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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裙子     雁回txt下载     雁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7章 筹划

    云居雁不知道沈君昊为什么生气。~本来她想问的,可早饭过后,她又觉得他好似不生气了,因此只能作罢,暗暗把这归结为“起床气”。

    因为她知道最迟明天早上,最快今天晚上,他们一定会再次进宫,紧接着就是太后的葬仪,因此她要把院子里的事,田地开水渠,挖水井等等琐事再细细交代一遍,特别是院子内杂事的管理,一定要谨慎小心,毕竟除了她从永州带来的丫鬟,其他人到底存着什么心思,什么目的,她并无把握。

    一个上午的时间,沈君昊都在书房看账册,云居雁除了去向薛氏请安,又去吕氏那边谢过她送来的水果,其他时间都在自己的书房。她原本决定进宫时只带着玉瑶和刚刚回府的香橼,锦绣,鞠萍及灯草每日分三班留守凝香院,除了像平日一样处事,最重要的是仔细看着是否有人不安分,至于小厨房,全权交给了余妈妈。

    在她差不多交待完的时候,香橼告诉云居雁,当她在云家的宅院住着的时候,有三个人用不同途径与她接触过。她想知道对方的主子是谁,便不动声色地与她们往来。

    直至昨晚她才知道,她们分别是杨氏和赵氏的丫鬟。她请示云居雁,接下去应该怎么办。

    云居雁听到这事有些失望。她原本以为薛氏会找人与香橼接触,毕竟香橼是她的大丫鬟,又是才到她身边的。她没想到薛氏居然依旧不动声色。她想了想,决定让香橼与鞠萍换一换,让香橼留在府中,等着看杨氏、赵氏的目的是什么。

    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云居雁毕竟与香橼的接触很少,无法像信任其他人一样信任她。不过凡事总有冒险的时候。利用这次的机会,她正好可以看看香橼的为人处事。当然,事后她也吩咐锦绣让她在香橼值班的时候稍稍注意一下,并把苁蓉、赤芍和她排在了同一个时间段。

    当天下午,张锴夫妇进了府,向云居雁汇报了水渠挖掘的情况。因为雨一直下他们虽然请了工匠,也把制作农具的材料准备妥当了,但受场地所限,暂时还未能开工。

    云居雁想着从下雨到干旱有一整个月的过渡期,便命张锴夫妇把注意力放在挖水渠之上,务必一定要把水灾的损失降到最低,与此同时挖水井的工作需尽快准备,只要雨一停,马上动工。

    张锴夫妇走后,张泰入了府。他已经去沈君昊找来的小院仔仔细细看过了。他告诉云居雁,院子完全不需要修缮,前面的铺子也很整洁宽敞,只要把东西摆上,就能营业。

    云居雁没料到铺子来得这么顺利。别说青杏、阿里耶等等入秋之后才能抵京就是葡萄酒的禁令,也要到明年开春才会解禁。本来她打算做一段时间葡萄酒的生意之后,就把铺子改卖紫砂壶。如今铺子是蒋家的而许氏怀了身孕,再加上紫砂壶的研制比预期的顺利,三桩事情加起来,她觉得还是需要自家的铺子,最重要的一点,这铺子是给她未来的弟弟或者妹妹。

    云居雁不想在仓促中下决定,遂只是告诉张泰,她其实是想卖酒的,但卖的并不是米酒,竹叶青之类传统意义上的酒类她想试试果子酒,比如青梅酒,杨梅酒,枣子酒等等。因此铺子暂时先放着,他首要是帮她收集市面上的果酒,再看看京里的人是如何做生意的。

    其实云居雁对自己的想法并没信心。她不爱喝酒也不懂喝酒,酿的葡萄酒更是又酸又涩,可沈君昊对她说,铺子租了六年,而吐蕃的葡萄酒只能卖八个月到一年。其他时间,铺子不能空置着,总要想个营生。她虽然查过帐,但经营铺子和查账是不同的,她一点都没有经验。许氏给妫‘的嫁妆中虽然有两个铺子,可那都是上了轨道的。

    最让云居雁担心的不是卖酒的事,而是紫砂壶的铺子。虽说女子的嫁妆可以自由支配,与夫家无关,但她毕竟已经成亲了,她不想瞒着沈君昊,可若是让他知道,她想花大价钱给娘家买店铺,还要帮着做紫砂壶的生意,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早前她不仅仅想买铺子,她甚至想过退一半的嫁妆给母亲。对许氏来说,她是女儿,许氏肚子里的那个也是她的孩子。不过既然父亲对她说,家里的事一切都有他,她觉得自己这么做并不妥当。可是让她什么都不做,她又觉得对不起母亲和未来的弟妹。

    云居雁犹豫了很久,终于决定在晚饭过后与沈君昊开诚布公谈一谈。

    沈君昊刚得知她也是一整天都忙着,颇有些心疼地说:“事情永远是做不完的,你不用赶在一时的。”

    “我知道。”云居雁说着把茶杯放在了他面前,“其实我有一件事与你商议……是两件事。”

    沈君昊见她表情严肃,不由地紧张,问道:“怎么了?”

    “一件事,你上次带我去看的那个院子,我想卖酒。”

    “我还以为什么事。你想让我帮你弄一个酒牌?”

    “酒牌!我把这事给忘了。”云居雁懊恼地低呼。

    沈君昊轻笑,忽然想到了东跨院的那些酒桶。“你不要告诉我,你想卖东跨院那些。”那些酒又酸又涩,根本不可能有人去买。

    “当然不是!”云居雁急忙摇头。那些酒是她用寿安寺的葡萄亲手酿造的,多少银子不卖。不过那些酒确实不好喝。她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不是就行了。”沈君昊一边说,一边揽着她坐下,又问:“你怎么突然想到卖酒?想卖什么酒?找到货源了吗?有掌柜的人选了吗?需要我找人帮你打理吗?”

    云居雁摇头,再摇头。她隐约觉得,沈君昊带她去那个宅院,基本就等于送她一个玩具哄她开心。他并不期望她能做成什么生意。“我能把这件事做好的。”她扬声宣布。

    看着她眼中的坚定,沈君昊怔了一下,又道:“不要怪我没提醒你,有些酒就算是有酒牌也不能卖的。”他看了一天的账册,看得头昏脑胀,可对着她,他的心情一下子明亮了,忍不住用调侃的语气说:“至于东跨院那些酒……”

    “那些酒怎么了?就算再难喝,我也会把它们喝完的!”云居雁的语气颇有赌气意味。那些葡萄是她用亲手抄写的经书换来的,酿酒的时候,她想的都是他,而他居然还嫌弃。她别过头不愿去看他。

    “我又没说它们怎么样。”沈君昊说着想起了她酒醉的模样。他认为她不记得那天的事,但是他记得每一个细节,特别是她酡红的双颊,迷蒙的眼神。

    云居雁同样想起了那天晚上。她不记得自己喝醉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她记得他凝视她,然后亲吻她。那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缠绵的深吻——

    她的脸颊一下子烧得厉害。她急忙逃开,走到窗边背对着他说:“反正卖酒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做好的。另外一件事,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再买一个铺子。”

    “为什么?”沈君昊诧异。其实他一直以为她会把之前的那个铺子拿来做紫砂壶的生意,结果她却突然说她要卖酒。

    云居雁顿了一下,稍稍组织语言,回头看着他说:“其实我找你商议的主要就是这件事。你应该已经猜到,母亲把她的一切都给了我,可是她现在怀了身孕,我或许会有一个妹妹,或者弟弟。我不想心里不安,所以我想做一点事。”

    “你觉得我会反对?”

    “不,我知道你不会反对,但是我不希望你在心里存着疙瘩,觉得我一心只顾着娘家。我希望你能理解,你是我相公,但他们也是我的父母……”

    “所以你是在说,你连我心里怎么想的也要管着?”沈君昊嘴上埋怨,心中却是高兴的。她虽然没说过她喜欢他,但是她的举动让他觉得她确实把他放在心里了。

    她向他解释,也说明了她开始把他当成丈夫。他相信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他走向她。

    云居雁吃不准他的态度。她只能摇头道:“我当然不能管你怎么想的,我只是……只是不想你不高兴。”

    “难道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么点事不高兴?”沈君昊在她面前站定,低头看她。

    云居雁被他看得紧张,撇过头说:“谁知道呢!早上的时候,有人起个床还闹脾气,自说自话就把我给自己下的面都吃光了。”

    “你还说!”沈君昊郁结。“你昨晚答应我什么了?”

    “我答应你什么了?昨天晚上我一直在睡觉,我们压根没说过话。”云居雁一副“你别想骗我”的表情。

    沈君昊更是郁闷,恨恨地说:“好,我这就让你知道,昨晚你答应我什么了!”说着已经整个抱住她,低头就要亲吻她。

    “等一下!”情急之下,云居雁捧住他的脸,正色说:“刚才的事,我们还没说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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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欺负

    “说什么?”沈君昊反问。~非常虽然他觉得云雁突然想卖酒决定有些突兀,但如果她坚持的话,他并不反对,反正有他看着,总不会亏太多的。至于她想买铺子,她本来就可以自由支配她的嫁妆,她能用商量的口吻与他说这件事,他已经很满意了。

    云雁看他心不在焉地直盯着自己,意图十分明显,不禁又羞又恼。“我们在说正经事!”她再次强调,“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我!”

    沈君昊拉下她的手,低头在她耳边问:“那我应该怎么看着你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垂落的几缕发丝轻轻划过她的肌肤,痒痒的感觉让她一阵心慌。“你又戏弄我!”她控诉。明知他是故意的,可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根本没法控制自己的心跳,也没办法让自己不脸红。“反正,如果有合适的铺子,我想买下来。虽然我和你成亲了,但他们永远是我的家人。”她试图拉回话题。

    “我会帮你注意着哪里有好的铺子。不过你要知道,那些铺面的主家都不缺钱,不会轻易脱手,除非主人家突然发生什么大事。”

    “所以你并不反对?”云雁紧张地等着他的答案。

    “嗨。”沈君昊假装担忧地深深叹了一口气,“我虽然是别人眼中的二世祖,只会吃喝玩乐,但还不至于觊觎你的嫁妆。”见云雁想反驳,他捂住她的嘴,继续一脸忧虑地说:“我只是在想,你又是卖酒,又是买铺子,若是不小心亏得太多,我该不该蘀你填补亏空……”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若是你现在贿赂我一下,说不定······”他对着她笑·表情似在说:你现在亲我一下,那我们之间什么都好说。

    云雁重重推了他一下,欲拉开两人的距离。未果。“沈君昊,为什么任何事都能被你想歪?”她气呼呼地指责。

    沈君昊依旧笑着。“其实我不想歪·你才应该生气吧?”他一边说,一边拔下了她头上的簪子。他太爱她的长发了,似绸缎一般,永远泛着淡淡的清香。

    “你······”云雁说不下去了。今彤后,他们必须守制十个月。前世的她和云梦双没有太多接触,但她听说,那时的沈君昊搬去房了。

    据说因为沈沧对太皇太后的尊敬·沈家不同于其他公卿世家在守制期间“睁一眼闭一眼”,他们全都真真正正守足自己的孝期。feigwenxue不过云雁也有些奇怪。沈君昊怎么都只算太皇太后的曾孙,就算是亲生的,也只需守三个月罢了。

    沈君昊见云雁红着脸不说话了,反倒有些紧张了。“你不要害怕。”他也不知道这话是安慰她,还是提醒自己。

    云雁点点头。她虽早就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悄悄握紧了拳头。她并不害怕他,但是她害怕那件事。她整个人被无助包围着。她记得那件事有多恐怖·多痛苦,但是她喜欢他,她爱他·她想要成为他的

    沈君昊握住她的手,他发现她整个人都已经僵硬了。他不想伤害她,也不想她留下不美好的记忆。他故作轻松地说:“好吧,刚才你说的事,我很正经地告诉你,现在以及将来,我都不会太过干涉你的决定,但是我希望你能像今天这样,凡事先与我说一声。”

    “所以呢?”

    “所以什么?”沈君昊问得平淡,但是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正越跳越快。他试图让她放松,他却越来越紧张了。

    “所以你真的不会介意这件事吗?”

    “当然不会。~”沈君昊摇头,“就像你说的,他们是你的父母。虽然你是我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你想孝顺父母······”

    “谁是你的人!”

    “早就是了。”他一边说,一边抱住了她·“我们······我抱你上床?”

    云雁窘迫地低下头。他这么问,要她怎么回答?以前他都不问的!

    沈君昊知道,她这是默许的意思,但是他却不敢妄动了。烛光下的她散发着温柔甜蜜的气息,他想看着她,看清楚她。他伸手去解她衣裳上的盘扣。

    云雁急忙抓住了他的手。“我们……我们······去······里面……”

    “我想看着你。”

    “你······”云雁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他从不避嫌,总是在她面前换衣服,但她怎么能在他面前脱衣服。“你不要总是欺负我。”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快挤得出水了。

    “我只欺负你一个。”他已经解开了她领口的第一个扣子。

    虽然知道外衣内还有中衣,他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可是随着第二颗扣子的松开,她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喜欢明亮,所以屋内都是烛火。她说不出话,除了灯芯炸裂的轻微“噼啪”声,她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

    害怕?紧张?夹杂着奇怪的期待,激动?

    她分不清自己的心情。他怎么能在这里脱她的衣裳,可是她没办法抗拒他。当他低头吻住她脖子的时候,她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她能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每一个动作。她知道他解开了所有的扣子,就连中衣的系带也被抽开了。她的衣襟已经完全散开,在灯火通明的房间…···

    “有人过来了。”她吓得轻呼。

    “没有人。”话音刚落,他也听到了廊下的脚步声。“没人敢进来的。”他试图解开肚兜的带子。

    “大爷,大奶奶,老爷和夫人请你们过去。”

    玉瑶的声音吓得云雁一下子紧紧抱住沈君昊。若是让别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她不敢往下想。她怎么会任由他胡作非为!

    沈君昊看了一眼时间。他很想骂脏话,但马上想到了缘由。“有没有说什么事?”他故意询问,以求拖延时间。她在喘息,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回大爷,夫人没有交代,但是府里已经在备马车了。”

    听到这话,云雁也回过神了。“你别进来!”她脱口而出,随即发现自己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用颤抖的手整理衣裳,却被他捧住了脸,狠狠亲了一口。

    沈君昊太郁闷了。这都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了。但太皇太后虽然一年都见不到一两回,可名义上怎么都算是他的曾祖母。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了她,对着门外吩咐:“去打两盆冷水过来,再找人给大奶奶梳头换衣裳。”

    虽然云雁用冷水洗了脸,又重新打扮过了,但当薛氏看到她的时候,还是一眼看出了她的不自然。她轻轻扯了扯嘴角,目光不自觉地划过云雁的肚子,这才对着他们说:“今晚我有琐事处理,你们与你们的父亲先行进宫,劝着你们祖父,明日我们也会按时入宫的。”说着她把一个盒子递给云雁,告诉她里面是参片,殷殷叮嘱她,葬礼上的事情多,能休息的时候尽量休息,不要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

    薛氏虽然没有明说,但沈君昊和云雁走出凝香院的时候,府里已经开始悬挂白灯笼了。这就是说,沈家彻底失去了太皇太后这个倚靠。

    虽然是深夜,但如同上次一样,宫门口已经有人侯着他们了。在他们之前是长公主府的马车。

    云雁由太监引着走入太皇太后的寝宫,屋里已经跪了一地的人,四周一片哀哭之声。因为沈伦和沈君昊被安排在了别处,她只能一个人默默跪在了角落。

    太皇太后膝下,先皇过世多年,他虽有三个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时至今日,唯有沈沧一人还活着。不过沈沧毕竟只是太皇太后的养子罢了。因此在持续数日的葬礼仪式中,全部的事情都是皇帝、皇后做主。当然,皇帝毕竟是九五之尊,理应由他定夺,只不过若是在普通人家,定然会有人指责他不尊重叔父。

    太后作为太皇太后的长媳,在哭灵的第二天就病了,一直卧床不起。长公主一直在太后身边侍疾。云雁原本想乘机与她接触,结果只是远远看了一个背影。

    大概是因为之前她曾在太皇太后宫中留了一晚,她能明显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若是在别的时候,这些人恐怕已经上前与她说话了。因为这个原因,她只能更加打醒十二分精神,紧紧跟着薛氏,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

    反反复复地进宫,出宫,跪拜、嚎哭,每个人都筋疲力竭,似大病了一场。

    因为葬礼之上,男女是完全分开的,云雁与沈君昊就算是偶尔遇到对方,也只能远远看一眼。沈君昊大多时间都与沈君儒一起随侍在沈沧身边,即便是出了宫,他们也都留在枫临苑。

    云雁很奇怪沈沧为何突然间把沈君昊摆在了台前,她一直觉得沈沧在利用沈君儒给沈君昊打掩护。不过最令她奇怪的不是这事,而是守制的时间。她清楚地记得,上一世礼部定了沈君昊服十个月大功,但这一世,依旧是礼部定下的,却只是三个月小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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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偷吻

    云居雁想不透为何十个月变成了三个月。~同时她隐约记得似乎有人说过,前世因为沈君昊搬去了书房,云梦双与他一两各月也见不到一次面。可这一世,薛氏仅仅命她在西次间的书房加一张床。这样一来,他们不止能够天天见面,只要把正房的门关了,谁还能管他们睡在哪里。

    从玉衡院回到凝香居,云居雁虽然累极了,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一会儿想着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差异,一会儿又在想,明日终于不用进宫了,沈君昊是不是依然睡在枫临苑。

    回忆葬礼上的种种,她不得不承认薛氏确实八面玲珑。京里的贵妇似乎都与她熟识,大多数人都觉得她温婉贤淑,持家有道。相比之下,众人看云居雁的目光多了几分怀疑。有不少人觉得她定然是使了什么手段,才能在太皇太后宫中留了一夜。这是她给薛氏难堪,逼她交出管家权力的第一步。

    虽然仅仅是几天,虽然他和沈君昊偶尔还能看对方一眼,但这样的日子让她明白了什么是思念。她曾经不满他言语的挑逗,又暗暗觉得他对自己太不正经了,可是现在她很想和他说话,哪怕他总是说些让她脸红或者生气的话,她甚至觉得床铺太大了,空落落的。

    随着外面的开门声,她看到灯火亮了。~她以为是值夜的丫鬟,却发现内间的门被推开了。她猛然坐起身,急急撩开幔帐就见沈君昊拿着烛台站在门口。

    “把你吵醒了?”沈君昊进屋,在桌前放下了灯火。

    “你怎么回来了?”才说出这句话,她的眼眶就红了。又不是几年没见,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她甚至想上前拥抱他,可是她不敢。

    沈君昊随意点点头,上前两步,坐在床沿抱住了她。“想我了吗?”他轻声问。感觉到她轻轻点头,他在她耳边说:“我也是,所以我回来了。”他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我让她们给你准备热水再替你铺床。”云居雁嘴上这么说,却没有推开他的意图。这些天,她跟着薛氏,随时随地都必须打醒十二分精神,又要应付时不时的跪拜,此刻她终于能够安心了。

    毕竟沈沧是皇帝的皇叔父,沈君昊跟着他,没有云居雁这般辛苦,不过光是每日进宫出宫,向皇帝行礼等等也折腾得够呛。如今,终于能抱着朝思暮想的人,他的精神也一下子放松了。“你陪我睡一会儿,我再去洗漱。~”他像小孩一般耍赖。

    “不行,要睡你也得去西次间。万一让父亲、母亲知道了···…”

    “谁说不行。”话音未落,沈君昊已经拉起薄被包住云居雁,把她压在了身下。

    云居雁惊叫一声,随即发现了两人暧昧的姿势。“不行!”她断然摇头。若是被人发现,她的名声是小,他可能获罪是大。

    “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沈君昊故意嘲笑她一副疲累到极点的样子。

    云居雁没有像以往那样反驳,也没有恼羞成怒,只是柔声说:“你若是累了就该早些洗漱睡觉。明天早上我给你做早膳。”

    “我只是睡一会儿。”他开始装可怜。他很想念她的味道,但是他知道不能,所以才用薄被包住了她。不过今晚他是不会走的。这是第一晚,只要她点头了,以后的日子他就不用去睡西次间了。

    微弱的烛火下,云居雁看着他发亮的眼睛。他的下巴上有青色的胡渣,他的眼下有青影,他确实累了。“那只能睡一会儿。”她心软了。她永远都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沈君昊重重点头把头埋在了她的脖颈间。很快,他的呼吸变得均匀他真的睡着了。云居雁看着一向爱干净的他居然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不由地失笑。她轻轻动了动试图把薄被盖在他身上。他因她的动作不满地嘟囔一声,又自顾自揭开被子盖住他们两人,再紧紧抱住她,继续睡觉。

    若不是他轻微的鼾声,云居雁几乎以为他在装睡。

    烛台还在一旁的桌子上,幔帐也没有拉下。她怔怔地看着熟睡的他。许久,她悄悄伸手,轻轻碰触他的下巴。胡渣并不扎人,只是让她的指尖痒痒的。突然间,她心跳加速,因为她想做一件事。

    她看着他。虽然很想这么做,但她不敢。“偷”是不道德的,无论偷什么都是不对的,包括偷吻。可是——

    她看着他的睡颜。她一直知道他长得很好看,唇红齿白的。若不是他的鼻梁高挺,脸型有棱有角,嘴唇没有她的丰满,一定会有很多人称赞他漂亮。

    她知道他不喜欢别人说他“漂亮”,可是她一直觉得他比任何人都俊美。她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慢慢靠近他,轻轻贴上他的唇,又慌忙退开。

    这次他没有逼她,这是她自愿的,更是情不自禁的。即便他睡着了,她也不敢再看他,只能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

    之前她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但是她怎么都睡不着。此刻听着他有规律的呼吸声,她渐渐有了睡意。她打了一个哈欠,轻声告诉自己:“他睡得那么熟,待会儿再叫他也不迟。”她刚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们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两人先后睁开眼睛,天际的白光已经透过窗户射入屋内了。桌上的烛台早已燃尽。

    “糟了,我怎么会睡着!”云居雁懊恼地低呼,“若是被人发现……”

    “别紧张。”沈君昊习惯性拍了拍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说:“你不是一早就定了规矩,除了你的四个大丫鬟,其他人没有你的允许不准入屋。难道你不是为了今日吗?”

    “我还没有那么未卜先知。”云居雁欲坐起身,却又被他压回了床上。她推搡他,催促着:“你快起来!”

    “我有话对你说。”

    “怎么了?”听到他严肃的语气,云居雁的声音多了几分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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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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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事情并不是非说不可,但天才刚亮,沈君昊不想马上起床,遂交代云雁:“过几天祖父会带着我和三弟去西山的玉佛寺,你一个人在家要小心应对。我会留一个信得过的管事在府中,若是有什么事,让他直接带你去找舅父、舅母,或者给他们送信,万不得已的时候,索性留宿在启昌侯府……”

    “你干嘛说得这么严重?”云雁听得心惊。

    “我说了,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可是,你不是就在西山吗?……你不在西山?难道你要去找沈将军?”

    沈君昊摇摇头,仰天躺在床上,似自言自语般说:“我要秘密去一趟景州,最快也要半个月后才回来。仔细想想,我觉得这事根本就是祖父算计好的。他先把火头点上,再把我支开,留你一个人在府中。若是她们联合起来针对你……”

    “所以祖父这是在试炼我?”云雁嘴上说得轻松,心情却不由地忐忑。整个王府内院都是薛氏控制着,吕氏可能正恨着她,再加上传闻沈沧在太皇太后的灵柩前说,过年的时候带她去宗庙祭祖。这样一来,她和沈君昊就是沈家长房永远不可抹煞的嫡长子,嫡长媳。杨氏、赵氏就算本来只想看好戏,如今可能也嫉恨上她了。

    没有听到沈君昊的回答,云雁继续追问:“听说祖父要带我去宗庙,是真的吗?”

    沈君昊点点头,随即感叹:“我真的不明白祖父想怎么样。他一直最喜欢三弟,甚至逼着我承诺,是我欠了三弟,以后必须替他办事。可如今的形势,除非我们不在人世…···”

    “你不要胡说!”云雁急忙打断了他。以前她觉得自己若是躲不过五年后的劫难,只要能安排妥当亲人的生活·她就当白白赚了五年。可现在的她舍不得死了,也不许他说“不在人世”之类的话。

    沈君昊转身抱了抱她,低声嘟囔:“我只是假设,我琢磨不透祖父的心思。”若是在以前·像太皇太后葬礼这样的场合,沈沧只会带着沈君儒,而他只能混迹在人群中。

    云雁想着沈襄在临行前说的那几句话。那有可能是事实,也有可能是沈沧授意他说的。想想前世,沈君昊明明是存在的,可有关沈家的记录上又没有他的痕迹。

    难道是沈沧在临死前已有准备,单单保住了沈君昊?

    她转头看着沈君昊问:“你上次对我说过·祖父中意南京陈家的三姑娘,以我想来,陈家的门风,如果是三姑娘的话,应该不是嫡长女吧?”

    “听说是长房的次女,不是嫡出,但从小养在嫡母身边。”沈君昊陈述着。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万分惊讶。就算陈家的地位比云家高,但这位陈家三姑娘的身份怎么都比不上云雁。“祖父没有向其他人提及这事。我隐约觉得祖父刻意压着二弟、三弟的婚事·就是在拖延时间。他似乎在等着什么。”

    “等着什么?”

    “我不知道。”沈君昊摇头,“总之,我不在的日子·你一定要万事小心。若是有人为难你,不用顾着颜面、名声,反正泼妇和纨绔子弟也算相得益彰……”

    “谁是泼妇!”云雁一下子坐了起来。

    “成亲没几天就把相公赶出房间,这还不算吗?”

    “你就这么喜欢招惹我?”云雁生气了,可下一秒马上想到他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又满心的不舍。~她握住他的手承诺:“你放心,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我就是怕你逞强。这里不是云家,没人会帮你的。祖父一走,全府上下只听她的。而且我猜想祖父一定不会让任何人踏入玉佛寺。你没有机会向祖父求救。”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吗?”云雁低声抱怨。他的担心让她高兴,可同一时间·她又不希望他为自己担心。

    沈君昊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虽然他会为她做足准备,但他依旧担心。这种担心不是不信任她,而是不相信他的祖父。他太了解自己的祖父了,他从来只相信强者生存。若是薛氏用卑鄙手段暗害了她,他的祖父不会有丝毫的同情·反而会觉得是她自己太没用了。

    他想在她身边保护她,但是他不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他必须为他们的将来准备。蒋明轩很早就对他说,他需要的不是只懂琴棋画的妻子。如今他虽然知道她不是软弱的千金小姐,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担心。“如果可以,我真想带着你一起走。”他低声说着。

    云雁看他忧心忡忡,更加觉得自己一定要向他证明她不会成为他的累赘。

    因为太皇太后的丧事,云雁多日来一直早出晚归。因此,她向薛氏请过安之后便叫来了留守府中的几个丫鬟,问她们院子里的情形。

    大概是因为杨氏、赵氏等人也忙着进宫,并没有人与香橼接触过,就连凝香院的其他人也是静悄悄的,比平日更加安分。云雁这才放下心来,又找张锴夫妇问了沟渠、水井的进展,同时等待着阳羡传回的消息。按照时间计算,张铁槐夫妇和如意两夫妻差不多应该送信回来了。

    两天后,云雁没有等来阳羡的来信,却等到了云平昭的信。信上除了交代紫砂壶的进展,又特意问了她和沈君昊的关系,婉转地说,他们可以趁着守制的日子,请大夫好好调理身体。云雁初时一头雾水,转念想想又觉得是父母催促她尽快怀孕,用儿子巩固自己在沈家的地位。

    一想到“子嗣”二字,云雁不由地心情低落。沈君昊对她越好,她就越觉得对不起他。前世她看过不少大夫,每个都说她的身体很好,可她就是怀不上孩子。若说是许弘文的问题,他的妾室却又能正常怀孕。

    这两天,沈君昊虽然名义上睡在西次间,实际上他们依旧没有分床而睡。不过他比以往安分多了,就算是亲吻,也只是点到即止。

    狼上,云雁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她很可能害他被人病垢,但感情上,只有在他身边,她才能睡得安稳。他们已经非常习惯相偎而眠的生活了。

    日子又过了两天,沈君昊日日都在房看账册,偶尔也去枫临苑,或者找管事商议事情。薛氏对云雁依旧和颜悦色的,从来不要她在一旁立规矩,每日的请安也都是说了两句话就放她离开。

    期间,云雁去吕氏那探望过一回,小女孩很乖巧,安静地由奶娘抱着。她至今连乳名都没有,看上去比一般的婴儿瘦弱。吕氏没有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与云雁说了几句闲话,就说自己累了。云雁只得告辞离开。

    这一日,云雁正在听张泰汇报街面上的酒庄是如何做生意的,沈沧突然命人请云雁去林枫苑。

    云雁不知何事,只能匆匆去了枫临苑,一进屋就见邱管事正立在沈沧身后。她上前行礼问安,不敢多问,心里想着如何请他给吕氏的女儿取名,让小女孩得到更好的照顾。

    沈沧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云雁,沉声问:“那个姓张的,是你派去开挖水渠的?”

    “是。”云雁如实回答。

    “听说不止是你的陪嫁庄子,就是你娘家的田庄,也一早就挖了水渠?”

    “是。”云雁再次点头。沈沧给沈君昊的田地,早在几日前就开通了水渠,能救的庄稼已经尽量救下了,如今正准备砖石挖水井。

    她知道沈沧这么说,就表示他至少在三日前就已经得悉了这事,还派人去永州打听云家的情况。“祖父,是不是孙媳做得不对?”

    “你没有做得不对,你做得很好。我只是想问你,既然你在几个月前就知道今年水灾成患,为何没有像通知你舅父那般,通知我一声?”

    云雁相信沈沧不会在意几千石粮食的损失,他并不是控诉她眼中没有夫家,最大的可能,他在试探她如何能未卜先知,知道今日会雨水成灾。“回祖父,孙媳并不精通天象,不知道这雨会下一个月多。开挖水渠纯粹只是误打误撞罢了。”她说得十分诚恳。

    “是吗?”沈沧再次打量云雁,缓缓问:“那水井呢?”

    “这个······”云雁腼腆地笑笑,不好意思地说:“回祖父,孙媳只是在想,一连下了这么多天的雨,天上的雨水下没了,以后会不会再没有雨水降下?万一真是这样,只怕庄稼都会渴死。”

    这话一听就是外行人说的。沈沧端起茶杯,眼睛的余光朝邱管事看去。邱管事刚刚告诉他,凡是云雁经手的,无论是京城还是永州,所有的水渠都规划得很好,不仅能引出田间的积水,将来若是水井挖成了,还能引井水灌溉。很重要的一点,她并没有只顾着自己,把雨水引去地势低洼的人家,反而让张锴教附近的农户如何挖渠。

    沈沧一时吃不准眼前娇滴滴的小姑娘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他在前几天就发现,沈君昊也是在娶了云雁之后,才与沈子遥关心起了近郊的粮仓。

第351章 逼上梁山(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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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沧的目光让云居雁感到了无比的压力。她知道人都是自私的。在沈沧眼中,亲孙子远比她这个外人重要,不过她很想确认,在他心中,沈君昊与沈君儒,到底哪个的分量最重。而他做的一切,目的又是什么。

    不可否认,当沈沧听到邱管事的汇报,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高兴。沈家需要有能力的女主人,但仅仅像薛氏这样有手腕是不行的。其实若是薛氏的私心没有那种重,除了眼前的小利,她能把眼光放得更远些,他也不会急着把云居雁推至台前。

    眼下,知道了她在短时间内仅开挖了水渠,还准备挖井,造农具,他不禁对她生出了几分珍惜之情。薛氏的手段他很清楚,一旦他不在了,她绝不会对云居雁手软。可反过来想,如果她连薛氏都应付不了,将来又怎么面对外面的阴谋?

    想着这点,沈沧对着云居雁问:“永州与南京离得很近,你与南京陈家的姑娘有往来吗?听说长房的几位姑娘也与你一般,很爱吹箫抚琴。”

    云居雁心中一惊。前几天沈君昊对她说得很清楚,暂时没人知道沈沧中意南京陈家的姑娘。他也不可能不知道云家和陈家没有往来。她只能保守地回答,她并不认识沈家的姑娘。

    沈沧笑了笑,似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陈家长房的大姑娘与三姑娘年纪只差了四个月,都还没有议亲。

    这话更是让云居雁吓了一大跳。沈君昊与她说起这事时,她想当然地以为沈沧想与陈家结亲,但长房的嫡长女已经许配了他人,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可如今这话听起来,事实并非如此。如果沈君儒娶了陈家的嫡长女······云居雁的思绪有些混乱。沈君昊明明对她说,沈沧中意的是沈家的三姑娘。

    云居雁不敢询问·ˉ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略带不悦地指责:“听你母亲说,她本想让你帮她的忙,你却推说自己没有经验?”

    “是·孙媳年纪轻,经验浅,不敢给母亲添乱。”

    “难道你在家里的时候,你母亲没有教过你?”这话颇有许氏教女无方的意味。

    云居雁急忙摇头道:“母亲教过孙媳,但······”

    “教过就行了。我且问你,你觉得一个家里,衣食住行·哪个最重要?”

    云居雁心中立马有了不祥的预感。她低头说了句:“都重要。”

    “那哪个最容易出纰漏?”

    云居雁想了想答:“民以食为天,厨房最不能出错。

    沈沧点点头,突然说:“那就厨房吧!你进门快一个月了,也该主动帮你母亲分担些家事了。”

    这话一出,云居雁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根本就是在为难她,更何况沈沧用的是“主动”二字,这便是要她去争厨房的管事权。当初薛氏要她帮着处理家务,分派给她的任务是管理花房·还冠冕堂皇地说,她一早就听说她喜欢种兰花,觉得她一定能把花房管得妥妥当当

    事实上·沈家的盆栽花卉都是外面买的,所谓的花房不过是仅有的几个婆子负责修剪花木,灌溉花草,府里根本连暖房都没有。由此可见,薛氏根本不会真正下放任何权利给她。

    当初薛氏说这话的时候,她立马就推辞了,因为她知道,她若多言,薛氏说不定会说,让她负责建一个暖房。到时无论事情能不能办成·知道的人明白是薛氏的意思,不明内情的不知道会给她扣上什么帽子。

    沈沧看云居雁的神情失去了一开始的沉静,不由地动了动嘴角。这几年他老了,对很多事都乏味了,唯一让他乐此不疲的就是看沈君昊一脸错愕的瞪他。可是近两三年,这个长孙已经越来越精于在他面前表演“面无表情”·如今多了一个孙媳,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他一下子生出了不少斗志。

    “怎么?你不愿意吗?”沈沧沉声问,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表达了他的不悦。

    既然知道沈君昊根本无心未来的世子之位,云居雁当然不愿意,但是眼下的他们只能仰仗沈沧,她如何能说自己不愿意,只能推说自己能力不够,怕做不好,所以希望能向薛氏多学习一段时间。

    云居雁尚未说完,沈沧冷哼了一声,沉着脸说,既然她没有能力,他就只能尽快找一个能够替薛氏分忧的媳妇。

    此刻云居雁终于明白,沈沧这是在和她交换条件。她若能顺利接手厨房,那么沈君儒娶的就是陈家三姑娘,如果她不行,那么进门的就是陈家的嫡长女。~如此一来,到时她极有可能一边应付薛氏,一边还要防着陈大姑娘。

    云居雁想回去与沈君昊商议,毕竟沈沧是他的祖父,他更了解他。可沈沧怎么会放她离开,只说她若没有信心,他就要尽快做其他安排,甚至隐隐地威胁她,到那时就别怪他对他们两夫妻无情。

    云居雁虽然觉得沈沧很可能把沈君昊当继承人培养,可是事关沈君昊,没有百分百的信心,她哪里敢赌自己的猜测。想着自己就算口头答应了,若是沈君昊不同意,她也可以推说自己做不到,反正她一开始就明确地说,她能力不足,才没有帮薛氏打理家务。

    有了主意,她的心绪马上平静了,对着沈沧说:“祖父,厨房是关重大,从买菜到厨娘,再到送菜的小丫鬟,每一个环节都不容有错。孙媳毕竟年纪轻,也不知道府里的习惯、规矩。既然您只是想让孙媳替母亲分忧,不如就让孙媳去针线房学习学习。”

    沈沧见云居雁不过转瞬间就恢复了镇定,还与他谈起了条件,心情不由地好了几分。他让太皇太后留她在宫里住一晚,名义上是伺疾,实际他也在赌。太皇太后死了,而他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若沈君昊和她没能力撑起整个沈家,应对各种险境·那他必须尽快另作打算。失去荣华富贵,总比全家人性命不保来得好。祖父?”云居雁轻轻唤了一声,笑着请求:“孙媳想循序渐进您就答应我吧。”

    云居雁的声音软软的·又带着讨好意味,他的心情一下子舒畅了几分。沈家上下,除了沈君昊与沈君儒与他亲近,其他人见了他,没人敢多言半句,沈家的姑娘们更不敢用这样的语气求他。沈沧越来越觉得有趣,却故意沉着脸问:“要我答应·总该有个理由吧?”

    云居雁早已想好了理由,流利地说:“婶娘她们是长辈,孙媳不敢时时劳烦她们,小姑们全都温柔娴淑,终日在房中绣花读书,孙媳又不好终日去打扰。不过孙媳毕竟与相公成了亲,不想因为自己不了解情况而做错什么。针线房虽然看着闭塞,但府里的人做一件衣裳·裁一条裙子,哪怕是丫鬟们找块碎布做一个盘扣,都要去针线房走一遭。所以孙媳想从针线房开始。”她的言下之意·想从针线房了解府内的情况。

    沈沧听着,不置可否,喝了一口茶才说:“既然如此,你自己与你母亲去说吧。过些日子,等君昊的孝期过了,我要看到针线房给他裁制的新衣。”

    云居雁明白,这话是给了她一限期。

    除了点头答应,她别无选择。

    沈沧看云居雁的表情,想到了以前的沈君昊。那时候他也是心有不甘,却不得不装着高兴·迫不及待地点头答应,生怕他再附加更艰难的任务。他不由地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了,忍不住打量起了云居雁。

    当年他定下她和沈君昊的婚约时,许氏也不过是云居雁现在的年纪。那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好漂亮的女孩。如今看云居雁亭亭玉立站在自己面前,他发现她的容貌尤胜许氏几分。想想云平昭引出的那场风波,不得不承认她的父亲确实一表人才·才能生出相貌如此出众的女儿。不过他的孙子也承袭了媳妇的相貌,所以他们一定给他生几个粉雕玉琢的曾孙。想着漂亮的曾孙在他面前跑来跑去,他不由地笑出了声音。

    云居雁被沈沧的那两声笑吓得汗毛竖了起来。虽说她觉得沈沧对他们并无恶意,但她总觉得他把他们当成了动物,而他在训练他们,就像动物园的驯兽师。

    沈沧意识到自己的失常,轻咳一声,沉声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不过如果你直接说,相比厨房,你对针线房更有把握,我不会怪你的。”

    听到这话,云居雁终于知道沈君昊的毒舌传承自何处。她不敢像对沈君昊那样反驳,只能腼腆地笑笑,诚恳地说:“祖父,其实孙媳还有一事相求。”

    “说来听听。”沈沧的心情不错。

    “其实是这样的。前两天我去探望四婶娘,看到妹妹甚是漂亮,又十分乖巧懂事,很是喜欢,不知道能否请祖父给妹妹赐名?”

    “你倒是直接,可惜还不够坦白。”沈沧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暗中思量着。他知道云居雁和吕氏摔倒无关,所以对她的要求有些不解。

    云居雁生怕小女孩因为父母疏于照顾,酿出什么意外,接着说道:“祖父,不管怎么样,妹妹都是您的亲孙女,您赐一个名字,是长辈对晚辈的爱护,能让大家都看到您的爱心…···”

    “行了!”沈沧挥手打断了她,笑道:“她是我的孙女,你十一弟更是我的孙子。”

    云居雁一怔。沈君昊告诉过她,沈沧想要亲自抚养沈君茗。不过后来因为薛氏把金猪还给她了,这事只能寻适当的机会再做打算。如今沈沧说起这话,分明是想以此为交换条件。先不说她赞不赞成这事,一旦薛氏知道她帮着沈沧夺走她的儿子,恐怕会与她撕破脸。

    “看你的表情,君昊应该对你说过这事了吧。”沈沧无所谓地笑笑,一副“我不勉强你”的样子。

    云居雁心中郁闷。为什么明明是他的孙子、孙女,她却是被要挟的那个?而他居然还能摆出事不关己的表情。“祖父,十一弟年纪尚幼,还不到启蒙的年纪。”她试图说服沈沧。

    沈沧收了笑,正色说:“既然君昊对你提过,你就应该知道,这是你们早就该做到的。不管你们私底下对这事有什么想法,既然答应了,就该做到。”

    “祖父教训得是。”云居雁急忙低头认错,轻声说:“既然是相公早就答应的,我们自然会做到,但是—”

    “没什么但是。”沈沧强硬地打断了她,不容置疑地说:“你们什么时候做到了,再来与我提取名的事。或者你也可以另想其他方法。”说罢,不等云居雁回应,直接命她回去。

    走出枫临苑,云居雁暗暗在心里怨恨沈沧的冷血。那样一个柔弱的小生命,还是他的亲孙女,他只要一句话就能改变很多事,可他居然还要与她谈条件。再说沈君昊与沈君儒,他这样对待他们二人,分明是在挑唆他们兄弟阋墙。世上哪有这样的祖父!

    她气呼呼地回到凝香居。她本来不想打扰沈君昊,想等他回来再与他商议,可她越等越愤怒,越等越无措。她若是直接去找薛氏,对她说:“你把针线房交给我管吧。”薛氏一定笑着点头,一转身就能使出一连串的手段让她应接不暇,最后让所有人清楚明白地看到,不是她不愿分权给媳妇,是她烂泥扶不上强,根本管不了。

    “玉瑶,我们去给大爷送参茶!”云居雁大声吩咐,不多会儿已经拿着茶盅往沈君昊的书房而去。

    书房外,长顺看到云居雁很是惊讶,急急上前行礼,大声说:“大奶奶,您来了?您是来找大爷的吗?”

    云居雁看到这一进的院子除了长顺,连个正巧经过的丫鬟都没有,又听长顺的语气甚至奇怪,好似故意提醒沈君昊一般。她马上回过神,轻声问长顺:“大爷有客人吗?那我待会儿再来。”说罢就欲转身,却听“吱呀”一声,房门已经打开了。

第352章 朋友妻(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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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太后的葬礼结束后,沈君昊一直很专心地看账册,希望自己到达景州后,能够尽快把那边的事情处置妥当,早日回京。~虽然他知道云居雁只是不想打扰他,但偶尔的时候,他还是会小小的期待,希望她能亲自给他送个点心,送杯茶什么的。结果,今天她真的来了,却是在他与人喝茶的时候。

    “你有事?”他站在门口问她。

    “没事。”云居雁摇摇头,“我先回屋去了。”她对他笑笑,表示自己真的没事。

    沈君昊看着她。他并不想让她觉得他瞒着她什么,可是蒋明轩虽说不算是偷偷来找他,但他坐的是沈子遥的马车。其他人并不知道他来了。另外,他知道蒋明轩十分欣赏云居雁的琴艺。

    “那我走了。”

    “等一下。”沈君昊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其实你见过他们的,进来打个招呼也好。”他拉着她往屋里走。

    屋内的两人听到沈君昊的话,不由地对视一眼。两人急忙起身迎至门口。其实不是他们不想见云居雁,也不是他们不尊重云居雁,只是他们正在谈正事,而且蒋明轩的妻子在世时,他也没有把她介绍给其他人,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四人依次见过礼,云居雁心中明白,沈子遥和蒋明轩一开始并不打算见她的,她不由地暗暗懊恼。她不该这么冒然闯过来的。

    寒暄过后,四人一时间无话·云居雁急忙说,她去准备一些点心,找借口离开。沈君昊不想她觉得尴尬,急忙说:“明轩和子遥你都是见过的,不用这么刻意。”

    蒋明轩和沈子遥的眼中同时闪过一丝诧异。在他们眼中,她和沈君昊不过成亲一个月左右,之前又发生了那么多是是非非,即便他们知道沈君昊对云居雁的感情本就有些特殊,但也不可能发展得那么迅速

    沈子遥近期与沈君昊接触得多·他这才明白为什么沈君昊自成亲之后,愈加对春风楼的歌姬不耐烦了。他不禁深深看了云居雁一眼。见蒋明轩依旧是一贯的淡淡表情,他只能开口问:“嫂嫂,那支紫竹箫是否合用?”

    沈君昊和蒋明轩都没想到沈子遥一开口就是这话。那支箫沈君昊几乎翻遍京城才找到,结果对方不肯卖,最后还是蒋明轩帮着说情,才以高价买下的。见沈君昊和蒋明轩都不愿提起这事,沈子遥只能干笑一声,想揭过这个话题,一时间却又找不到其他可说的。

    沈君昊此刻也后悔·不该突然间把她拉进屋子,弄得大家都不自在,可是现在让她避出去了,就不能明明白白向她表达,他已经全然接受她,愿意让她认识他的朋友。当然,他也知道云居雁本来就认识他们,可以前和现在是不同的,当下她是以他的妻子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

    云居雁因沈子遥的一声“嫂嫂”而不自在。他这么称呼她,她再称呼他“沈公子”似有不妥·但是她又不能直接唤他的字。再看蒋明轩的疏离表情,她只能转头问沈君昊:“那支箫有什么来历吗?”

    “没有,你不用听子遥胡说。”沈君昊急忙否认。看她并不抗拒见他的朋友·他对着她笑了笑。他会用各种方式让她明白,他们密不可分。

    沈子遥见气氛活络了不少,不由地舒了一口气,对着沈君昊说:“怎么又是我胡说呢?”他笑嘻嘻的,又问云居雁:“你四妹应该回永州了吧?”

    “是。”云居雁点头,不由地看了沈子遥一眼。她不记得沈子遥和云凌菲是何时开始议亲的,不过以她对陆氏的了解,只要鲁氏有意·陆氏一定更愿意让女儿嫁入许家。虽然鲁氏的两个儿子都是不错的人·一生过得很平顺,但是就前世的记忆·沈子遥和云凌菲这对虽然经历了不少波折,结局却是最完满的。她不由的有些矛盾。她希望云凌菲幸福·可怎么样的人生才算是幸福呢?

    沈君昊看云居雁拧眉,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云居雁醒悟,抬头对他微微一笑,听着沈子遥与沈君昊的对话。

    蒋明轩默默观察着两人间的互动。他一直知道,任何人一旦获得了沈君昊的认可,沈君昊就会全然接受她的一切。此刻他相信,眼前的云居雁并不仅仅是当日在琴行与陆航合奏的女子。在沈君昊心中,恐怕她已经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妻子,否则他不会急着想让他们接受她。

    一瞬间,蒋明轩眯了眯眼睛,看云居雁的眼神多了几分探。沈子寒与沈君昊之间的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可以说切都是她引起的。如果说十岁的她只是年幼无知,那么陆航又怎么说?原本他已经对她稍有改观,但他深切地感觉到了陆航的痛苦。可即便如此,陆航依旧在一力维护她。

    云居雁感受到蒋明轩的目光,回头对他礼貌性地笑了笑。她一直在怀疑是蒋明轩故意让沈君昊看到那朵碧莲,可无证无据的,沈君昊又那么相信她,她只能把怀疑埋在心中,连求证的机会都没有。

    蒋明轩同样对着云居雁礼貌地笑了笑。他很少注意女人的外貌,但他不得不承认她很漂亮,她的五官几乎是无可挑剔的,似书上所言:凝脂小脸,朱唇似花,秀眉如黛,凤眼似星。可即便如此,他相信无论是沈君昊,沈子寒,还是陆航,他们都不会因为外貌而喜欢上一个女人,而世上会弹琴,会吹箫的女子不在少数。

    想到这,他又自嘲地笑笑。狼上他觉得他们没有喜欢她的理由,但是感情上,他不得不承认他自己都没法忘记她和陆航合奏时的画面。琴艺高超的人他认识不少,但能让他觉得琴声有温度,有感情的,只有她一个。听陆航说,她吹的萧曲是有生命的,只要用心听,就能感受到她当时的心境。他忽然有些好奇,沈君昊不惜一切寻找紫竹箫,是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说话的间隙,沈君昊感觉到了蒋明轩异常的沉默。他不禁有些奇怪,不由自主地朝他看去。蒋明轩对着笑笑,转而对云居雁说:“弟妹,上次的事,我一直想亲口向你道歉的。”

    “道歉?”

    “明轩是说瑶琴的事。”沈君昊向她解释。其实他也没料到蒋明轩会再次提及。在这之前,蒋明轩已经对他说过一次了。

    云居雁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对蒋明轩说,他的父亲觉得不能夺人所好,所以才没有收下。

    这样的态度,这样的言语,蒋明轩顿时觉得有些无味。

    在场的人都知道,那把琴是特意送给她的。其实当陆航把琴带去永州的时候,他就有些后悔了。因为瑶琴名义上是送给云平昭的,他这才没有阻止陆航。如果云家收下了,或许他早就忘了这事,可偏偏云居雁又把琴退了回来。如今,他一看到那把琴,就会想起这桩事,想起她和陆航合奏的画面,以及那首原本不是曲子的曲子。

    虽然是沈君昊的好友,但云居雁面对故作热情的沈子遥以及态度冷淡的蒋明轩很不自在。她很快再次借故离开。这次沈君昊没有拦

    待云居雁关上房门,沈子遥立马问:“我一直没问你,你真的是为了她才送走于翩翩的?”

    “你们都知道,我对于翩翩,从来都不曾特殊过。”沈君昊没有正面回答。对外,于翩翩只是离开了京城。即便是最好的朋友,有些事还是不能明说。

    “所以?”沈子遥追问。

    “你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要我们见她?”

    沈君昊犹豫了一下,正色说:“我答应了她,这辈子不会纳妾。”

    不止是沈子遥,一向淡定从容的蒋明轩也因为这句话惊呆了。他们的身份,纳不纳妾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可与此同时,他们更知道沈君昊看似油滑,其实很死心眼,也很重承诺。若是没把握,没决心,他不会许下这样的诺言。蒋明轩几乎脱口而出问他:你真的放下与子寒的心结了?

    蒋明轩忍下了,但沈君昊却主动说:“过些日子我想去西南找子寒。今日我让她与你们打招呼,是想说,我不在京城的时候,若是她有什么事,请你们代为照顾一二。”

    沈子遥与蒋明轩依旧说不出话。不是他们不想帮忙,而是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许久,沈子遥突然问:“所以那天在寿安寺,你是心甘情愿下水救他的?”

    “那时候你问我讨要驱寒的药丸,其实是为了她?”蒋明轩接话。见沈君昊没有否认,他自嘲地笑了起来,“我果然不够喜欢她。如果我能做到像你这般,或者他们就不会死。”他说的是他的亡妻和孩子。他无法承诺不纳妾,也无法为了她拉下面子请朋友帮忙。

    “明轩,嫂子的事,已经过去快三午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子寒?”蒋明轩刻意打断了沈君昊。

第353章 情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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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君昊想尽快去见沈子寒,但是去边关不同于去景州,不是说走就能走。//最重要的,他担心云居雁。

    送走了蒋明轩和沈子遥,沈君昊直接回了后院。才走到正屋的廊下,云居雁已经迎了出来。他上前用眼神询问,揽着她入了屋。

    “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云居雁急急问。

    “没有。”沈君昊摇头,“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云居雁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觉得蒋明轩看她的目光似有谴责。再加上她想问问沈君昊与他的过往,看看玉莲的事是否蒋明轩蓄意。可她又不想沈君昊误会什么,一时间语塞。

    沈君昊以为她只是担心,笑着解释:‘你别紧张,子遥一向话多,明轩正好与他相反,他们平时也是这样的。其实我们刚才只是在说皇上命人急调粮草去西北的事,闲聊罢了。”

    “你上次说的那个粮仓……”

    “只救出了一小部分,大部分都烂了。”沈君昊不觉得她会对政事有兴趣,只回了这么一句,转而问她:“你去书房找我,是不是家里有事?”

    听他问起这话,云居雁顿时有些泄气。

    “我今天见过祖父了。”她叹了一口气又道:“祖父说,除非十一弟搬去枫临苑,否则他不会给四婶娘的女儿取名。”

    “就为了这事?”沈君昊有些难以理解。吕氏早产根本是她咎由自取,而沈沧想亲自教养沈君茗也非坏事。无论怎么样,这事都不值得她情绪低落。不过有一点他必须提醒她,遂正色说道:“你要想清楚,若是十一弟去了枫临苑,她便少了一个顾忌。最重要的,如今她只是嫉恨太皇太后和祖父对你的偏袒,一旦知道是你让他们母子分离,嫉恨就会变成憎恨。”

    云居雁轻咬嘴唇·一脸为难。

    “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沈君昊追问。他太了解她的小动作了。

    “确实还有一件事。”云居雁低头,显得有些为难,忽然又抬头看他,“你对将来到底有什么打算?”

    “怎么突然问这个?”沈君昊的心一紧。

    “不管你有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可是我想知道,我怎么做才算是支持你。”

    沈君昊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她已经把他当成了她的全部。可她曾亲口对他说,她的心很小,只能容得下一个人。之前她想与他退婚,因为她心中的那人已经死了。此时此刻,她这么专注地看着他·他知道她看到的是他,而不是死去的那人。

    “我不懂。”他迷惑。

    曾经她透过他看着别人。曾经她对“他”说:“你终于回来了。”她曾经哀求“他”,不要再离开她。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而他知道自己不是她口中的那个“他”。可现在,她又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她似乎在告诉他,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脱口而出。

    “什么你是谁?”云居雁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恨恨地说:“我真不明白祖父到底想干什么。”

    “祖父又说了什么?”他顺着她的话问。

    云居雁这才把他前面一句话回味过来·气呼呼地说:“我在和你说正经事。你莫名其妙-!”她都快急死了,他却还在这里吃自己的醋。

    “好吧,我莫名其妙。”他拉住她的手·很小声却又很清晰地问:“你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

    “我不知道!”她撇过脸去。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现代的他了。是因为忙,还是因为眼前的男人远比记忆中的他来得真实?

    狼告诉沈君昊,她没有否认,可是他又不敢确信。就算面对沈沧,他也从没有这么没把握。“你其实知道的。”他想要她亲口承认。

    “沈君昊!”云居雁很是气恼。“我们在说很重要的事,你不要又戏弄我!”

    “我从没有戏弄你……”

    “好,你没有!”云居雁用力挣脱他的大手,一鼓作气说道:“祖父刚刚对我说,如果我不能让母亲把针线房交给我,他就要为三弟求娶陈家的嫡长女。你不是说他中意的是陈家三姑娘吗?”

    沈君昊第一次听到这话。“祖父真对你这么说?”

    “对!”

    “陈家自诩清贵·怎么可能让祖父挑来拣去的。”他陈述的是事实。

    云居雁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这些与她无关。她才不在乎沈君儒娶谁。“我现在问你,我该怎么做,你又有什么打算。”

    “你希望我有什么打算?”沈君昊反

    “我的希望重要吗?”云居雁同样反问。

    沈君昊看得出,今天的她特别烦躁,想来他的祖父并未对她口下留情。他忽然有些幸灾乐祸。以前的他也是这般·总是被逼至角落,只能乖乖地为沈沧卖命。他终于有了与自己同命相连的人了。“别气了,你至少还有我。”他习惯性地拍拍她的脸颊。

    “你还说,根本是你故意惹我生气。”云居雁避开他的动作,眼眶微微泛热。她那么爱他,他居然还问她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他。她真想直接告诉他,不是一点点,是很喜欢,很爱,可是他们有将来吗?就算她躲过了五年后的灾劫,他能接受她不能生孩子的事吗?她有的或谢是当下。

    沈君昊一看她又要哭了,再次心软了。他对着她说:“其实我们的希望都不重要。虽然我不知道祖父到底想怎么样,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喜欢轻易认输的人。不管是十一弟的事,还是你说的针线房,一旦开始了,你就无法脱身,所以还是由我去找祖父,我会让他改变主意的。”

    “如果你去找祖父,不就是我认输的意思吗?你不觉得你的话很矛盾吗?”

    “确实矛盾。”沈君昊失笑。

    云居雁不明白沈沧与沈君昊之间有着什么心结。但她心中清楚,沈沧要她赢过薛氏。“沈君昊,我说句不孝的话。祖父百年之后,你想怎么样?是不得不离开京城,还是告诉所有人,有些东西是你不要的,所以你不在乎。”她问得认真。

    沈君昊脸上的笑意随着云居雁的话慢慢隐去。他不在乎能不能继承王府,但是他怨恨沈沧,一方面向所有人表示,沈君儒才是他中意的继承人,另一方面却又逼着他为家族卖命。之前他确实想过,不管他的祖父、父亲是怎么想的,他都要让他们不得不承认他才是合法合理的继承人,然后再告诉他们,他不稀罕。毕竟不想要和得不到是不同的。

    云居雁看沈君昊的神情就知道了他的想法。他们都是家族的长子、长女,有着相同的成长经历,所以很多想法都是相同的。“你不用替我担心的。”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却无比坚定。

    “其实那只是我以前的想法。”沈君昊的声音带着几分晦涩,“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只会让三弟难堪。他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

    “所以你一直都是祖父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差不多是这样。”沈君昊点头。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所以他只能向沈沧服软。但是总有一天他可以不依靠沈家的。

    忽然间云居雁有些明白了。沈沧一直信奉强者生存,所以他为沈君昊竖立了一个“敌人”,他要沈君昊靠自己的能力夺回属于他的东西。可惜沈君昊并不配合,他一直在暗号积蓄力量,他准备脱离家族。或许沈沧早已发现了沈君昊的意图,所以沈沧才想到了利用她。只要沈沧在的一天,只要她还是沈君昊的妻子,沈家的这滩浑水,她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你在想什么?”沈君昊有种被她看穿的尴尬。可是她对他而言就像一个谜团。他迫切地想看明白她,可是却越看越糊涂。他甚至不知道此刻的她想到了什么。

    云居雁对他笑了笑,说道:“我在想,或许祖父对我说谎了,她中意的是陈家三姑娘,他只是想骗我去浑水罢了。”

    “不管怎么样,我会去枫临苑与祖父说清楚的。”

    “其实有些事是避免不了的。”云居雁轻轻叹了一声,“在家里的时候,我一直疲于应对,错错落于下风,所有人,包括我的祖父和父亲,他们都觉得是我不对,二妹是受害者,可事实上,自从我失去先机,我必须花十二分的力气才能自保,还要处处受委屈。我不想再处于那样的境地了。”

    沈君昊说不出话。虽然她没有埋怨他,但事实上他也曾怀疑她,伤害她。

    云居雁抬头看着他。她很认真地说:“将来,我不希望我们是被选择的那个,我希望我们有选择未来的权力。”

    “你不了解她。”

    “她也不了解我。最重要的,十一弟年纪太小,而三弟尚未成亲。对我们而言,现在才是最好的机会。”

    沈君昊心中明白,现在的云居雁一味避让,将来等沈君儒成亲了,如果薛氏与沈君儒的妻子联合,那么他们就真的被动了。与其将来应对不暇,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第354章 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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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沈君昊和云居雁都觉得他们和薛氏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与其将来被动,还不如趁早准备。不过沈君昊是看着薛氏如何一步步在沈家站稳脚跟的。杨氏、赵氏、吕氏先于薛氏进府,在他的姨母死后,她们管家多年,结果薛氏只用了一年多就把她们全部架空了。云居雁刚刚进门,对家里的一切都不熟悉,如何应付得了薛氏?

    云居雁原本还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主动挑起这场婆媳间的战争。与沈君昊的一番谈话,她深刻地觉得,她一定要为他赢得主动权。虽然她暂时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既然决定的事,她就不会改变主意。

    沈君昊因云居雁的固执而头痛,但反过来想,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更何况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有些事必须要她自己应对。

    想着这层事实,再加上云居雁的言相求,沈君昊讨了一个香吻,这才点头同意了,唯一的条件,在他从景州回来前,她不能有任何动作。

    云居雁答应沈沧,在沈沧从玉佛寺回来的时候,针线房已经在她的控制之中了。

    她知道沈君昊的担心,但她更想证明,她不是他的累赘。

    第二天早上,向薛氏请过安,云居雁回到凝香居,找来了苁蓉和赤芍,让她们没事拿着糖果去各处串门,找小丫鬟们踢毽子玩耍悄悄打听一下吕氏的女儿身上是否有胎记或者痣之类的,最好是在轻易不能被人看到的地方。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两个小丫鬟还是高高兴兴地去了。不多会儿,香橼进了屋,她告诉云居雁,赵氏的丫鬟早上第二次来找她,虽只是要了一个荷花的花样,但目光却不时往院子里瞟,似乎在找着什么

    云居雁相信如今妫‘的院子里,必定有赵氏派来的人。~自太皇太后过世之后,她就加强了对丫鬟、婆子们的管理。她猜测,这次应该是赵氏许久没有得到消息,所以派丫鬟来打探一下。

    赵氏的举动云居雁并不难理解,不过杨氏自上次的玉石事件后,安静了许多。云居雁一时吃不准是因为她对薛氏冷了心,想明哲保身,还是她在等候薛氏的进一步命令。

    当天晚上,沈君昊从书房回来云居雁主动上前,殷勤地给他换衣服,递茶水。虽然平日里她也照顾周全,但沈君昊还是感觉到了不同。“你有事求我?”他笑着问。他最喜欢她有求于他。这就意味着她必须满足他的要求。有些事习惯了就能成为自然而然的事,例如主动亲他。

    云居雁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高兴。“今天很顺利?”她很佩服他能够从早到晚对着枯燥的账本。

    沈君昊摇头,装模作样地按了按太阳穴。“来,帮我揉揉。”她的指尖微凉又细腻,她的衣袖中总是带着暖暖的香味。他的头不痛,但是他喜欢她在他身边,轻声与他说着话哪怕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云居雁一看就知道他又故意指使她。若不是她有求于他,她一定不会就这样屈服的。看丫鬟们早就退了出去,连房门都关上了她走到他身后,用食指轻轻按住他的太阳穴,缓缓揉压着。

    “怎么不说话?”他发问。他喜欢听她的声音。

    “说什么?”云居雁反问,“说你为什么喜欢把我当丫鬟使?”

    “当我的丫鬟不好吗?你按得好,待会儿老爷有赏。”

    “哼!”云居雁故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沈君昊仲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转过身轻轻一拉,已经把她抱入了怀中。他嬉笑着说:“这个小丫鬟脾气还挺大的,正合老爷的胃口让老爷亲一口。”

    “喂!”云居雁急忙抓住了他的脸“被别人听到了,小心去父亲面前告你一状。”她一边说一边欲推开他。没人的时候,她觉得他根本就是一个顽劣的小孩。

    沈君昊固执地不愿放手在她耳边说:“好了,我不闹了,你也别动。就让我抱一会儿。”

    云居雁把头靠在他的胸口,轻轻笑着。她越来越贪恋这样的温存。每天晚上他都会像这样抱一抱她,只是简单的拥抱,却能让她觉得幸福。

    许久,沈君昊开口问:“你想对我说什么?”

    “我想请一个姓朱的道婆进府见我。”

    “道婆?”沈君昊皱眉。他一向不喜欢和尚道士,当然更不喜欢道姑道婆之类的人。“你怎么会相信这些?”他不觉得她是笃信鬼神的

    “我不信,但是很多人信。”

    “你想狎么?我们不是说好了,等我从景州回来再说吗?”沈君昊的声音多了几分严肃与紧张。

    云居雁笑着主动环住他的腰,慢慢解释着:“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值得为了四婶娘的女儿而得罪母亲。而且祖父前天也说了,如果我能自己想到办法……”

    “你真是固执!”沈君昊无奈地感叹。

    “或许。但我真的觉得,年幼的孩子应该留在母亲身边。对小孩来说,无论什么人都比不上自己的母亲。”

    “将来,我们的孩子一定会被你宠坏的。”沈君昊说着,低头亲吻她的发丝。他越来越不明白,以前的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她狠′心又无情,她明明就是心软又善良的。

    云居雁因他那句“我们的孩子”,身体一下子僵住了。她也想有“他们的孩子”,非常想,比前世更想。前世她想要孩子,不过是和吕氏差不多的想法,而现在,她只能单纯地想要属于她和他的孩子,长得像他的孩子。念头闪过,她的胸似堵了一团棉花,眼睛发胀,连鼻头都酸酸的。

    “怎么不继续往下说?”沈君昊催促。

    云居雁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其实具体的我也没想好,我只是想借朱道婆的口,让四婶娘觉得她的女儿命格珍贵,将来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个朱道婆……”

    “我知道,她不过是骗子罢了,我不会被她的花言巧语骗去的。”

    “我是说,这个朱道婆名不见经传的,如何能让人信服?”沈君昊觉得云居雁的计划听起来可行,实际上却并不容易。他哪里知道,云居雁其实是想捧红朱道婆。

    前世的云居雁为了能够怀上身孕,与朱道婆接触过几次。那时候的她多少是相信她的。经历了现代的生活,她已经不那么相信鬼神之说了,不过朱道婆能周旋在京城贵妇之间,不得罪任何人,这也是一桩极厉害的本事。最重要的,她虽然是贪钱的骗徒,却也懂得知恩图报。眼下虽然没几个人知道她,但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能抓住,以后也一定会记得报恩。

    云居雁不想说得这么具体,只是说:“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眼下也只是刚刚听说过这个人。我这次见她,只是让她去净月庵替我祈个愿罢了。”

    “去净月庵祈愿?原来你比我还着急。”沈君昊的劣根性又冒出来了。

    云居雁听到他调侃的语气,这才意识到净月庵是专门求子嗣的。上一世的经历告诉她,朱道婆是净月庵的女执役者,这才脱口而出的。“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她急忙解释。

    “我不会嘲笑你的。其实我也在一天天数着日子,就等着···…”

    “你又开始胡说!”云居雁慌忙打断了他。

    其实虽说守制期间不能同房,但京城的权贵,大多都像他们这般,根本没有分房而睡,那些大胆的,还在府上和小妾饮酒做乐。反正只要不生下孩子,不被人弹劾,皇帝一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原本沈君昊坚决不肯去睡西次间,云居雁还以为他决定继续阴奉阳违,结果他居然比以往更规矩,他们一直只是单纯一起睡觉罢了。

    沈君昊依旧紧紧搂着云居雁不放。他当然知道守制的贵族没有几个人是真正独眠的,毕竟就算不小心怀孕了,避子汤、堕胎药随处都是。他选择等待,因为他不想伤害她,不想损害她的身体,他们还有很长的路,将来她还要为他生儿育女。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私欲害她受苦。

    一夜无话。第二天下去,锦绣带着朱道婆匆匆入府。

    之前,朱道婆听说要见她的人是淮安郡王府的嫡长媳,惊讶之外满心喜悦,心想着云居雁一定是为了子嗣。她觉得自己只要把云居雁奉承好了,一定能渐渐打出自己的名声,银子自然滚滚而来。

    云居雁打量着朱道婆。与她记忆中的一样,朱道婆体型微胖,笑起来慈眉善目的,一脸诚恳,似个好老人。前世的云居雁虽然信她,但并不喜欢她,特别是她左脸的那一粒痦子。

    云居雁并不记得朱道婆是如何成名的。当她听说净月庵求子嗣很灵验的时候,就听说了朱道婆。那时候她没有“淮安郡王府的嫡长媳”的身份,好不容易才得她施法求子。事后她才知道,因为云凌菲曾帮过朱道婆,朱道婆这才愿意帮她求子。那个时候,其实她和云凌菲已经没有往来了。

第355章 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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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一幕幕重现在云雁眼前。她重生快一年了,却依然不知道是谁推她入水,更不知道所有的事情到底缺失了哪个重要环节。她能做的仅仅是一步步往下走。

    朱道婆看到云雁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仅仅是让她在净月庵添香点灯,顿时眉开眼笑,态度愈发的恭敬谦卑,脸上满是殷勤。

    云雁对朱道婆的态度满意地点点头,命丫鬟拿了点心给她,笑着说:“其实我也并不贪心,我的愿望和林夫人一样,能尽快得个女儿就够了。”

    朱道婆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续而小心翼翼地求证:“大奶奶说的可是宰相大人……”

    “是啊,宰相大人已有三个金孙,自然希望有个粉雕玉琢的孙女。这是我前几日听林夫人亲口说的。”云雁轻声陈述着,续而又感叹:“人人都想要儿子,可有的时候,女儿比儿子更贴心,也能减少纷争,说不定哪一天还能飞上枝头。”前世,云雁口中的林夫人在太皇太后过世前去净月庵许了愿,在守制过后怀了女儿,十几年后以林家嫡长女的身份嫁给太子为继室。~

    朱道婆是聪明人,立马想到云雁不可能无缘无故对自己说这话,说的恰巧还是与她有过接触的林夫人。见屋内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她“噗通”一声跪下了,连连说,她受了云雁的恩,若是她有什么吩咐,她一定竭尽全力。

    云雁轻轻笑了笑,只说让她一定要记得为她在菩萨面前添香火,一日都不可断。若是三五日之后,香火钱不够了,可以随时进府找她。朱道婆立马明白·这是让她三五日之后再来。她千恩万谢地别过,高高兴兴地走了。

    当天下午,沈家上下全都知道云雁迫不及待找了净月庵的女执役者。不同于赵氏、吕氏的嘲讽冷笑,薛氏若有所思·吩咐丫鬟青纹:“你找人去净月庵打探一下,看这个朱道婆是什么人。”待青纹走后,她对自己的嬷嬷说:“她不会不知道如今正是守制期间。”

    桂嬷嬷压着声音说:“夫人,大奶奶的床单被子都是大奶奶的丫鬟洗烫,可西次间的,都是凝香院的小丫鬟负责换洗,听说那些床单根本就不似有人睡过的样子。~”

    “他们毕竟新婚·这也不是不能理解。”薛氏嘴上这么说,神情却不由地多了几分轻蔑。

    桂嬷嬷揣摩着主子的意思,小声说:“夫人,其实这是一个好机会。若是他们真闹出了什么事,王爷定然是想瞒下的,到时只要在她的汤药中多加几味……”

    “不要胡说。”薛氏喝止了她,许久却又喃喃:“你不是说,那个管着小厨房的余妈妈·油盐不进吗?”

    桂嬷嬷朝吕氏的院子望了一眼,意思非常明显。薛氏当然知道吕氏恨着她和云雁,也知道吕氏的丫鬟接触过云雁的丫鬟香橼。如果云雁因流产导致不孕·对她来说是一桩天大的好事。不过她也知道,就算沈君昊再荒唐不守规矩,也不可能让妻子在孝期怀孕,所以这事的概率是极低的。而且就算她的运气太好,而云雁的运气太差,真的怀上了不该有的孩子,也要她有办法在凝香院的小厨房下药,同时又能嫁祸吕氏才行。

    桂嬷嬷知道薛氏最怕云雁生下儿子。她相信主子已经心动了,轻声说道:“夫人,就算那个余妈妈小心谨慎·可小厨房的烧火丫鬟,粗使丫鬟······”

    “这事以后再说吧。”薛氏不想给自己一个遥不可及的希望,可转而想起前一天云雁又被沈沧叫去,心中犹如千万只蚂蚁爬来爬去般难受。她越是无法得知沈沧到底说了什么,就越加觉得其中一定有猫腻。更让她担心的,沈君昊一反常态·整日整夜都在房,而沈君儒日日陪着沈沧。她的儿子若想继承王府,就必须扫除这两个障碍。

    云雁叫来朱道婆,暂时不过是想让吕氏对女儿好一些,她哪里能想到薛氏已经想得那么深远,甚至开始计划万一她怀孕了,应该如何对付她。

    关于针线房,一方面沈君昊不想她轻举妄动,另一方面,她也觉得自己应该多收集情报,否则就算薛氏明面上交出了针线房,她也没法掌控。

    经过几天的悄悄打探,云雁知道了针线房的两个管事妈妈,一个姓薛,一个姓李。薛妈妈当然是薛氏从娘家带来的,而李妈妈是沈家的人。据说她之所以没有被薛妈妈彻底架空,因为她的婆婆虽然已经快六十了,但沈沧的衣服都是她做的。这两年来,三人在针线房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可惜因为李妈妈的婆婆眼睛越来越不好使,眼下的平静恐怕很快被打破。

    简单地来说,凭借沈沧的偏袒,云雁只要能找到人代替李妈妈的婆婆,她便能制衡着薛妈妈,以后再慢慢挑她的错。只是她身边的丫鬟、妈妈,只有张铁槐的老婆是唯一一个在针线房做过的,可她偏偏远在阳羡。而且这样一来,势必会是一场持久战。云雁不想自己的精力耗在针线房,唯有釜底抽薪,快刀斩乱麻。可到底应该怎么做,她一时想不到办法,只能悄悄注意着薛妈妈的为人,看看能否从中找到破绽。

    另一方面,苁蓉、赤芍不负她的希望,与吕氏院子中的小丫鬟慢慢熟稔了,瞧见了吕氏的女儿肩膀上有一个花瓣状胎记。云雁得知此事,命香橼与吕氏、赵氏派来与她接触的丫鬟多多亲近。

    又过了两日,沈沧声称因为风寒迟迟不愈,决定去西山养病,沈伦送行,沈君昊、沈君儒随行。出发前的那天早上,沈君昊再次叮嘱云雁,在他回家之前,她必须谨言慎行,没事的话不要离开凝香院,如果薛氏想趁机为难她,她直接找马管事送她去启昌侯府。

    云雁点头应了,当天下午,朱道婆来了。

    忙死了,忙死了,先更,晚上再更Pk。

第356章 焦急

    朱道婆的到来,除了告诉云居雁,上次她离开沈家之后人去净月庵打探过她的情况,另外又说,林夫人过两天会派人去净月庵添香油钱,言下之意似在请示云居雁,她该如何说话。~

    云居雁忽然觉得朱道婆是个挺有意思的人。上次她让她三五天之后再来,结果她不多不少,在第四天的时候来了。她以为她得了消息就会去讨好林夫人,事实上她回了净月庵之后一直未离开。最重要的,薛氏派去打探的人极为小心,而朱道婆居然知道。云居雁怀疑,她让人暗中观察她,恐怕她也是知道的。

    关于林氏一家,如今虽贵为宰相,之后的十几二十年亦十分风光,可最后却因牵扯入太子谋反案,斩的斩,流放的流放。别说沈沧禁止家里的人与重臣结交,就算没有禁令,云居雁也不想与他们有牵扯。因此她只对朱道婆说,上次不过是与她闲谈罢了,她找她只是请她帮着添油点香。

    朱道婆脸有不解,但没有追问,留下了一筐李子,说是净月庵的师太亲手种植的,很快就告辞了。云居雁命玉瑶送她离开,自己对着李子笑了起来。前世,不知从哪一年开始,京中开始流传,吃了净月庵师太种的李子,两年内必定能生儿子。那时候走投无路的她,居然信了这话,花了不少银子,就为买几颗李子。

    回头想想,前世的她不止可怜·更加可悲。这一世,就算她因为生不出儿子而不容于沈家,就算沈君昊背弃了不纳妾的诺言,她也绝不允许自己陷入这么凄凉的境地。

    玉瑶折回房间,就见云居雁似笑非笑地看着箩筐,神情中带着几分嘲讽。“姑娘,这李子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云居雁回神,对着玉瑶笑了笑。

    玉瑶知道主子不爱吃李子,正欲命小丫鬟搬出去·云居雁突然说:“等一下。”她吩咐小丫鬟给薛氏、杨氏等人分别送一些,又说:“剩下的全部搬去东跨院。”此刻的东跨院除了她从永州带来的葡萄酒,还有不少张泰收集来的果酒。为了不落人话柄,说她在守制期间饮酒,她只是把酒存放着,还没品尝。此刻她突然很想试着酿制李子酒

    小丫鬟应声去了,玉瑶这才对云居雁说:“大奶奶,您猜得一点都没错,朱道婆果然问了奴婢您的意思,还给了奴婢五两银子。”她从腰带中拿出了一块银子。

    云居雁没想到朱道婆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上次她也不过给了她一百俩。她让玉瑶把银子收下,又问她:“你有没有把我的话说给她听?”

    “奴婢当然说了。”玉瑶笑着点头,一五一十说:“奴婢告诉她,大奶奶曾得到一个高僧指点,知道在今年或者明年诞下的女娃,命格珍贵,特别是身上有花瓣形胎记的,长大后非富即贵,甚至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因此大奶奶十分想要一个女儿,她一定要好好替大奶奶在菩萨面前祈愿。如果您真的得了女儿·将来一定会好好谢她的。”

    “她听了你的话有什么反应?”

    玉瑶摇摇头,“她没说什么,也没问是什么高僧。奴婢看她似乎并不怎么相信·就按照大奶奶事前交代的,把那个高僧说得有多神就多神。”

    “那你觉得她这次信了吗?”

    玉瑶再次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她看起来像信了,可又像没有全信。”她停顿了一下,忍不住问:“大奶奶,您做这么多事,都为了四夫人和她的姑娘·值得吗?四夫人不会感激您的。”

    云居雁笑了笑·“我没有那么好心。不过是顺带罢了。”如果证明朱道婆不是一个多事的人,除了爱银子·并不是心术不正的人,她想借着朱道婆的口·说一些她不能说的话。

    玉瑶本想说,朱道婆不过是个谄媚的小人,以云居雁的身份,不该和这样的人往来,但想了想她还是忍下了这话。玉瑶虽是云居雁最信任的人,但有些事她无法解释,只能说:“今日我特意没有给她银子。后天你走一遭净月庵,就说是我让你送香油钱过去,再装作不经意地告诉她,高僧说了,今年六月初二一声惊雷之后,至少有两三个月没有雨水。”

    “大奶奶,您怎么知道六月初二一定会打雷?”

    “不过是猜的罢了。”云居雁敷衍,又笑道:“再说你都说了,是高僧说的,准不准都与我们无关。”

    玉瑶将信将疑,但并没多问,只是转而说:“大奶奶,算日子,您的小日子快到了。大爷临走前交代奴婢,让奴婢给您煎药···…”

    “到时再说吧。”云居雁有些不好意思。她没料到沈君昊居然会记得这事,再想想,在太皇太后葬礼期间,无论是参片,还是清凉丸等等,玉瑶身上一应俱全,她在事后才知道,这些都是沈君昊吩咐的。那时候他还似小孩一般,明知道薛氏不会在替他们准备的参片上动手脚,却还是固执地一定要她服用他准备的。忽然间她有些想他,可是他走了不过几个时辰而已。

    云居雁轻轻叹了一口气,命玉瑶退下,又找来了香橼。

    香橼谨慎地低头站在云居雁面前,态度近乎战战兢兢。她向云居雁毛遂自荐,就是不想再过两年被随便配了人,浑浑噩噩过一辈子。没想到她刚到京城就遇上了“属相门”,无法在主子面前表现。好不容易回到沈家,她一向自认为体贴周到,聪明伶俐,结果却发现:论细心,她比不上鞠萍;论周到,她比不上锦绣;论云居雁的信任,她比不上玉瑶;就连年纪最小的灯草,她还有一技傍身·而她,似乎是这么多人之中最默默无闻的。

    云居雁看了看她,没说其他的,只是问:“今日她们可有找你?”

    “回大奶奶,没有。”

    云居雁点点头,吩咐道:“三日后,不管是你去找她们,还是她们来找你,你要让她们相信·你听到我和朱道婆的对话,知道我拜托她替我在菩萨面前求女儿。你能做好这件事吗?”

    “奴婢一定做到。”香橼郑重地点头,难掩的兴奋。这是主子第一次交待她办这样的事,不管怎么桦她都要做得妥妥当当的。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云居雁明白她急于求表现的心,遂问道:“那你来说给我听,这事的重点是什么?”

    香橼悄悄深吸一口气答道:“回大奶奶,重点是一定要让她们觉得,是我不小心说漏嘴的,而事情是千真万确的。”

    “很好。”云居雁点头。看香橼紧张得已经暗暗握紧了双拳,她笑着说:“有些事我都看在眼里。我对其他人也说过·在我身边,最重要的是做好本分以及百分百的忠。”

    “是。”香橼重重点头。

    云居雁深深看了她一眼,命她退下。时至今日,她的嫁妆中,最让人“病垢”的便是身边的四个大丫鬟。除了灯草,其他都差不多到了婚配的年纪,特别是鞠萍,她已经十九了,而灯草原本是她为许氏准备的,许氏比她更需要灯草。可若是重新挑人·忠心又肯干的人太难找,若是从二等丫鬟中培养,苁蓉赤芍等等又太小了。

    晚上·云居雁独自躺在床上,不由地想到了沈君昊。往日她并不觉得临睡前说上几句话有什么特别,可今天他不在了,她却特别想与他说话。她知道他此去景州并无任何危险,可心中还是不由地担心。

    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天没亮她就醒了。虽然已是夏初,但她却觉得冷。今天之前,几乎每晚他都是抱着她睡的。前几天她还抱怨太热·可事实证明·她早已习惯了他的体温。

    点灯看了看时辰,还未到四更·可她却异常清醒。披了衣裳走出房间,她突然记起朱道婆送来的那箱李子。见值夜的玉瑶鞠萍被自己吵醒了·她索性带着她们去了东跨院。

    上午的时候,云居雁突然想到酿李子酒,可真的面对圆滚滚的李子,她完全不知道应该从何着手。看着架子上一桶又一桶又酸又涩的葡萄酒,她只能说:“算了,还是把李子搬回去吧。”她想了想又觉得不甘心,对玉瑶说:“你去洗几颗,我们就当尝尝鲜。”

    几个丫鬟早就看出云居雁因为沈君昊不在,心情不是太好。她们当然不想拂其意,玉瑶高高兴兴地应了,亲自去洗了李子。

    两人为了哄她开心,与她一起把一盘李子全吃了。

    大概是因为活动了一回,云居雁渐渐有了睡意。看时间还早,她决定再去睡一会儿,结果这一睡便睡到了天大亮。虽然给薛氏请安没有迟到,但比往日晚了少许。

    这是云居雁进门后第一次晚到,薛氏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不由地奇怪。在云居雁走后,她急忙命桂嬷嬷去打听。

    其实前两天薛氏已经知道朱道婆为云居雁求女的事。在她看来,云居雁最需要的是生下嫡长子。而她求的居然是女儿,这事让她百思不解,总觉中其中必然有什么重大的原因。

    桂嬷嬷很快回来了。她告诉薛氏,云居雁昨晚半夜起身去了东跨院,不知道干了什么,然后今天早上的时候,正屋有不少吃剩的李子核。

    薛氏一听这话,想起了云居雁昨日送她的李子。她命桂嬷嬷洗了两粒过来,决定亲自尝了尝。对朱道婆来说,净月庵的李子又大又甜,可对薛氏来说,不过是李子,不够甜,酸得让人皱眉。她咬了一口就放下了,转而问桂嬷嬷:“你确定她真的大晚上起床吃这东西?”

    桂嬷嬷肯定地点头,想了想问:“夫人,你觉得会不会是···…”她比了比肚子,暗示云居雁是不是怀孕了。事实上,桂嬷嬷所知的“不少李子核”,多半是玉瑶和鞠萍吃的,云居雁不过吃了一颗而已。

    薛氏明白桂嬷嬷的暗示,轻轻摇头。她知道云居雁前段日子刚来过小日子,不甚确定地说:“若是刚怀上的,不该这么快的。”说着她又瞧了瞧桌上的酸李。俗语说酸儿辣女,若是云居雁怀上了儿子,那她的儿子怎么办?

    薛氏因一盘李子,心中生了疑窦,傍晚云居雁再次来请安的时候,故意留了她吃饭。

    云居雁一整天都在与张锴夫妇及张泰议事,中间又收到了阳羡的来信,得知红泥矿的价格比她预期的高了不少。因此她的心情和精神都不太好。可薛氏留她吃饭,她又不好推辞,只能强打精神与之应酬,吃得也很少。

    大概是“疑人偷斧”的心理,薛氏和桂嬷嬷越看云居雁越觉得可疑。薛氏笑着问道:“你怎么吃这么少?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云居雁摇头称不是,连连说自己这两日一直是这样。她本是无心之语,薛氏却听出了其他意味,急问:“是不是病了?我看还是请大夫给你把把脉吧。”

    云居雁慌忙摇头。上一次她因为来了葵水请大夫把脉,已经弄得沈家人人皆知了,这次她哪敢重蹈覆辙,没病请大夫看病。为免薛氏再问,她匆匆吃了饭,很快便告辞了。

    云居雁一走,薛氏脸上的关切立马隐去了。

    “夫人,我看多半是有了。”桂嬷嬷亦觉得云居雁整个人懒懒的,不爱吃饭,却半夜吃酸李,肯定是怀孕了。想想怀上孩子的时间,她又劝薛氏:“夫人,您不用担心,王爷不会让这个孩子留下的,当务之急,一定要趁机……”

    “现在一切言之尚早。”薛氏沉吟着摇头。她可没忘记上次自己吃的暗亏,而且时至今日她都没明白云居雁为何一定要她收下那对金猪。她转头警告桂嬷嬷:“暂时不要多事,且看她这个月的小日子会不会如期而至。就这么几天,我还等得起。”

    桂嬷嬷知道薛氏一向说一不二,急忙应了。

    两人刚说到这,青纹匆匆进了屋,压低声音说:“夫人,庄子上刚刚派人传话过来,妁桃有了身孕,已经显怀了。”妁桃是沈君昊之前的通房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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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再改错别字。求粉红。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357章 欲动(6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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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嬷嬷一听这话,脸色一下子变了,急急对薛氏解释:“夫人,她们的汤药都是奴婢命人看着她们喝下的…···”

    薛氏没有理她,只是对青纹说:“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之前她明明吩咐庄子上的总管,把她们尽快配人的。

    青纹悄悄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桂嬷嬷,叙述道:“回夫人,陈总管也是昨晚才发现妁桃怀了身孕,他连夜赶来,如今就在外面侯着。他说,妁桃和碧莲去了庄子上,他马上把她们配了两个小厮,两人都是庄子上的长工,年青力壮,长得也不差。碧莲很快就过了门,可妁桃却宁死不从。陈总管以为她只是一时转不过弯,就让她在庄子上干些零活,想着只要她明白她不可能再回大爷身边,自然就会死心,结果……”

    “她的肚子有几个月了?”

    “回夫人,大约四五个月了。听陈总管的意思,若是他没发现,妁桃是想一直瞒着的。她似乎觉得只要把孩子生下来,她就能回府,母凭子贵。”青纹说着,神情染上了几分悲怜。她与妁桃也算有些往来。

    这次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住,她恐怕是活不了了。之前她曾劝过她·沈君昊、沈君儒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但他们的身份,不是她们做丫鬟的能够肖想的。不要说他们本身就对家里的丫鬟无意,就算他们见一个爱一个,她们也别想先于嫡妻生下孩子。这是沈沧明明白白交代薛氏的,薛氏绝不敢不从。

    薛氏听着青纹的话,冷冷一笑,又问:“这事除了陈总管,还有谁知道?”

    青纹摇头·“陈总管不敢张扬,如今已经把妁桃关了起来,命他的老婆看守着。”

    “夫人,这事决不能让王爷知道,否则王爷一定会怪责您的。”

    “先不忙。”薛氏摇头,吩咐青纹:“你去告诉陈总管,暂时就当不知道这事,他也从来没找过你。至于那个丫鬟,先把她关着,不要少了她吃喝·对她的态度恭敬些,但别让她知道是我的意思。”

    青纹应声而去,桂嬷嬷忍不住问:“夫人,您的意思,难道……可王爷和世子爷这边……”

    薛氏笑了笑,淡淡地说:“以前他没成亲,我要尽母亲的职责,如今他成了亲,他屋里的事,怎么能再由我这个继母管着。”以后事情阄将开来·她最多去沈沧面前认个错,再对着沈伦掉几颗眼泪,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桂嬷嬷顷刻间明白了·薛氏这是在等,等着确认云居雁是否怀孕。此刻她大概是希望云居雁已经怀了身孕。到时妁桃进府闹一闹,不管云居雁是否会气得流产,薛氏都会让她流产,甚至以后都生不了孩子。在薛氏想来,云居雁自己没了孩子,当然容不得丫鬟先她生下长子。到时沈君昊失去的就是两个儿子,而沈沧一下子没了两个曾孙。人有时候很奇怪。明知道不该有·但失去了总会惋惜。沈沧和沈君昊就算表面不会怎么样·但心底肯定是怪责云居雁的。

    桂嬷嬷心中虽觉得这个一石二鸟之计对薛氏最有利,但还是忍不住提醒她:“夫人·妁桃的孩子,可能有问题。”她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据奴婢所知,过年之后大爷就没让她们伺候过,如今是五月初……”

    “他屋子里事,他不说,你我怎么知道?”薛氏反诘了一句,神情又马上变得凝重了。她不在乎妁桃怀的是不是沈君昊的孩子,但如果她的孩子是在府中怀上的,她要知道经手人是谁,是谁这么大胆,敢做出这等苟且之事。她低头吩咐了桂嬷嬷几句。

    云居雁完全不知道玉衡院的变故。她的注意力一直在针线房。她已经送信去阳羡,让张铁槐夫妇尽快回来,阳羡的收尾工作全权由如意两夫妻负责。

    为免薛氏发现她的意图,她不敢明着打听薛妈妈的事,因此进展十分缓慢。最让她烦躁的,即便张铁槐的老婆回来了,将来有人能够帮她管着针线房,可她一时想不到办法让薛氏把针线房交给她。为了向沈君昊证明她可以独立,她不是他的负累,她一定要在他回来之前解决问题,她最多只有半个月时间。

    几个丫鬟全都发现主子的情绪十分糟糕。为了哄她开心,玉瑶特意去花园摘了鲜花,鞠萍和余妈妈在厨房做了甜品,就连一向不多话的锦绣也在云居雁跟前说了两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芷兰、芷沫虽是一等大丫鬟,但自从到了凝香院,一直没有近身服侍云居雁和沈君昊的机会。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们已经看明白了,只要不向沈君昊献殷勤,他只当她们不存在,绝不会为难她们,而云居雁只要丫鬟们做好分内的事。她们从不曾见过玉瑶等人如此这般小心翼翼地讨好主子。

    “你说,会不会是大奶奶有了身子?”芷兰悄声问芷沫。

    芷沫摇摇头,只说不知。她们虽然很少进屋服侍,但有眼睛的都能看到,沈君昊对云居雁十分亲近。他们又是少年夫妻,正如胶似漆,怀孕是十分正常的。不过眼下正是守制期间,如果怀孕,到底是太皇太后过世前怀上的,还是过世后怀上的,这是一个极重要的问题。

    芷兰见芷沫不说话,远远朝正屋望去,就见灯草捧了一个碟子,正说着什么,云居雁摇摇头,把碟子推开了,鞠萍立马奉上了一个茶盅。“大奶奶看起来没有胃口,我还是去厨房吩咐一声,命他们把午膳做得清淡些。”芷兰交代了一声,匆匆往院门走去。

    芷沫看着她的身影远去,看着她与守门的婆子交代几句,走出了院门,她转身朝后罩房望去。如果云居雁怀孕了,就势必得安排通房丫鬟。云居雁带来的两个二等丫鬟,她也算与她们熟识。她知道名叫桂枝的丫鬟,是个心思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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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误导(7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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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玉瑶刚吃完早饭,就被赤芍和苁蓉拉去了角落。“你们怎么了?慌慌张张的。”玉瑶轻声责备。

    “玉瑶姐姐,大奶奶是不是有了孩子?”

    玉瑶被赤芍的话吓了一大跳。虽然她们也希望主子能尽快生下小公子,可哪里有这么快的,再说现在也不是时候。她正色教训她们:“小孩子家的,这些话可不是你们能问的。

    “可是我们刚刚遇到三夫人房里的小丫鬟,这是她说的。”苁蓉在一旁补充。

    赤芍重重地点点头,对着玉瑶说:“我们原本也骂她胡说,可其他人也是这么说的。”

    “玉瑶姐姐,这是真的吗?以后我们应该怎么和人说?”苁蓉眼巴巴望着玉瑶。

    玉瑶一下子懵了。她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阴谋,又或者云居雁真的怀孕了,只是她们没看出来,被别人发现了。不过不管这么样,如今时间太短,就算真的怀孕了,大夫也诊不出脉,再说小孩子很小气的,头三个月不能对外人说,因此她吩咐赤芍、苁蓉对外一律否认这件事,她自己则去找云居雁汇报。

    云居雁听到她的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和沈君昊还没圆房,怎么可能怀孕。锦绣深知这点,提醒道:“大奶奶·这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

    玉瑶点头,“不然不会无缘无故传出这话,而且仅仅是一夜间,全府就都知道了。”

    “可是这没有道理啊?过两天我的小日子来了,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云居雁觉得薛氏不会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可是她又怕薛氏正计划着什么。

    沈君昊临走前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小心,万不得已直接舍了面子,躲去启昌侯府。她相信沈君昊一定比她更了解薛氏·遂吩咐玉瑶和锦绣:“从今日开始,我的饭菜由余妈妈在小厨房准备。对外,若是别人没问,你们就什么都别说,若是有人说起,你们一定要一力否定这件事。”她知道有些药会让女人看着像小产,实际造成永远不能怀孕。上次于翩翩用的就是这种药。她虽然觉得自己可能不孕,但必须防着薛氏制造她流产的假象。

    傍晚,云居雁去给薛氏请安的时候,谎称自己每到春末夏初的时候就会喉咙不舒服·所以想用自己的小厨房熬些粥,这几天就不需要大厨房准备饭菜了。

    薛氏一听这话自然是百般关心,急着要让桂嬷嬷去请大夫。云居雁原本想顺了她的意,请大夫证明自己没有怀孕。可转念想想,若是大夫已经被薛氏收买了,反而会证明她怀孕了。因此她急忙拒绝了薛氏的提议,只说她在家里的时候就请人开了药方,只要按方子抓药就行了。

    薛氏见云居雁百般阻挠,怎么都不愿请大夫,愈加觉得她一定是知道自己怀孕了·一心想瞒着是在等沈君昊回来商议对策。她点头答应了云居雁的要求,心中已经有了进一步的计划。不过她一向信奉“谨慎为上”的原则,一定要等有了确实证据才会行事。

    云居雁既然对薛氏说了自己要“按方子抓药”·只能命人去药铺象征性抓了几贴药。她怕薛氏会派人去药铺打听,不敢胡乱配药,唯有抓一些生津止渴的清凉温补药材。

    薛氏果然在一个时辰后就知道了她的药方。她见云居雁买的虽不是保胎药,却都是对女人有好处的,更加觉得她一定是怀孕了。

    薛氏坚信云居雁的孩子一定是在守制期间怀上的,但保不准沈沧会因为这是第一个曾孙,对外谎称是在新婚之夜怀上的,到时她不止不能跳出来说真相·反而要恭喜云居雁是有福之人·才能在第一晚就怀孕。~她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沈沧不在府上对她来说是难能可贵的机会,她决不能错过。

    因为这件事的打岔·云居雁只能放慢了针线房那边的布置。之后的两天,她让苁蓉和赤芍偷偷接触了李妈妈婆媳·自己则像沈君昊叮嘱的,深居简出,除了去向薛氏请安,基本哪里都不去。

    与此同时,香橼分别见过了杨氏和赵氏的丫鬟,不着痕迹地告诉了她们,云居雁托朱道婆求女儿的事。而玉瑶从净月庵回来后告诉云居雁,朱道婆果真有模有样地替她在菩萨面前许了愿,同时朱道婆也明白了,云居雁虽然把林夫人的情况说给她听,但并不希望自己和林夫人有任何牵扯。

    很快,沈家几乎人人都相信云居雁怀了身孕,而她想要一个女儿。薛氏、吕氏等等都很好奇为何她放弃能够帮她巩固身份的儿子,却要一个没什么大用处的女儿。她们都想打听,可云居雁的对怀孕的事一力否认,根本打听不出任何事。

    云居雁看众人的好奇心已经被压抑到了顶点,这才叫来香橼,对她说:“这一两天,她们再来问你我为什么想要女儿,你问她们讨两百两银子,然后告诉她们,凡是在今年或者明年生下的女儿,一定要好生娇养着,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她们再问,你就说,净月庵中,还有其他的贵夫人也在求女儿,最好还要身上有胎记的。”

    香橼被云居雁一开口就是两百两银子吓到了,又觉得这番说辞太过笼统,甚至是匪夷所思。不过她记得云居雁说过,她要的是丫鬟的忠心与会办事,因此她不敢多问,只能点头退下。

    云居雁知道香橼的怀疑,不过她相信吕氏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就算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期望,她一定会好生宠着女儿。在云居雁看来,这一切都是过度膨胀的**造成的。严格说来,薛氏也是如此。

    她明知道有沈君昊、沈君儒的存在,他的儿子想继承王府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可她还是在步步为营地算计着,甚至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程度。在她心中,或许根本就是沈君昊、沈君儒抢了原本属于她儿子的东西。

    可反过来想想,谁没有**呢?就算是和尚、尼姑,也有普度众生,早登极乐的愿望。而且人在某种意义上都是自私贪婪的。就拿她自己来说,当初她只是想在沈君昊身边,她觉得只要远远看着他就够了,可慢慢的,她变得贪心,她想要的越来越多,她甚至要求他不能纳妾。

    每次想到沈君昊,她的心中就有一种奇怪的感受,不仅仅是思念。她早就知道,他根本不是现代的那人,她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什么,可她一直在数着日子等他回来。他不在的这几天,她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不对劲,就连饭菜都变得淡而无味。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有很多事要做,她知道自己若想一直站在他身边,仅凭“喜欢”二字是不够的。

    又过了一天,香橼拿了两百两银子来见云居雁,并告诉她,这是赵氏的丫鬟拿给她的,而她已经把那些话说给她听了。对方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云居雁点点头,问她继续:“只有她来找你吗?”她总觉得杨氏的安静太过诡异了。

    香橼摇头道:“二夫人的丫鬟也找奴婢问过,不过并没有拿银子给奴婢。”

    云居雁心中奇怪,猜不透杨氏在打什么算盘。不过吕氏一向与杨氏没有太多的往来,因此对整件事的影响不大,云居雁暂时只能放下对杨氏的揣测。

    当天下午,原本不当值的锦绣匆匆来找云居雁。云居雁被她神情中的严肃吓了一大跳,急问:“发生了什么事?”

    “大奶奶,张泰刚刚得知了一件事。”她压低声音说:“他听说,上午的时候,薛妈妈的男人在小酒馆与人打了一架,被官府抓去了。”

    “薛妈妈赶去没有?”

    “奴婢已经让苁蓉去针线房打探了。如果薛妈妈得了信就已经赶去,这会儿可能去见夫人了……”

    “那倒未必。”云居雁轻轻摇头。她知道薛氏对手下的管理很严厉,若这件事真的是薛妈妈男人有错在先,她怕自己丢了差事,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未必敢惊动薛氏。

    锦绣知道云居雁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把薛妈妈从针线房拔除。她补充道:“张泰这会儿已经去衙门打听了,估计晚一些就能确切知道是什么事。听酒楼的人说,好似为了一个卖唱的女子。”

    关于薛妈妈的男人,云居雁之前就听过一些传闻,不过只是说他喜欢听个小曲,并没有喝酒闹事,与女人牵扯不清的记录。

    云居雁正想着应该如何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苁蓉从针线房回来,告诉她薛妈妈在上午的时候就走了,一直没有回去。云居雁赞了她一句,命她和赤芍注意着凝香院那边,又让锦绣去找李妈妈婆媳,吩咐了她几句。

    云居雁知道,若她想在沈君昊回来之前一举拿下针线房,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太皇太后的葬礼让她太过劳累,还是她为了提神,在葬礼期间吃了太多参片,她的小日子不止迟了,时至今日依然毫无动静。

    虽然一时没办法证明自己没有怀孕,但她想着薛氏总不可能明目张胆给她灌药,她吩咐玉瑶:“你去把马管事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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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突发(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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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管事是沈君昊留下听候云居雁吩咐的。~他是史家的陪嫁,在沈家二十年了,对京城也比较熟悉。云居雁本想问问他薛妈妈男人的情况,以备不时之需。不过马管事还来不及见到云居雁,云居雁就被薛氏叫去了。

    云居雁成亲的一个多月间,薛氏很少主动唤云居雁过去,这一次派了心腹丫鬟青纹请她,云居雁不由地生出几分警惕。

    跨入玉衡院,看到平日在廊下玩耍的小丫鬟一个都不见,云居雁心中更是诧异,偷偷暗示玉瑶见机行事。

    正屋门口,玉瑶被青纹拦下。云居雁独自跨入屋子,就见薛氏一个人坐着,四周并没有伺候的丫鬟。屋子的中央跪着一个清瘦的丫鬟,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

    “母亲。”云居雁上前行礼,低头间看到丫鬟的腰围较粗,似乎怀着孩子。她的心重重一沉,随即努力告诉自己,一定要相信沈君昊。

    不同于往日的笑脸相迎,薛氏轻轻拢着眉头,一脸自责地看了云居雁一眼。

    她不及说话,地上的丫鬟突然跪着上前,趴在云居雁脚边,哭着说:“大奶奶饶命,大奶奶……”

    “闭嘴!”薛氏一声呵斥,脸有怒色。云居雁这才看到丫鬟白净的脸上带着清晰的五指印,眼中满是泪水,泪水中带着几分怯弱与讨好。她太熟悉这种神态了。一年前云梦双也是这样看着云辅的。

    “母亲·这是?”云居雁假装不知,心中却明白,这事恐怕和沈君昊脱不了关系。信与不信,她不知道如何抉择。再看丫鬟的肚子,恐怕已经不止三个月了,这就是说,这是他们成亲之前的事,她连介意的资格都没有。可另一方面,他曾明明白白对她说·除了她,不会有人生下他的孩子,那现在算什么?她忽然有一种被他背叛的感觉。

    薛氏看着云居雁假装无事,眼中却蒙上了一层雾气。她的嘴角逸出一丝冷笑。知道云居雁的小日子迟迟未至,平日又一副防着所有人的样子,她确信她怀孕了。眼下这一出她已经计划了很多天。沈沧和沈君昊都不在,这是上天给她的机会。

    “居雁,你身子不舒服,我本来不想叫你过来的。”薛氏说着,叹了一口气。

    跪在地上的丫鬟身体瑟瑟发抖。“夫人·奴婢愿意一死,但奴婢怀的是大爷的长子。”

    云居雁咬紧牙关才听完了这句话。她知道薛氏是故意的,但是如果未出世的孩子真是沈君昊的,她应该怎么办?孩子或许是无辜的,但是他呢?她努力命自己冷静,可脑子中却一片“嗡嗡”声,根本无法思考。

    薛氏和妁桃都清清楚楚看到了云居雁的异样。妁桃见薛氏没有喝止自己,转而对云居雁说:“大奶奶,您大慈大悲,奴婢愿意为您做牛做马·请您看在大爷的面子上,饶了奴婢肚子里的孩子。”

    直至妁桃说完,薛氏才怒喝她住嘴·命桂嬷嬷把人带出去,暂时关在耳房。

    妁桃看到云居雁一句话都不说,眼中已经含了泪,却只是强忍着,而薛氏除了让人打了她一巴掌,根本没有动怒,心中的希望又火热了几分。她觉得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便是被选为沈君昊的侍寝丫鬟。很早的时候,当她第一次看到他·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只会喜欢他一个。即便他从来没有正眼看她·她还是喜欢他。

    如今她早就是他的人了,她怎么可能再嫁给别人·服侍那些粗鄙的男人。无论用什么手段,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留在他身边。她不要名分,她什么都不要,她只要留在能看到他的地方,哪怕她永远只是他发泄的工具,她也不在乎。

    想到沈君昊漂亮的眉眼,想到他看书时的专注,与其他公子谈笑时的从容,她用力挣扎,使劲推搡着桂嬷嬷。

    桂嬷嬷朝薛氏看了一眼,轻轻一松手。妁桃三步并作两步扑向云居雁。

    云居雁被她吓了一大跳,跌坐在椅子上,低头就看到妁桃已经跪在自己脚边,紧紧扯着她的裙摆。

    “大奶奶,请您留下奴婢,这是大爷的骨肉,是沈家的孩子……”

    “你们没听到我的话吗?”薛氏厉声责骂桂嬷嬷,气急败坏地命令:“把她的嘴给我堵上!”她以为妁桃会撞上云居雁,结果却只是跪在地上哀求。

    桂嬷嬷得到指示,急忙上前掏出一块白绫就往妁桃嘴里塞去。妁桃挣扎着,满脸泪痕,眼睛死死盯着云居雁。她的头发乱了衣襟也散开了,她的肚子微微凸起,剧烈扭动着身体。

    云居雁虽神思恍惚,心乱如麻,但她听得分明,妁桃除了第一句“愿意一死”之外,她口口声声都在说,她想留下,她要留下。她只是想凭借孩子留在沈家,确切地说,她想凭借孩子留在沈君昊身边。云居雁心中更是烦乱。

    我或许生不出孩子,而他需要儿子……我在想什么!云居雁急忙抑下自己的想法,右手却不自觉地抚住了小腹。

    薛氏看着她的动作,微微扯了扯嘴角,随即说道:“居雁,今日的事,其实我应该向你道歉的。”她态度诚挚。

    云居雁急忙起身,连连摇头。她强迫自己专注地面对薛氏,可脑海中却满是妁桃微微隆起的肚子,随即她才想起,她根本不知道那个丫鬟是谁。“母亲,她是府里的丫鬟吗?”她轻声问着。

    薛氏没有命云居雁坐下。她叹了一口气答道:“她们原本是你祖父命我放在君昊屋里的丫鬟。你们成亲之前,我已经送她们离开了,没想到她却已经怀了孩子。说起来是我的疏忽,本来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的。”她的语气带着无限的自责,随即用商量的口吻说:“这事其实我不该找你的,可她已经有四五个月的身孕了,说起来是沈第一个长孙,是你们第一个孩子。”说到这,她话锋一转,诚恳地说:“当然,我可以现在就把她交给你处置。你们还年轻,原本也不用急在一时,我只是想着,这么大的孩子,若是打下来,肯定已经是成型了,以后若是让君昊知道了……她不过是个低贱的丫鬟,有些事不值得……”言下之意沈君昊会因此怪责云居雁。

    云居雁知道,薛氏的话看似劝解,句句都在刺激她。

    更重要的,她要她做决定,而这个决定怎么都是错的。“母亲,这事……”云居雁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抿嘴不语。她要回去好好想一想。她需要说服自己相信沈君昊,她不想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做出错误的决定,中了薛氏的圈套。

    “居雁。”薛氏上前,轻轻拉住云居雁的手,把她拉至窗边的炕上坐下,柔声说:“有些话我本不该说的,但是······”她又叹了一口气。

    “母亲,我知道您是为了我。我经验浅,请您但说无妨。”她低头说着。被窗边的凉风一吹,她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以她了解的薛氏,绝不会为了给她添堵,让她不高兴,就惹出这么多事。她相信她一定有什么具体的目的。

    她有什么目的?

    云居雁问着自己,抬头朝薛氏看去。

    薛氏轻轻拍了她的手背,这才说道:“你刚进门,可能还不知道,你祖父的要求一向极高,这四五年来,君昊屋里只有这两个丫鬟。”她在告诉云居雁,沈君昊对她们的感情很不一般。

    云居雁点点头,没有说话。上一次,沈君昊对她说起这两个丫鬟的时候,似乎就只是两个丫鬟而已,而且沈君昊很肯定地说,她们早就被送走了,已经嫁人了。以她了解的沈君昊,他太过骄傲,不屑为了丫鬟撒谎。相比薛氏的虚情假意,她应该相信他才是。

    想着这点,云居雁纷乱的心渐渐安静了。进屋后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一一掠过她的脑海。薛氏,妁桃,桂嬷嬷,她们都有各自的目的,所以她首要做的是想想她们的目的,再分析整件事,而不是一味的伤心,怀疑。

    薛氏一直在注意着云居雁的表情变化。看到她不似一开始那么慌乱了,她接着说道:“她不过是个低贱的丫鬟,是个玩物,你全然不必在意的,关键还要看君昊是怎么想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母亲,恕媳妇愚笨。”

    “你呀,怎么就转不过弯。”薛氏再次叹气,压低声音劝道:“你要这么想,你善待了她,君昊是看在眼里的,自然对你多一分尊重。此刻还不知道她肚子里的是男是女,你担心什么?再说以后的事不都全凭你一句话吗?”

    “母亲是要我把她带回去?”云居雁试探性问。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薛氏没有点头,只是说:“如果你不想看到她,可以把她留在我这,等君昊回来再说。或者我们就当没这个人,我会处置得妥妥当当……不过我是怕纸包不住火,若是以后被他知道这事,恐怕···…反正不管怎么样,端看你怎么选择吧,我尊重你的决定。”

第360章 蛛丝马迹(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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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居雁不清楚薛氏的意图,当然不愿意带一个烫手山芋回凝香院。她紧抿嘴唇,低头不语。薛氏没再强逼,只是再次暗示她,妁桃跟了沈君昊很多年,没有情也有份,她应该大度一些,才能笼络住丈夫的心。

    云居雁走出房间,玉瑶在廊下侯着,脸带愤慨。她的身旁,青纹盈盈而站立,见云居雁出来,急忙上前行礼。待走出玉衡院,玉瑶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问:“大奶奶,被桂嬷嬷带出去那人······”

    云居雁打断了她,反问:“青纹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那个妁桃不满十五就伺候大爷,已经有三四年时间了。”玉瑶愤愤地说着。原本她不想说这些话让主子添堵的,但她实在太生气了。在她眼中,分明是沈家欺人太甚,否则怎么嫡妻未进门,就让丫鬟怀上身孕,这不止是欺负云居雁,更是当众打了云家的脸面。还有沈君昊也是,若是他真的那么喜欢那个妁桃,藏着掖着都要给她一个名分干嘛不明说?倒还落个光明磊落的名声,如今让妁桃怀着身孕回来是什么意思?逼着主子给她一个名分吗?

    虽然青纹明里暗里都在暗示沈君昊就是故意想逼云居雁给名分,但玉瑶再怎么生气也不敢对主子说这话·只是低声劝道:“大奶奶,您可不能一时心软。~

    “我知道。”云居雁点头,转而又问:“青纹还对你说了什么?”

    玉瑶终于发现了云居雁异乎寻常的冷静。“大奶奶,您是不是说……那个妁桃是假的?”

    “我不知道。”云居雁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如果妁桃怀的不是沈君昊的孩子,事情就更大了;可万一真是……云居雁急忙掐灭了这个念头,她努力告诉自己,就算是,那也是他们成亲前的事·她必须冷静面对。

    玉瑶看云居雁不再说话,只能在她身后说:“青纹的意思,大奶奶千万不能让那个孩子落地,至于妁桃,等过段时间,看大爷的意思再说。”

    “所以还是要我把她带回凝香院?”云居雁喃喃自语,“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她百思不得其解。眼见着凝香院已经近在眼前,她交代了玉瑶几句,这才走进了院门。~

    正屋的廊下,锦绣正等着·连平日不出小厨房的余妈妈也在侯着。灯草年纪小,没看清云居雁的脸色,上前脆生生地说:“大奶奶,天色晚了,马管事先走了,他说明日再向您请安。”

    云居雁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入了房间,当着众人的面“嘭”一声关上了房门,把所有人都关在了门外,随即屋内传来了茶具碎裂的声音。

    玉瑶在廊下遣散了丫鬟们·让余妈妈回了小厨房,又让灯草找来了鞠萍和香橼。她就在廊下把玉衡院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下。鞠萍、香橼都十分惊讶。鞠萍性子柔顺,香橼又刚来没多久·两人没说什么,只有锦绣追问了一句:“你确定是四五个月的身孕?”其余几人不解她为什么这么问,玉瑶只能回答,青纹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入夜,玉瑶在众目睽睽下把云居雁的晚膳原封不动退了出来,整个凝香院的气氛更加沉重了,平日在廊下嬉闹的小丫鬟们早早躲了起来,就连芷兰芷沫也领了玉瑶的情·一早回了自己的屋子。

    酉末·余妈妈熬了一碗粥,亲自送到了云居雁面前。云居雁想到她之前就在廊下等她·遂问道:“余妈妈,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大奶奶·奴婢本来不该烦您的,但有一件事,奴婢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

    “怎么了?”云居雁坐直了身体。她的怒火不过是做给院子里的其他人看的,因为生气才是她该有的反应。

    从下午到晚上,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她应该相信沈君昊,即便妁桃的孩子真是他的,他也肯定是不知情的。不过她确实很烦躁,因为想不明白薛氏的意图。不明白薛氏的意图,她就没有应对之策。

    许氏让余妈妈当了云居雁的陪嫁妈妈,一来她很会熬汤煎药,二来她生过几个孩子,以前还跟稳婆学过接生,在女人的事情上比较有经验,最重要的,她是老实不多话的人。

    余妈妈见云居雁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神情也很平和,这才说道:“大奶奶,这两天,桂枝染了风寒,奴婢闲着的时候就替她煎药,再加上大奶奶的药,两个炉子放一起。奴婢那边有个烧火的小丫鬟,大约六七岁的模样,她问奴婢哪一壶药才是大奶奶的。本来这是很平常的一句闲话,可奴婢看她很小心地看着药壶,觉得有些奇怪,又想起平日她特别的伶俐,就多留了一个心眼。今天大奶奶去了玉衡院,她对奴婢说,她拿药渣去埋在花园内。奴婢许了,但让赤芍偷偷跟着,结果她拿着药渣去见夫人身边的桂嬷嬷了。”

    云居雁听着,忽然笑了起来。她利用苁蓉赤芍年纪小,容易打探消息,结果薛氏也和她一样。之前她一直在找,留在院子中的丫鬟、婆子,哪个才是薛氏的眼线。她一点都没想到,薛氏用的居然是六七岁的小丫鬟。转念想想余妈妈的话,她问道:“除了我的药,她有没有对其他东西特别感兴趣?”

    “回大奶奶,这倒没有,不过平日她和奴婢特别亲近,也很会讨巧卖乖,和院子里的丫鬟都很熟稔。”余妈妈说着,表情慢慢变得严肃了。以前她只当她活泼开朗,如今这么一说,她倒像是刻意打探消息。“大奶奶,以后奴婢会注意些的,或者索性找个错处······”

    “不用了。”云居雁笑着摇头,夸余妈妈做得很好,要她像往日一般,暂时什么都不要表露,只不过要对饭食特意注意。

    余妈妈走后,云居雁忽然有了一个看似荒诞的想法,她觉得薛氏可能误会她真的怀孕了。她不敢确信,因为除了小日子迟了,她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像怀孕了。

    夜晚,云居雁已经睡下了,锦绣拿着灯盏,独自敲开了她的房门。

第361章 难以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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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时候,锦绣已经把自己见李妈妈婆媳的情形告之云雁了,她没有半夜敲门的理由。因此云雁坐在床上,见锦绣站在自己面前,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心中十分诧异。“如果我记得没错,今日不该是你值夜的。”她陈述着。因为锦绣已经成亲,很少安排她值夜。

    锦绣把手中的烛台放在桌上,咬了咬牙,低声说:“大奶奶,奴婢特意与玉瑶换了班······奴婢……”她深吸一口气,吞吞吐吐地说:“那个,妁桃肚子里的孩子,应该不是大爷的。”

    云雁疑惑地眨眨眼睛。她看到锦绣虽是欲言又止的表情,但语气十分肯定。“你怎么知道的?”她好奇。

    “这······”锦绣的表情更是尴尬。停顿了片刻,她屈膝跪下,头垂得低低的。她不该多事的,原本她打算不对任何人提起这些事的。可今天妁桃明显有不良目的,她就算一定会受责罚,还是不得不说:“奴婢听说,自从大爷最后一次从永州回京后,便没有要丫鬟s寝。~”她说得艰难。若不是知道了这事,让她更加怀疑沈君昊訇对劲,她上次绝不会去找云平昭,告诉他沈君昊和云雁迟迟没房。

    云雁听到锦绣然说出这话,惊讶得不知作何反应,只能愣愣地命锦绣起身。

    “大奶奶,奴婢知道您和大爷一直没有…···没有······,所以悄悄去套了长顺的话。据长顺说,大爷原本就不是很喜欢屋里的两个丫鬟。”她觉得这么形容有些不妥,又修正道:“大爷一直不喜欢家里的丫鬟。”她想想,还是不妥,又说:“大爷一向不喜欢和女人亲近。”虽然这话还是不贴切,但长顺差不多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那时她差点以为沈君昊根本不喜欢女人。

    云雁听着这话,脸上一阵发烧。她根本不知道锦绣会注意到她和沈君昊没圆房的事。她不想讨论这么尴尬的话题,但还是忍不住说:“他从永州回京,差不多有五六个月了吧。”

    锦绣明白她的言下之意答道:“长顺说,大爷回京之后,看什么都不顺眼,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妁桃就是因为给大爷倒了一杯茶,好像是茶水太烫了,第二天大爷就请王爷把她和另一个丫鬟一起送走了。”

    云雁记得,沈君昊对她说两个丫鬟一早被送走的事都是薛氏安排的,完全没提是他的意思。之前在玉衡院,薛氏的言下之意,沈君昊是不想送她们走的。按常理,这样的丫鬟,与主子多少有些情分。薛氏的话肯定与事实有出入,但也难保长顺说的就是百分百的真话。况且她很清楚,私底下的沈君昊压根不是柳下惠有时候{gl更像轻浮的等徒浪子。{

    一想到往日的种种,云雁只觉得蚊帐内又闷又热。-她下床走到桌前,喝了一杯凉水又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站在窗边,她用手指捂住了发烫的脸颊。她知道,她虽嘴上埋怨他,但心底是喜欢他的亲近的。如今,他虽然才离开几天,但她很想念他。

    翩翩的烛火下,锦绣看不清云雁的表情,摸不清她的思绪。她希望主子能过得幸福,因此很早就想劝诫他们找大夫把脉,却又一直说不出口。今日好不容易开了头她硬着头皮说:“大奶奶,虽然长顺说大爷只是心情不好,但有些事还是应该看大夫的······”

    “你不用说了!”云雁急忙打断了她,“反正你不用担心这事。”她说得又急又快,似掩饰般追问:“你确信长顺的那些话不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锦绣点头道:“长顺与张泰熟识,这些事又是我分了好几次一点一滴问的,想来他并没察觉什么。”她怕云雁不放心,又补充说明:“其实长顺更多只是在私下抱怨罢了,他因为自小跟着大爷,心还是向着大爷的。”

    突然间,云雁很想知道有关沈君昊的一切,可是她又不好意思追问锦绣长顺还说过什么。沉默许久,她才开口说道:“如果长顺说的是真的,那么妁桃的肚子是哪里来的?她不可能不知道只要等他回来,她唯有死路一条。”

    “大奶奶,妁桃心知肚明,或许她根本没打算生下孩旧MB或者她想孤注一掷。无论怎么样,如今大爷不在,您一定要小心。{如您给舅太太写封信,让她接您去住几天?”

    云雁轻轻摇头,没有接话。每个人做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孤注一掷也好,筹谋多时也罢,一切总有一个根源。妁桃想留在沈君昊身边,薛氏想让儿子成为沈家的继承人,她们凑在一起想做什么事?薛氏知道妁桃的孩子可能不是沈君昊的吗?

    云雁静静思量着。从余妈妈的话中,她几乎可以肯定,薛氏想在她的汤药中做手脚。而妁桃的出现明显是在刺激她。

    “或许我可以将计就计。”云雁站在窗前自言自语。但是她如果真要这么做,就必须有熟悉沈家,在京城有人脉的人帮忙。她第一个想到的是马管事。

    虽然沈君昊临走前说过,她有什么事可以尽量吩咐他去办,但云雁知道,她让马管事做什么,他一定会原原本本告诉沈君昊。这样一来,他会觉得她狠毒吗?云雁很矛盾。她希望沈君昊看到自己的坚强独立,可另一方面,她又希望他只看到自己美好的一面。

    第二天上午,云雁刚吃完早饭,玉瑶就告诉她,马管事已经在外面侯着了。

    一盏茶之后,马管事恭敬地站在云雁面前。上一次,沈君昊把自己的私产交给云雁处置,已经让他很惊讶了。这次,沈君昊临走前再三叮嘱他,他除了听她的吩咐,更重要的是保证她的安全。面对沈君昊这样的郑重其事,马管事知道,即便自己面对的只蒯@MB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他也不能有丝毫的不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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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介绍:
枉死后的反穿越,她在现代文明中学会了独立与坚强。重生回最初的自己,她尝试用不同的眼光审视周遭的一切。雁有仁心,更有情义。她的回归只为了——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雁回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雁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雁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