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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裙子     雁回txt下载     雁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96章 分歧(打赏加更7)

    沈君昊最担心的就是陆航的那支玉箫。幕后之人能收买薛氏最信任的丫鬟青纹,谁能保证枫临苑就没有他的棋子?其实有时候他也挺奇怪的。那人想方设法、不择手段对付他们,却又并不痛下杀手。虽说他的身边有沈沧派遣的人,但百密必有一疏,事实上他却从未有性命之忧。云居雁犹是,几次的事看似凶险,其实目的都不是取她性命。

    沈君昊一边思量,一边往凝香院而去。才走到门口,就见枫临苑的几个婆子在盘问小丫鬟。众人见到他,纷纷行礼。他故意黑着脸往内走。

    自上一次云居雁假流产之后,院子内的丫鬟、婆子早已做了整顿,能进入第二进院子的除了故意被留下的秋兰,其他都是云居雁的陪嫁,而前面一进院子虽有不少沈家的下人,但那里只有沈君昊的一间不常用的书房,剩余的屋子大多空置着。

    走到正屋的廊下,看到鞠萍正与一个眼生的婆子说话,沈君昊不悦地说:“即便是祖父让你们来找人,祖父应该没让你们这么多人来打扰大奶奶休息吧?”

    “大爷恕罪。”婆子诚惶诚恐地道歉。看沈君昊阴沉着脸,不敢再与鞠萍多说什么,很快就带了人离开。

    沈君昊入了屋,见云居雁又在呕吐,急忙上前扶着她,挤开了原本在一旁服侍的灯草,轻拍着她的背。看她又把酸水都吐出来了,他不悦地说:“既然这么不舒服,你吩咐下去,不开院门就是。我一早说了,若是祖父怪罪,由我去认错。再不济,你索性一开始就把责任推在我身上。”他嘴上埋怨,还是接过灯草递上的温水,小心翼翼地喂她漱口。

    虽说妻子不该让丈夫这般服侍自己。但习惯成自然,云居雁推开再次凑到她嘴边的杯子,心安理得地靠着他,小声解释:“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凡是枫临苑过来的人,每一个都有我们院子的丫鬟‘陪着说话’,她们拿不走任何东西。更没有机会落下什么。”

    “你现在怀着祖父的第一个曾孙,你就说自己不舒服,不想被人吵着休息,祖父不会说你一句的。”沈君昊不知道第几次告之她怀孕的“特权”。看云居雁笑而不语,他忍不住嘀咕:“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我见过陆二公子的玉箫,若是要藏在身上,并不容易的。其实我这么软弱好欺,是因为我很想看看,是不是真有人身上带着那支玉瑶。”

    “那你找到了吗?”

    云居雁失望地摇头。夏天的衣服轻薄,不容易藏起那么长一支箫。可不知是有人太会藏东西,还是他们根本料错了。并没有玉箫的踪迹。她喝了几口热水,转而问沈君昊:“蒋世子都与你说了什么?是不是为了陆二公子?”

    沈君昊没有隐瞒,把蒋明轩说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摇头道:“其实家里那么多丫鬟,客栈又是公共地方,是他太过小题大做了。”

    云居雁想了想,命一旁服侍的灯草先出去。这才对着沈君昊说:“如果没有这件事,我想蒋世子没有找你的理由,陆二公子也没有去昌邑伯府的借口。”言下之意所谓的“丫鬟”不过是蒋明轩一个人的说辞罢了。

    沈君昊肯定地摇头。却又用不确定地语气说:“他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我的。”

    云居雁知道其实他已经起了疑心。为免他产生反感,反而引起反效果,她没再坚持,只是问:“你们只说了这件事?所以你决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沈君昊突然放开了云居雁,烦躁的站起身,在屋中走了几步,又走到窗口推开了窗户,任由热浪扑面而来。

    “如果你不想说,不必勉强的。”

    沈君昊回头看她。虽然云居雁怕潮湿、寒凉的屋子对胎儿不好,只在房间内置了一盘冰,但屋内的凉爽还是与窗外的炙热形成了截然的对比。恍惚间,沈君昊觉得自己正置身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面是柔情似水的她,一边是步步紧逼的幕后真凶。他关上窗户,快步走向她,伸手紧紧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说:“我从没有料到,我居然会这么喜欢你。”

    云居雁伸手环住他的腰,任由她抱着。她痛恨前世的自己,但她忽然意识到,前世对她来说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至少她学会了面对自己丈夫的时候,应该放下骄傲。男人有时候像小孩,但很少有男人喜欢被妻子颐指气使,特别是沈君昊这种世家公子。

    想到前世,她又不由自主地比较两世的异同点。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可她怎么都抓不住。还有那个梦,暗示她受孕的那个梦境。它到底在预示着什么?

    “你心不在焉!”沈君昊不满地控诉。

    “我只是在想,蒋世子到底对你说了什么,能让你发现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听她提起蒋明轩,沈君昊的心情马上低落了不少。他知道如果蒋明轩确实像云居雁说的,借故上门,那么家里很快会有事情发生。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可他必须有心理准备。如果他与蒋明轩十几年的友情也是假的,那么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我本来想假装不知道的,但最后一刻还是问了他为什么要瞒着我,他和三弟原本就熟识的事情。他没有否认,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却不愿告诉我原因。他甚至暗示,他不说,完全是因为我。你说,他们的蓄意隐瞒,怎么会是为了我?”沈君昊越说越生气。

    云居雁同样不明白,只是劝慰了几句。他知道沈君昊才见过沈君儒,应该不愿去问他,她只能说,或许下一次蒋明轩就会告诉他原因,这个当下,他们还是应该专心应付白芍和青纹的事。沈君昊不想云居雁忧心,尽量调适自己的情绪,与她说起了闲话。

    大约半盏茶之后,玉瑶回来了。沈君昊马上想起。玉瑶在书房向他传过话之后就不见了。他意识到她是去做什么的,在云居雁之前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玉瑶朝云居雁望去,见她点头才回道:“回大爷、大奶奶,长顺领着蒋世子直接上了昌邑伯府的马车,没有停留。据门上说,伯府的随从一直在外院与人说话聊天,听起来并没有特别的事。不过奴婢看到蒋世子上车后,还有一个小厮匆匆追上马车。这样想来。蒋世子和大爷说话的时候,伯府的随从并不都在一处。”

    沈君昊觉得,她这话根本等于没说。对自己亦怀疑起了蒋明轩,他心中多少是有些异样的。待玉瑶退下,他犹豫许久,还是对云居雁说:“以后,这样的事还是由我吩咐下去。”

    云居雁愣了一下,但立马回味过来了。沈君昊在告诉她,不要插手他的事。她沉默地点了点头。

    沈君昊见她这样的表情,急忙解释:“在没有证据前。他们依然是我的朋友。有些事我希望我是第一个知道的,这并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话……”

    “我明白的。”云居雁对他笑了笑。说起了她在现代听到的一个理论:“有人说,夫妻是两个圆。”她在桌上画了两个相交的圆,“这两个圆不会因为他们拜了堂,就完全重合在一起。”

    沈君昊想着她的话,摇摇头,握着她的手画了一个小圆,又画了一个大圆包围住了小圆。“夫妻应该是这样的。”

    云居雁想反驳。已经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又噎住了。她在这一刻才想到,两个时代是不同的,在这里。男人是女人的天,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在现代,她虽然过着半封闭的生活,几乎与世隔绝,但她依旧受到了那个时代的影响。

    其实,仔细想想,若不是现代的五年,在沈家这样的大家族,她或许连追求一夫一妻的勇气都没有。时至今日,她已经不再满足于大圆包小圆的婚姻状态,但眼下也不是追求“两圆相交”的恰当时机。既然她不必再为无子而烦忧,那么她和沈君昊还有一辈子。她不需要急在一时。

    她揭过了这个话题,担忧地说,不知道枫临苑的情况如何。她的话音刚落,赤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云居雁唤了她入屋,得到了白芍已死的消息。

    沈君昊不相信沈沧的手下会那么大意,失手打死了白芍。他正想派人去问清楚,沈沧派了人叫他过去。

    枫临苑内,青纹奄奄一息地攥着手中的字条,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一定会救你出去。这七个字让她知道他来了,最重要的,它给了她无限的勇气,它让她清楚地知道,他舍不得她死,他正在想方设法救她。其实只要他在乎她,她死了又如何,她有他这份心已经足够了。

    她含笑看着熟悉的字体。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她急忙把字条塞入了嘴里,用力咽了下去。

    “凝香院那边,事儿没成。”

    低沉的话音过后,又是一阵脚步声。青纹咬牙暗恨。她相信白芍已经死了,而青竹早就出城避风头了,至于长安,自然再也不会出现在沈家。她的目的几乎都达到了,除了凝香院。

    “看来他是对的,我根本不该留下那支玉箫,更不该自作主张。”她自言自语,忽然记起手下去梨花坞取阳羡壶的时候,或许被人看到,留下了隐患。想着之后的种种,她越来越焦急。“我果真及不上他半分。他总是把一切算得分毫不差,一环扣住一环,好似预先就能知道每件事的结果,而我一直是好心办坏事,不止给他惹来了麻烦,还要赔上自己的性命。”她叨叨着,心中愈加坚定,只要沈沧逼供,她马上咬舌自尽。

    离她不远的正屋内,沈君昊踏入房间就见沈沧一个人枯坐。不知是夕阳的缘故,还是家具的色调太过压抑,他觉得祖父一下子老了很多,一向挺得笔直的脊背不知何时已经弯曲了。“祖父?”他轻唤一声。

    “我叫你过来,是想告诉你,白芍死了。”

    “如何死的?”沈君昊迫不及待地追问。在这一瞬间,他恍惚看到了沈沧脸上的失落与挫败,可转瞬间他又觉得自己看错了。在他的眼前,沈沧依旧板着脸,头发胡子虽已经花白。却不见半点凌乱,依然无比精神。

    沈沧的目光扫过沈君昊,久久停留在他脸上。孙子辈中,只有他才敢与他对视。而他的的确确已经老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有人把白芍毒死了。虽然白芍已经没用,最终也难逃一死,但她在枫临苑被人灭口。就证明他身边也不干净。到底是什么人那么神通广大?

    “祖父,她是被人谋害的?”沈君昊试探着问。

    沈沧没脸承认,只是避重就轻说:“白芍虽然死了,但还有一个青纹。另外,我想让你把你们知道的再与我说一遍。青竹与长安恐怕已经不在府中了,我已经让你父亲通知衙门,以缉拿逃奴的名义追捕。”

    “依孙儿看来,恐怕机会渺茫,毕竟已经过了一整天了……”

    “你是在埋怨我延误了时机?”

    “孙儿不敢。”

    沈沧瞪着沈君昊。只有他敢与他这么说话。他虽生气,同时亦是高兴的。不过。今日的事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把家务事闹到衙门,大概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缉拿逃奴不过是借口。这事丢尽了他的老脸。可他必须这么做,他要警告幕后之人,他要明明白白告诉他,就算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他也不会让他谋害沈家的长子嫡孙。

    沈君昊比沈沧更想查出真相,他没有与他僵持,只是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再次叙述了一遍。沈沧闭着眼睛边听边思量。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再次唤来沈君昊。虽然他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但一整天发生的事并非在战场,他面对的也不是敌人。花甲之年,看着儿孙们自相残杀。这份无法言语的痛,只有他自己明白。

    “你与你二弟走得近,那个叫长安的小厮,你觉得这事他知道吗?”沈沧突然开口询问。

    沈君昊摇头,只说自己不知道,不想妄加揣测。他相信,稍早之前沈君烨去找他,恐怕是为了向他表示所有的事情与他无关。说起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城外的寺庙,就算骑快马,回来也要几个时辰,而且守城的官兵都认识他们,想来他与最近的事情无关。不过长安与长顺一样,都是从小跟着他们的小厮,若是他真的与青纹有私情,沈君烨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祖父,或许长安只是替罪羔羊。您找过他的家人了吗?”

    沈沧失望地摇头道:“他们口口声声说什么都不知道,但在他们的住处找到了女人做的汗巾、香囊,有几块料子是玉衡院才有的。”

    “祖父,孙儿觉得,有时候证据越是确凿,越是明显,恐怕事情越是有隐情。”

    “这点我还用你教?”沈沧不悦地反问,续而又对着他无力地挥了挥手,“你走吧,我现在就命人拷问青纹……”

    “祖父,不如缓一缓。”沈君昊说得十分急切。原本除了青纹,他们还有白芍和青竹,如今她们一死一失踪,唯一的线索只剩下青纹了。看起来青纹对幕后之人是极忠心的,按照以往的经验,她十有**会选择自杀。再加上她的伤势已经很重了,弄得不好还未上刑就一命呜呼了。

    沈沧思量着沈君昊的意思,不悦地说:“你这般投鼠忌器根本不是解决之道。”

    “可是如果唯一的线索断了,想要查找真凶就更难了。最重要的,我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根本防不胜防。依孙儿看,青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招供的,为今之计,等幕后之人灭口或者营救才是比较好的选择……”

    “你不要忘了,她是玉衡院的人,不是沈家的家生子。”沈沧冷哼。

    沈君昊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最后的线索,他坚持道:“祖父,母亲一向对您尊敬有加……”

    “尊敬!”沈沧愤怒地哼哼。他知道薛氏根本巴不得他死了,好让沈伦继承王府,然后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他不满薛氏,但心里很明白,他要怨只能怨自己的儿子耳根子软。他已经提醒过他几次了,可他就像是吃了迷药,根本看不清她的真面目。再加上沈君茗的事,他的心中更是多了一份愧疚。

    本来,就在刚才,他已经决定对薛氏坦诚沈君茗的境况,结果被沈伦拦下了。他可以无视沈伦的意愿,但他毕竟是自己的长子,也是四十岁的人了,他怎么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沈君昊看着沈沧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的“不满”,他吃不准他在想什么,只能再次重申:“祖父,青纹是我们最后的线索了……”

    “行了,我自有分寸。”

    见沈沧根本没他的话听进去,沈君昊急唤了一声“祖父”,正想再次劝说,有丫鬟在门外说,沈绣派人过来传话,欲求见沈沧。

    沈绣与青竹曾有接触,这是沈沧和沈君昊都知道的事实。沈沧没有唤沈绣过来询问,一来觉得她不可能知道更多的内情,二来他不想再听她提及对沈子寒的种种。若不是她的婚事已经定下,他不想坏了两家的情谊,丢了沈家的脸面,他不会只是命她闭门思过。

    沈君昊见沈沧不愿意见沈绣,赶忙说:“祖父,不如让我与三妹谈一谈。”

    “你想谈什么?”

    沈君昊抿嘴不语。在他心中沈沧是偏心沈君儒的,而他想与沈绣谈一谈沈君儒,不止因为青竹,也因为蒋明轩。想着蒋明轩走后,白芍马上就死了,他的心中更是烦躁。“祖父,青竹的事,或许三妹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细节。”

    沈沧瞥了他一眼,扬声吩咐丫鬟把沈绣带过来。闻言,沈君昊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说出自己想私下与沈绣说话的要求。沈沧思量着沈君昊的目的,缓缓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必须告诉你,家里的所有人,唯有你和君儒,你们之间没什么好争的……”

    “祖父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沈君昊有些生气,也有些伤心。在他看来,沈沧在这个时候依然护着沈君儒,为免太过分了。虽说他院子里的青竹未必是与白芍见面的青竹,但他暗中与蒋明轩往来本身就不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之行。有这样的前提,他又如何能完全相信他?再说,他虽然永远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可他真的置身事外了吗?为什么最近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与他有关?

    他一时气愤,脱口而出:“祖父,三弟的事,您恐怕未必完全清楚。”

    “你这话何意?”

    沈君昊本不想说的,但转念想想,既然他都已经与蒋明轩说了,蒋明轩必定会找机会告诉沈君儒。与其这样,还不如索性就当着沈沧的面问个清楚明白,总好过他一个人在心中揣测缘由。他抬头问沈沧:“祖父,您知道三弟平日都与谁往来吗?”

    “不要与我打哑谜。”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三弟与明轩交情甚笃……”

    “你说昌邑伯府的世子蒋明轩?”沈沧一脸惊愕,显然他是不知情的。

    沈君昊郑重地点头,“是,这是明轩亲口对我承认的,看起来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交情了。”见沈沧默然不语,他继续道:“说起来,三弟和明轩脾气秉性都十分相似,又都是喜爱读书下棋的人,有交情也不足为奇,但这本是光明磊落的事,他们却故意瞒着所有人……”

    “或许他是有原因的。”沈沧打断了沈君昊,伸手轻揉着额头,“我累了,你先回凝香院去吧。”

    沈君昊愣住了。沈沧突然叫他走,分明是不愿意他和沈绣见面,询问沈君儒的事。

    *****

    困死我了,例更+打赏打更7=6000+。明天再改错别字。

第497章 生气

    对沈君昊来说,若不是沈沧一味偏袒沈君儒,眼下又主动提及他,说什么“你们之间没什么好争的”之类的话,他并不会把沈君儒与蒋明轩颇有交情的事放在台面上讨论。如今,沈沧急巴巴地赶他走,故意支开他,更让他恼火。“祖父,我想不出三弟能有什么原因。”他陈述,脸上满是严肃。

    沈沧知道沈君昊的脾气,更明白他应该是误会了。可他不想解释。他做的一切全都是从他的利益考量的,可换来的却是他的质问,而不是感激。他冷声严令沈君昊退下,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须臾,沈绣走到了沈沧面前。大概是终日关在屋子里抄写经的缘故,她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蔫巴巴的,消瘦了不少。

    “你想与我说什么?”沈沧只是扫了她一眼,闭上眼睛询问。

    “祖父,孙女知道错了。”她诚恳地认错。这几天,她想得很明白,她依然讨厌云雁,但不得长不承认她说得是对的,她不需要为了别人折磨自己,她应该尽量让自己过得好些。这个世上,没有多少人能嫁给自己的中意的人,大家都是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

    沈沧微微睁开眼睛瞥了她一眼,沉声问:“你过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句话?”

    沈绣摇头,陈述道:“祖父,孙女想告诉您,得知青竹的死讯后,我第一时间找了三哥。我一直以为青竹是奉三哥之命行事的,可三哥却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管怎么样,我有事找青竹,都是使小丫鬟去三哥那边,让一个名叫云秀的小丫鬟传话。这话我也对三哥说了,但他却说,他那边没有名唤云秀的丫鬟。”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当日她与沈君儒对质的时候,并不像现在这么平和。

    沈沧听了这番话。立马吩咐下人把沈君儒和云秀找来,这才问沈绣:“你为什么突然找我说这些?”

    “祖父,我只是说事实罢了。”她想了想又补充道:“看得出,青竹对三哥死心塌地,言听计从。”她在暗示沈沧,她觉得青竹并非擅作主张。事实上,她若不是认定是沈君儒指使青竹,根本不会相信一个丫鬟有办法让她见到沈子寒。更何况。青竹的的确确言里言外多次提到“他”,只差没有指名道姓了。

    沈沧半眯着眼睛,沉吟不语,许久才开口让沈绣描述青竹的容貌举止,以及问她是否知道青竹平日都和什么人往来。

    沈绣被沈沧软禁着,只知道枫临苑的婆子去她那里寻找青竹,其他的事一概不知细节。她主动配合,是为了用行动表示自己知道错了。看到沈沧如此严肃地与她谈论一个丫鬟,她的心中不免觉得奇怪。当然,更奇怪的还是他然在找一个死人。她把自己所知讲述了一遍。又说道:“她每次都是一个人来见我,而且十分小心。除了大嫂的丫鬟。应该没人见过我们说话。”

    沈沧细细思量沈绣的话,问出了最后一个重点:“你何以相信她能帮你达到目的?”

    一听到这话,沈绣原本就苍白的脸颊加更白得似纸,毫无血色。她僵着背说:“我曾无意间看到蒋世子写给三哥的信。而蒋世子和沈将军感情甚好。那时我想着大哥千万百计不让我再见沈将军,我只能从别处着手……”她的声音渐渐弱了,直至完全消失。她跪在地上,低着头任由眼泪一滴滴落下。慢慢消散在被岁月磨得光可鉴人的青石地砖上,只留下淡淡的水渍。

    扪心自问,她依然放不下沈子寒。她很想见他,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但她知道,亲眼看到他几乎已经成了天方夜谭。她嫉妒云雁。她看得出,她很幸福,那种幸福的笑容是由心而发的。她这辈子或许都不可能拥有那样的笑容,但她是淮安郡王府的三姑娘,她不该自我折磨,她还有很长的人生路必须走下去。既然她和他注定无缘,她可以把他深埋心中,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偶尔的时候,只要能偷偷回忆一下,也就够了。最重要的,她不想再让她用高临下的态度嘲笑她的不幸。

    沈沧看着沈绣的眼泪,心生不悦,但此时此刻最让他生气的并不是她。他板着脸教训她:“看起来你还是没有明白,你大哥为何阻拦你,更不知道谁是真正为你好的人……”

    “不,祖父,我明白的,我已经想明白了……其实我一开始就明白的。”沈绣用力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可眼泪好似总也擦不完一般。她一边哭,一边说着:“我知道大哥是为了我好,所以我才想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祖父。虽然青竹没有明说,三哥也不愿解释,但青竹清清楚楚告诉我,她觉得三哥比大哥更有资格……”

    “够了!”沈沧打断了沈绣。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沈君昊和沈君儒之间起了嫌隙,即使他一直刻意拿他们作比较,但他一直不断地提醒沈君儒,沈君昊是兄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要做的只能是认清自己的身份,听从他的安排,以后好好辅佐沈君昊。

    难道我弄巧成拙了?沈沧问着自己,无力地挥手命沈绣退下。

    沈绣微微抬头,透过泪水看着沈沧。因为光线的反射,她只觉得他的整个人都是扭曲的。她擦去眼眶中的泪水,不过一瞬间,眼泪再次涌入了眼眶。突然间,她觉得扭曲的不止是沈沧,而是整个沈家,因为这里充斥着相互算计,骨肉相残,阴谋诡计。

    此时此刻,她跪在这里,说着沈君儒的坏话,只为向沈沧证明,她真的知错了,她已经悔改了。可是她真的知错了吗?她不过是想为自己争取更好的将来,她其实和云雁一样,她们都同样自私。

    “祖父,其实或许真是青竹一厢情愿……”

    “没听到我的话吗?”沈沧一声呵斥,沈绣只得行礼退下。

    踏出房门,沈绣愣愣地站在廊下,一次又一次深呼吸,却还是止不住眼泪。她口口声声骂云雁自私恶毒,结果却发现她们的本质是一样的。只是她比她幸运,如愿嫁给了自己喜欢的男人。而她,这些日子她在青竹的唆使下都干了些什么?

    远远的,看到沈君儒正往这边走来,沈绣下意识想躲开。犹豫片刻,她还是向他走去,对着他行礼唤了一声“三哥”。

    沈君儒的目光落在了沈绣红肿的眼睛上。他没有询问,只是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听到来人说让他和名唤“云秀”的丫鬟一起过来枫临苑,他就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三哥。”沈绣追上沈君儒,低声说:“三哥,对不起。”

    “既然你说的都是事实,何来‘对不起’?”一如既往,沈君儒的语气很淡,没有半丝情绪,仿佛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

    沈绣抬头看着他的侧脸,恍恍惚惚的烛火下。她看不清他的表情,确切地说。她很少能看清楚他的表情,哪怕是她质问他青竹的事,他也只是回了一句:“那是祖父的命令”

    见沈君儒欲举步往前走去,沈绣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问道:“青竹的事……”

    “死者已矣。”沈君儒只说了四个字,甚至没有回头看沈绣一眼。

    枫临苑的门口,沈君烨见沈绣走了出来。急忙迎上前。沈绣唤了一声“二哥”,眼眶立马又红了。沈君烨看了看离她几步远的丫鬟、婆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沈绣听到他的叹息。勉强笑了笑,劝慰道:“她们只是送我回去罢了。既然离得这么远,就是不想听我们说话的意思。”

    沈君烨看她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内疚地说:“二哥说过要照顾你的,可是……”

    “不是的,是我自己选错了路,不怪祖父罚我,更不能怪二哥。”

    “祖父慢慢就会消气的,你不用担心。”沈君烨一边说,一边示意他们可以边走边说。看沈绣点头跟上了他的脚步,他又道:“如今我们都大了,我也不能随便找你,更不能替你擦眼泪。”

    沈绣急忙擦去了眼泪,勉强笑道:“我只是看到二哥太高兴了,并不是难过。”

    “是啊,我今天回家,最高兴的就是看到你。”

    沈绣知道这话不过是哄她高兴罢了,但能有一个人担心自己也是好的。她知道沈君昊阻拦她和沈子寒见面确确实实为了她,可这些日子,他太让她失望了。“二哥,在这个家里,一直只有你关心我……大哥的眼里如今只剩下她了……”

    “三妹,大嫂是大哥的妻子,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沈绣摇头,“我不是说不应该在乎妻子,只是……”她抿了抿嘴唇,压低声音说:“这些话我只能对二哥你说,我只是觉得大哥有时候……”她不满地皱眉,“他认为大嫂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说的话也是对的,可我们才是与他相处最久的……虽然说嫡庶有别,虽然说他早就不像小时候那般对我们了,可我们自小就在一起,而大嫂进门不过短短四五个月……”

    沈绣断断续续说着。她对云雁有太多的不满,而唯一能倾述的只有沈君烨。沈君烨一直默默听着,直至看着她进门院门,院门缓缓合上,他才转身离开了。

    枫临苑内,沈君儒站在沈沧面前,低头而立,任凭沈沧谴责的目光牢牢锁在他身上,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好似四周的一切根本不存在一般。

    最终还是沈沧打破了沉默,厉声问道:“在你进门之前,你应该见过你三妹了,你没有什么对我说吗?”

    “祖父,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那并没有名唤‘云秀’的丫鬟,您还希望我说什么?”

    “不说丫鬟,我们来说说蒋明轩。”

    听到这话,沈君儒抬头看了一眼沈沧,但马上恢复了镇定,回道:“既然祖父已经知道了,还需要我说什么?”

    沈君儒突来的强硬让沈沧颇为惊讶。一直以来,沈君儒都是没有脾气的,可刚刚的那句话泄露了太多的不满。“这就是你的态度?”沈沧从来是吃软不吃硬的。看沈君儒不说话,他冷哼了两字:“解释!”

    “我知道祖父不喜欢我和明轩往来,所以我只能瞒着所有人。”

    在沈沧心中,“明轩”这个称呼。几乎是对他的挑衅。他重重撂下了手中的杯子,怒斥:“一直以来我是怎么教导你的?”

    “孙儿从来不敢忘记祖父的教导。但与我往来的并不是昌邑伯世子……”

    “你还有理了!”沈沧的气不打一处来。沈君儒从来不曾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他打量着他,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这一刻他才发现,其实他根本不了解他。

    ……

    小半个时辰后,沈君昊依旧立在房的窗口,等着枫临苑的消息。他太生气了,他不想把负面情绪带给云雁。所以他选择一个人呆在房。

    “大爷!”长顺急匆匆从外面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大爷,三爷正跪在王爷屋子前面,大家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沈君昊正在等着这个消息。他一直以为,只要沈君儒受罚了,他或许就不会这么生气了,可真的听到了这个消息,他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心中反而愈加的沉甸甸了。

    长顺看着沈君昊晦涩不明的表情,以为他在担心。马上说道:“大爷,二爷知道了这件事。已经去找老爷了。说不定再过一会儿王爷就不生气了……”

    “行了。”沈君昊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示意他自己想一个人呆着。不会儿,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烦躁地训斥:“我不是说,不要来吵我吗?”

    “我打扰你了吗?”

    听到云雁的声音,沈君昊急忙摇头,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天都这么黑了。如果你有事。找个丫鬟来叫我一声就是了。”

    “我没有什么事。”云雁抬头看着他,歉意地说:“如果你是为了我让玉瑶跟着蒋世子的事……”

    “你想到哪里去了!”沈君昊赶忙解释:“我只是在这里歇会儿。”

    云雁自然知道沈君昊并非因为她追查蒋明轩而躲在房,她故意这么说。无非想知道他去了枫临苑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她不希望他一个人生气。即使她帮不了什么忙,能让他说出来,释放一下情绪也是好的。她眼巴巴看着他说:“你从来不会没事一个人在这里的,若不是你在生气……”

    “我确实生气,不过与你无关。”沈君昊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其实我不该对祖父道出明轩和三弟的事。祖父说得没错,有时候去确实太沉不住气了。只是……”他叹息,“在这件事上,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你明白这种感受吗?我总觉得怎么做都是不对的,又觉得是他们不该这么隐瞒着……可祖父呢?他知道了这件事,马上把我赶了回来……现在,他就算让三弟跪着又如何?其实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云雁静静听着。她能理解沈君昊此刻的心情。前世,当她听到云惜柔然自愿成为许弘文的妾室,而她们的父亲然也同意,心情应该与此刻的他差不多。那时候她和云惜柔的关系虽然不像这一世这般紧张,但也够不上“好”字,可因为那层血缘关系,这事比许弘文不断纳妾更让她伤心。

    “我想你最难过的不是这件事本身,其实你只是因为他是你的三弟,再加上你一直很信任蒋世子。”

    沈君昊无言,因为云雁说的是事实。

    “其实这件事很简单。三叔若是把你当兄长,那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不过你暂时不知道罢了。如果以后知道他有苦衷,那你现在的生气难过岂不是全都白费了?如果他从来不把你当兄长,那不管他有没有原因,有什么原因,你都没必要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

    “你说来说去就是想让我别生气了。”沈君昊伸手揽住她,“你不用担心。其实我只是不想让你跟着我生气。”

    “我干嘛要跟着你生气?我可不像你,喜欢自己虐待自己。”云雁换上了轻快的语气,“说句或许会让你觉得我性子凉薄的话,其实我一直觉得,血浓于水有时不过是一句空话,若是一开始就没有感情,就算是父母、兄弟、子女,都会成为最要命的敌人,甚至往往是下手最狠的那个。”

    沈君昊听她说得悲观,不由地诧异。想想之前云家发生的种种,云梦双是云雁的堂妹,她们也算是骨肉亲情,再想想自己那时候不止是帮凶,还对她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心中愈加愧疚。他低头看着她。在他眼中,她从来都是美丽的,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美丽不单单是她的容貌,她总是能牵动他的情绪。

    他的手掌贴住了她的脸颊,令她不得不抬头看着他,故意用嘲讽的语气说:“你对着岳母的信都能哭上半天,如果真有这样的‘性子凉薄’,恐怕全天再无不凉薄的人了。”

    云雁看到了他眼中的火热,立马涨红了脸。他们都太在意她肚子的孩子了。她知道以沈君昊这样的出身,是不会忍着生理需求的,就算是明令不可纳妾的驸马,其实也是有通房的,可她真的无法接受他有其他女人,就算他在心中埋怨她自私,她也不会给他安排女人的。

    她拉开他的手,急急后退了几步,一本正经地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三叔偷偷与蒋世子往来,会不会是因为蒋世子的身份?”

    沈君昊被她突来的动作弄得莫名,看她红着脸不敢看他,又马上明白了。“你这个笨蛋,又在胡思乱想。”他把她拉回怀中。他虽不是柳下惠,但也不是短短几个月都忍不了。

    “什么胡思乱想,我在和你说正经的。”云雁是怎么都不会承认的,只能快速地说:“你仔细想想,父亲虽然经常带着三叔出门,但明面上真正与三叔有交情的,都不是蒋世子这样的继承人。再说,我进门的这几个月,几乎没听过三叔出门访友什么的……”

    “他的脾气一向如此。”沈君昊明白云雁的意思,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暗示他了,但他无法相信,因为从小到大他都是被比较的那个。他一直觉得,在沈沧眼中,他只有缺点,而沈君儒全是缺点,他父亲更是把他看成不肖子孙。

    云雁之前仔细想过蒋明轩的话。她觉得他暗示的就是沈君儒一直在给沈君昊让路,而沈君昊然还不知道领情。以现在的情形看,这一点迟早会被揭示出来。与其沈君昊到时错愕,还不如先由她告诉他。

    “好吧,我与你说实话吧!”云雁挽住他的手腕,抬头寻求他的保证:“不过我说了之后你可不能怪我蓄意隐瞒,毕竟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沈君昊最爱她偶尔对他撒娇的模样,心中的郁结也随之散去了不少。他故作思量,为难地说:“这要看你对我说的是什么事。”

    云雁看他心情好了不少,撇过头,赌气般说:“那我不说了。”

    沈君昊看着依然挽着自己,一下子抱起她。

    “你干什么!”云雁尖叫。

    沈君昊顾着她才刚怀孕没多久,不敢太过放肆,只是把她放在椅子上,逼问:“你到底说不说?”他知道她的撒娇赌气都是在哄他开心。与她在一起,就算有再多的烦恼,也会很快消散。他低头轻啄她的红唇。

    云雁捧住他的脸,拉开两人的距离,这才说:“你应该记得祖父身边的沈襄沈管事,其实大家心中很清楚,他的存在就是因为我们的婚事。他在临走前对我说,祖父……我是说你的祖父,他曾说过,他的心中,王府的继承人从来都是你,只有你一个。祖父对三叔的特别,只不过想引开别人的注意力罢了。”

    云雁的话音刚落,隐隐约约中听到有人叫喊着,走水了。

第498章先下手为强

    沈君昊来不及消化云雁的那番话,就听长顺在外面急道:“大爷,大奶奶,小的看到园子的西北角有浓烟,好像是走水了。”

    “应该是针线房那边。”云雁说着已经拉开了房门朝西北方向看去。可惜,天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

    此时此刻,沈君昊心乱如麻。他知道沈襄是沈沧派去云家的,他说的话十有是真的,而且最近他也隐约感觉到了,沈沧对他的严厉是别有深意的,只是从小到大,以沈沧为首的每个人都有意无意地提醒他,沈君儒是王府最适当的继承人,与这个完美无缺的兄弟相比,他的优势仅仅在于占了嫡长子的名分。

    甚至,沈沧曾明确对他说,他让他帮着管理私产,处置不能宣之于众的事情,因为沈君儒太过“高尚纯洁”,不适合接触这些事情。将来,他要做的就是帮助沈君儒管理见不得光的产业。可现在,云雁然告诉他,事实是截然相反的。

    针线房是云雁进门后管理家务的第一步,若是出了纰漏,恐怕不仅仅会失去下人们的信任,更重要的,薛氏一定会有小动作,甚至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灾就是她的杰作。沈君昊按下各种思绪,对着云雁说:“你先不要着急,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你在屋子里等着我。”

    “是你不要着急才是。”云雁的脸上没有半分急色,微笑着对他说:“能不能让长顺和玉瑶一起过去看看,再带上院子里的两个婆子,把针线房守门的婆子先领回来。

    沈君昊看她的脸上只有紧张,却无半点慌乱,诧异地问:“你早就料到了?这么说来,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吧?”在他看来,只要御赐的料子没事,其他的损失都算不得一回事。

    云雁笑着点点头。伸手摸着尚未隆起的小腹,感慨地说:“其实应该谢谢他的。”

    原来,早在十几天前,张铁槐的老婆王妈妈和香橼都感觉到针线房有异常。可表面看起来又十分和谐安宁。她们本想禀告云雁的,但她害喜情况严重,家里又一桩事接着一桩事,两人就决定自己小心着些,等具体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再回禀。

    事实上,眼看着丫鬟们的秋装即将如期完成,薛氏一直在部署彻底击倒云雁的计划。王妈妈和香橼虽然尽责。但毕竟才到针线房没多久,众人的脾气秉性都不熟,绣娘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没办法彻底摸清。王妈妈的妹妹王氏混迹在绣娘中,打听到了不少消息,可也有她打听不出来的秘事。李妈妈一心想在云雁面前求表现,可惜能力有限。至于一直被王妈妈用来制衡李妈妈的肖妈妈,她虽然曾在云雁面前许下承诺,一定能如期赶制出丫鬟们的秋装。但她是薛妈妈的手下,以前一直是忠心于薛氏的。她尽心尽责赶制秋衣,一来这是她的职责。二来,她在观望,衡量云雁是不是值得她死心塌地跟随的主子。

    沈君昊看她的动作马上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确认道:“所以有人因为你怀孕而倒戈了?”见她点头,他也不由地感叹:“说起来,他来得正是时候,甚至可以说,他已经帮我们解决了不少问题。”他从她身后揽住她的腰,手心覆盖着她的手背。虽然是男是女都是好的,但他希望是儿子。只要他们有了儿子。她就不必像现在这样,只能小心翼翼地过日子。

    云雁不喜欢沈君昊的这句话,虽然肖妈妈确实是因为她怀孕了,才偷偷告诉她,有一个绣娘频繁接触玉衡院的人,如果她记得没错。那人的兄长娶的就是薛氏的陪嫁,是车马处的一名管事。在云雁心中,这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绝不是她的筹码,更不是斗争的工具。

    “怎么了?”沈君昊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

    “别人的想法我们无法左右,但是对我们而言,他仅仅是我们的孩子,是上天给我们的最好礼物,他的到来不是为了帮我们解决问题的……”

    “笨蛋!”沈君昊轻笑。不管她怎么想,怎么希望,事实都是不可改变的。他不想与她争论无谓的话题,只是对她说:“我知道你一定有打算了,但还是要提醒你,在面对她的时候,千万不要激动,更不要把自己陷入危险。对我们来说,什么都可以失去,唯有未出世的孩子不可以。”

    “这个我当然知道。”云雁点头,转过身抬头看他,迟疑地解释:“我没有与你商议……其实……”她吞吞吐吐,但想着他们说过要对对方坦诚,她还是说道:“其实这场火是我让人放的。我觉得与其时时刻刻防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动手,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只是我不知道今天发生这么多事。我之前已经让人把库房的东西换了,如果临时改日子,我怕会露出马脚,所以……”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沈君昊。

    沈君昊看到了她眼中的讨好与担忧。“你怕我不同意你这么做,所以先斩后奏?”

     

    云雁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垂下眼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做这样的事。可是我真的害怕,针线房不过是小事,她让人搞破坏只是咽不下那口气,我最怕的是她有其他计划针对我们的孩子。她上次那么说,分明是想撇清她自己。我不想冒险,所以不得不先一步打乱她的计划。”没有听到沈君昊的回应,她的眼泪瞬间涌上了眼眶,哽咽着说:“其实我也不喜欢这样的事,可即便你不赞同,我还是要这么做。你或许无法理解,可是对我而言,为了他,我不在乎做坏人……”

    “你怎么越来越爱哭了?”沈君昊一边埋怨,一边用手指擦拭着她的眼泪,又问她:“什么叫‘这样的事’?”

    云雁期待着他说,他可以原谅她,可以接受她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做这些事,但他却只是说她爱哭。她赌气般说:“‘这样的事’就是栽赃陷害别人,偷偷把人抓起来拷问,故意误导其他人,还有就是杀人放火……”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不喜欢你做‘这样的事’。”他陈述着。最后四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云雁立马反驳:“你怎么没说过,在永州的时候,你还说我……”

    “所以你其实是找我翻旧账的?”沈君昊急忙打断了她。如果他知道他们会有今日,那时候他绝不会故意说那些话伤害她。其实那些指控与其说是他在指责她。不如说是他用来说服自己的。他低头在她耳边说:“对不起,那时候我不该口不择言的。我记得我早就对你解释过的。”

    “你解释过是一回事,可事实上,这或许根本就是你真正的想法……”

    “你又开始钻牛角尖了。”沈君昊叹息,“其实我早就觉得,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们不能再处处陷于被动。我们是大人。身处陷阱时或许有办法自救,但他不行。所以我们必须把可能的危险掐灭在萌芽中,这是我们必须为他做的。再说你烧一个针线房算什么,烧了还可以再建的……”

    云雁最担心的就是沈君昊埋怨她不计后果破坏家里的房子,见他似乎压根不在意,她才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接着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还把无辜的人抓了。故意误导她,让她觉得母亲找她放火,其实只是想让她做蘀罪羊。然后再让她觉得我已经把她送去了衙门,要治她的杀人罪。”

    “她本来就想那么做的,只是没机会下手,又怎么称得上无辜?”沈君昊拍了拍她的背,又严肃地说:“不过有一件事我确实不高兴。你不该不与我商议,更不该瞒着我,直至不得不说了,才装得可怜兮兮地跑来向我坦白。”

    “以后我再想做坏事,一定会与你商议的。”云雁讨好的笑着。听到外面的脚步,她急忙擦干了脸上的眼泪。走到沈君昊身后,示意他去开门。

    沈君昊失笑。在他眼中,她又爱哭,又怕别人看到她哭过;明明很喜欢他牵着她的手,又怕丫鬟们看到了笑话她。看她躲在自己身后,他只能上前打开了房门。玉瑶告诉他们。一切进行得很顺利,现在大家都忙着救火。锦绣和如意正代表云雁在现场指挥,已经命人去通知李妈妈和肖妈妈了,她们和王妈妈过一会儿就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先演一出戏,然后过来向云雁请罪。至玉瑶带着守门的婆子回来,各房都已经派人过去询问情况,玉衡院那边也遣了丫鬟、管事留在现场善后。

    说到这,玉瑶特意告诉云雁:“奴婢已经看过了,库房的锦缎都已经烧成了灰烬,再加上被水淋了,又被人踩踏过,不可能有人怀疑东西早就被换过。”

    云雁悬着的心又放下了一半。瞥见值夜的婆子诚惶诚恐地站着,身子微微颤抖,她只能安慰道:“龚嬷嬷不用担心,我让人把你带来,也是怕有人为难你。这几天你先在我这里呆着,有什么事玉瑶会照顾你的。我不会让人把你带走的。”言下之意她会保证她的安全。

    龚妈妈一听这话,脚下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连连磕头说着感激的话。前几天,她收了绣娘紫苏的好处,答应这几天偷偷放她进针线房。本来她以为她不过是想公器私用,做些伙计出去卖钱。如今她已明白,这根本就是逼着她成为共犯,或者要让她当蘀罪羔羊。云雁愿意保住她的命,她自然是愿意指证紫苏的。

    云雁命玉瑶扶了她起来,带着她退下,担心地对沈君昊说:“也不知道外面进行得如何了。虽然白天的时候我就让张泰找人盯着那个叫紫苏的绣娘,可万一让她走脱了,我们就不能让祖父或者父亲听到她的证词了。”说着她抬头朝沈君昊看去,问道:“你说,是应该让祖父听到,还是让父亲知晓?”

    沈君昊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假装不悦地说:“你这哪里是问我的意见,你根本就是算计我,要我去引他们听紫苏的供词。”

    “我哪里是算计你,是我真的舀不准主意。不过无论是父亲还是祖父,我确实不可能领着他们在家里闲逛。”云雁讨好地笑着,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沈君昊故意嘲笑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想到沈伦,他的表情又变得严肃了,说道:“祖父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反倒是父亲……”他叹了一口气,“我怕他即便听到了,说不定还会以为是我故意诬陷她。”他对沈伦一直有很大的不满。子不言父之过,他对云雁说这话已经是极限了。

    云雁想到自己曾经对云平昭的失望,不甚确定地说:“这几天我听到一件事,不知道你是不是听说过。”

    “什么事?”

    “你知道六月十八是什么日子吗?”

    沈君昊想了想,摇头道:“应该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听你这么说,你肯定不知道为什么每年的这一天父亲都会去婆婆的坟前,直至天亮才会回来。”

    沈君昊很是惊愕。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从他记事开始,每一年,母亲的生祭、死祭都是他主持,他一直以为父亲早已忘了他的生命中还有他的母亲存在过。

    初初听说这件事,云雁同样十分惊讶。沈伦对薛氏宠爱有加,冷落了所有的妾室、通房,可这样的他然会十几年如一日,风雨无阻地去祭奠亡妻。她轻轻握住沈君昊的手,陈述道:“我请马管事问过,婆婆在世的时候,六月十八好像也并没什么特别。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件事都说明……”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当务之急应该先确认一下外面的事情是否顺利。”

    云雁知道沈君昊并不喜欢逃避问题,他一定会去查证,因此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祈祷张泰那边一切顺利。

    呜呜呜,我一直尽量最多双线进展,避免在同一时间写几件事,但现在的这几件事最终会汇集到某一个点,所以不得不放在一起交叉写。如果有人觉得我表达得不清楚,可以在评论区提问,我一定会认真回答的。

    ps:最近事多,更新不稳,评论区几天木有回复,前天还莫名其妙脑抽,搞不清楚午夜12点和中午12点的区别,请大家原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499章 演戏(打赏加更8)

    寂静幽暗的后街,紫苏快步走着,时不时紧张地往后张望一整天她都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可每当她回过头,身后根本没有半个人影。“不要自己吓自己。”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紧张的心情因为即将而来的“好运”变得愈加兴奋。

    她出生在后街,父母兄弟都在沈家当差。后街原本没有名字,初初的时候,沈家把仆役及收下安置在这里,渐渐的,房子越来越多,慢慢形成了街道。因为街道在淮安郡王府的北边,起初大家都只是称呼“后面的街上”,后来就索性称为“后街”。

    后街的房子有高有矮,有过得好搬离这里的,也有穷得揭不开锅了的。紫苏及几个兄弟虽不至于饿着,但沈家那么多仆役,他们最多也就算中等。可自从他的大哥娶了薛氏的陪嫁,立马就当上了管事。

    如今,她小心翼翼奉承了一年多的大嫂终于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她一定会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将来,只要入了玉衡院.她也算出人头地了。

    在她看来,不管薛氏和云居雁的斗争谁输谁赢,薛氏怎么都是“夫人”,就算沈伦死了,沈君昊继承了王府,薛氏仍旧是他们的母亲,单单一个“孝”字,他们就必须好好供奉着薛氏。更何况以沈伦对沈君茗的偏疼,最后由谁继承王府还是未知之数。

    紫苏这般想着,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条弧线。忽然间,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不及呼救,颈后一酸,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来,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她想呼救,嘴里只能发出“呜呜”之声,同时她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了起来。她的心中充斥着恐惧与慌乱。她挣扎想逃脱,耳边突来传来了男人的声音:“老实点,不然老子一刀结果了你。”这声音犹如从地狱传来·她吓得不敢再挣扎,只能“嘤嘤咽咽”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又是一声呵斥。

    紫苏急忙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心中的害怕更甚。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头上正套着一个黑色的布袋子。她的手脚都被人用布条绑住了,而此刻的她正在马车上,不知往什么方向驶去。

    “这小丫头倒是挺乖巧的,真是可惜了。”

    一个陌生的男声传入她的耳膜,她忙不迭点头,只能他们能放过自己。

    “闭嘴!”

    另一个凶恶的声音传来,她不敢再次发声·只能尽量往角落缩去。

    “你把茶水准备好了吗?等她喝完了,把她交给衙门的人,我们就能回去交差了。”

    “衙门”二字对紫苏来说犹如晴天霹雳,而茶水恐怕是为了不让她乱说话而准备的。她的心一下子犹如坠入冰窖,冷得没有知觉。她在府中当差多年,那些肮脏的手段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想到自己与守门婆子的接触,想到自己多次被人看到朝库房张望,还有藏在枕头底下的那笔银子。将来上了公堂,被毒哑的她无法辩驳,她一定会成为偷卖了针线房的名贵料子·怕被人发现,所以放火烧了库房的恶奴。她的大嫂给妫扌f的不是锦绣前途,而是死路一条。从一开始她就是被选中当替死鬼的。

    “呜呜呜!”她拼命挣扎着。她不想死·她还没有嫁人,她还没有活够,她一点都不想死。

    张泰与如意的男人李安看她这般反应,对视一眼,点点头。张泰拿起一旁棍子,重重打了她两下,装着凶恶的口吻说:“老实点,我们省事·你也能少受些苦·反正过不了几年就能投胎,记得到时放聪明些。”

    紫苏吃痛·又害怕到了极点,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李安在一旁劝道:“大家都是替主子办事的。紫苏姑娘·我劝你还是认命吧。”李安说话间,张泰已经悄悄出了车厢。

    须臾车子行至一间无人的破庙前。张泰再次确认四下无人,用原本的声音大喝一声:“我认得你,你是玉衡院的······”

    紫苏没听到名字,只觉得马车“嘭”一声停住了,紧接着是夹杂在一起的几个男声,他隐约听到了夫人,大奶奶什么的。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外面再无说话声,只有“乒乒乓乓”的打斗声,还有男人“叽里呱啦”的骂娘声。

    她又慌又乱,但还是隐约能判断出外面打架的是薛氏与云居雁的人马,听起来应该有四五个人。

    马车外,张泰与长安,再加上原本在赶车的一个半大小子,三个人,六只手,拿着手中的竹子、木棍,“噼噼啪啪”乱敲一通,嘴里骂骂咧咧的,时不时变换一下声音语调。

    看到紫苏从错愕中醒悟,挣扎着欲逃脱,张泰用手中的棍子一下子敲碎了紫苏身边的茶壶与茶杯。紫苏一下子又吓得躲回了角落。李安对着张泰点点头,扔下手中的棍子,用不甘心的语气大叫:“你等着,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这就回去禀告夫人,你给我等着!”

    “呸!”张泰用自己原本的声音啐了一口,不甘示弱地叫嚷:“别以为大奶奶会怕了你,告诉你,大奶奶怀的可是男胎,等抓到了放火烧了针线房的那个贱婢,看王爷会怎么处置你们,告诉你,大奶奶一直在等着今天呢!”

    紫苏越听心情越沉重。薛氏要她当替死鬼,云居雁要抓她治罪,她无论如何都是死躇一条。

    “张大哥,他们鬼鬼祟祟的,车上一定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名唤张立的小厮一边说,一边学着张泰,扯乱了衣服和头发。

    张泰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哗啦”一下扯下了紫苏头上的黑布。“原来是你,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高兴地直点头·回头对张立说:“你小子果然旺我,我们抓到了她,大奶奶一定重重有赏。”

    张立对着紫苏“嘿嘿”直笑,仿佛看到了一块大肥肉,接着又回头对张泰说:“都是张大哥的运气好,我只是占了你的福气。不过张大哥,夫人既然要把她送走,为什么要绑着她,还要把她的嘴塞住?”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我们赶快回去禀告大奶奶才是正经。”张泰说着,就要把黑布套回她的头上。

    紫苏连连后退,不断摇头,“呜呜呜”叫嚷着,示意他们自己有话要说。张泰表现得极不耐烦,最后还是在张立的劝说下拿出了紫苏口中的白布。

    紫苏对着他们连连磕头,不断说,只要云居雁能让她留一口气,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

    张泰气愤地说:“你当大奶奶是什么人?告诉你·就算没有你,大奶奶一样能把事情查得清清楚楚的,夫人照样无可辩驳。”说罢,不由分说就把紫苏的嘴堵上了。

    一旁,张立担忧地说,紫苏看起来很狡猾,若是回去郡王府,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胡话,同时薛氏怎么说都是沈伦的夫人,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意外。两人当着紫苏的面商议了片刻·最终决定一个人回去禀告云居雁,等待她的指示,另一个人留下看守紫苏。

    玉衡院内·薛氏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针线房着火的事。她不明白紫苏何以提早动手,但沈伦就在一旁,无法追查,只能吩咐手下先去现场指挥灭火。

    沈伦听到针线房在这个节骨眼出事,马上觉得是云居雁管理不善,才会生出这么不吉利的事。他嘴上没说什么,整个脸却黑得似锅底。

    半个时辰前,他刚刚从衙门回来·把青竹和长安的画像交给了府尹·并拜托他一定要尽力搜查。说心里话,沈伦十分不愿意做这件事。无论是白芍也好·青竹也罢,还是一直在他们院子的青纹·不过都是府里的奴婢,哪里用得着他去求府尹,可沈沧的命令他不得不听从,只能把不满埋藏在心中。

    薛氏当然知道他在气什么,却故意对着他说:“老爷,您不用担心,府上的料子很多都是宫里赏下的,所以针线房那边没有其他院落,只要火灭了就没事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沈伦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了。他虽没有管过后院的事,却也知道针线房怕火也怕鼠虫,平日里连门缝都是封起来的,管事临走前都要再三确认火烛是不是全灭了。毕竟皇家赏的料子,关键不在于价值,而在皇家赏的东西被毁,就等不尊重帝后,事情可大可小。这些年,他从未听过针线房出现纰漏,结果云居雁接受没多少日子,居然就除了这样的事。

    事实上,这个当下薛氏完全不必要在沈伦面前说这样的话,毕竟她的真正目标根本不是针线房。只是事到如今,她就犹如那只被青蛙背着过河的蝎子,蜇人已经成了本能,完全不受狼的控制。她站在沈伦身边,继续说道:“老爷,东西烧了就烧了吧,横竖都只是银钱的损失,不过居雁若是过来请罪,您可千万不要责怪她。她毕竟刚刚进门,在陌生的地方难免惶恐。就拿青竹的事来说,若不是祖父派人问她,她都不敢说她看到过青竹。”

    听薛氏提着这件事,沈伦心中又生出另一层的不满。云居雁看到“死人复生”,不止没有当场把人拦下,事后居然提也不提。站在他的立场,若不是云居雁的刻意隐瞒,此时说不定已经抓到青竹,问清了始末。

    想到青竹是沈君儒的侍寝丫鬟,他的心中更是郁结。在德才方面,他一直很看重沈君儒,可青竹是他的丫鬟,还是跟了他很多年的侍寝丫鬟,她做出这么多的事情,就算不是受他指使,他也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那个青纹,你打算如何?”沈伦阴沉着脸问,不待薛氏回答,不满地说:“她跟了你这么久,你怎么会一点端倪都没发现?”

    薛氏的眼眶立马红了,急忙认错:“老爷,是我治家不严,纵容奴婢·才会惹出这么多事,都是我的不是。”说着眼泪已经从眼角滑下。

    沈伦想着薛氏不止失去了生育能力,就连他们唯一的儿子都变成了那样,不由地心软了,缓和了语气说道:“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奇怪。她和君烨的小厮如何就会…···”

    “老爷,我过问她的,她也很是后悔。”薛氏一阵哽咽。

    沈伦见状,安抚了她几句·在心中思量沈沧为何把青纹留在枫临苑。按理来说,事情问清楚了,因为交还薛氏处置才是。“你对青纹,有什么打算?”他询问。

    薛氏从来都要求手下百分百忠心,不可有任何事隐瞒。青纹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就算她说的句句属实,她也不可能再留她了,可一旦青纹也不在她身边了,她根本找不出更合用的人。如果这次能让云居雁永不翻身,青纹没有了便没贴身丫鬟再找就有了。可如果事情不像她预期的那么匮利,以后她不可能孤军与云居雁斗争。当然,她认为这样的可能性是极小的,但她还是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想到沈沧留下青纹时的强硬手段,薛氏止了啜泣,小声说:“我想等父亲把细节问清楚了,才会把青纹交还给我处置,到时要么把她遣回妾身的娘家,要么索性把她撵走……我怎么都想不到她居然做出这样的事,其实这也怪我她已经十七八了,我应该早些为她考量的,如果我想得周到些或许,或许……”她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她的这番话看似语无伦次,其实清楚明白地告诉沈伦,青纹是她的陪嫁丫鬟,沈沧应该把人交还给她,要杀要剐也得由她处置。至于具体如何处置,她如今还拿不准主意。

    沈伦自是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只是她可以对他说这些话他如何能对沈沧这么说?薛氏看沈伦犹豫不由地在心中鄙视他。在她眼中,沈君昊敢于反驳沈沧坚持自己的意见,沈伦这个做父亲的见到沈沧反而连屁都不敢放。

    两夫妻心思各异,枯坐片刻,薛氏瞥见自己派去针线房的管事妈妈身影一闪,急忙擦干了眼泪,寻了一个借口走到廊下。

    来人见她出来,气喘吁吁地说:“夫人,守门的婆子被大奶奶带走了,是玉瑶和大爷身边的长顺亲自过去抓人的,让两个婆子押着去了凝香院。至于紫苏——”她朝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她嫂子派人对奴婢说,她得知针线房走水,备了‘茶水,,一直在家里等着她,可她到现在都还没回去……”

    “不行,一定要找到她!”薛氏的脸上顿显急色。紫苏被嫂子挑拨两句就敢做纵火的事,一看就是个蠢笨的。她若是落在云居雁或者沈沧手上,一定会把供出来,到时她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管事严妈妈也知道其中的厉害,急忙道:“已经派人去找了,可后街就那么大······夫人,您看她会不会是吓到了,所以躲起来了。”

    “若是这样就好了。”薛氏又恨又急。按照她本来的计划,紫苏动手的时候,应该由她大嫂远远看着,然后马上把她带回家去,给她喂“茶”,有守门婆子的证词,再加上紫苏嫂子的证据,云居雁怎么都逃不脱一个处事不公,引得绣娘心生愤懑的罪名,之后她可以与她慢慢清算御赐锦缎遭毁,全府丫鬟没有秋衣可穿这两笔账。

    再然后,只要把这些证据摆在沈伦和沈沧面前,云居雁就再也别想和她争管家的权力。当然,整件事最重要的还是为最后的重头戏做铺垫。小小一个针线房,怎么比得上云居雁肚子里那块肉。

    薛氏觉得自己的计划根本就是无懈可击的。“她怎么会提前动手!”她恨得牙痒痒。青纹的事已经让她头痛了,如今居然又多了一个失踪的丫鬟。

    不会放火的根本就不是紫苏吧?

    薛氏被这个想法惊出了一身汗,立马摇头否定这种可能性。她告诉自己,云居雁就算是要纵火,也不可能对她管辖之下的针线房下手,更何况那里还有御赐的锦缎……或者她一早就把东西替换了?

    “她收下的那个王妈妈和李妈妈看到现场的时候都是什么?”她急切地询问,一颗心已经吊到了嗓子口。

    孔妈妈不明所以,如实答道:“回夫人,那个王妈妈是第一个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库房。看到满地的灰烬,她一句话都没说就坐在了地上。李妈妈也是先看了库房,立时就嚎哭了起来,大家拦也拦不住。原本薛妈妈手下的那个肖氏倒是最镇定的。她叫嚷着要去见大奶奶,被大奶奶身边的锦绣骂了一通,就一直一个人站在角落。这会儿他们三个应该都去见大奶奶的。”

    薛氏听到这话立马放下了心,但还是再次确认:“你看库房的东西有没有被人动过?”

    孔妈妈这才回味过来,摇头道:“奴婢前天特意去看了看,生怕御赐的锦缎不在了。刚才再看,那些布轴都在原来的地方,分毫不差,只是如今都化成了灰烬罢了。”

    孔氏的话音刚落,就听丫鬟来报,云居雁正往玉衡院过来。几个针线房的管事都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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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是猜得最准的,不管是猜中动机,还是猜中幕后真凶,或是从某个线索得出某个推理,只要是最早,最准,最有理有据的,可以要求免费的番外,每章2,可以指定情节走向,也可以随意。如果不想看番外,也可以要求写其他,文体、内容不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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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 请罪

    沈君昊原本不同意云居雁前来玉衡院请罪的,不过针线房失火,怎么都是她的责任,再说此时沈伦刚好在家,薛氏为了扮演贤良淑德的妻子,不会当着他的面为难云居雁。这样总好过薛氏趁沈伦不在的时候,暗地里找云居雁的麻烦。

    薛氏一早知道云居雁一定会第一时间过来请罪。以她的了解,她必定会大张旗鼓护着针线房的几名管事,收买人心。她吩咐孔妈妈,无论用什么方法,务必要到紫苏,绝不能留下后患。

    折回屋子,趁着云居雁尚未抵达,她再次对沈伦说:“老爷,东西没了就没了,想必居雁也很难过,尽了全力补救。之前,她已经第一时间叫了针线房的人过去问话,就连值夜的婆子也被押去凝香院了。如今木已成舟,待会儿她过来请罪的时候,您可千万不要责备她。她怎么说都是启昌侯的外甥女……”

    “行了,我知道了。”沈伦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许惠娘为何会嫁陆航,别人或许不知道内情,他很清楚的。沈家自此永远欠许慎之一个人情。这一桩桩的事,哪一件不是她惹出来?

    听丫鬟唱了一声,沈伦板着脸正襟危坐。薛氏见状,嘴角掠过一丝隐隐的笑意。沈沧死后,沈伦就是一家之主。只要有她在,她绝不会让沈伦对云居雁有好印象的。

    云居雁进了屋子,向沈伦、薛氏行了礼,一下子跪在了他们的面前,懊恼地说:“父亲,母亲,针线房走水,完全是媳妇的错,是我能力有限,又不善管理,让你们受惊了。请父亲、母亲责罚。”她放低姿态。除了麻痹薛氏,更是为了门外的王氏等人。王妈妈和肖妈妈是知道失火内情的,她们在针线房的表现只是演戏罢了,只有李妈妈才是真实反应。她相信只要她揽下责任。薛氏不会在沈伦面前苛责下人。至于沈伦对她的印象,在永州时他就已诸多反感,如今也不在乎多这一桩。

    薛氏见云居雁没有提起锦缎的损失,以为她害怕承担责任。不过“能力有限,不善管理”八个字让她很满意。她上前扶起她,安慰道:“你还年轻,经验又浅。有疏忽是难免的,你不用太过自责。再说发生这样的事,一定是底下那些人贪杯躲懒……”

    “母亲,不是的。”云居雁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懊恼地说:“确实是我处事不当,让绣娘对我心生怨恨,这才酿出了这么大的祸事……”

    “你是说,有人故意纵火?”沈伦惊问。先是桂嬷嬷毒害主子。如今又是绣娘纵火,他如何能不惊讶。他一直觉得自己与薛氏都是宽厚善良,十分受人尊重的。

    薛氏同样很惊讶云居雁这么快就查到了紫苏身上。她打量着她。思量着她是真的发现了紫苏,亦或是虚张声势。

    云居雁只为替王氏等人脱罪,转头对沈伦说:“是的父亲,有人亲眼看到一个名叫紫苏的绣娘鬼鬼祟祟离开针线房,紧接着针线房就走水了。值夜的婆子刚刚也交代了,说她从几天开始,就经常想在晚上偷偷溜进针线房,还有人看到她总是朝库房张望。再加上她前几日做错事,挨了惩罚,因此心生怨恨。如今相公已经派人去抓她了。等抓到了人。问一问就清楚了。”

    “居雁……”

    “母亲。”云居雁不给薛氏说话的机会,握着她的手跪在了她脚边,懊恼地说:“虽然我已经把守门的婆子关了起来,等抓到紫苏在与她对质。王妈妈、肖妈妈、李妈妈是针线房的管事,她们罪不可恕,媳妇已经罚了她们一年的工钱。没人记下了十板子。等针线房的善后工作结束了,在一并领罚。”

    薛氏上前两步,拍了拍云居雁的手,“地上凉,你起来再说话。”她一脸的关切,却在心中冷哼:果然是来收买人心的。她一直知道,所谓的扣工钱只是云居雁说说罢了。一转身,她就会把工钱全额补给她们,甚至还会附赠赏赐。至于十板子,既然是云居雁下的命令,自然是她的人执行。而所谓的“打板子”,有时候十板子就能打死人,有时候哪怕一百个板子,第二天照样能活蹦乱跳的。若不是沈伦在一旁坐着,若不是她有更重要的事,她绝不会让她轻易达到目的。

    云居雁对着薛氏一径摇头,自责地说:“母亲,这次的事,我应该负最大的责任,我辜负了父亲和您的信任,我自请受罚。如果您不罚我,我不会安乐的……”

    “行了。”沈伦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在他看来,她在薛氏面前演这么一出,分明是惺惺作态,而她对下人的处置也有越俎代庖之嫌。只是她毕竟是媳妇,又有了孩子,他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沉着脸吩咐:“现在最重要的是善后,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也不迟。”

    “是,父亲说的是。”云居雁忙不迭点头。

    薛氏再次扶云居雁起身,劝慰她:“你不用太过自责的,更不要说责罚什么的。而且你父亲说得对,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补救。家里并不缺布料,也没人等着衣裳穿,只要不是贡品,再多也能找回来的。”她在暗示沈伦,烧毁的可能是贡品。

    云居雁知道,当下不是澄清的时候,因为她的计划才进行了一半。她只能含糊其辞地说:“具体少了哪些料子,要清点之后才知道,媳妇一定尽快把这件事办妥。”

    薛氏和沈伦立马觉得她在推卸责任,拖延时间。沈伦责备道:“你母亲既然把针线房交给了你,你如何连库房中存着什么料子都不知道?”他本来还想指责她对家里的事根本不上心,但念在未出世的孙子份上,只能忍住了。

    云居雁听到他的话,一脸惶恐地认错。薛氏赶忙上前,对着他唤了一声“老爷”,眼神仿佛在说:你刚刚答应我,不为难媳妇的。

    沈伦立马觉得薛氏善良又宽容。相比之下,云居雁就更加的不懂事了。在薛氏催促的目光下,他忍着心中的不满说道:“今日时间晚了,你早些回去歇着,明日再与你母亲商议具体事宜吧。”

    薛氏对这话十分满意。明日等沈伦不在了,她会把云居雁叫来,好好谈一谈损失。若是她识时务,愿意求着她把针线房收回去,并承诺再也不插手府里的事,她就不再与她纠缠在失火的事。若她还像当下这般,抢着进行善后,怎么都不愿放手,那么就别怪她“请示”沈伦,把她从针线房赶走。

    云居雁只是一脸惶恐地看了看沈伦和薛氏,又小声地问薛氏:“母亲,媳妇对王妈妈她们的处置,您看是不是有不恰当的地方?”

    薛氏冷笑。她知道云居雁是怕她秋后算账,处置王氏等人,所以要她的一句承诺。她答非所问,言道:“我们是一家人,你不用如此诚惶诚恐。”

    “母亲,我只是怕自己经验浅,坏了府里的规矩。其实,我想着,既然是有人蓄意放火,她们只是一时不察罢了。母亲,我是不是罚得太重了些?”她一脸诚恳地看看薛氏,又朝沈伦看去。

    “时辰太晚了,这事明日再说吧。”薛氏依旧打着马虎眼。

    “我果然又做错了。”云居雁的眼中蒙上了雾气,一脸不安地问:“母亲,我只是请相公命人去找紫苏。您看要不要把她的大嫂一并叫进来问话?”她边说边盯着薛氏。

    薛氏一听这话,不由地愣了一下。紫苏的大嫂是她的陪嫁,这是隐瞒不了的事实。云居雁分明在威胁她!她看着她的眼睛。透过眼眶中薄薄的一层雾气,她看到了她的坚持。她觉得云居雁在对她说:如果你不承诺放过我的手下,我就立马揭出这件事,与你来个鱼死网破。恍惚间,她又仿佛看到她脸上一晃而过的笑意。

    薛氏心中一紧。紫苏下落不明。这事就像是一根刺,让她非常不安。她的目光朝门外看去。王妈妈,李妈妈,肖妈妈正并排跪在廊下,全都是一副害怕到极点的样子。李妈妈是个蠢笨的,但王氏和肖氏都不是毫无警觉性的,难道她们事先察觉了什么,所以通知了她?

    云居雁与薛氏短暂的僵持间,小丫鬟来报,沈君昊求见。云居雁不由地懊恼。她相信以薛氏的多疑与谨慎,为免她在沈伦面前说出更多的细节,一定会在沈伦面前马上许下承诺,不会在事后再次惩罚肖妈妈等人。如今,被沈君昊这么一打岔,不止她没得到薛氏的承诺,沈伦恐怕也会对他生出不满。

    她不由自主朝沈伦看去。果然,沈伦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阴沉了几分。云居雁相信,此刻的沈伦一定在心中责备儿子耳根子软,被女色所惑,急巴巴赶来“营救”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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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1章 隔阂

    沈君昊知道,云居雁比他更紧张未出世的孩子,她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担心,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而云居雁久久未能从玉衡院出来,他终于忍不住了。入了屋,亲眼看到她好端端的站着,他这才放心,上前给沈伦和薛氏行礼。

    沈伦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对云居雁的不满更甚。其实,他没意识到,相比沈君昊对云居雁,他对薛氏的疼宠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沈君昊不能明着说,他是过来替云居雁解围的,只能对沈伦说:“父亲,儿子有要事回禀。”

    薛氏听到这话,趁机命云居雁先回凝香院,自己也离开了屋子,命人去找紫苏的大嫂。

    待房门阖上,沈伦沉着脸问沈君昊:“你想说什么事?”

    沈君昊稍稍抬眼看了看沈伦,不禁想到了云居雁对他说,父亲在每年的六月十八都会去祭奠他的生母,十几年如一日。这话若不是出自他最信任的人之口,他是绝不会相信的。他再次看了看父亲,这才发现他的鬓角已经花白,而他的容貌与自己确有几分相像。

    “时辰已经很晚了。”沈伦不耐烦地提醒。

    沈君昊按捺下心中的异样,正色道:“父亲,不知道居雁有没有对您说,针线房的意外是因为有人蓄意纵火。”见沈伦点头,他又道:“儿子命人去找纵火的丫鬟,却发现她和青竹一样,莫名其妙就不见了。她的家人从昨天开始就没见过她。”

    “有这样的事?”沈伦惊讶,续而又说。“或许她怕事情败露,早早躲了起来。”

    “这未尝不无可能,只是——”沈君昊停顿了一下,索性抬头看着沈伦,问道:“父亲。您不觉得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吗?从妁桃的死开始。甚至再往前,我和居雁的婚礼上。长公主突然驾到……”

    听到这沈伦打断了他,突然说:“那个丫鬟叫什么名字?我待会就派人去找。”他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逐客”意味。在他看来,长安是沈君烨的小厮。而青竹又是沈君儒的丫鬟。平日里沈君昊把沈君烨当成手下。又对沈君儒视而不见。所有的一切,起因会不会是他们兄弟不和?对家长来说,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兄弟阋墙。

    沈君昊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他很想问清楚六月十八是什么日子,他更想知道。父亲和祖父是怎么看他的。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不在乎旁人对他的看法。但他们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祖父,并不是“旁人”。

    “你还有什么事?”沈伦冷声问。很多时候,他害怕沈君昊的目光,因为他的眼神和他的母亲太像了,仿佛能把人看穿一般。他一直记得,她进产房的时候,那双黑亮的眼睛中虽带着惧意,但更多的是期待与憧憬,可不过是半日的时间,他再见她,她的眼中只剩恨意。她是含恨而终的,不愿与他说最后一句话,甚至不愿面对他。

    沈君昊清楚地看到,沈伦在躲避他的视线。他低头不再看他,嘴里说着:“父亲,您应该已经猜到了,居雁有了身孕,快两个月了,这些日子,她害喜很严重。这次针线房失火并不是她的失职,是有人蓄意捣乱……”

    “你是特意过来替她求情的?”沈伦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不满。没人希望自己的儿子只是围着媳妇团团转的窝囊废,更何况这个媳妇有太多的缺点,就连基本的德行也要打上问号。

    沈君昊看他这样的态度,心中也是颇有微词。沈家人人都看到,沈伦一直对薛氏呵护备至。“父亲,儿子只是叙述事实。”他不亢不卑的叙述,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或者说错了什么。

    “行了,我知道了。”沈伦敷衍着,又重申了一次,“我会派人去找那个名叫紫苏的丫鬟。”

    沈君昊见他挥手示意他退下,他想了想,失望地行礼走了出去。走到玉衡院门口,迎面就见枫临苑的管事正向他走来。他派人通知了云居雁一声,跟着管事去见了沈沧。

    沈沧只是大致问了问针线房失火的事。沈君昊按照一早与云居雁商定的,只说是紫苏纵火,后又失踪,此刻他和沈伦都分别派了人寻找紫苏。

    沈沧心知肚明这一定是云居雁和薛氏之间斗争的产物。他没有多问,只说自己知道了。在他看来,云居雁如果连一个薛氏都斗不过,将来如何能辅助沈君昊管理整个家业?

    沈君昊很快回了凝香院,不过对他而言,此行并非全无收获,至少他知道了沈沧并未对青纹用刑,因为青纹的伤势太重,已经承受不了重刑逼供。依他的了解,沈沧是不会在乎一个丫鬟的性命的,因此这至少说明他们都希望青纹活着。

    云居雁因为怀孕的关系,已经撑不住先睡着了。沈君昊虽满脑子的烦心事,但看着她平静的睡颜,听着她平稳的呼吸,他也很快睡着了。他告诉自己,有她在,他就不再是一个人,就算有再多的难题,总是能迎刃而解的。

    就在他们熟睡之际,紫苏正在某个黑漆漆的房间瑟瑟发抖。她从张泰的话语中猜测,此刻她正在衙门的柴房。之所以是柴房,因为她成了云居雁的筹码。今彤后,她是死,还是被投入大牢,全都建筑在云居雁和薛氏谁赢谁输之上。

    她缩成一团躲在角落,思量着整件事的始末。她越想越后悔,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愤怒。不知过了多久,窗户的缝隙中透出一缕白光。她意识到天亮了,而她将迎来事关生死的审判。她又累又渴,可她已经顾不了这些了。

    又过了许久,只听“吱呀”一声,门突然打开了。突来的光线让她睁不开眼睛。她只能隐约看到两个人影扔下了什么东西。她眯起眼睛,这才看到是张泰和张立。似看到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她滚爬着上前,嘴里叫嚷着:“两位大爷,求您们开恩,替奴婢向大奶奶求个情,奴婢只求能够苟活,以后就算做牛做马……”

    张泰嫌恶地踢开她,怒斥:“你们意图陷害大***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会有今日?”说罢“嘭”一声关上了房门。

    紫苏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绝望地背靠房门而坐。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说话声。

    “你说,王府的丫鬟,为什么送来这里?还关在柴房?”

    “这些豪门密事,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待会儿也就走个场,随便按个罪名,打几个板子,反正只要打得咽气了,我们便交差了。”

    紫苏以为自己正身处衙门的柴房,一听衙差要把自己活活打死,她疯了似的拍打着房门,又哭又嚎。

    房门外,两个小厮对视一眼,没再多言,只是静静守在门口。远远看到张泰对他们招手,其中一人上门前狠敲房门,恶声恶气地说:“老实点,不然老子把你们姑嫂一起拉出来,先打一顿再说。”

    经他这么一提醒,紫苏这才想到之前有什么东西被扔在屋内了。她爬着上前,看到的正是把自己的仇人,她的大嫂。“都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都是你!”她对着昏睡中的女人拳打脚踢。

    薛氏的陪嫁青芙吃痛,这才转醒。对她而言,昨夜是她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天。得知针线房失火,她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能一边找人去府里打听,一边把茶水准备好,等着紫苏回来。结果她没等来小姑子,却等来了薛氏的人,质问她紫苏为何自作主张,又不见人影。

    她哪里知道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小姑子抽什么风,不过薛氏的脾气她很清楚,只能说自己一定尽快找到紫苏,把事情办妥当。很快,她派去府里打听的人回来了,告诉了她云居雁已经查到了紫苏身上,如果沈君昊开始找人了。

    就在她吓得一身冷汗的时候,沈君昊身边的马管事亲自来了,不由分说就把屋子搜查了一遍。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紫苏若是落在马管事手上,不用动刑她就什么都招了,到时薛氏只会明哲保身,撇清自己,而他们一家子恐怕死无葬僧地。

    马管事前脚刚走,薛氏身边的孔妈妈亲自来了。她能说什么?当然只能连连保证自己一定会找到紫苏,处理干净。

    送走了孔妈妈,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悔”字。当初薛氏为了控制车马处,了解府中每个人每日的去向,才让她嫁了车马处的人,又把她的男人提拔成了管事。这几年,她生了孩子,丈夫在沈家也算有头有脸,日子非常不错,结果她一看桂嬷嬷死了,薛氏正在物色人顶她空缺,心头一热,就想着回玉衡院当个管事妈妈,最后既然把一家子都搭上了。

    睁开眼睛看到紫苏就在自己面前,像疯婆子一样捶打自己,她只能狠狠推开他,怒喝一声:“你是想把全家都害死不成……昨晚写着写着就想去看看面包烘得如何了,然后不知道抽什么风,拿了一瓶红酒,拔了瓶塞就往面包机里面倒。原本的杂粮面包瞬间变成了红酒面包。我郁闷之极,把剩下的酒全喝了,昨晚就再没写出一个字。(未完待续)RQ

第502章 狗咬狗(打赏加更9)

    沈伦听到屋内歇斯底里的女人叫嚷声,询问的目光扫向沈君昊。今日一早,沈君昊告诉他,他的人已经找到了紫苏,但她说了一些事情,让他难以置信,所以请他派人抓了紫苏的大嫂,让她们当面对质。

    当时沈伦觉得十分不对劲,询问缘由,可沈君昊不止不愿意明说,还暗示他紫苏的大嫂是薛氏的陪嫁,她的大哥是车马处的管事,是薛氏提拔的人。为免以后有什么误会,他不会再插手这件事,请他全权接手。

    对沈君昊明里暗里指责薛氏与整件事有关,沈伦自然十分不满意。他想看看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便让沈君昊带着他的手下把紫苏的大嫂青芙带回来审问。结果沈君昊不止没有把人带去玉衡院,反而把他拉至这边的宅子。

    虽然沈君昊没有告诉他这座临街的宅子有什么用处,但他知道,这是他花了重金,又利用了自己与蒋明轩的关系,租了哄云居雁高兴的。

    沈君昊与蒋明轩关系良好,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蒋家与皇家的关系密切,人脉又广,才能几十年如一日,长年占着宫廷御用药材供应商的肥差。最近蒋明轩又接了教四公主弹琴的差事,听说长公主有意将驸马的亲侄女嫁给他为继室。如此一来,沈君昊和蒋明轩的交情对沈家很有利,只是男人间的交情,不该用来博红颜一笑。

    更让他反感的。一个女人,不捣鼓胭脂铺子,绣坊之类的生意,居然想开什么酒庄。若不是沈沧一味袒护,他是绝不会让他们如此肆意妄为的。

    听到屋子内的叫骂声越演越烈,已经发展至厮打翻滚的地步,沈伦欲派人阻止,却被沈君昊拦下了。

    “父亲,里面是紫苏和她的大嫂青芙。儿子没有对她们用刑,甚至没有把她们绑起来。只是告诉她们,要把她们交给官府治罪。我想,她们此刻的私下对话应该是最真实的吧?”沈君昊低声说着。

    沈伦恍然明白,沈君昊坚持要他的人去抓青芙,就是为了告诉他,他没有逼供,更没有教唆。他虽心中不悦,但神色一下子严肃了。

    房间内,青芙面对紫苏疯了似的纠缠捶打。只能还以颜色。两人扭打成一团,又是揪头发。又是扯衣服。青芙刚刚醒来,身体没有恢复,很快落了下风。她的胸口被紫苏打得生疼,头和背不知道撞在什么东西上,全身像散了架一样,被扯断的头发散落了一地。眼看着要败下阵来了,她抓住紫苏的手臂,狠狠一口咬下去。

    紫苏抽回手臂,挥手就是一巴掌。青芙顾不得脸颊的火烫。一头撞向紫苏的胸口。两人的身子纠缠在一起,往门板急冲而去。“嘭”一声,她们双双跌坐在地上,眼冒金星。

    “蠢货!”

    “毒妇!”

    ……

    还未缓过神,筋疲力竭的她们又开始了互相叫骂。

    沈伦站在门外,满脸的不耐烦,压低声音喝骂沈君昊:“你就是让我来看这出闹剧的?”

    “父亲稍安勿躁。”沈君昊虽说得笃定,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妇人。心中不免打鼓,生怕她们不与对方对质。不过担心归担心,在沈伦面前,他只能装得胸有成竹。

    幸好青芙和紫苏没有让他失望。紫苏喘着粗气,骂道:“你这个毒妇,你根本就是想让我去送死。”

    青芙亦是气喘吁吁。听到紫苏的话,她紧张地朝外面看了一眼。警告她:“隔墙有耳,你不想活命。我还不想死……”

    “你以为你还活得了吗?”紫苏冷笑,“大奶奶根本不屑知道夫人想干怎么样。我亲耳听到的。大奶奶把我们交给衙门,就是等衙差把我们活活打死!”

    门外,沈伦听到这话,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云居雁想把家务事闹上公堂,又要把薛氏的陪嫁活活打死,为免太不懂事,太不尊重长辈了。

    沈君昊把他的反应看在眼中。他不屑解释,但为了云居雁,他还是低声说:“父亲,此处并非衙门。除了您和我,再加上刚才的几个小厮,没人见过她们。”

    沈伦这才会过意,他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继续侧耳倾听。

    对紫苏的话,青芙一时没反应过来。昨夜,她一整晚都没睡,全家人都在找紫苏,可任他们四处搜查,就是不见她的踪影。她不敢向薛氏禀告,连家都不敢回,只能挨家挨户继续寻找小姑子。后来,大约在天亮后一个时辰,她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刚想回头查看,就觉得颈后一痛,失去了知觉,醒来就看到紫苏像疯子一样捶打自己。

    “你说,这里是衙门?”青芙环顾四周,明显不相信紫苏的话。

    紫苏并不回答她,只是质问:“你是不是一早知道夫人要我当替死鬼?”

    “夫人没有命你行事,你为何擅自行动?”青芙同样质问。

    虽然青芙只说了“行事”二字,但沈伦听了,脸上难掩错愕。他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想更加清楚地听到两人的对话。

    紫苏听到青芙的质问怒不可遏,尖叫:“我擅自行动?”她厉声大笑了起来,嚎叫着:“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你,夫人的人如何知道我走哪条道回家?若不是正巧遇到大奶奶身边的人。恐怕我早就成了纵火的罪魁祸首。什么让我去玉衡院当差,都是假的,其实是你想要我的命……我知道了,其实想回到夫人身边的是你……”

    “你根本一派胡言!”青芙没有一开始就打断紫苏,因为她觉得不对劲。她们所处的屋子明显不像衙门的。最重要的,她知道薛氏一直在找紫苏,不像是薛氏把她抓走的。可针线房失火是事实,除了薛氏,谁会做这件事?

    青芙原本不想搭理紫苏。她需要尽快理出头绪,找出自救的方法。听到小姑子说,是她想用紫苏的性命,换取回玉衡院的机会,她因为被说中了心事,一下子恼羞成怒了,大声讥讽紫苏:“你不要忘了,是你求着我,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替夫人分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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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不速之客

    与沈伦一样,沈君昊也把紫苏和青芙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在他看来,两人的对话虽没有道出是谁在针线房纵火,但薛氏曾教唆紫苏纵火,又想将其灭口是毋庸质疑的事实。

    令沈君昊意外的,沈伦什么都没表示,只是要求他把紫苏和青芙交给他处置。对此,沈君昊心中当然是万分的不乐意,对他和云居雁来说,这两人就是薛氏的痛脚,更何况他们都怀疑薛氏早已有了下一步的部署,不知道还会干出什么事情,他们总要留一点筹码在手中。可惜,沈伦是父,沈君昊是子,父与子之间,哪有儿子说“不”的权力。

    回想凝香院,他虽尽量掩饰,但云居雁还是发现了他的情绪十分低落。她猜想应该是沈伦的反应不如沈君昊的意。她想询问细节,也想劝慰他几句,可他们父子之间有太多的隔阂,不是三言两语能理清的。当初她与云平昭,也经历了一个极长的阶段才彻底放下心结。

    “你不用担心,我没事。”沈君昊主动开口,又似安慰自己那般说道:“我们本来的目的只是想揭出事实,如今也算达到目的了。”他的心中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沈沧、沈伦,还有几个叔父、婶娘,每一个人都能命令他们。

    云居雁巧笑着顺势依偎着他,婉转地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会失望,大多是时候都是因为期望太高了。”

    “你不用安慰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我哪里是安慰你,我自己都有很多烦恼的。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找王妈妈她们的麻烦。”云居雁忧虑地叹息。早上她已经告之了沈君昊,昨晚因为他的打岔,她并没有在沈伦面前争取到薛氏的承诺。

    沈君昊知道,云居雁怪他沉不住气,坏了她的事,可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担心她是理所当然的,虽然她是他的妻子。还怀着他的孩子。他不想与她争执,只是转移话题说道:“她找不到紫苏和青芙,肯定顾不上你。上午她不是没叫你去玉衡院吗?”

    “她虽没叫我过去,却派了人传话。让我把损失详细记录下来,今彤前呈给她看。”

    “先看看父亲会有什么反应吧。”沈君昊很怕沈伦选择粉饰太平。

    两人说话间,长顺急匆匆过来回禀,告诉他们衙门传来消息,说是有人在同昌客栈见过青竹。云居雁见沈君昊的神色闪过异常,不解地问:“同昌客栈有什么特别吗?”

    沈君昊沉着脸说:“陆航先前就住在同昌客栈,昨日才搬去昌邑伯府。”

    “难道蒋世子说的丫鬟是他?”云居雁说着又摇头。“不对啊,如果他和三叔的关系很好,应该认得青竹才是。”沈君昊出门在外,从来都不带丫鬟,这是他的个人习惯,但其他世家子弟身边多多少少都有几个丫鬟服侍。

    沈君昊自然是知道能在沈君儒身边服侍的,非青竹莫属。他转头问长顺:“三弟昨晚留在枫临苑了,还是回了自己的住处?”昨晚他去见沈沧的时候。并不见沈君儒跪在院子里。

    “三爷一直在枫临苑。小的隐约听说,王爷命三爷在厢房抄写经书,没说什么时候让他回去。”长顺如实回答。

    云居雁听着。忽然想到了另一层。陆航如今是许慎之的未来女婿,无论是官府的人,还是沈沧或者沈君昊,一旦有人去向陆航求证是否见过青竹,会不会衍生出其他的事,进而把启昌侯府也牵扯入内?

    “你有没有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牵扯的人越来越多?”云居雁满心地忧虑。

    沈君昊也有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有人在故意把水搅浑,而他们不知道那人到底想摸那条鱼。他很想见一见蒋明轩,可又怕自己离开的期间。薛氏找云居雁的麻烦。“我还是把青芙、紫苏的事去对祖父说一声。”他原本想给沈伦留一点余地,这才没有直接去枫临苑。如今眼看着又有其他事情发生,只想先解决了薛氏再说,省得出现腹背受敌,应接不暇的情况。

    云居雁虽不想沈君昊和沈伦的关系更加恶化,但为了孩子的安全。他们别无选择。

    枫临苑内,沈君昊路过东厢的回廊,下意识朝西厢看去,只见长年关闭的门窗,有一扇窗打开了。他与沈君儒的关系虽然淡薄,但他一直知道,他不喜欢在屋子里置冰,他一直相信心静自然凉。

    入了屋子,向沈沧行过礼,他大致讲述了他请沈伦派人控制了青芙的经过。正当他准备叙述青芙与紫苏的对话时,门房心急慌忙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三皇子和四公主穿着便服来了,直接去了凝香院。

    在沈君昊成亲前,三皇子和四公主每个月都要不请自来一两回,有时也会去雅竹小筑。近几个月,四公主在婚礼上闹过一回之后,就再没来过沈家。一来是因为替太皇太后守孝,二来恐怕是她对云居雁依然有很多的不满。

    沈家的每一个人,包括沈沧在内,每个人都对四公主的脾气头痛不已,可她偏偏是皇后的爱女,皇帝的掌上明珠,没人惹得起她。这个世上,四公主唯一害怕的只有蒋明轩,能令她心悦诚服的只剩沈子寒和长公主。

    “祖父,容我先回凝香院看一看。”沈君昊急忙请求。云居雁怀着身孕,哪里经得起四公主的折腾。他心急如焚。沈沧深知这点,没有多说什么就让他走了,临走吩咐他,若是四公主一意孤行,马上派人通知他。

    沈君昊虽然知道沈沧完全是为了自己的曾孙,但这句关切之语令他动容。他很诚恳地道了谢,急急往回走。

    玉衡院内,沈伦和薛氏几乎在同一时间知道了四公主的到来。薛氏的脸上掩不住兴奋之情,冲淡了她的忧虑。

    紫苏和青芙的相继失踪令她如坐针毡。她觉得一定是云居雁捣鬼,却没有半点可追查的线索。而沈伦自从上午出去之后,神情就一直怪怪的,也令她担忧。不过这两件事都比不上四公主的到来让她兴奋。在她看来,接下去她只需等待就够了。就算事情曝光。也有替死鬼背黑锅,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见沈伦正望着盆栽失神,她柔声问:“老爷,他们怎么说都是皇子和公主。您看……”

    “他们既然和以前一样是便服,就由着他们吧。”沈伦不咸不淡地说着,目光落在了薛氏的脸上。青芙和紫苏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但他不愿相信自己的枕边人居然是那么恶毒的一个女人。确切地说,他不愿相信自己被她欺骗了这么多年。

    狼上他知道,整件事已经无需任何证据,但他还是派人去求证了。他希望自己能证实是沈君昊诬陷薛氏。即使他很清楚,若想等到这样的结果,概率是微乎其微的。

    “老爷,您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薛氏笑问,轻轻摸了摸脸颊。

    “没什么。”沈伦摇头,别开了眼睛,脑海中不期然地出现了薛氏一巴掌打得小丫鬟倒地不起的画面。那一刻她的眼神是他从没见过的。沈伦的心狠狠一揪,深吸一口气。试探着说:“早上的时候,君昊告诉我,他的人已经找到了那个叫紫苏的丫鬟。下午应该就能带回来。”他希望薛氏能自首。念在夫妻一场,他不希望事情闹大。

    薛氏的笑容僵了一秒,又赶忙恢复了正常的表情,点头道:“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好了,事情怎么都应该问得清清楚楚的。不过为免有屈打成招之嫌,老爷,不如还是由您派人去把人押回来吧。”她在暗示沈伦,沈君昊很可能威胁或者收买紫苏。

    沈伦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心中的失望无法用言语表达。他可以理解薛氏的心情,沈君茗是她唯一的儿子。可从她怀孕开始,他就与她说得清清楚楚的,他绝不会亏待他们的儿子。她如何能一边做出这么可怕的事,一边又装出善良无辜的样子。“你真的没话和我说吗?”

    眼见沈伦一脸凝重,薛氏的心“咯噔”一下。她思量着,告诉自己决不能慌张。笑着摇头:“老爷,您要妾身说什么?”

    “没什么。”沈伦摇头。此刻,他几乎想与她摊牌,最终还是忍住了。他对自己说,或许再给她一点时间,她就会对他坦白的。

    薛氏看着沈伦,心中不由地打鼓。她借口派人去凝香院问问是否有什么需要,走出了屋子,唤来孔妈妈,命她去车马处查一查,上午的时候,沈君昊和沈伦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可有紫苏的踪迹。

    沈伦在第一时间命人跟上了孔妈妈,发现她并不是去凝香院,反而去了车马处,更是痛心。一旦所有的事情再无办法掩盖,他要如此处置薛氏,又该如何安排沈君茗?他问着自己,眼前尽是沈君茗无辜的笑脸。

    凝香院内,三皇子歉意地朝云居雁笑笑,略带谴责地劝告四公主:“四皇妹,你不要如此任性,大嫂身体不适,哪里能陪着你胡闹。”

    四公主因三皇子的一声“大嫂”而心生不满。虽然他们经常与沈子寒等人兄妹相称,她在心底也当沈君昊是兄长的,但云居雁哪里当得起他们的一声“大嫂”。如今她和沈君昊的婚事虽然木已成舟,但她看不惯她就是看不惯。听到云居雁请求三皇子别再称呼她大嫂,她撇了撇嘴,对三皇子撒娇:“三哥,我哪里是胡闹,我跟着蒋大哥学琴这么长时间,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学会了多少。”她转头用挑衅地目光看着云居雁,问道:“莫不是你怕我学艺不精,不屑与我合奏?”

    “殿下,妾身没有这个意思。”云居雁一脸谦恭。四公主凭白无故找上门,她不能不多想。她直觉想到了薛氏上一次急着撇清的行为。可是以薛氏的身份,绝没可能指使得了四公主。再说她一直觉得四公主虽然骄纵,却不是心肠歹毒的人。

    四公主并不会理会云居雁的解释。她受随行宫女手中拿过一本琴谱,扔到云居雁面前,骄傲地说:“听说你擅长吹箫,沈君昊还请蒋大哥帮忙,用高价买了紫竹箫送给你。你就用那支紫竹箫和本宫合奏吧。”

    “四皇妹!”三皇子再次尴尬地苦笑,压低声音说:“你可答应了父皇,不会胡闹的。”

    “我这哪里是胡闹了。我是以曲会友。父皇一直嫌我粗鲁,才让蒋大哥教我弹琴的,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学得如何了。”说吧她又转头催促云居雁,甚至索性替她翻开了曲谱。

    云居雁见四公主如此胡搅蛮缠。心中无奈,奈何对方身份高贵,她不能拒绝。她朝桌上的箫谱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地惊讶。她记得这支曲子,这是当日她和陆航合奏的那支,只不过琴箫居然变得了箫谱。她自知不该多事,但还是问道:“请问殿下。这是何人做的曲子?”

    四公主抬起小脸,不屑回答。三皇子则是满脸的尴尬。他觉得云居雁一定知道了曲子的出处,含糊其辞地说:“我们也是听到别人合奏,觉得很适合琴箫合奏,这才抄录了曲谱……”

    “三皇兄,你说这么多干什么!”四公主一脸不耐烦,只是催促云居雁快看曲子,又问一旁的丫鬟。沈君昊去了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什么的。

    云居雁心中猜测,这曲子不是陆航做的。就是蒋明轩所写。而能够与四公主接触的,非蒋明轩莫属。只是她不明白,一首平淡无奇的试琴之曲,有必要煞费苦心地改成箫谱吗?

    “大奶奶,二爷来了。”随着丫鬟的回禀,沈君烨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廊下,行色匆匆。

    进了屋,他向几人行过礼,对着三皇子说:“殿下,不如请您和四公主殿下去我那坐坐……”

    “你那里根本没什么好玩的。”四公主直接拒绝。再次催促云居雁快看曲谱。

    云居雁看她这般,知道她的确想与她琴箫合奏,而非故意让她知道箫谱的存在。我作势翻看,正想偷看四公主的反应,目光不期然地与沈君烨相遇。对方朝她笑了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不用担心,他会请走两尊大佛的。

    毕竟是叔嫂之间,云居雁急忙收回目光,假装专注于箫谱。之前她已经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如今又多了三皇子和四公主,她真怕过一会儿又会牵扯出其他人。想着这些,她情不自禁朝门外看去,希望能看到沈君昊的身影。

    沈君昊从枫临苑出来,径自往凝香院疾走,却在半道被吕氏拦下了。吕氏的手中抱着女儿福娘,身后的丫鬟手中提着两个食盒。她笑着告诉沈君昊,她是去探望云居雁的。

    沈君昊知道,从吕氏早产开始,她就恨上了他和云居雁,之后先是妁桃的事牵扯了沈君灿,紧接着又冒出一个白芍。他们的关系只差没有撕破脸而已,如何会在一夕间变得这么亲热?他朝吕氏手中的女娃看去,只见一张粉嘟嘟的小脸正冲着他笑。想到自己和云居雁很快也会有一个比她更可爱的孩子,他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房间,就见云居雁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册,而沈君烨正陪着三皇子和四公主说话。众人依次行过礼,四公主问沈君昊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目光却被吕氏怀中的婴儿吸引了。

    吕氏见状,急忙抱着女儿往四公主跟前凑,又拿眼睛的余光瞥向三皇子。云居雁和沈君昊马上明白了,吕氏受了朱道婆影响,恐怕真的以为自己的女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云居雁顿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之前,为了让原本就体弱的福娘获得更好地照顾,她凭借前世的记忆“创造”了朱道婆,只是给她灵感的宰相的孙女虽然的确在十几年后嫁给了太子为继室,结局却并不好。确切地说,几十年后的一场皇位之争,让很多人成了悲剧。她是怎么都不会让自己的子女和皇家扯上关系的,可当下的吕氏正试图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云居雁兀自思量间,就听吕氏说:“往年丹桂飘香的季节,长公主殿下都会在公主府设宴……”

    “四婶娘,今时不同往年。”云居雁急忙提醒吕氏。虽然她和沈君昊已经出了孝期,但比他们长一辈的可都在守制期间,哪里能办什么宴会。再说即便长公主设宴,有资格参加的只有薛氏,是怎么都轮不到与长公主素无往来的吕氏的。吕氏如何能这么**裸地暗示四公主,这根本就是不经大脑的行为。

    吕氏被云居雁这么一提醒。立马回过神,啃啃巴巴地补救:“我只是突然想到,长公主一向仁爱,最喜欢粉雕玉琢的女娃。就像四公主殿下这般的。”

    吕氏本想拍四公主的马屁,可十多岁的女孩,正是急着长大的年纪,哪里愿意别人称呼自己“女娃”,还用“粉雕玉琢”来形容。她的脸上立时就显出了不悦之色。云居雁知道四公主并不会因这种小事记仇,懒得替吕氏回旋,只是低头假装看曲谱。

    吕氏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急忙命自己的丫鬟送上食盒,拿出了几盘精致的点心,请四公主品尝,甚至夸口说,这是他们吕家的秘方,就算是御厨也做不出这样的口味。

    云居雁看她一脸的期盼,又是一阵头痛。她不知道以往的时候,三皇子、四公主来沈家是什么情形。但就她想来,他们是皇子皇女,如何能随便拿东西给他们吃。若是他们回宫之后有什么不舒服,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在宫外吃的食物。

    本来云居雁可以在四公主试吃前先尝一尝的,可她怀着身孕,吕氏又一直那么恨她,她哪里敢吃她的东西。

    幸好四公主不屑吕氏的态度,根本不搭理她。一旁正与沈君昊说话的三皇子见了,急忙打圆场,笑着谢过吕氏的热情周到,随手拿了一块枣泥糕。

    沈君昊同样不放心吕氏,对着三皇子说:“你不是一向不吃糕点的吗?什么时候也喜欢这甜腻腻的东西了?”

    三皇子随口赞了两句吕氏的糕点做得好。又替四公主道了歉,很自然地顺手放下了糕点。

    云居雁因这个小动作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之前丫鬟上的茶,他确有喝过,而这块枣泥糕他恐怕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吃下去。虽然吕氏应该不至于蠢得毒害皇子,但同时看得出,一向以老好人形象出现的三皇子其实并不仅仅是疼爱妹妹的兄长。

    云居雁使劲搜罗着现代时看过的资料。可惜那时候的她注意力全都在云沈两家。只是隐约记得,如今的皇帝尚未过世,就因为皇位之争,死了几个皇子,而最后获得继承权的皇子偏偏又子嗣艰难。

    一旁,沈君烨自沈君昊进屋后就退到了他的身后,目光也再未向云居雁看去。趁着三皇子与四公主说话的瞬间,他悄声问沈君昊:“大哥,您看要不要我去找蒋世子。”他也知道,唯有蒋明轩能阻止四公主的任性。

    沈君昊当然深知这点,可发生了这么多事,蒋明轩还值得信任吗?再说,难道以后四公主每次一到,他就去找蒋明轩求救吗?

    他正犹豫着,就听四公主大声说:“我不过是找她弹琴吹箫,父皇母后都是同意的,我不会就这么回去的。”

    室内因她的这句话瞬时就安静了。三皇子最先醒悟,笑着扯开了话题。吕氏见四公主根本不搭理她,而三皇子也只是表面上客客气气的,顿时觉得无趣,借口福娘年纪小,匆匆告辞了。

    云居雁见四公主如此坚持,心知她恐怕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只能命玉瑶替她把琴和箫取来。玉瑶知道云居雁说过,沈君昊送的紫竹箫不能吹奏给旁人听,因此只是替她取了一支样子差不多的。四公主并未察觉,反倒是三皇子,目光在箫身停留了几秒,又看了云居雁一眼。

    大概是因为四公主刚刚跟着蒋明轩学琴,又或许是曲子的音域太广,太过考究技巧,无论云居雁如何迁就,两人都无法顺畅地把曲子演奏完。四公主气恼地差点把琴摔了,云居雁只能安慰她,告诉她是因为她对别人的琴不熟悉,她们又是第一次合奏,没有默契,才会如此。

    四公主毫不客气地说,她要买下她的琴,带回宫中多加练习,下次再来找她合奏。云居雁哪里敢收她的银子,只能说,如果她不介意是她用过的,尽管带回宫就是。四公主倒也没有坚持,不顾三皇子的阻拦,立马把琴交给了自己的宫,很快告辞而去。临走的时候,云居雁听到她问三皇子,弹琴根本比不上蹴鞠好玩,为什么沈子寒喜欢弹琴吹箫的女子。

    四公主一走,云居雁整个人放松下来,顿时觉得疲惫不堪。她独自靠在软榻上,对着肚子说:“幸好你还知道有外人在的时候要乖乖的,没有折腾我。”

    沈君昊在一旁看着她温柔的笑脸,不由地也跟着笑了起来。以前他从未注意过小婴儿,就算是沈君茗小的时候,他也只是在必要的时候才勉强看上一眼,可今天看到吕氏手中的福娘,感觉居然完全不同了。

    “我们生了儿子之后得再生女儿。”他完全是理所当然的语气。

    “做人不可以太贪心的。”云居雁虽然如此回答,心中同样觉得有儿有女才能凑成一个“好”字。只是这次她能怀上孩子已经是老天的恩赐了,她不敢怀抱更多的奢望。

    沈君昊正想反驳她,玉瑶在门外说,沈君烨在外面的书房等着他。沈君昊纵然不想去,但为防他还有要事,只能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声:“马上就去。”

    云居雁才想孩子今天很乖,催促沈君昊快去,胃中不期然地又是一阵反胃。沈君昊虽然已经很熟练地拍她的背,替她倒茶递水,但这一耽搁就是小半个时辰。

    云居雁因为精神太差,正想趁着沈君昊不在小睡片刻,灯草突然来了,才站到云居雁面前,眼眶就红了。云居雁隐约猜到是为了什么事,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灯草点头答道:“大奶奶,奴婢刚才正在查验账目,隐约看到秋兰的身影闪过。奴婢觉得奇怪,偷偷跟了上去。奴婢亲眼看到她想去小厨房,大概是看到余妈妈在,她又绕到正屋外面,看到鞠萍姐姐,又退了出去。奴婢上前与她说话,看到她手中拿着东西。后来我跟着她入了屋子,偷偷看了看,才发现是枣泥糕。她居然偷吃大***枣泥糕。”

    “恐怕她不是偷吃,而是想偷换。”云居雁喃喃自语。她相信秋兰手中的枣米糕应该是吕氏带来的那碟。

第504章 横生枝节

    云雁叮嘱了灯草几句,命她小心注意着秋兰,就让她退下了。原本困倦的她听到这件事之后顿时神情紧张,睡意全无。

    自从怀孕之后,她害喜严重,只能偶尔吃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因此余妈妈每天都会用酸枣做枣泥糕,或者用山楂做点心,放在她随手可以取用的地方。

    她知道薛氏一定会想方设法不让她顺利生下孩子,因此她一直十分小心。即便这一进的院子都是她的陪嫁,但凡是放了点心的地方,必然有大丫鬟守着,余妈妈的小厨房钥匙也是从不离身的。秋兰应该知道,她若想在糕点上做手脚,不是那么容易的。

    按眼下的情况看,明显是薛氏利用了吕氏,只是薛氏如何知道三皇子和四公主在今日登门?更何况若是生出意外,让皇家的人在淮安郡王府出了事,不管是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般想着,云雁又有些糊涂了。眼下,她若是把秋兰叫来审问,她完全可以说,她只是捡了被丢弃的枣泥糕来吃。在所有人眼中,她又聋又哑,立马能博取同情。再说,即便沈沧相信了又如何,最多就是把秋兰杀了,仍旧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玉瑶,命人去把马大夫请来。”云雁扬声吩咐。薛氏若是想让她流产,一小块枣泥糕就能成事吗?就算秋兰成功地替换了糕点,一向力求谨慎的薛氏,如何能确定她随手拿起的糕点正巧是有毒的那块?要知道所有的点心在晚饭前就会全部撤下,第二天早膳后一定会换上新鲜的。

    同一时间,沈君昊的房内,沈君烨焦急地来回踱步,神情凝重,不时向外张望。看到沈君昊由远及近走来,他迫不急的地迎了上去,对着他解释:“大哥。我知道你在祖父那里,之前我原本想去通知你四公主来了,但……”他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尴尬,显然是沈沧把他拒之门外,他这才没能向沈君昊通风报信。

    沈君昊知道沈沧素来不喜沈君烨,点头道:“我明白的,你不用特意解释。”

    “其实我什么忙都没帮上。”沈君烨颓然地笑笑,又故作轻松地说:“应该说。是我瞎操心了。有三殿下在,四公主不会做出出格的事。”

    沈君昊不想说皇家的闲话,问道:“你找我只是为了这件事吗?”

    “哦!”沈君烨一脸恍然大悟,关上门说道:“大哥,早前我去枫临苑看到十一弟……他是不是有些不妥?”见沈君昊不承认,却也不否认,他接着说:“之前三妹对我说,最近家里的事情特别多,有些事最好只当不知道……”

    “你想说什么?”

    “这件事母亲迟早会知道的,我觉得大哥或许应该及早准备。”

    沈君昊听着这话。心中有些不舒服。沈君烨的言下之意就好像是他害了沈君茗一般。他避重就轻地回答:“这件事祖父和父亲自会处置的。”

    沈君烨听到这话,脸上不禁露出了讶异之色。但很快恢复了过来,失望地说:“看起来好像又是我多事了。”

    见他这般反应,沈君昊不禁有些同情他。在他的记忆中,沈君烨对他一直很刻意,很多时候都像现在这般,带着浓浓的讨好意味。虽然说沈绣亦因为庶出的身份,对他多有示好。但她偶尔还会闹闹情绪,而沈君烨却完全不会。沈君昊觉得自己无法把他当兄弟,更加无法全然信任他。很大程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沈君烨小心地看了一眼沈君昊,问道:“大哥,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能否替我对祖父说,我想去庙里再住一段日子。”

    沈君昊可以理解沈君烨想躲开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心情,但他自己有太多的问题需要面对,更不愿让沈伦觉得他容不下兄弟,借着沈沧之手赶走兄弟,只能推脱道:“这事你对父亲说也是一样,想来父亲不会拒绝的。”

    沈君烨脸上的失望之意更重,显然是他不敢对沈沧或者沈伦提这个要求,这才来求沈君昊的。“我怕如果一直找不到长安……”他喃喃了一句,还想说什么,就听长顺在外面敲门。

    “怎么了?”沈君昊急忙打开了房门,责备道:“不是让你在凝香院守着吗?有事找个小丫鬟通知我就行了。”

    “大爷……”长顺气喘吁吁,“是大奶奶让小的过来的……夫人刚刚去了枫临苑……大奶奶说,看情形有些不对……”

    沈君昊马上想到,可能是沈君茗的事情被捅出来了。“父亲呢?”他急问。他不觉得沈伦已经忍了这么长时间,会在这个当口把沈君茗的情况告诉薛氏。这其中一定还有内情。

    长顺看了一眼沈君昊身后的沈君烨,答道:“大奶奶也不知道具体情形。夫人去枫临苑的事,还是玉瑶姑娘去请马大夫的时候……”

    “雁怎么了?为什么请大夫?怎么没人通知我?”沈君昊说着就往外走去。

    “大爷!”长顺急忙跟着上去,追在他背后说道:“大奶奶说她没事,她让小的转告大爷,枫临苑还有一个青纹,大奶奶说,她怕事情会再生枝节。”

    沈君烨走在两人身后,听了这话忍不住问道:“那个叫青纹的丫鬟……她好像是母亲身边的,祖父为何把她留在枫临苑……莫不是其实她和十一弟的事有关?”

    沈君昊没有回答沈君烨。他知道云雁在暗示他,青纹是他们唯一仅剩的线索了,而且还是令他们投鼠忌器的线索。以沈沧的脾气,薛氏闹起来,说不定会向青纹逼供。青纹受了薛氏那么重的惩罚,宁愿承认和小厮偷情,也不愿说出真相,恐怕最后会像抚琴那样选择当众自杀。可是他若赶去枫临苑,又怕云雁突然请马大夫入府是有原因的。

    沈君烨看出他的犹豫,建议道:“大哥,不如我先去祖父那么,你去看看大嫂……”说着他的声音弱了,又改口道:“或者我先去找父亲,与他一起去枫临苑。”显然他是记起了自己根本无法随意进出枫临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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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坚持

    云居雁没让长顺告诉沈君昊,她不过是找马大夫进来问事情的,因为她知道沈君昊是来见沈君烨的,她不希望沈君烨有什么揣测,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长顺见沈君昊依然不放心,只得趁沈君烨不备,拿出了云居雁写的字条。沈君烨虽瞥见了他的动作,却只当没看到,默默听着沈君昊吩咐长顺去找沈伦。

    须臾,两人行至枫临苑门口,沈君烨脚步略顿,似在考虑是不是应该跟着沈君昊进去。看到门口的人已经迎上前与沈君昊说话,他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听到那人正在说:“……夫人此刻正与王爷说话,不如小的领两位爷去花厅稍后。”

    沈君烨接着他的话问道:“三爷是不是还在西厢?”

    “是的,二爷。”不同于稍早之前对沈君烨的冷待,此刻对方回答得颇为恭敬。

    沈君烨抬眼瞧了瞧他,转而对沈君昊说:“大哥,我想先去见一见三弟。是三妹之前嘱托我的。”

    沈君昊明白,沈君烨既然知道了沈君茗的事,就不能表现得漠不关心,但他在这件事上应该不想涉入太深,所以想找沈君儒当挡箭牌。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枫临苑的人带着他去厢房,自己则往花厅而去。

    才走到正屋前的廊下,沈君昊就想到孔妈妈急匆匆迎面而来。他还未及说话,对方草草对他行了个礼,就往院门跑去。见她这般火急火燎的,沈君昊肯定薛氏一定是知道了沈君茗的情况。

    他向着正屋的方向走了两步,才至东梢间门口,就听到了薛氏的哭声。因为门窗是关着的,他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得停下脚步,驻足聆听,这才隐隐约约听到薛氏这是在指桑骂槐,控诉他和云居雁谋害幼弟,期间还夹杂着沈沧的呵斥声。每当这时。薛氏就哭得更伤心了。甚至说起了要带儿子回娘家。

    沈君昊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场闹腾,薛氏认为他们谋害沈君茗不是一两天了。他并没太大的感觉。只是招来了沈沧的随从,问他青纹现在如何,有没有人看守着。

    得知青纹一直在耳房关着。没有拒绝饮食。伤口也上了药,但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木然地坐在角落,呆呆地望着窗外。沈君昊更加觉得她已经有了自杀的决心,但同时还存着一丝或许能获救的希望。如今她人在枫临苑。她如何知道自己或许能获救,又为何望着窗外?

    他默默思量着,忽然发现薛氏的声音消失了。他正奇怪,就见沈伦从抄手游廊的转角走了出来,正向他走来。沈君昊忙上前行礼,唤了一声“父亲”,解释道:“我刚刚知道母亲来了祖父这里,所以过来看看。刚刚已经命长顺去通知您了,不知道您有没有见到他。”若是在以往,他是不屑解释的,但沈伦对云居雁的印象太差,他不希望父亲对她加重误会。

    沈伦打量着沈君昊,目光停留在他脸上。之前他不过是去查证青芙与她男人的事,又想亲自验证紫苏是不是受薛氏唆使。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正在心痛懊恼中,就得知薛氏来了枫临苑。想到薛氏在听到四公主去了凝香院,脸上闪过的笑意,他问沈君昊:“四公主回宫了?她有没有说什么?”

    沈君昊听他问得奇怪,只是说,四公主是找云居雁学琴的,临走拿了一把琴回宫。

    沈伦见沈君昊虽是回答的口吻,但脸上带着浓浓的疑问,而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几年,他这么相信薛氏,怜惜她年纪小,又欣慰她的温存体贴,到头来却发现一切都是假的。他很想知道,薛氏还骗了他什么,又在背地里动过那些手脚。

    沈君昊不知道沈伦一脸的晦涩不明代表了什么。沈伦对薛氏的独宠是每个人都看到的,他听到了青芙与紫苏的对话却没有任何反应是他亲眼所见。而沈君茗的事,他和云居雁清者自清。他抿嘴不语,可转念又想到云居雁怀孕已经很辛苦了,却还要如履薄冰地过日子。

    “父亲,我和居雁一直都知道,十一弟不管是谁生的,他都是我们的幼弟。另外,桂嬷嬷跟着母亲一辈子,居雁进门不过几个月,平日里去玉衡院请安,也都是与母亲说话罢了。”

    沈伦没料到沈君昊居然会解释。以往的很多时候,即便他问他,他也不见愿意说这样的话。转念间,他又想到他这么做或许仅仅是因为云居雁,他又忍不住失望。“行了,我知道了。”他淡淡地回了一句。想到自己进屋之后,薛氏必然有一番闹腾,他不想让儿子看笑话,遂对着沈君昊说:“你不必在这里侯着。”

    “父亲!”沈君昊不愿离开,坚定地说:“十一弟如何会变成今日这般,不能因为死了一个桂嬷嬷就不了了之。”

    “你想暗示什么?”

    “我知道,母亲认定十一弟的事与居雁有关,但事实并非如此。今日若不把所有的细节都弄个清楚明白,恐怕以后大家的心里都存着疙瘩……”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沈伦的脸上明显露出了几分不悦。那几句话听在他耳中,分明是沈君昊在控诉他无能又好猜忌。子不言父之过这是最基本的道理。

    沈君昊知道自己又惹得父亲反感了,但他不想事情再拖下去了,也容不得沈伦再次包庇薛氏,即便沈伦可能当众骂他忤逆,他还是坚定地说:“桂嬷嬷虽然死了,但还有一个青纹,还有那么多在十一弟周围服侍的下人。她此时或许一心求死,但死并不等于真相,也不等于结局……”

    “你不要觉得自己什么都是对的。长辈之间的事,哪里轮到你一个晚辈插嘴?”沈伦沉着脸打断了他,虽然他也后悔自己二话不说就把桂嬷嬷杖毙了。

    沈君昊想说,他只是建议一定要让青纹活着说出真相,就见门房的人行色匆匆。沈伦问他何事,他拿出了昌邑伯府的名帖,说是给沈沧的,伯府的人正在外面侯着……回来改错别字,还是那句话,别浪费了粉红票票。晚上还有一更的。(未完待续)RQ

第506章 教唆

    蒋明轩以宣武伯世子的身份,让伯府的管家带着手下递帖子,邀沈君儒上门做客。名帖不止送到了枫临苑,居然还要管家代表他向沈沧请安。

    沈君昊第一次见到他如此高调,这分明表示他知道了沈君儒因他们往来而受罚的事,故意向沈沧和他表明态度。看着蒋家的人进了沈沧的房间,沈君昊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蒋明轩这是何意?告诉所有人他可以为沈君儒两肋插刀吗?他就不怕原本很简单的一件事,因为他这举动变成沈、蒋两家的事吗?

    沈伦听到这件事,奇怪地问沈君昊,蒋明轩和沈君儒是何时有往来的。明显的,他也不知道他们有不错的交情。

    沈君昊只说自己并不知晓,掩下了对蒋明轩的不满,接着对沈伦说:“父亲,我坚持一定把十一弟的事查个清楚明白,只是想杜绝将来发生类似的情况。待会儿,等伯府的人走了,我会向祖父提出这请求。至于青纹,如今她是至关紧要的人。”

    沈君昊语气中的不容置疑让沈伦侧目。他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沈沧的影子。作为父亲,他不满他的态度,但他能够明白,他是想保护他和云居雁的孩子。与此同时,他不由地想:难道的确不是云居雁收买了桂嬷嬷?他的脑海中晃过云居雁抱住薛氏,让大夫给沈君茗施针的画面。如果那个大夫不是他和薛氏都深信不疑的人,他一定会怀疑是她加害沈君茗。她应该也知道这点,但她还是那么做了。

    难道是我一直误会了她?

    沈伦的想法一晃而过,马上想到了在永州云家,云居雁是如何设计云梦双的,还有那些源源不断的传言。就算传言都是假的。但陆航的事怎么解释?还有沈子寒,蒋明轩等等。

    “父亲,日久见人心。您也看到居雁是如何对待四叔父家的妹妹。如果不是居雁,四婶娘怎会如此上心?还有,自从我们成亲。居雁除了去玉衡院请安。在家也很少四处走动。仅有的几次出门都是与儿子一起,寸步不离我的左右……”

    沈君昊向沈伦列举着事实。以前他是绝不会做这样的事的。沈沧一直说他,不懂得适时低头。他的确不愿低头,但为了未出世的孩子。没什么是不能做的。

    同一时间。因为不想家丑外扬,在宣武伯府的管家踏入屋子之前,薛氏和沈君茗就被带到了隔壁的房间。薛氏抱着沈君茗,一边流泪一边哄着:“我的乖孩子。叫一声母亲,你不是早就会叫母亲了吗?你倒是应我一声啊。你不是会说很多的话了吗?”她的悲伤令一旁的奶娘也不禁动容。

    沈君茗漂亮的眼睛直盯着薛氏,却只是“嘿嘿”地傻笑,压根就不明白她的悲伤,他的口水从嘴角源源不断地滴落,胸口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滩。

    奶娘上前欲为他擦拭,薛氏抬腿就是一脚把她踢倒在地,狠狠地说:“是你,都是你害得我的茗儿成了这般!”在她眼中,她看到的不是奶娘,她看到的是沈沧。

    奶娘趴在地上不敢动。别说沈君茗是薛氏最后的希望,就算不是,哪有当娘的知道儿子成了傻子而不伤心的。

    薛氏抬头朝四周看去,一个个丫鬟全都变成了沈伦,沈君昊,云居雁的笑脸,他们全都在嘲笑她既不能再生儿子,也改变不了沈君茗的现状。如果可以,她很想与他们同归于尽。

    “滚,都给我滚出去!”她歇斯底里的大叫,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往下人们的身上摔去。众人不敢躲,只能硬生生受着。薛氏早已失去了狼,抬腿又是一脚,踢在了跪在地上的奶娘头上。沈君茗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大声哭了起来。薛氏看他哭了起来,紧紧抱住他,也跟着大哭了起来,续而又呵斥丫鬟们:“滚出去,听到没有!”

    两个领头的丫鬟对视一眼,扶着已经站立不稳的奶娘走了出去。另外两个丫鬟也跟着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母子俩抱头痛哭,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滚!”薛氏抓起手边的花瓶扔了过去。随着清脆的“嘭”一声,花瓶碎了,而沈君茗被突来的刺耳声音一吓,身体直抽抽。

    “夫人,冤有头债有主,您这样又是何苦呢!”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走到薛氏身边,半跪在她脚边,轻声哄着沈君茗。

    薛氏立时想发作,目光瞥过她的脸,惊问:“你是谁!”她是沈家的主母,能在主子跟前服侍的丫鬟,她大多都见过,而眼前的丫鬟非常眼生。

    “夫人,奴婢没有任何恶意,奴婢只是想提醒夫人,不管怎么样,十一少爷都是郡王府的长房嫡子。在您踏入王府的第一天您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是吗?”

    这话让薛氏心念一动。只要长房没有其他男丁,那么她的儿子不管变成什么样,只能是沈家的继承人。

    “夫人,您心疼十一少爷,可是您应该知道,十一少爷要的不是您向那些害了他的人示弱。您应该为十一少爷讨回公道,这才是您必须做的。”

    若是在平日,薛氏自然是不允许丫鬟在她面前如此说话的,可此刻,她听着这几句话,只觉得说到她心坎里去了。沈家的人害了她,害了她的儿子,她躲在这里哭又有什么用?她最应该做的只有一件事:报仇!她要把自己受的屈辱、悲痛连本带利讨回来。

    回顾自己的过去,她在最美的年纪嫁给了儿子与她差不多大的沈伦,成了逢年过节都要对嫡妻行妾礼的继室,这几年她步步为营,鞠躬尽瘁,曲意迎合,最后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不能生育的自己,换来了痴傻的儿子。这样的结局她能甘心吗?沈家害她到如此地步,她怎么能不复仇?她如何能让他们笑着看她流泪?她要把一切都讨回来,不计任何代价!

    薛氏抬头朝跪在她脚边的丫鬟看去。她仔细打量她,问道:“你到底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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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7章 诱导

    “夫人,您不记得奴婢了吗?”丫鬟满脸期待地看着薛氏,“奴婢是紫菊,以前是服侍黄姨娘的。”

    这话让薛氏的心“咯噔”一下,抱紧儿子,整个身体往后缩去。在她入门前,沈家的后院是杨氏等人主持,而长房的琐事是黄姨娘代理。当年,她成了“沈夫人”之后,首先架空的就是杨氏等人,而第一个处置的就是黄姨娘。

    青珏看得出她误会了,急忙解释:“夫人,黄姨娘死后,青纹姐姐就把奴婢安置在了枫临苑。有生之年,奴婢能替父母报仇,全靠夫人成全。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永远不会忘记的。”

    薛氏看着紫菊,难掩眼中的惊愕。她记得紫菊这个名字。当年为了栽赃黄姨娘,她让桂嬷嬷收买黄姨娘身边的丫鬟。事后,为免留下祸根,她明明已经下令把她悄无声息地处置掉。更何况她一直想在枫临苑安插耳目的,可惜多年来都没有成功。青纹若是有能力把紫菊安插进来,为何没有回禀?

    紫菊仿佛看穿了薛氏所想,半解释,半陈述地说道:“奴婢没用,在枫临苑几年,一直都只是二等丫鬟,不止打探不出任何消息,就连正屋也进不去,辜负了青纹姐姐的信任。这一次,十一少爷的事,奴婢也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确切消息,这才悄悄找了青纹姐姐。是青纹姐姐让奴婢偷偷通知夫人。青纹姐姐还让奴婢转告夫人,是她对不起夫人。如果有来世,她只求能够再有机会服侍夫人,来世她绝不会再做任何糊涂事,惹夫人伤心,让夫人为难。”

    说着,她的声音哽咽了,郑重地磕了三个头,悲泣地说:“青纹姐姐知道她再没有机会见到夫人。所以让奴婢替她向夫人磕三个头。”

    薛氏垂下眼睑,轻拍着儿子的背,暗暗思量着。沈家施加在她身上的痛,她要让他们十倍、百倍偿还。从今往后。她不能再错信任何人。以前她为了“贤良”之名忍辱负重,如今她的儿子都成这样了,她还有什么做不出的?只是无论做什么事,她都需要帮手,可青纹终究是辜负了,而眼前的丫鬟,她是能说会道。却是来历不明之人。

    “夫人,奴婢偷偷过来找您,其实是想告诉您,世子爷已经找到了紫苏和青芙,知道了所有的事,她们一早就被大爷控制着。这会儿,若不是蒋世子突然派了人过来,世子爷恐怕已经把整件事告诉了王爷。”

    “你说什么!”薛氏一阵心慌。她可以诬陷紫苏是受云居雁、沈君昊指使。蓄意陷害她,可青芙呢?她是她的陪嫁,她的男人是她一手提拔的。她忽然意识到。紫苏根本没有提早动手,一切都是沈君昊将计就计罢了。她紧咬着牙齿,脸色铁青。稍早之前,她就觉得沈伦的态度很奇怪。这次她恐怕不能轻易脱身。

    紫菊满脸忧愁,继续说道:“夫人,青纹姐姐让奴婢转告您,秋兰说不定早已暴露了,大奶奶只是装糊涂,故意把她留在玉衡院罢了。四夫人准备的枣泥糕虽然只是为了抛砖引玉,可是以大奶奶的狠毒。她未必会按照夫人的剧本走。从表面看起来,枣泥糕虽然与夫人完全无关,但四夫人是什么性子,王爷和老爷都是知道的,再加上大奶奶生儿生女都与四夫人没有关系……夫人,这后院的事。根本不需要实质的证据。”她的言下之意,沈沧和沈伦不需要证明什么就可以直接定她的罪。

    薛氏听得心烦意乱。不管紫菊是什么人,她说的话一点都没错。有紫苏和青芙在前,云居雁想要如何栽赃陷害她,她都百口莫辩。她低头看着怀中啜泣哽咽的儿子。她不会让他们这么得意的,可首要的,她一定要保住世子夫人的名分,否则她的儿子就什么都不是。她伸手擦去儿子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吩咐道:“你去帮我打听一下,凝香院有没有派人去四房。”

    紫菊一脸欣喜地点头,嘴里连连说,她一定会仔细打听,绝不会辜负薛氏的信任,说罢又担忧地劝慰:“夫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奴婢多嘴说一句,为了十一少年,您一定要忍辱负重,切不可与王府、世子爷硬碰硬。这一次即便让小人得了志,但您是胸怀大志的人,您争的不是眼下的一朝一夕,谁笑到最后,谁才是最后的赢家,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

    紫菊劝说薛氏的同时,云居雁正在凝香院与马大夫说话。按照马大夫的说法,若是在那么一小块枣泥糕中掺杂不干净的东西,既要达到目的,又不能让东西变味,除非是砒霜之类的烈性药物,或者是长期不断地服用,否则并不一定能立时见效。

    他刚说完,鞠萍拿来了一块吕氏送来的枣泥糕,与余妈妈做的枣泥糕对比,虽然大小形状完全一样,但成色略有不同。分开放可能不觉得,但若是放在一起几乎立马就能分辨出来。

    云居雁虽然越来越肯定心中的猜测,还是命鞠萍把糕点交给马大夫。马大夫闻了闻,又尝了一下,思量许久,摇头说,他无法判定里面是否加了不该加的东西。

    云居雁点点头,又问了他几个问题。他们正说着话,宫里突然派了人过来,替四公主送来一把琴,说是四公主从不会凭白无故从不相干的人那里收好处。云居雁看着锦盒中装的瑶琴,只能深深叹一口气。这把琴是去年蒋明轩借故送给她,她又送还给他的那把。

    命人送走了马大夫,她问一旁的玉瑶:“大爷还在枫临苑吗?”

    玉瑶点点头,答道:“大爷和二爷一起去的枫临苑,听说这会儿蒋世子派了伯府的管事正向王爷请安。”

    蒋明轩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派人去枫临苑?难道是为了青纹?云居雁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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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章 装疯

    云居雁想不明白蒋明轩的动机,而沈沧对蒋明轩在这个时候公开邀请沈君儒去宣武伯府一事,心中颇为不悦。虽然蒋明轩言辞婉转,伯府管事对他恭敬有加,但他的行为分明是插手沈家的家务事。

    当下,想到薛氏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沈沧更为头痛。针线房的事,不管是谁纵的火,沈君昊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可真的惩治了薛氏,云居雁能压得住杨氏、赵氏及吕氏吗?府中这么多婆子、管事都被薛氏收得服服帖帖的,云居雁不过十六岁,又刚刚怀了身孕,她有能力,有精神管理偌大一个家?更不要说接下去就是沈君烨,沈绣及沈君儒的婚事,她根本一点经验都没有,让他如何能放心。

    沈沧枯坐片刻,命人唤来沈伦,绷着脸问:“你把事情都查清楚了?”他想先听听儿子的意思,毕竟是他的妻子,他的儿子。

    此刻,沈伦对薛氏只剩下失望,甚至是绝望。在今天,他给了她无数次坦白的机会,是她自己没有珍惜。曾经的温柔体贴,他此刻想来只觉得不寒而栗。“父亲,不如找个借口,让她去庙里常伴青灯吧,就当是为茗儿祈福。”

    沈沧没料到沈伦居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以为就算他不念夫妻之情,可单单看在沈君茗的面子,最多只是建议把薛氏送去老宅“养病”。“你真的这么决定了?”他确认。看他点头,他又问:“她走了以后,家里的事应当如何?你想过吗?”

    沈伦愣了一下。他只顾着生气,却忘了沈家不可一日无主母。想到云居雁,沈君昊虽向他解释了许多,但他还是持保留意见。

    沈沧看他根本没有任何打算,更不要说部署,他不由地叹息。“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做事不能瞻前顾后。但也不可以像你这般意气用事。”有时候不是深思熟虑以后再做出的决定,说不定过不久就会后悔。再加上薛氏一向巧舌如簧,很可能哄得沈伦回心转意,把她接回家里。

    沈伦怎么说都已经是年介不惑的中年人。先是薛氏的真面目让他觉得自己犹如被她狠狠打了一个耳光。紧接着儿子又是那样的态度,现在父亲又指责他行事有欠妥当,他就算是面团捏的人,此刻不免也生出了几分脾气。“父亲,家里的事,可以让居雁辅助二弟妹她们……”

    沈沧失望地打断了他,命人唤沈君昊入屋。若是杨氏等人一心为这个家。全无半点私心,薛氏怎么可能进门没多少日子就能把她们架空?云居雁是她们的晚辈,一旦薛氏的权力转到她们手中,岂不是给她们对云居雁使绊子,这个家到时一定更加混乱?

    沈君昊铁了心不想再给薛氏谋算他们的机会。不待沈沧询问,他主动说:“祖父,父亲,亲人之间最忌讳的就是猜忌。彼此不信任,互相防着对方。与其眼睁睁看着情况越来越糟,还不如破釜沉舟。”

    “你说得容易!”沈沧冷哼。这些年他尽量韬光养晦。不理政事,也严厉地约束着子孙,不让他们卷入政治纷争,可皇家对他依然不放心。他不是没想过破釜沉舟,可一旦这么做了,皇帝要斩草除根怎么办?到时可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沈君昊看沈沧的脸色晦暗不明,以为他也和沈伦一样,想把事情掩饰过去,不了了之,心中不由地着急。如今紫苏和青芙在沈伦手上。他已经没有了证据,而薛氏很快就会明白,针线房的事根本就是他们将计就计,一定会更加憎恨他们。怎么办?他低头沉吟。

    祖孙三人心思各异。短暂的沉默中,沈君昊抬头对沈沧说:“祖父,关于十一弟。我刚刚也对父亲说了,未免以后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这次一定要把细节查得清清楚楚,务必找出根源。”

    “你想说什么?”

    沈君昊来不及回答沈沧的问题,只听下人在门外急促地说:“王爷,夫人好像有些不妥。”

    一旁的屋子内,薛氏披头散发,眼神狂乱,发疯似的推搡着身边的丫鬟,额头一下又一下撞击着门框,嘴里叫嚷着:“这是报应,一定是报应,可是为什么不是报应在我的身上……”不远处的门边,奶娘抱着嚎啕大哭的沈君茗,孔妈妈跪在地上,抱着薛氏的腿,一边哭一边哀求。屋子里乱成一团,地上满是乱七八糟的杂物,夹杂着斑驳的血迹。

    薛氏的头每撞一次门框,她心中的恨意就加重一分。在决定用苦肉计保住“世子夫人”的名分时,她原本以为自己可能承受不住皮肉之苦,结果却发现没有什么痛比得上心中的绝望。她这一辈子求的不过是荣华富贵,事到如今她决不能功亏一篑。此刻她伤得越重,就能越快赢回沈伦的心。为了下半辈子,她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牺牲。

    听到屋外的人声与脚步声,薛氏用眼角的余光往外瞟去。瞥见来人是沈沧,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身边的丫鬟,一下子扑倒在他的脚边,跪趴在地上,哭喊着:“父亲,我知道错了,我愿意死在您面前,只求您治好我的茗儿……”

    “成何体统!”沈沧一脸怒容。沈君茗在哭,下人们都在看着,薛氏这般,就好像是他要逼死媳妇一般。

    不同于沈沧的怒气冲冲,沈伦看着满头鲜血的薛氏,瞬时就心软了。就算薛氏做错了再多的事,但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沈君茗年幼,现在又是这样的情况,如果再让他失去生母,他这个做父亲的于心何忍?“还不快把十一少爷抱回屋子里去!”他压低声音吩咐奶娘。他想要拉起薛氏,见沈沧的脸比锅底还黑,最终还是忍住了。

    薛氏不断地哀求沈沧,但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沈伦心软。她想得很清楚,她若想挽回颓势,成功复仇,赢回一切,唯有牢牢抓住沈伦,好好利用他的心软,利用他对他们儿子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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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忧虑

    沈沧自然是不想让下人们看笑话的,同时也要在沈君昊面前给沈伦留几分面子。他很快带着沈伦和薛氏回了正屋,三人关起门说话。

    沈君昊看得出,沈伦面对薛氏时心软了。若对方不是薛氏,当他看到一个平日里优雅高贵的女子满头是血,又哭又嚎的惨状,他也会心生同情,但他知道,她的凄凉不过是装的,他在哀求沈沧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不是瞟向沈沧,也不是看着沈君茗,她一直在注意着沈伦的反应。她的所做所为不过是在对丈夫使苦肉计。

    薛氏的狼狈不堪让沈君昊觉得可怕。以前她还会顾着面子,顾着世子夫人的尊严,希望落个“贤德”的名声,可很显然的,沈君茗的痴傻让她抛开了一切的包袱,就连下人们的眼光都已经不在意了。

    一路从枫临苑往凝香院而去,沈君昊心中的忧虑越来越甚。他们这样的家庭,休妻是绝不可能的,可若是给了薛氏苟延残喘的机会,将来必定是更大的隐患,偏偏薛氏成了他的继母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他怎么做才能彻底消除隐患?

    踏入房间,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瑶琴。这把琴他再熟悉不过。“它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它,他又想起了蒋明轩,想起了他刚刚邀了沈君儒去伯府做客。他只觉得额头隐隐作痛。

    云居雁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是四公主派人送来的,说是她不会凭白得别人的好处,特别是不熟悉的人。”看到沈君昊眉头紧锁,她递上一杯茶,安慰道:“这是宫里的公公送来的,想来宫里是有记录的。枫临苑那边情况如何?”

    “她什么都认了。她当着父亲和我。以及所有下人的面,对祖父说,她愿意一死,只求祖父能尽力医治十一弟。”

    “当着下人的面?”

    “不止如此,她又哭又闹。看起来很是凄凉。父亲可能已经心软了。”

    云居雁听得出沈君昊语气中的担忧。以她的了解。薛氏绝不是这么容易就认输的人。“不行!”云居雁摇头,“或许你会觉得我狠心。但是——”她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肚子,坚定地说:“不管怎么样,决不能给她留余地。以前她还有顾忌。以后恐怕会变本加厉。甚至不惜与我们同归于尽。她一向善于说话。四婶娘那么恨她,上次白芍的事,四婶娘分明是听信了她的挑唆。她比我们更了解三婶娘、三婶娘,还有府中各处的管事……”

    “我何尝不知道这点!可我们是晚辈。此刻祖父、父亲与她正在枫临苑。我连旁听的资格都木有,更不要说说话的机会。我只来得及告诉祖父和父亲。一定要留着青纹,留她活口。”他没有把握沈沧是不是真的把这话听进去了。

    云居雁坐回椅子上,紧咬下唇,低头不语。她觉得薛氏一定是幕后真凶的棋子之一,他们最大的劣势是不知道幕后之人的真面目,而他们又是整个沈家辈分最低的。在很大程度上,沈沧其实和云辅是一样的,不容许小辈质疑他们的决定。现在的她比身处永州时更难,在云家,至少还有一丝亲情的成分在里面,可是在沈家,她只是一个外来者。

    “长嫂如母。你说我们是否可以要求由我们照顾十一弟?”她抬头问沈君昊。她知道这并不是最好的方法,毕竟照顾孩子责任重大,而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她这是想用沈君茗制衡薛氏,让她不敢妄动。

    沈君昊明白她的意思,摇头道:“她不是你。她是疼爱十一弟,但那是因为他是长房嫡子,是她未来的希望。”

    “你的意思,她在必要的时候,连自己的儿子都能牺牲?”

    “如果这个儿子不再是她的希望,不再是她后半辈子的保障。”沈君昊陈述着,见云居雁一脸不可置信,他解释道:“她做过的事,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只是我没有证据,而父亲……”他的脸上难掩失望。

    “大爷,二爷在外面等着您。”玉瑶在屋子外回禀。

    沈君昊和云居雁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他们的问题不仅仅在一个薛氏。

    “你先去见二叔的。”云居雁勉强笑了笑。

    “你不需要太担心。”沈君昊自己都觉得这话苍白无力。他轻轻握了握云居雁的手,出了屋子。

    沈君烨在凝香院前一进的书房等着沈君昊。他刚刚从枫临苑出来,便直接来找沈君昊。

    “大哥,这次是三弟让我过来找你的。”沈君烨坦诚。

    “他想说明轩的事?”沈君昊本想说,沈君儒不必向他解释他和别人的关系。但想到沈君烨不过是传话,而他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随意点了点头,让沈君烨继续往下说,只求他说完了就赶快离开。他需要第一时间知道沈沧对薛氏的决定,更要想出如何预防薛氏的复仇。

    沈君茗看他这般反应,知道他是不耐烦了,但只能硬着头皮说:“大哥,三弟让我对你说,他和蒋世子是光明磊落。他们只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了,做出无谓的揣测。”

    “这应该不是他的原话吧?”沈君昊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他知道沈君儒并不是喜欢解释的人。

    沈君烨脸上略显出几分尴尬,避重就轻地说:“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其实这件事也怪我多嘴……另外,有关雅竹小筑,三弟说,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们只是借雅竹小筑互通讯息而已……”

    “那今天的事呢?他有没有说蒋明轩请他至伯府做客,为何要把帖子递至枫临苑?他不是从昨彤后一直在枫临苑的书房吗?”

    沈君烨愣了一下,喃喃解释:“我想三弟应该还不知道整件事。在我过来之前,我一直和三弟在一处……”

    “我知道了。”沈君昊沉着脸点点头。

    沈君烨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了。他看着沈君昊,犹豫片刻,说道:“我刚刚从枫临苑出来的时候,好像看到祖父派人去请大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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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0章 借刀(长评加更1)

    沈君茗的状态,薛氏已经命孔妈妈请大夫确诊过了,如又请大夫,沈君昊和云居雁一定觉得应该是为了薛氏。

    云居雁低头看着桌上的两本册子。一本是针线房的实际损失,另一本则是一旦薛氏的计谋得逞,可能会造成的结果。如果不是因为薛氏突然知道了儿子的状况,这个时候,薛氏大概正用第二本册子质问云居雁,迫她交出针线房。而云居雁则会将计就计,逼着薛氏把事情闹到沈沧那儿,然后再拿出实质证据。结合沈伦已经知道的事实,薛氏不择手段栽赃嫁祸证据确凿,怎么都容不得她抵赖。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沈伦再怎么有心包庇,沈沧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也不得不惩治薛氏。结果,沈君茗痴傻的事居然在这个当口揭露。云居雁知道,沈沧不放心让她当家,沈伦一向对她颇有微词,薛氏若是因为儿子而“病倒”,沈伦多半会求情,沈沧顺势只会对她小惩大诫。

    “你说,是谁告诉她十一弟的情况?”云居雁问着沈君昊,失落地说:“我们好不容易占了一点先机,结果却因为这个,一下子又落了下风,只能被动地等待结果。”

    沈君昊也是满心的烦躁。自从知道青纹已经被人收买,他就意识到薛氏是幕后之人对付他们的工具。如今那人已经成功地把薛氏逼入疯狂的境地,只要逮到机会就会像疯狗一样咬住他们不放。沈君昊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承认自己毫无办法但事实摆在眼前,而他不能让情况再恶化。

    “不如请舅父逼着祖父和父亲把她送走一段时间。只要她离开了王府,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最多我们以后好生照料十一弟。”他最不愿意的就是求助云居雁的娘家人,但形势比人强,为了她和他们的孩子,面子算不得什么。

    云居雁摇头道:“祖父不会愿意我们把家务事告诉舅父的,更何况,她名义上还是我们的母亲。”她知道沈君昊说“好好照顾沈君茗”的言下之意,“我不希望我们因她开了先例不值得的。”他们都不是丧心病狂的人,若是真的杀了人,就算神不知鬼不觉,恐怕一辈子都过不了自己那关。再说幕后之人一定正看着他们,一旦坐实了沈君昊弑母的罪名,哪怕没有实质的证据,都可能正中那人的下怀。

    沈君昊深深叹了一口气,自责地感慨:“其实我不该让紫苏和青芙落在父亲手上的,否则我们还有筹码,也不至于如此被动。”他不得不承认在内心深处,他很想沈伦认清薛氏的真面目。

    “若是父亲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恐怕情况会更糟。”云居雁安慰了他一句,又道:“虽然可能不厚道,但…···或许我们可以从四婶娘那边着手······”她对沈君昊说了自己的想法。她对这个计划并无十足的信心。她只能赌薛氏就是那只被青蛙驮着过河的蝎子。只要沈沧和沈伦发现她蜇人的本质,应该不会再选择姑息养奸的。

    小半个时辰后,吕氏正在屋子内责骂丫鬟。自从在凝香院碰了一鼻灰,想巴结三皇子、四公主,反而遭了冷遇,她就看什么都不顺眼再加上白芍的事,沈佑又在私底下怪罪她,她的心情一直都很差。

    “夫人!”吕氏的陪嫁李氏一脸兴奋地入了屋子不等吕氏下令,遣退了所有丫鬟,小声地说:“夫人,奴婢刚刚得知,大奶奶刚刚遣了丫鬟去启昌侯府,据说是去向许夫人借衣服料子的。”

    吕氏马上醒悟,惊喜地说:“你是说,针线房的那场火烧了烧不得的东西?”

    李氏点头压着声音说:“具体有些什么,奴婢打听不出来但听针线房的人说,前几天大夫人拿了太后赏的料子要给十一少爷做秋衣,是江南织造的贡品。”

    吕氏冷笑一声道:“有好戏看了,我看她根本就是一早就算计好的,说不定那把火也是她找人放的。”

    “夫人,怕就怕大夫人打错了算盘。虽说那东西是江南织造的贡品,但说不准太后赏赐的时候,启昌侯夫人也有份,真能让大奶奶借到。还有,奴婢听说,不知道大奶奶使了什么法子,把大夫人弄去了枫临苑。这会儿大夫人恐怕根本不知道大奶奶正尽力补救。”

    吕氏恨透了薛氏和云居雁,恨不得他们斗得你死我活。她不求自己得利,只为她们也能不痛快。“听说枫临苑今天进进出出很多人知道是什么事吗?”

    “这个……”李氏一脸为难。

    枫临苑一向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出的,能在枫临苑伺候的人也都是得到沈沧认可的,很难打听到消息。李氏眼珠子一转,对着吕氏说:“夫人,奴婢听说二爷是跟着大爷一块去枫临苑的,不如奴婢去找二爷打听,打听,他一向好说话。”

    “还不快去!”吕氏一脸急切。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李氏兴冲冲地回来了,对着吕氏说:“夫人,二爷只说,他是因为三爷受罚,与大爷一起去求情的。至于大夫人和大老爷是为了什么事,他推说不知道。不过依奴婢看,他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说罢了。”

    “那你还不快去打听!不是说枫临苑已经请了两回大夫吗?”吕氏心中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般,又痒又难受。她一点都不想放弃让云居雁婆媳两败俱伤的机会。

    李氏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附在吕氏耳边说:“夫人,奴婢做事,哪一次让您失望过。奴婢知道二爷先前去找过大爷,所以就去凝香院打听了一下。有一个小丫鬟不小心说漏了嘴。所以她说得不全,但按照奴婢想来,应该是大奶奶和大爷挑唆了大老爷和大夫人,两人置了气,闹到了王爷跟前。夫人也知道的,大夫人骨子里自视甚高,听说在王爷面前撞了头,所以才请了大夫……”

    “此事当真?”

    “当然是真的。”李氏毫不犹豫地点头,信誓旦旦地说:“奴婢已经去门上打听过了,请的大夫可是王爷最信任的张大夫。这分明就是王爷怕事情宣扬出去,特意吩咐的。”

    吕氏一下子激动地站了起来。她相信此刻的薛氏一定恨透了云居雁。若是让薛氏知道云居雁有办法就失火的事做出补救,薛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走,我们去告诉大嫂,她若再没有行动,火烧针线房的事恐怕就要功亏一篑了。”

    “夫人,这会儿大夫人正在枫临苑呢,没有特别的事,王爷一向最不喜欢别人打扰。”

    李氏担忧地提醒吕氏,吕氏烦恼如何才能挑唆薛氏的时候,云居雁和沈君昊正等待着鲁氏的回应。

    云居雁相信薛氏因为沈君茗的事伤心过度,再加上对走水事件的怀疑,她已经顾不得针线房那边了。但就算薛氏身处绝境,若是有第三者告诉她,她正在努力为针线房的损失做补救。若薛氏像那只蝎子一样,本能地想要蜇她,一定会想办法揭露她。而她只要证明薛氏在这个时候仍然在想方设法针对她,沈沧和沈伦就能明白,薛氏根本没有悔改

    傍晚十分,云居雁收到了鲁氏的口信,沈君昊立马去了枫临苑。不过半个时辰,他回了凝香院,失望地说,就像他们估计的那样,薛氏过几天会借口调养身子,搬去老宅,沈君茗依旧由沈沧照顾。虽然沈沧的意思大概是让薛氏在那里养老,但沈君昊相信,最多一年半载,沈伦一定会想办法接她回来。与此同时,沈沧命她在临走前把家里的家务事交给云居雁,由杨氏辅助。明日一早沈沧会把云居雁和杨氏叫去,当面交代这件事。

    虽然薛氏和杨氏的关系并非牢不可破,但在几个妯娌之中,杨氏是最听信薛氏的。在云居雁看来,若是让杨氏辅助她,根本就是让她过来扯后腿。沈沧是没看清楚这点,还是故意想用杨氏制衡自己,云居雁无法下定论,只觉得无论是哪一种,都是给她出难题。

    沈君昊担心的不仅仅是杨氏,还有云居雁的身体。她怀孕才两个月,每天早晚都要吐上几回,精神一直很差。就算这次他们如愿让沈伦对薛氏绝望,云居雁哪里有精神处理家里的琐事?更不要说薛氏手下的那些牛鬼蛇神,再加上一心想从公中捞好处的赵氏、吕氏,他们都会服从她这个刚进门的小媳妇。这一刻,沈君昊甚至觉得他们赶走薛氏是错,留下薛氏也是错。

    可另一方面,如果他们对沈家没有绝对的控制力,他们不止需要战战兢兢地过每一天,时时担心别人的暗算,最重要的,他们可能永远找不出躲在暗处的幕后真凶,只能一辈子处于被动。

    “无论我们怎么做,要走的都是一条艰难崎岖的道路。”他担忧地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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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介绍:
枉死后的反穿越,她在现代文明中学会了独立与坚强。重生回最初的自己,她尝试用不同的眼光审视周遭的一切。雁有仁心,更有情义。她的回归只为了——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雁回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雁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雁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