‘人形凶兽’卡斯帕·豪泽。继承了泯灭之门‘司火者’称号的阿斯特丽德,本来还会有她的表弟山缪,可惜,山缪死在奥斯维辛……”

    诺拉一口气报出了十几个名号,叶清玄听了,点头:“就这些?”

    “呃……”

    诺拉犹豫了片刻,无奈地说道:“其实还有一个被称为刽子手的家伙。本来他榜上有名,但是因为参与刺杀教皇陛下,臭名昭著,被刷下去了。”

    “‘刽子手’?”

    不知为何,叶清玄感觉到一阵不详地预感。

    “没错。”

    诺拉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圣城刽子手’叶清玄。”

    咚。

    诺拉忽然听见身后一声闷响,回头,看到刚刚一脸冷淡的先生从地上爬了起来,顿时愣住:“先生,怎么了?”

    “没什么。”

    叶清玄低着头,狼狈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摆手:“就是感觉圣城的套路太深,不小心跌了一跤。”

    “哦。”

    诺拉茫然地点了点头,似懂非懂,没看到叶清玄日了狗的表情。

    圣城刽子手?

    究竟自己有多不受欢迎,才被按上这样的名头啊!

    这算是臭名昭著了么?

    “呵呵。”

    叶清玄翻了个白眼。

    现在自己的名声恐怕已经臭进水沟里去了吧?

    他摇了摇头,不去在意这些东西。

    很快,他的脚步骤然停顿了。

    诺拉察觉到他的异状,回头看了过来:“先生,怎么啦?”

    “前面有动静。”

    叶清玄抬手,月光念线从指尖延伸、扩散,延伸向前方,很快,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

    一路上已经出现了很多次这种状况了,看到叶清玄的神情,诺拉忍不住问:“难道又是幻象?”

    “不。”

    叶清玄摇头:“是圣殿骑士团。”

    -

    -

    轰鸣声响起,大地震荡。

    扭曲的钢铁嵌入墙壁之中,尖锐的棱角上带着干涸的血迹。

    妖魔的嘶鸣声从外面传来。

    “陷阱!这是个陷阱!”

    那将死的骑士扯着瓦斯科的领子,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你还不明白么?那群家伙把我们骗到这儿,是想要将我们全歼在这里啊!

    走啊,快走!”

    他低声哀求:“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轰!

    礼拜堂外,有什么东西在发狂地冲击着大门,掀起巨响。破破烂烂的厚重铁门上出现了一道凄厉的凸起。

    钢铁碰撞和摩擦的声音分外刺耳。

    震荡传递到墙壁上,抖落微尘,尘埃落进血泊里。

    圣殿骑士的装甲上,肩部的水银火炬放出冰冷的光芒,照亮那些被钉死在墙壁上的干涸尸体。那些神甫已经被什么东西抽干了,撕得四分五裂,钉子将它们钉在墙上,随着震荡,便微微地摇晃。

    在主讲的讲台上,主祭的脑袋炮制地分外完整,栩栩如生。它被串在一根生锈的长矛上,向着前来久远的圣殿骑士们露出感激地微笑。

    半个小时之前,圣城混乱。

    圣城战时措施却没能启动,甚至连哈米吉多顿防线都没有开启。

    百目者的声音响起的瞬间,驻扎在圣城内部的两支圣殿骑士团率先遭到了袭击,突出重围之后,双方顺利合流,从以太频道中接受到了临时指挥部的位置和求援信息。

    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从无数妖魔地包围中杀进来后,迎接自己的竟然是这样的景象。

    整个‘指挥部’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活人,只有墙壁和天顶上那密密麻麻地干尸。

    这是一个陷阱。

    现在,他们都被困在礼拜堂中。

    兴奋剂的药效终于过去了,那个半身被剖开的骑士低下了头,呼吸断绝。被塞进伤口中的肺腑冰冷了下去。

    瓦斯科伸手,为他抚平的眼睛。

    “愿你的魂灵回归天国,得以常伴神圣。”

    他轻声叹息。(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五章 能天使(上)

    “现在你是我们之中军衔最高的人了。”

    背着塔盾的昆庭站在瓦斯科身边:“做决定,鹰帜手,是突围还是就地防守?”

    “我们还有多少人?”瓦斯科疲惫地问。

    “三十一个。”

    昆庭回答:“六个受了重伤。其余的有十七个剑舞者,两个射手,四个重装枪骑士。斥候还有一个,剩下的全都是没有着甲的扈从……”

    “有任何消息么?”

    瓦斯科提高了声音,沙哑地喊。

    守在以太通讯箱旁边的扈从抬头,神情黯淡:“三分钟前,戍卫军团的司令部发布全域广播,圣城已经被隔绝了,城外没有任何消息。

    现在,我们恐怕是圣城里唯一一支圣殿骑士的队伍了。”

    “妈的。”

    瓦斯科骂了一句脏话。

    轰!

    墙壁轰鸣,崩裂了惨烈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外面有数十个模糊的东西在奋力地冲撞着礼拜堂。

    尸骑士。

    那是深渊妖魔中最罕见的量产妖魔,它们被以重型毁灭兵器的身份培育而出,只是一只,便足以和身着装甲的骑士相抗衡。

    现在,凄厉地笛声回荡着,刺痛人的耳膜,催促着它们向着最后的礼拜堂发起进攻。

    “在发布命令前,有什么好消息能告诉 我么?”

    瓦斯科看向自己的军需官,“真的,任何都行。”

    昆庭沉默了片刻,侧开身:“我们小队突围的时候,从武备库里带了这个东西出来……当时想着,或许有人能用到。”

    在他身后,几名工程师扈从放下了背后的巨大背包,巨大的背包落在地上,宛如铁石,回声沉闷。

    其中一个背包的裂开了,布满划痕的沉重头盔滚落出来,显露出肃冷而狰狞地狮子面甲。

    “福音装甲?”

    瓦斯科愣了半天,露出了决绝地笑容:“真巧,这个大小配我正合适。”

    他低头,弯下腰,摘下腰带,附着在身体上的钢铁装甲层层展开,露出了****的上身——在那上身上,还带着手术地缝合痕迹,没有愈合的伤口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闷热和摩擦,已经红肿发炎了,针脚凸起,分外扭曲。

    可是在他的脊椎和双臂上,却显露出数个金属接口,拇指粗细的接口嵌在肉中,还未曾真正 和他融合,带着干涸的血。

    “为我着甲。”

    他向着工程师点头,带着自嘲地笑:“植入手术刚刚结束,就穿上福音装甲的,我也算头一个了?”

    昆庭犹豫了片刻,咬牙,点头。

    于是机械工程师们迅速地行动起来,举起了那对于人类来说太过沉重和庞大的装甲,安放在了他的身上。

    没有专门用来装配的着装架,但他们的动作依旧飞快,很快,瓦斯科便被覆盖在了钢铁之下。就像是提前走进了自己的棺材里。

    面甲之下,只有粗重地**声回荡。

    “这是能天使级的中型装甲,配备了震荡大戟和热刚重剑,性能是你的那一套鹰牧者的四十倍以上,压力也是。”

    昆庭争分夺秒地快速叮嘱:“现在没有圣城结界的支援,没有随军乐师,以太炉中的动力,只够你最低限度地活动十分钟。

    记住,千万不要开启荣耀核心,你的手术刚刚完成,还没有植入缓冲栓,会在里面烧成一块碳。”

    “我知道 了。”

    瓦斯科在面甲之下颔首,闷声说:“等会重装枪骑兵跟在我的身后。剑舞者负责保护机械师……不要抛下队友,昆庭,一个都不要抛下。”

    他停顿了一下,轻声说:“否则我的牺牲就没有价值。”

    “我发誓。”昆庭点头。

    “那还等什么?”

    “抱歉,只有八号。”

    昆庭从副官的手里接过注射器,对准脉管的注射接口,缓缓刺入:“除了镇痛剂,里面加了三倍肾上腺素,放心,你不会痛苦。”

    “很好。”

    瓦斯科笑了:“启动。”

    几名机械工程师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拔下了装甲上的制动阀。

    在爆响中,炽热的蒸汽从阀门借口中喷出,将他们的焊接面罩烧红。

    崩!崩!崩!崩!

    福音装甲后背上,固定栓依次压下,细密的神经探针从装甲骨骼中弹出,刺入了瓦斯科的脊柱椎管。

    紧接着,枢纽旋转,最后的六枚控制 阀拧入了双手、背脊上的接口中,严丝合缝。

    于是,铁和人,便这样融为了一体。

    “——啊!!!!!”

    寂静里,惨烈的嘶吼声骤然从装甲内迸发而出,气浪翻卷,宛如怪物在吞吐着硫磺和火焰。无数尘埃飞扬中,那庞大的福音装甲向前跨出一步,大地轰鸣。

    瓦斯科在尖叫。

    那声音已经非人,宛如钢铁在摩擦,迸发出令人颤栗的余音。

    宛如烘炉启动,炽热的高温扩散开来,现在那足以将常人焚化为灰烬的热流,正以福音装甲后背的以太炉为核心,奔行在装甲之上,最后流进了瓦斯科的躯壳之中。

    倘若他无法承受这非人的力量,那么他将彻底化为灰烬。

    倘若他无法抵御这样的痛苦,那么他便会在这狂躁力量推动之下发狂。敌我不分,将一切和自己都彻底化为灰烬。

    寂静里,只有瓦斯科喉咙里的嘶鸣。

    像是铁鹰凄厉长唳。

    钢铁摩擦,庞大的钢铁巨人踏前,伸手,拔出了地上那长达三米的钢铁旗帜。在那被火焰焚烧成昏黄地旗帜之上,伫立着展翅的青铜之鹰。

    它被瓦斯科推上了天空,展翅欲飞。

    “……鹰帜在此!”

    那庞大的钢铁巨人嘶吼:“全体准备 ——”

    那嘶吼如雷,在阴森破碎的礼拜堂中轰然回荡。

    “——随我突围!”

    于是,拔剑声不绝于耳。

    “誓绝此身!”

    圣殿骑士们咆哮,握紧剑刃,再次集结。

    轰!轰!轰!

    福音装甲的背后,三个合金分流器同时开启,喷涌出炽热的青白火焰。

    破空巨响宛如雷鸣骤然迸发。

    飓风从礼拜堂中掀起,随着瓦斯科向前,只是瞬间,便冲破了那强弩之末的铁墙,冲入门外的无数妖魔之中。

    就像是神的利刃从天上斩落,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干脆利落地切开了,笔直地线条向前延伸,那惨烈的轨迹被涂抹成血红。

    地龙、白蛛……凶猛的妖魔在钢铁巨人的面前,甚至连微尘都算不上,被摧枯拉朽地撞碎,恶臭的鲜血涂抹在铠甲上,在飓风的吹卷中蔓延,蒸发,散发出死的味道。

    在妖魔之中,庞大的缝合怪被激怒了,足足有数吨之重的庞大身体向前踏出,迸发出地动山摇的巨响。

    “——吼!!!!”

    瓦斯科咆哮,两米有余的钢铁装甲踏碎了石板,奋身跃起,手中的鹰帜震颤着,青铜之鹰唳,旗首上的铁翼宛如要折断了,被空气摩擦出火红的光。

    下一瞬间,铁鹰扑击而下。

    鹰帜脱手而出!

    砰!

    水泡被戳破了。

    腐臭的液体飞溅,落在福音装甲上,嗤嗤作响,却无法穿透表面的青金镀层。

    宛如有庞大的铁锤的从头砸落,缝合怪的畸形头颅在瞬间分崩离析。从头而下,旗尾尖锐的矛头势如破竹地贯穿了那负重地躯壳,在他身体的正中央凿出了一个凄厉的血洞,最后深深地灌入了土地之中。

    旗首依旧兀自嗡动。炽热的铁鹰染血,被蒙上了一层赤红。

    轰!

    直至此时,瓦斯科才越过了那缝合怪的尸首,悍然落地,双手从身后拔出的震荡大戟和热刚重剑。

    两米余长的沉重大戟在巨人的手中,宛如单手持用的短戟,而宛如门板的热刚长剑则焕发出炽热的火光。

    没有配备用来区域毁灭的花洒,也没有装置那庞大沉重到足以射出数公里之远的巨弩,甚至不需要 启动荣耀核心,逆反重力,升上天空,展露出半神一般的威势……此时此刻的瓦斯科,已然变成了一架战争机器。

    被钢铁所覆盖的人,就变成了钢铁。

    手握着力量的人,便成就了力量。

    哪怕钢铁被力量焚化成灰烬,也在所不惜!

    “吼!!!”

    狮子面甲下,瓦斯科咆哮,高举武器,硬撼着冲向前来的尸骑士,不闪不必。震荡大戟破风斩落,凄啸中,将三米有余的妖魔斩成了两截。

    哪怕身着盔甲,哪怕它力量庞大。

    紧接着,热刚大剑横扫,将胆敢接近的一切东西都剁碎,烧成灰烬。

    在那群混乱发狂的妖魔之中,黑暗的夹缝里,吹笛的黑乐师皱起了眉头。

    福音装甲……这是预料之外的因素。

    他布下这个陷阱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这群驻扎在圣城的圣殿骑士团里,竟然还有人做过配套的植入手术,而且正好有人在突围的时候从武备库中带出了一套出来。

    哪怕是老式,也足以带给他巨大的压力。

    那些妖魔虽然凶狠,但只不过是看上去数量多而已,真正 地想要战胜福音装甲,依旧不够看。

    这可是教团机械工程学的巅峰,圣殿骑士团被誉为最强武力的招牌,哪怕不启动荣耀核心,依旧足以将这包围彻底凿穿,带着下属扬长而去。

    “麻烦了啊。”

    蛇化的黑乐师低声呢喃:“太麻烦了。”

    他放下了唇边的长笛,伸手,拗断了尾指的骨头,随着噼啪作响的清脆声音,预先储存填装在其中的乐章得以释放 。

    《忏悔者的庄严晚祷》!

    这是黑乐师们奉献给百目者的圣歌,核心灵性为拥bao 黑暗的冲动和贪婪。汲取着那百目者的力量,凄厉哀婉的圣诗响起。

    半空中,一个隐约的虚影浮现。

    那是百目者从深渊中投来的淡漠一瞥。

    转瞬间,大地崩裂,礼拜堂彻底坍塌。

    暴涨了数十倍的恐怖重力从天而降,瞬间将福音装甲压制在了原地,紧接着,破碎的石板彻底分崩离析。整个大地迅速地沙化,沙砾流动翻卷起来,像是水波。

    黑暗沸腾,附着在沙砾之上,形成了一个个庞大的漩涡,拉扯着福音装甲,要将它彻底扯入乐章的最深处,封印在核心里!

    崩!崩!崩!崩!崩!

    接连不断的巨响传来,紧接着,是狂怒的嘶吼咆哮。

    “——吼!”

    沉重的巨人骤然解开了躯壳上的束缚,福音装甲上,那覆盖在核心之上的外挂装甲接连不断地脱离。

    瞬间,福音装甲便减轻到了不到原本三分之一的程度。

    在那砂石的漩涡中,重力的压制之下,有炽热的辉光被点亮了。

    “妈·的……”

    在后方,被压制在地上的昆庭怒吼。

    在没有缓冲泵的情况之下,瓦斯科启动了荣耀核心,舍弃了纵横战场的重装武器,却唤醒了装甲内部的核心回路。

    还有真正 的力量!未完待续。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五百零六章 能天使(下)

    崩!崩!崩!

    接连不断的破裂巨响中,一道璀璨燃烧的光轮从瓦斯科的背后浮现了,就像是钢铁齿轮旋转,碰撞,与空气摩擦出了飞迸的火花。

    巨响焕发。

    逆着那暴增至数百倍的重力,福音装甲寸寸地从砂石漩涡中拔升,一点一点地离地,悬浮在空中,哪怕只有数尺。

    蛇化乐师皱眉,吹笛,凄凉的祷告圣诗越发凌厉。

    庄严晚祷的所有力量,都施加在了福音装甲之上,百倍的重力和砂石封印死死地纠缠着瓦斯科,就像是饥渴的巨兽不远让猎物脱出自己的喉咙。

    “走啊!!!”

    瓦斯科嘶吼:“昆庭!走!”

    在那离地数尺的装甲之中,炽热的火光焕发,整个装甲仿佛都已经被烧红了,幻化为一轮不容直视的太阳。

    那是瓦斯科。

    瓦斯科在燃烧。

    在他的体内,植入回路中,超越极限值数百倍的以太已经彻底液化,奔行在他的躯壳里,宛如洪流。

    “——誓绝自身!”

    那宣告声宛如铁和铁在碰撞,迸发出铜钟大吕的轰鸣。

    六道炽热的火焰从分流器中奔涌而出,瓦斯科舍弃了震荡大戟,双手握紧热刚重剑,重剑之上,炽热的光流喷涌,形成了数十米余长的火焰剑刃,冲天而起。

    此时此刻,他彻底地化身为守卫天国之门的大天使,代表着神明的愤怒 ,向人家掷下了火焰之剑。

    血液变成了冷却剂,内脏就是以太炉,意识仿佛从濒临崩溃的躯壳中拔升而出,附着在了辉煌地甲胄之上。

    能天使!

    下一瞬间,火焰之剑愤然斩落!

    一声水汽蒸发的凄厉声响。

    火光凝聚为刃,贯穿了恐怖重力和砂石封印,在遍地的妖魔中开辟出一条空隙。火光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彻底焚烧成灰烬,就连铁石都为之融化,铁水和浑浊硅化物混合在一起,噼啪爆裂。

    瓦斯科为昆庭他们开辟出了一条突围之路。

    哪怕在砂石封印和百倍重力中,福音装甲已然分崩离析,无形的力量压迫着他的**和装甲,要将血肉和钢铁挤成一团。

    那一瞬间,无奈地叹息声传来。

    像是幻觉。

    手杖顿落在地上的清脆声音响起。

    宛如时光在弹指间流逝,白月从地平线之下升起,划过了天空,最后悬挂在天穹的正上方,洒落清辉。

    千丝万缕的月光洒落,温柔和怜悯,平等地赐予一切以救赎。

    在那纯净的月光之下,所有妖魔都僵硬在原地,唯有蛇化乐师从这温柔地假象中摆脱出来,发出惨烈的嘶鸣。

    一切来自深渊的乐理都被月光点燃了。

    他手中的乐器砰然炸裂,紧接着他身体中的乐理,千丝万缕的月光念线缠绕而来,接入躯壳,温柔地种下了一颗种子。

    那是火焰。

    《在燃烧的灰烬之上》!

    亚伯拉罕曾经的乐章此刻再度从叶清玄的手中展露而出,和月光结合之后,那火焰所携带的净化乐理越发的惊人。

    转瞬间,如有实质的火焰便从蛇化乐师的七窍中喷涌而出。

    他惨叫着奔跑着,三步之后,身体便垮塌了。

    骨骼化作了灰烬,血液伴随着火焰蒸发,在原地,只剩下一张空空荡荡的皮囊。

    在幸存的圣殿骑士眼中,随着月光的升起,所过之处,一切妖魔都像是沙堡一般,在海浪的冲刷之下溃散,只有一道道粘稠如墨的烟雾从灰烬上升腾而起,然后在刺耳的尖叫声中消散。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释中,那个白发的年轻人行进而来,罔顾炽热的温度和排斥力场,伸手,穿透了狂乱的闪电和光芒。

    那手指轻柔地按在了灼红的面甲上。

    “想活的话,别动。”

    在痛苦地燃烧中,有一个瓦斯科昏沉地意识中响起,那个声音说:

    “——你还有救。”

    下一瞬间,月光如流水,渗入了福音装甲之中。千丝万缕的念线凭空涌现,调整自己的频率和性质,乐理构建。

    仿佛一架装配台凭空涌现,显露出半透明的虚影,将炽热的福音装甲笼罩在内。

    六条糅合了天梯乐理的念线接入装甲之下的插口,打通了叶清玄和炼金矩阵之间的阻碍。

    “告诉 我控制 码。”

    白发的年轻人看向昆庭。

    福音装甲的制造的时候,内部的炼金矩阵中就预留了接管协议,在必要时,可以通过外部的的方式控制 内部乐理变化。

    也就是说,只要有控制 码和装配台,任何一个工程师都能够对福音装甲的内部配置进行一切改动。

    并没有让叶清玄等待多久,在看过刚刚在叶清玄手中化作灰烬的妖魔之后,昆庭沉默片刻,坦然告知:

    “圣典,以西结书,18:6。”

    嘭!

    话音未落,福音装甲的四肢和接口中凭空喷涌出了密集的蒸汽,超过了了限度的冷凝液已经气化了,依然无法将降低这恐怖的高温。

    在配置不完全的状态下,强行开启荣耀核心,就是在自杀。

    瓦斯科几乎已经成功了。

    就差一点……

    有了控制 码之后,叶清玄彻底地进入了福音装甲内部。

    转瞬间,在解译法的梳理之下,庞大而复杂的系统迅速成型,无数动乱的乐理井井有条地在叶清玄心中展开,而在装甲之下那繁复到足以令人用尽一生时间去研究的机械系统也迅速地明晰了起来。

    就好像是在一无所知的黑暗世界中找到了一张详细地地图,对一切地形和潜在威胁都了然于心。

    千丝万缕地月光念线接入炼金矩阵,令叶清玄的感官也移入了启动,紧接着,天梯乐理延伸,变作了叶清玄的双手,探索向最深处。

    形成界、流出界、活动界、创造界……

    直到最后,抵达了处于层层黑箱保卫的荣耀核心。

    “超频运作中的福音装甲内部就是一个熔炉,他甚至连导流器都没有!”

    工程师低声对昆庭说:“长官,这不是在拆马车!我们必须找到专用的冷腔操作台,否则贸然开启的话,只会让瓦斯科失去最后一层防御,烧到连渣都不剩。”

    话音未落,恐怖的热浪喷涌而出。

    在几个工程师瞠目结舌的神情中,叶清玄伸手,就真像是拆马车一样,凭空拆解开了福音装甲胸前的层层模块,像是在地里拔萝卜一样,赤手将那濒临爆炸 的荣耀核心从装甲上拔了出来。

    那一旦爆炸 就会荡平一个街区的荣耀核心落进他的手中,便陷入沉寂。

    只有无数淤积在其中的力量源源不断地里被引导而出,飞上天空,刚刚脱离叶清玄的控制 ,便爆裂开来,宛如一轮又一轮升起又破裂的太阳。

    就像是进入了专用的紧急操作台,有数十个工程师和乐师紧急处理一样,超频运作的福音装甲迅速恢复到了安全范围。

    月光引线穿透了最后的保护层,落在瓦斯科的身上,暗示植入,将他近乎溃散的神智重新起来,缝缝补补、敲敲打打,像是补衣服修房子,令他恢复了清醒。

    甚至不止是意志,瓦斯科感觉到自己麻木的身体迅速地恢复了知觉,在呼吸时如嚼生铁的肺腑剧痛也消失不见。

    血液再度流淌,十指和动作恢复了灵敏。就连分崩离析的植入矩阵都被修补完整了。

    除了感觉到一种宛如注射了兴奋剂一样,不正常的飘飘然之外,简直没有什么异常!

    “我这是……”

    瓦斯科不可置信地活动着身体,虽然感觉身体情况依旧不容乐观,但行动的时候,却全然没有任何问题。

    “你现在的状态很勉强,”

    叶清玄收回手掌:“我不是专门的圣咏医师,只能治标,现在你的身体活动全都是由我的乐理替代。

    你最好在六个小时里找到安全的地方和好一点的医生,进行急救手术。”

    说着,他将自己手里的荣耀核心塞回了福音装甲中去。

    别过头,微不足道地切了一声。

    圣城的技术保护做的真好,仅仅是入手的片刻,他便察觉到其中至少藏着九层以上的防御矩阵和自毁乐章。

    看来荣耀核心的技术是暂时搞不定了。

    就在刚刚短短地两分钟的救援中,叶清玄已经将福音装甲里的一切技术细节偷了个九成九。然后毫不客气地应用在自己的原罪之衣上。

    毕竟是教团的重装毁灭武器。

    虽然没有荣耀核心这样的动力引擎,但他还有小源啊,叶清玄能够感觉到自己仿造的外骨骼系统已经今非昔比。

    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伪装成山寨的圣殿骑士,甚至比真的还真。

    这算是意外 之喜。

    于是,在一众骑士憧憬和感激的目光中,他负手而立,一脸云淡风轻地问道:“你们的指挥官在哪里?”

    “我就是。”

    瓦斯科发出声音,回过神来的他端详着叶清玄的白发和面容,眉头忍不住皱起:“这位先生,请表露您的身份。

    恕我无礼,您的外貌与某位犯罪者有些雷同……”

    诺拉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冷意,连忙站出来打圆场:“等等,你们误会了,我以我的性命保证,这位先生……”

    “恩,你猜得没错。”

    他身后有个淡定的声音传来:“我就是那个被圣城称为刽子手和杀人犯的叶清玄。”未完待续。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五百零七章 骑士与骗子

    嘭!

    诺拉的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呆滞地看向身后:“叶、叶、叶……叶清玄?!”

    这下没有人管诺拉刚刚还用来做保证的性命了,拔剑之声不绝于耳。

    幸存下来的圣殿骑士们再次摆出了战斗地姿态。

    “淡定一些。”

    叶清玄伸手,提起了呆滞地诺拉,丢到一边:“我知道我的身份很见鬼,也理解诸位现在的心情。

    但我想我刚才一直到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我的善意。

    如果你们没有其他的任务,希望你们能随我一起去救援中央圣殿。或许,那里还来得及。”

    “……”

    沉默中,昆庭张口欲言,被瓦斯科拦住了。

    福音装甲中的骑士摘下了头盔,露出了被烧灼的面孔,弯下腰来,凝视着叶清玄。

    “我认识你。”

    他说:“两个月之前,我在班恩军团长麾下服役,我在奥斯维辛见过你。你和以前相比,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或许变化有些大,不过你没看出来。”

    叶清玄微微耸肩:“我知道一个嫌疑犯的要求对你们来说有些过分,但希望你们能够从速决定,毕竟我赶时间。”

    “说实话,我不相信你是什么所谓的刽子手。”

    瓦斯科微微摇头,“班恩先生曾经对你的品格做出保证,我相信他的眼光。他是一个纯粹的教士,神的侍奉者,私德无亏,我相信他的养子不会是一个败类。

    但是,我还是想要让你回答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决定接下来我们是帮助你,还是……拔剑相向。”

    他伸手,从腿部装甲中拔出一柄用来近身格斗的刺剑,反持在手中,可眼睛却盯着面前少年的眼瞳。

    带着寒意。

    他说,“叶清玄,我问你。”

    “——你真的参与刺杀了圣座么?”

    “没有。”

    叶清玄摇头。

    瓦斯科凝视着他的眼瞳,似是要分辨出任何一丝看起来像是谎言的东西,许久,他缓缓颔首:“很好。”

    刺剑入鞘,他转过身,挥手:“护送这位叶先生到中央圣殿去。不论如何,在那里,我们可以完成圣殿骑士的职责。”

    队伍重新开始行进,只不过,这一次,叶清玄是被包围在最核心的地方,身后跟着仿佛在梦游地诺拉。

    叶清玄问瓦斯科:“你相信我?毕竟空口无凭。”

    “班恩先生在战场上救过我,两次。”瓦斯科看着前方,淡然说道:“你也救了我们,不是么?”

    “说不定我别有用心。”

    “我会盯着你。”

    瓦斯科看了他一眼:“‘贴身保护’。”

    “那就麻烦你了。”

    叶清玄满不在意地笑了笑,并没有放心上去。

    很快,便已经来到了中央圣殿的外围。

    这里,已经被彻底地染化为深渊之境了,纷乱地嘶吼声响起,仿佛一直等待着他们踏入陷阱之中,无以计数的影子从墙壁和空旷地街道上浮现。

    “铁壁阵型!”

    瓦斯科拔剑,下达命令:“剑舞者上前,长弓手准备。所有人检查随身的圣水,小心隐藏在妖魔里的黑乐师!”

    叶清玄忍不住开口:“其实,一开始我就想问了:你们的随军乐师呢?”

    听到他的声音,瓦斯科的表情阴沉下来,捏地剑柄嘎吱作响:“在我们遭遇袭击之前,全部都被抽调走了。”

    “岂止是调走?”昆庭冷笑,“嘿,‘秘密安防’,呸!那群坐在办公室里的蠢货,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那就算了。”

    叶清玄叹息,将吓地脚软地诺拉丢给了瓦斯科:“我来凑个数吧,你来保护好这个怂包。”

    凑数?

    瓦斯科的神情浮现了一丝苦色,这样的妖魔数量恐怕已经成千上万了。

    如此庞大的声势,恐怕需要数十个黑乐师联手准备许多时间才能凑得出来。

    而且,对方未必没有什么秘密武器。

    甚至,可能还藏着一两个大魔。

    叶清玄一个人,哪怕实力再强,想和他们硬撼,也是以卵击石。

    他张口欲言,却看到叶清玄闭上了眼睛。

    然后……

    ——梦寐之境!

    所有人都看到了,一轮月光从叶清玄地头顶缓缓地升起。

    转瞬间,所有圣殿骑士的肩部,以太观测计都传来了尖锐地警报声。瓦斯科瞠目结舌,只看到那原本超出测量范围的恐怖度数在飞速下降。

    一百万、九十万、八十万……

    简直就像是跳楼一样。

    所有人身上的炼金装备,质量脆弱一些的,干脆便彻底爆裂。

    无形的波澜从叶清玄的脚下扩散开来,却掀起了滔天浪潮。一路之上向着四周席卷,所过之处,黑压压地妖魔都僵硬了一下,发出狂躁地咆哮。

    而有的地方,却有隐藏起来的人被从影子中强行挤了出来,在如此恐怖的‘落差’之下,体内乐理动荡,无法自持,口喷鲜血。

    有更甚者,植入体内的以太炉骤然破裂,恐怖的力量将自己的**变成了一团烂肉,可刚刚涌出体外,便被无形的怪物所吞没了。

    一瞬间,以太读数跌落至了最低限——0!

    龙眠结界!

    哪怕在深渊和神圣之城的碰撞里,无数余波冲击中,月光如此虚幻而脆弱。

    可此时此刻,月光所及的方圆数公里之内,所有的乐师,都失去了自身的力量,哪怕是大师也只能自保,无力顾及其他。

    “这是……什么?”

    瓦斯科倒吸了一口冷气。很快,他便抬头,凝望着前方混乱地妖魔们,露出了狰狞地笑容。

    失去了深渊乐理和黑乐师加持之后,妖魔也不过是大一点的猛兽而已。

    如此良机,简直千载难逢!

    “向前!”

    他举起了震荡大戟,向着所有人嘶吼:“随我向前!到中央圣殿去!告诉那群杂碎,是谁在这里!是谁来做他们的敌人!”

    于是,大地轰鸣。

    在圣殿骑士们的驰骋之中,无数碎石在地上不安地震颤着,钢铁嘶鸣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战场。

    染血的鹰帜再度升起。

    此时此刻,高傲地铁鹰凌驾于战场之上!

    -

    -

    中央圣殿,最后的封闭结界中,警报声刺耳。

    巨响传来。

    轰鸣中,所有的神甫都脸色发白,看着头顶那一片黯淡的星云。

    圣城结界的观测系统,已经彻底失效了,到处都是代表着崩溃的红光。原本超频运行的结界,此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在来自深渊的重压之下,所有人只能困守这里。

    没有外援,没有命令,甚至连乐师骨干到岗都不到三分之一。

    剩下的神甫们一遍遍地试图维护结界,然后一遍遍等待着失败的警报音,直到最后,万念俱灰,再也没有动作。

    “废物!都是废物!为什么到现在连一个结界中枢都修不好!圣城那么多协律仪,难道不能分担一些压力么!

    每年投入了那么多预算,怎么真到用的时候,就变成这副鬼样子?”

    伦勃朗看着他们萎靡的样子,跳脚大骂:“你们怎么干事儿的!不是一个个都号称精英吗!阿尔伯特那个混账究竟贪污了多少钱?

    你们这群废物,都是在渎职!渎职!如果不是我的指挥,早就完了!懂吗?”

    在他尖锐的骂声中,一众神甫的面色阴沉,沉默着没有说话。

    阿尔伯特大主教被裁撤之后,伦勃朗刚刚上任第一天,便烧了三把火,不但以消耗预算为由撤销了结界的缓冲设备,导致结界没有任何应变能力。而且还将原本的乐师骨干全部都裁撤掉,换成了自己的心腹。

    结果事情发生的时候,他那些拥有权限的骨干有一半都没有出现,不知道藏在什么鬼地方。

    没有权限甚至没有命令,在场的乐师甚至没有办法发布变化预警。

    等到半个小时之后,伦勃朗才姗姗来迟,酒气未干,甚至连预读星图都不看,直接发布了启动泄洪模块的命令,导致超过十六个关键部位的协律仪损毁。

    在那之前直言劝鉴、阻拦的人背了这个黑锅,已经被免职了。如果能够活下来的话,他恐怕会被放逐到黑暗世界的边缘去。

    到最后,已经没有人敢说话了。

    剩下的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下令,放弃了外层区和中层区,甚至连内层区都放弃了。

    结界矩阵已经在深渊压力之下扭曲成一团乱麻。

    表层的流出界彻底损毁。

    转化层的形成界报废。

    分配乐理资源的创造界已经失去控制。

    现在只剩下了核心的活动界保持完好,宛如光杆司令,孤独地闪耀着警报的红光,一遍又一遍。

    在红光的照耀之下,那一片曾经耀眼的星云已经变成了漆黑。

    最外层,被彻底地染化。

    也就是说,圣城的最外层防御,彻底沦陷了。

    “他·妈·的……”

    总工程师坐在角落里,冷眼看着伦勃朗,眼中闪烁着愤恨的光。他的秘书将他按住,瞪了他一眼:“冷静,没用。

    他现在还是中央圣殿的大主教,难道你想成为叛逆么?”

    伦勃朗察觉到他们的愤恨神情,心中冷笑一声,不以为意。

    这群废物还想要舍弃中央圣殿,转移重心,去支撑内层结界运转,如果不是他的阻拦,现在这里的人早就已经死光了,那里还有能喘气的?

    现在,结界残存的所有力量都收拢了起来,舍弃了外围的六个副中心,全力保卫住中央圣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是几十个大魔一齐围攻,这里也可以固若金汤。

    自己的安全已经得到了保证。

    那么接下来,就是如何在事后平息这件事的余波了。

    他的心思电转,考量着圣城遭受的损失,和如何撇清自己的罪过。

    如果不是自己的英明领导,恐怕中央圣殿这样重要的机构也要沦陷在妖魔之手。虽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自己刚刚上任第二天,能够做到这种程度,恐怕谁都挑不出错来,再不济,也是平级调任其他地方。

    但是,舍弃了外层居民的领域这个罪过就有点严重了。

    必须找一个合适的人来承担责任才行。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不远处的总工程师还有他的助手,眼中闪过一道冷意:倒是正好,原本这个阿尔伯特的死硬派占在关键的位子上不愿意走人正令他心烦呢。

    而且据他所指,这个混账暗地里企图挑起其他人对自己的不满,然后向枢机主教会进行弹劾。如果不是自己见机迅速,恐怕会被弄得灰头土脸。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没有办法了。

    他轻声叹了口气,只觉得心中郁结略微地消散了,不再去看那几个工程师,闭目养神,可心里却忍不住想:

    这件事结束之后,圣城的高层也会出现巨大的空白。

    有了卢多维克先生的许诺,自己是否也有机会更进一步呢?

    在沉思中,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错愕抬头。

    “又怎么了?”他怒视着那几个操作结界的乐师:“我不是说了么?不准乱搞!难道你将这里所有人的性命都视作儿戏么!”

    “不、不是我!”

    守在管风琴前面的那个乐师举起双手,无辜地摇头:“是外面,中央圣堂外面,有人接通了显线路,要求我们打开大门,让他们进入。”

    “这时候?”

    伦勃朗愣了一下,皱起眉头:“是谁?能弄清楚么?”

    很快,操作乐师收到了返讯,神情中闪过一丝惊喜,兴奋地大喊:“是圣殿骑士团的标志!圣殿骑士团来救我们了!”

    “不可能!”

    伦勃朗下意识地尖叫,可当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时,顿时愣了一下,改口说道:“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圣殿骑士团!外面现在到处都是妖魔,圣殿骑士团在圣城里驻扎的只不过是两个小队,怎么可能进的来!他们……是骗子!”

    说道这里,他眼神一亮,顿时越发地肯定:“没错!一定是!我们的任务是守好这里!不准让任何可疑分子进来!”

    “可是……”操作乐师愣了一下:“外面确实是……”

    “确实?”

    伦勃朗冷笑:“你能够确定?你能够做主么?你付得起这个责任么!”(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八章 谁能管事儿?

    “我们可以把侧门打开。”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了:“让他们走检疫通道,我们有安全阀和真空室。如果他们是真的,就不会推三阻四。我们也可以趁机检查。”

    “不准!”

    伦勃朗猛然回头,看到了开口的总工程师,神情顿时暴怒:“难道你还没有认清楚情况么?!贸然开门的话,导致中央圣殿出了状况的话,你又该当何罪!”

    “多亏你的提醒。”

    苍老地工程师冷笑,“我才想起来,为了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枢机主教会将中央圣殿的安全权限交给了我。你可以调动圣城结界,但可惜,中央圣殿的设施启动,只需要我的命令就可以了。”

    伦勃朗瞪大了眼睛,“鲁本斯,你敢!”

    “没听见我的命令么!”

    鲁本斯凝视着操作乐师:“——开门!”

    操作乐师犹豫地看着上鲁本斯和伦勃朗,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伦勃朗怒斥着他,命令他将手从管风琴的琴键上拿开。

    操作乐师沉默了许久,放下了手。

    寂静里,只有请求进入的声音,一遍一遍响起。

    伦勃朗松了口气,看着鲁本斯,冷笑:“忤逆上级,置中央圣殿的安全与不顾,鲁本斯,你好好想想怎么去跟枢机主教会负责吧。”

    “我只是尽自己的职责而已。”

    鲁本斯冷然回应,他扫了那操作乐师一眼,眼神变得无比地失望。

    操作乐师移开了视线,不敢看他的眼睛。

    “现在你不需要尽责了。”

    伦勃朗走到他面前,伸手,扯掉他的外袍上的身份徽章,丢在了地上:“你被停职了,鲁本斯先生,滚去等待枢机主教会在事后的质询吧!”

    鲁本斯冷笑,拿起自己的外袍,转身离开大厅。

    在经过操作乐师的身旁时,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那年轻人一眼:“哈尔,我对你很失望。

    不是因为你没有执行我的命令,而是因为伦勃朗来了才短短两天,你便已经将你父亲坚持了一辈子的准则弃之不顾。

    ——我和他都看错了人。”

    他转身离去,可就在他即将踏出圣殿的那一刹那,却听见背后骤然响起的低沉音符。

    伦勃朗愣住了,呆滞地回头,看到手指按在琴键上的操作乐师,表情便扭曲了。

    “你这贱种……你怎么敢……你怎敢!!!”

    操作乐师释然地笑了,伸手,摘下胸前的徽章,丢到了伦勃朗的脚下:

    “对不起,我不干了。”

    伦勃朗的神情抽搐,正待说什么。

    大门,轰然开启。

    首先看到的,是血蔓了进来。

    惨烈的血红色在沉重的脚步声里流淌进了殿堂之中。

    哪怕是经过封闭性的安全阀和真空室,两道门先后隔离,依旧有如此多的血流了进来,刺鼻的腥味仿佛已经形成了实质,令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变成惨白。

    那些钢铁摩擦的沉重脚步声里,手提着残缺刀剑的圣殿骑士们走了进来,他们身上的盔甲残缺,为首的那一名身着福音装甲的骑士更是惨烈到面目全非。

    合金装甲上处处可以看到扭曲和撕裂的痕迹,在细小的裂口中,破裂的以太管道喷涌着蒸汽,经过了表面的鲜血,就变成了赤色,氤氲在半空中。

    有的人将自己破裂的面甲和头盔摘了下来,头发已经被粘稠的血浸染,在体温的作用下凝固,板结在同一处。

    经历了一路上的搏杀,他们还剩下二十七个人。

    二十七个人现在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样。

    再没有人敢怀疑他们究竟是否是圣殿骑士了。

    除了最中央,那两个被保护在核心中的人。

    一个已经完全麻木,现在怀疑自己在做梦的年轻神父。

    还有一个年轻人,身着长袍。

    那长袍却被妖魔的鲜血染成了赤红,又被火刑架的灰烬覆盖成漆黑。红和黑在他的衣服上交织成死亡的颜色,再看不出原本的色彩,只是令人觉得窒息。

    可更吸引人的是,他头上那带着一丝金属色泽的白色长发。

    以及长发之下,缓缓睁开的眼瞳。

    说不清那是什么眼神,像是沙尘暴在吹拂着废墟,被飞雪覆盖的断崖,和隐藏在黑暗里的熔岩。

    就仿佛是一个漆黑的漩涡,藏着通往什么危险之处的入口。

    “大、大胆!”

    寂静里面,有压制着不安的声音响起:“谁给你们的资格,擅闯中央圣堂!”

    伦勃朗占了出来,辨认出了瓦斯科的军衔,神情越发地鄙夷:“鹰帜手?一个小队长?没有命令,没有征召,也没有允许,你胆敢踏入中央圣殿么!”

    “我们……”

    没有想到会遭遇到这种情况,瓦斯科沉默了片刻,涩声回答:“我们只是前来救援而已。”

    “支援?”

    伦勃朗嗤笑了起来:“谁给你的命令这里需要支援,不自量力也要有个限度!”

    昆庭的神情阴沉,他的脸上被尸骑士的剑切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裂口就像是婴儿的嘴巴开阖抽搐着,分外狰狞。如果不是叶清玄在,他恐怕已经被转化成了妖魔。

    “这位大人,我们只是……”

    话还没说完,叶清玄的手按在他的肩膀,示意他停下来。

    直到此时,伦勃朗才注意到这个被有意无意忽略掉的年轻人,那个人排众上前,伫立在自己的面前,低头俯瞰着自己。

    而他的面容,却是如此的熟悉。

    “你故意这么做的?”

    他仿佛在阅读着伦勃朗的思维,眯起了眼瞳:“圣城一心修士会?卢多维克……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你是什么人?”

    伦勃朗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光了,在冰天雪地之中。可旋即,一道电光从脑中劈开,令他恍然大悟,惊叫出声:

    “叶、叶清玄?!”

    “大胆!”他朝着圣殿骑士们怒吼:“你们这些叛逆!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来这里的……快、快把他拿下!”

    噗。

    清脆的声音响起。

    泉水奔流。

    那是血的泉。

    在所有人呆滞地延伸中,叶清玄与他错身而过,指尖的月光一闪而逝。于是,伦勃朗的脑袋就从肩膀上滑落下来,掉在地上。

    在地上滚了两圈,那咆哮的样子似乎也变得更加顺眼了一些。

    一片死寂。

    瓦斯科首先反应过来,呆滞地看着叶清玄,吞了口吐沫。

    直到现在,喷涌着血泉的尸体才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那主教的长袍。一名枢机主教,就在着短短的瞬间,死在了叶清玄的手里。

    他开始怀疑自己护送叶清玄来这里是不是一个错误。

    “没时间废话了。”

    叶清玄漠然地看向剩下的人:“谁能管事儿?”

    人群一片死寂。

    能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

    谁能管事儿?刚刚被你干掉的那个家伙就是管事儿的!你想干嘛?干掉一个还不够吗!

    许久,鲁本斯站了出来。

    “我可以,我是这里的总工程师,结界机械结构负责人。”

    鲁本斯向着叶清玄说到:“我不管你来这里究竟想干什么,有什么目的,也不管你是不是还准备刺杀教皇。

    我可以全力配合你。”

    他停顿了一下,鼓起勇气发出声音:

    “但我有一个条件……”(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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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879/ 第一时间欣赏寂静王冠最新章节! 作者:风月所写的《寂静王冠》为转载作品,寂静王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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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王冠介绍:
吾等生于以太,成于以太,逝于以太。
敬畏以太!(feartheether!)
——圣典。
当音乐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当乐师们的圣灵高踞于闪耀的群星之上。
黑暗中的世界就被文明的辉光照亮。
当天灾的阴影笼罩在人类的头顶,当大源将至。
人类的黄金时代便悄然踏向终结。
火和暗的深渊里,孕育的是新时代之光。
当曾经的荣耀被抛弃,当罪人洗去手上的鲜血,
寂静王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寂静王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寂静王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