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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傅戍己     代汉txt下载     代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61 萧言有巢湖之兴(上)

    第061萧言有巢湖之兴(上)

    “不信?”萧言含笑望向众游侠。

    不待众游侠发表议论,萧言转身将刘晔赠他的锦盒捧起,扬声说道:“盒内是合肥游徼官印、文书……”

    “啪!”

    萧言话说一半,突然扬起手臂,将手中锦盒,远远抛入官道右边沟渠。

    “哎呀~”游侠群中传来几道惊呼声,映衬萧言举止的突兀性。

    更多的游侠,则是瞪大双眼,不明白萧言为甚莫名其妙将装有游徼官印的锦盒,投掷路边沟渠。

    萧言双手合掌,无视众游侠惊讶目光,缓声说道:“吾少慕小袁将军,故弃游侠之身,补缺胥吏,任职亭长,欲尽己所能,为小袁将军镇抚成德七乡三十九亭尽一份心。”

    “然则。补亭长,因纵兵擒贼,县令黜之;求县尉,因友助贤良,郡守忌之。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臣有效忠之心,奈何主上竟无聘请之意。”

    “正所谓:儒生不及游侠人,白首下幄复何益。我辈游侠,亦自有气节也!彼若不屑我之拳拳忠诚,我又岂能慕其权贵?”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既然亭长不可久任,县尉无缘聘任,我又何必恋恋不舍,再赴游徼之职?”

    “区区县衙小吏,不做也罢!”

    闻听萧言一番慷慨激昂弃官演讲,众游侠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话好。

    诚然,昔日酒肆店主老冯劝萧言求职亭长时,众成德游侠纷纷表示不屑,称亭长卑贱,游徼事繁,县令官小,不若游侠自由自在。

    但是,此类牢骚,其本质大多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因为没希望做县令、做游徼、做亭长,所以才能毫不在乎瞎嚷嚷。待追随萧言做两月吏卒后,众游侠顿时感觉“毕竟六扇门里好修行”,渐渐爱上公门事。便是少年心性的楚永,如今说话时,也不自觉有点颐指气使,慢慢褪去游侠散漫习气。

    有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享受吏卒优待福利后,众成德游侠如今已经不愿意再回到市井游侠状态。因是,闻听萧言这一番话,众成德游侠不仅毫无心理准备,甚至有点焦急,想劝萧言更改心意。

    至于淮北流民游侠,在漫长逃难路上,早已认识到衙役权力。适才他们请求萧言允许家里亲戚迁家合肥,就是想借萧言游徼之官,撑起一片天空。萧言突兀说他要弃官,淮北流民游侠们心里能不急嘛?

    只是众游侠再焦急,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何话,劝谏萧言逆转心意。

    宣布拒任游徼之后,萧言佯装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却仔细审视众游侠。待见众游侠比他更留恋公门身份时,萧言心中暗自点头:“果然人心思变,一旦拥有改变命运的希望,大多数人都会突起上进心,努力争取。这群市井游侠,也不例外。有上进心就好,有上进心才能为我所用。”

    萧言两手向下压,轻笑道:“诸位无须忧心前途。我之所以弃合肥游徼不去,是因为咱们有一条前途更加光明道路。”

    “咦?”众游侠好像有点明白萧言意思,但又不知萧言究竟欲为何事。

    萧言侃侃而谈:“蝗灾侵袭成德,即将蔓延合肥,可以想象蝗虫群铺天盖地飞来时,淮南将是如何恐怖模样?但是,淮南却有一地,田沃水丰,不惧蝗灾侵袭。”

    “有这种地方?”众游侠表示不信。

    “当然有这种地方。”萧言伸直右臂,遥指南方:“巢湖!不错,我指的就是巢湖!蝗灾侵袭,能摧毁良田,却不能稍损湖泊。有八百里巢湖寄养的无数鱼虾,区区蝗灾,又有何惧!”

    萧言话刚落音,众游侠已经轰然雷动,议论纷纷:

    “巢湖!巢湖!”

    “是啊,蝗虫惧水,蝗灾却是无法影响八百里巢湖鱼虾。”

    “原来是巢湖,我怎没想到。”

    “纵然无粟米可食,还有巢湖鱼虾!”

    “如此一想,巢湖道真是好去处。”

    ……

    当然,也有游侠疑虑:“倘若蝗灾降临,八百里巢湖鱼虾,难保不成烫手之物,为淮南豪强所占。我们若想乞食巢湖,怕是难度不小。”

    恰在此时,萧言又趁热打铁,扬声说道:“我等西来合肥,刘公子有一明一暗两事托付我。”

    “明事,自然是就任巢湖县游徼;暗事,却是南去巢湖,招抚故巢湖遗民,一则确保巢湖不生新贼,二则看守八百里巢湖鱼虾,随时准备协助官府救灾荒民!”

    却是萧言为便易行事,又祭起刘晔旗号。

    毕竟萧言尚无根基,拿刘晔之名说事,远强于拿萧言之名说事。

    在八百里巢湖鱼虾与刘晔之名,双重保证下,众游侠的视野角度,瞬间被萧言吸引至巢湖。

    “游徼县吏,往来县乡,擒小贼,事繁琐,既无趣又无功名,不若八百里巢湖。诸位可愿随我前往巢湖,建功立业,救淮南于水火之中?”萧言高声喝道。

    “巢湖,我们愿去巢湖!”七十名游侠异口同声赞许萧言抉择。

    于是,萧言扭转车队方向,统领七十名游侠,向南面巢湖开拨。

    早在协助刘晔收编巢湖贼兵时,萧言便曾有意劝服刘晔巢湖,策应曹操。奈何刘晔觉此策甚危,不愿冒险,遂移军西向,投依庐江太守刘勋。随后,萧言也就渐渐淡忘巢湖,提及巢湖也是意在转述他与刘晔平镇巢湖兵功劳,却是从未升起再回巢湖之心。

    直至西来合肥路上,萧言被一幕幕流民惨剧震撼,心中腾起一种责任感、使命感,试图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尽可能救活更多流民。

    萧言不是“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类型儒士,只会嘴炮针砭时政,却终不肯亲身力行,践行理念。

    既然心生责任感、使命感,萧言就会付诸于行动。

    如何付诸于行动呢?

    首先排除朝廷。

    今日扬州朝廷,是袁术之辈。萧言能说服袁术救灾百姓?不可能!

    再说,萧言也不愿与袁术有所牵连。袁术即将败亡,与他牵扯上关系,也恁晦气!

    朝廷不可靠,那便只能指望萧言自己。

    也是灵机一动,萧言突然想起八百里巢湖。

    与其前往合肥做郡县小吏,何不立足巢湖,借鱼虾丰饶,广聚流民,自成一部?

    正如临巢亭长所言,淮南郡如今最缺的是粮食,最不缺的是人。萧言若能雄霸八百里巢湖,未必不能再建巢湖兵。郑宝庸才,还能割据巢湖,萧言自认强过郑宝,割据巢湖之事,应该并不算难事。待袁术败亡,曹操挺进淮南,萧言再效仿黑山贼帅张燕,顺势归降,亦可封侯一方。

    诚然,如此行事,萧言将如张燕一般,受限于贼兵出身,难得朝廷信任,即便投降曹操,也只能官封亭侯,做一名富家翁。好在,萧言后世是低阶士官出身,深知建功不易,即便曾幻想过,做曹魏从龙名臣,他也不敢过于好高骛远,非要官拜大将军才能如愿。

    “张燕就张燕呗!”萧言心中暗叹一声:“若能效仿张燕,救活淮南十数万流民,哪怕只能裹足亭侯之爵,我也能勉强安心。”

    忽而,萧言又想起后世一位清末民国将领:“清末民国乱世,张钫(字伯英)因收编河南刀客、绿林人士,组建部伍,被人戏称为中原老贼头。今日,我因收编成德游侠,组建部曲,后来人会不会喊我一声‘淮南老贼头萧言’?”

    想着,想着,萧言突然呵呵笑起来。

第062 萧言有巢湖之兴(中)

    第062萧言有巢湖之兴(中)

    因萧言临时起意,七十名游侠调转方向,朝巢湖开拨。

    昔日,萧言、刘晔收编巢湖贼兵时,共缴获大船一百条,小船七百六十条。刘晔为遏制巢湖再聚新贼,勒令巢湖贼兵,将大船、小船尽数焚烧于湖畔,不使他贼复得。然则,萧言当时已经心怀归顺曹操心思,遂从刘晔手里,保下小船两百四十条,分散藏在巢湖岸边,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岂料,天意弄人,这些船只没等到曹操兵临城下,便已派上用场。

    两百四十条小船,分别藏在六处,其中三处在巢湖南部,三处在巢湖东部,每处各藏有小船四十条。

    若欲割据八百里巢湖,盘踞重山,没船不行。因是,萧言率领七十名游侠,南来巢湖时,目标直指巢湖南岸一处藏船点——萧言麾下只有七十名游侠,四十条渔船暂时便已足够应付。

    半途野外住宿一晚,萧言以及七十名游侠,风尘仆仆赶至巢湖南岸。

    然则,接近藏船点时,萧言却突然皱起眉头——藏船点附近有人,有很多人,甚至已经形成村庄雏形。显而易见,一群混乱逃荒的流民,侥幸发现萧言藏船地点,私自取用,背依巢湖,打渔为生。

    萧言藏船时,刘晔急欲统兵西去庐江,船只大都草草掩盖。而杂居淮南的流民,因为饥饿所迫,基本上见什么吃什么,有野菜吃野菜,有树皮吃树皮,活似人形蝗虫。一群拓荒性质的流民,发现萧言藏船地点,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萧言虽然怜悯流民悲戚,却决不容忍流民私自侵占他遗留的四十条渔船。

    处世之道,有大仁,有小仁。

    救活十人百人,为小仁;救活千人万人,为大仁。

    萧言此来巢湖,立志独霸巢湖,乱世济民。若想独霸巢湖,两百四十条渔船,便不能随便施舍。施舍四十条渔船,或能救助一村人,但却严重阻碍萧言独霸八百里巢湖之志。

    于是,发觉四十条渔船为流民私自取用之后,萧言反而喝令游侠齐备刀剑弓弩,强硬上前,虎口夺食。

    萧言发现流民同时,流民也发现萧言。

    “梆梆梆梆”巢湖湖边流民,敲响梆鼓,齐聚青壮,警戒来敌。

    无数流民涌入淮南,争夺淮南有限资源,为许多淮南本地人不喜。似昔日成德县府勒令各亭,限时凑齐壮丁,西城门亭众亭卒,便异口同声排斥淮北流民,建议萧言捆绑十三名淮北流民,凑够名额。淮南郡本地人与淮北流民之间的冲突,可见一斑。

    涌入淮南的流民,或是豫州沛郡人、梁郡人、陈郡人,或是徐州下邳郡人,彭城人等等。流民舍别家乡,迁徙万里,远赴淮南求活,语言不通,地形不熟,又势单力薄,遂不得不团聚一处自保,或郡郡流民连势,或县县流民和盟,形成大大小小各类流民团体。各个流民团体,因利益冲突,亦彼此对抗严重。

    为求乱世活命,为求不被淮南本地人仗势欺人,为求不被其他流民团体掠夺欺压,几乎每群流民都有自己武装力量。倘若彼此有利益冲突,那就各自武装械斗,生死由命。

    似唐万能存身于陌生流民群内,却也是流民群相中唐万武力值,一旦与其他流民、官兵、淮南人、强盗、匪寇械斗,唐万皆是流民可以依仗的强大武力。又似萧言招募来的五十名淮北游侠,也是流民彼此武装械斗产物,他们虽不曾战场杀敌,却也是身经百战,见惯血腥。

    流民生存法则虽然残酷,却也是乱世自保的无奈抉择。

    乱世之间,人人如虎狼,你不吃人,人就吃你。

    这也是人类的残酷进化,你倘若不能乱世生存,那就必然淘汰出局,消逝于历史长河。

    显然,巢湖岸边这群流民,也久经械斗考验,武风彪悍。不一时,这群流民,便聚集百数青壮,涌向村前,与萧言等众游侠对峙。

    当然,流民毕竟是流民。

    其聚集的百数青壮,手中许多武器竟然是削木而制,或是棒槌,或是竹竿;其中铁制武器,也大抵或是锄头,或是铁锨,或是菜刀等农具、厨具。真正对萧言有威胁的武器,却只有十余杆短矛,和数把刀剑。其中,短矛,皆是粗糙铁棍磨尖,以绳线捆绑木杆而成;刀剑则是不知从哪拣来的刀刃残缺的破旧武器。

    简而言之,这群流民,少有精良武器。

    比起萧言等七十名游侠,这群流民的武器战备,简直好似原始时代来人。

    尽管如此,萧言却依旧慎重对待这群流民,丝毫不敢轻视。

    后世一句话怎么说?无产者一无所有,他们在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链锁,获得的却是整个世界。

    湖边的流民,此时亦是一无所有,无路可退,他们械斗只为生存,不胜便要饿死。

    为了继续生存,他们哪怕手持木棒,也要尝试战斗,直至被敌人彻底粉碎希望——没有希望的流民,将顿时化为行尸走肉,不复再有威胁。

    因是,瞧见百数青壮流民涌出,萧言立即果断下令:“牛车横置在前,所有弓弩手预装蹲卧,所有弓箭手在后预备。”

    “但凡武器非弩非弓者,罗贲甲队居左,楚永乙队居右。为左右两翼。”

    “主队,居中守备。”

    “左右两队队形,采取斜梅式;主队队形采取奇兵式。”[1]

    注[1]:斜梅式、奇兵式,皆是冷兵器时代队形之一。

    斜梅式,五人成队,队形如下:

    口卒

    卒口

    口卒

    卒口

    口卒

    其中,口为空位,卒为战兵。

    奇兵式,十人成队,队形如下:

    口口卒口口

    卒口口口卒

    口卒口卒口

    卒口卒口卒

    卒卒口卒卒

    于是,七十名游侠,谨奉萧言军令,演变成最古老的上、中、下,大国三军方阵阵型图。

    七十名游侠,今日之所以能有队形、阵型概念,亦多赖于萧言数十天辛苦操练。若不是萧言辛苦操练、培养,七十名游侠此时对战,怕也犹如流民一般,乱糟糟的堆积一窝,散兵冲击,完全不能协调作战,发挥人数优势。

    之所以采取上、中、下三军方阵阵型,却是萧言晓得流民似勇实怯,只要打垮其冲锋,其主力便将瞬间陷入绝望状态,四散逃命。

    萧言保守作战,虽然不易聚歼来敌,却能最大程度保证中军稳固,击溃百余名青壮流民。

    至于聚歼所有流民,没必要,萧言其实也没兴趣。

    七十名游侠成阵同时,萧言又遣传令官上前,大声喝道:“来人止步。敢入五十步之内者,杀无赦!”

第063 萧言有巢湖之兴(下)

    第063萧言有巢湖之兴(下)

    “敢入五十步之内者,杀无赦!”萧言所置传令官,高声威胁众流民。

    萧言麾下七十名游侠,铠甲齐备,冠胄有形,弓弩次第,刀剑鱼鳞,威风凛凛,令流民又惊又惧。众流民皆相顾骇然,心中情知:来人怕是官兵。

    无论流民还是强盗、贼寇,皆不可能拥有这般精良武器装备。唯有官兵,依仗当地郡县鼎立支持,无铠制铠,无胄炼胄,弓弩刀剑,每年各有所产,才能拥有全套制式装备。

    有道是:匪过如梳,兵过如蓖,官过如剃,一个更比一个狠。

    觉察来人可能是官兵,众流民非但没有长舒口气,反而更加攥紧手中武器:官兵可怕,甚于流匪,不得不防!

    然而,官兵毕竟是官兵,即便是强盗,也是合法的强盗。官兵可怕之处,在于你杀他一百人,他将复来一千人,除非攻入京都,再建新皇朝,否则你永远杀不尽官兵。

    从来只见官剿匪,何曾听闻匪剿官!

    众流民防范官兵不假,但是他们更惧怕官兵!

    未曾交兵,众流民便先怯三分。

    当然,这也是萧言所求。

    兵法有云:全军为上,破军次之,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若能以言语威逼,招降流民,萧言又何苦多造杀孽?

    察觉到流民怯意,萧言跨步上前,假装不知流民身份,高声喝道:“前方可是巢湖贼兵余孽?郑宝枭首,六千巢湖兵请降庐江,尔等百数人,尚欲祸患巢湖否?速速投降,免惹杀身之祸。”

    为进一步打压流民士气,萧言抬出巢湖贼兵纳降案例同时,又栽赃众流民是巢湖贼兵余孽。既是巢湖贼兵余孽,此时再不纳降,官兵下一步动作,自然是高举屠刀,杀贼除匪。萧言这番栽赃,由不得众流民不恐惧。麾下六七千战兵,雄霸八百里巢湖的巢湖贼兵,尚且不敌官兵,何况他们这群松散流民?

    果如萧言所料,众流民不愿身披巢湖余孽之名,很快推举出一名壮年流民,向萧言自辩道:“官爷详察,我们委实不是巢湖贼兵余孽。”

    “既不是巢湖余孽,缘何聚集巢湖湖畔?”萧言明知故问道。

    壮年流民说道:“官爷详察,我等真不是巢湖贼兵余孽。我们本是逃难来的流民,只因听闻巢湖贼兵纳降庐江,这才敢迁居巢湖湖畔,天为被,地为席,渔猎为生。请官爷垂怜,我等远徙千里避难,无所归依,允我们暂住巢湖,渔猎求存。”

    “湖边渔船,可是你们所有?”萧言突然转换话题。

    壮年流民唯恐萧言强行征调渔船,连忙答道:“巢湖荒凉,唯有鱼虾可食,我等数十户人能否继续活命,全赖四十条渔船。官爷若欲征调渔船,还请留下一半……”

    “咄!还说不是巢湖贼兵余孽?四十条船只,由我昔日亲手所藏,知晓此地藏船者,除成德县兵之外,唯有负责藏船的巢湖贼兵。你们既不是巢湖贼兵,怎能发掘船只,挪以己用?”见其陷入言语圈套,萧言立即大喝一声,打断壮年流民哀求。

    “啊?”壮年流民懵住。

    萧言趁势追击,继续威吓众流民:“我昔日能降巢湖贼兵六千战卒主力,又何惧尔等余孽。速速放下手中武器,否则刀剑无眼,徒添杀伤。”

    壮年流民听懂萧言话语,且恐且惧,小心试探问道:“敢问官爷如何称呼?”

    萧言自报名号,说道:“本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萧氏,单名言字,平素也有人呼我一声‘萧十一郎’。五月中旬,便是本官统帅两千县兵,协助成德刘晔,平镇八百里巢湖,纳降六千贼兵。”

    乍闻萧言曾率兵平镇巢湖,众流民惊叫连连,皆是不可思议望向萧言。壮年流民此时方知踢到铁板:原来,来人不仅是官兵,更曾参与平镇巢湖贼兵。六千巢湖贼兵在他们面前,尚须乖乖纳降,才能勉强苟活。如此强大力量,又岂是区区百数流民所能相抗。

    壮年流民哪会想到,萧言今日竟是孤身前来,身后再无援兵,七十名游侠已是萧言所有力量。

    壮年流民强稳心神,狠心决断道:“萧官爷明察,我们是一无所有的逃难荒民,是良善顺民啊,绝不是巢湖反贼。官爷若要征调渔船,我们绝无二话,坚决拥护朝廷一切剿匪行为。”

    “既是顺民,缘何手持刀械,对峙官兵?”萧言不软不硬,一步步瓦解众流民斗志。

    壮年流民腆脸笑着自辩:“误会,误会。我等以为是其他流民来抢渔船,争夺巢湖湖畔,哪想到是官爷突然驾到。官爷你放心,草民这就呵斥他们放下武器。”

    说罢,壮年流民回首大声吆喝,吩咐众流民依次丢弃手中刀棍,束手就擒。

    见壮年流民是知趣之人,颇知进退取舍,萧言顿时心生招安之意。于是,萧言继续扯虎皮拉大旗,说道:“本官此次来巢湖,官晋巢湖都尉,是奉庐江太守刘勋与成德刘晔密令,镇守八百里巢湖,防备流民聚集新贼。然则,本来此来,麾下暂时只有七十战卒,人手严重不足,无法翔实镇守八百里巢湖。尔等即是良善顺民,又有拥护朝廷平贼之心,可愿入籍巢湖,助本官一臂之力?”

    “啊?”乍闻萧言拉拢之意,壮年流民一时不知所措。

    深知流民惧强欺弱本性,萧言又连拉带打,软硬皆施:“是否入籍巢湖,全凭尔等自愿,本官绝不勉强。”

    “如愿入籍巢湖,那便就此登录巢湖户籍,编户齐民,而后不得再随意迁徙。当然,为保证尔等正常生活,你们每户不但可分得良田十数亩,亦可分得一定区域渔区捕鱼。”

    “如不愿入籍巢湖,那便就此远迁巢湖二十里外,前时私自渔猎巢湖之事,本官概不论罪。当然,待本官整编巢湖完毕,非入籍巢湖之户,不论善恶,倘若胆敢留恋巢湖二十里之内,将皆以贼寇击杀之,届时本官绝不留情。”

    要么入籍巢湖,要么远离巢湖!

    壮年流民冷吸一口气,暗道:“如此条件,我们可有得选?官兵行事,果然霸道。”

    尽管才来巢湖短短数日,但是这群流民已经习惯渔猎生活。这群流民所居之地,虽然荒凉,却能日日有鲜鱼可吃,不再有饥饿恐惧,比在他地艰难流浪,好过一千倍。

    倘若萧言执意强行驱赶他们,他们即便明知不敌官兵,也要发出反抗声音。好在,萧言霸道之余,又大开方便之门:只要入籍巢湖,众流民便能继续留在巢湖湖畔,渔猎求活。

    流民最凶悍,也最妥协。

    有死无生之时,流民便会揭竿而起,堵上自己仅有性命,毫无理智的疯狂发泄。然而,只要还有一丝活命希望在,流民便会紧紧抓住不放,继续苟延残喘。好似无数淮北流民,凄惨到卖子卖女地步,但因还有那么一丁点活命希望,他们便不愿搭上性命造反。

    萧言开出入籍巢湖条件,即是流民最后一丝希望。有这一丝希望在,流民便不至于铤而走险,反抗官兵,萧言对此毫不怀疑。

    留在巢湖渔猎?可以,仅仅入籍巢湖便可。这就是萧言向众流民开出的条件。

    “官爷所谓‘入籍巢湖’是指?”壮年流民果然毫无意外选择屈服,开始谈判、询问代价。

    见壮年流民妥协,萧言为缓解双方矛盾,亦缓声说道:“莫再喊我官爷,本官不喜欢此类称呼。你们直接呼我萧都尉便是。”

    继而,萧言又解释道:“为遏制新贼复起巢湖,庐江太守刘勋以及成德刘晔,辟我为巢湖都尉,镇守八百里巢湖。此举好似在巢湖新置一县,由庐江直辖,巢湖都尉亦可视作巢湖县县令。”

    “巢湖新置,户籍尚未添造,你们若愿入籍巢湖,而后便是巢湖人,户籍留在都尉府。简而言之,入籍巢湖,你们便是本官属民,本官亦将统帅官兵,殄灭流寇,护巢湖安全;制定律法,划定每地渔猎范围,保证你们私有财产,不被他人侵袭。”

    “当然,你们若不愿入籍巢湖,即是不愿做巢湖人。既非巢湖人,自然不能随意乞食八百里巢湖鱼虾。毕竟,八百里巢湖鱼虾虽多,终有吃尽时。本官必须优先保证巢湖属民日常所需。”

    如此一解释,众流民顿时恍然:眼前巢湖都尉,原来就是巢湖县令。

    流民习性,防范官兵,惧怕官兵,但又无比渴望官兵保护。

    闻听萧言好似巢湖县令,要在巢湖撑起一片天空,众流民顿时心生依附之意。壮年流民更是率先跪拜萧言:“都尉大人,草民愿入籍巢湖!”

第064 保甲制度

    第064保甲制度

    因对官府潜意识依赖,众流民选择屈服萧言权威,入籍巢湖。

    既已屈服,则流民瞬间化为良民,危险性削弱十分**。

    七十名游侠,手持弓弩刀剑,又奉萧言之令,将众流民切割为三块,一块是老弱,一块是妇孺,一块是男丁。清点一番人数,获知流民总共有三百六十一人,其中男丁一百八十四人,妇孺一百二十七人,老弱五十人。

    为羁旅众流民,萧言首先发出诱人糖块:“无论老弱,妇孺、青壮,每人皆可分得良田三十亩,田地私有,可彼此买卖交易。渔船渔猎区域划分,等编户完毕,再行划分。”

    反正巢湖湖畔荒田、废田、沼泽,皆是萧言空手套白狼得来,怎么赐给流民也不心疼。萧言赐给流民田地时,心中感慨:“啧啧,果然是:官家好赚钱。仅需七十名游侠,百余幅甲胄,这巢湖南岸田地便皆为我私人所有。”

    “三百六十一人,每人三十亩良田,合计大约为一万汉亩。一万汉亩良田,即便依昔日方井村许家媳妇每亩两千钱的贱价买地,那也是总额高达两千万枚五铢钱的巨款。我若在成德良善经营,何时才能赚够两千万巨款?怪不得郑宝不肯放权!哪怕是山贼,只要能割据一方,个个也都强于亿万富家翁。”

    当然,萧言也知道,这份财富说是易得,其实不易得。好似巢湖贼首张宝,不就喀嚓一声,人头落地,连命都丢在成德县。一旦萧言入主巢湖,想斩萧言人头之人,亦将数不胜数。

    由于巢湖贼兵善破坏,不善建设缘故,巢湖湖畔田地,不是废旧荒田,便是沼泽未垦地。若想田地产粮,一万亩田,其中大半,需要等到明年夏收。尽管如此,三十亩良田却也足以令众流民大喜过望,纷纷感谢萧言慷慨。

    用三十亩良田,捆绑住流民心思,萧言开始亮出利刃:“诸位既然入籍巢湖,而后便应遵守我巢湖法制。自今日起,每家立户,户设户长(主);四户立一保,保设保长、保正;五保立一甲,甲设甲长、甲正;五甲立一里,里设里长、里正;十里立一亭,亭设亭长、亭正。上下自有调度,不得随意逾制。”

    “自今日起,巢湖免除一切苛捐杂税,只征田税,十税其一。稍后,各里各亭将会根据田地好坏,分上中下三等田。上等良田,以每亩三石额度征税,即每亩征税三斗;中等普田,以每亩两石额度征税,即每亩征税两斗;下等劣田,以每亩一石税额征税,即每亩征税一斗。田税征收,以家户总田征税,不以单人征税,凡逾期不纳税者,先罚户长,再惩家人。当然,本官体谅诸位艰难,免除两年税额,也即是说……嗯,今日是建安二年六月,也即是说,截至建安四年六月,期间两年,概不征税。尔等第一次纳税时间,为建安四年秋收。”

    “纳税之余,每户家有男丁两人或两人以上者,皆须出一人为保丁,由所属保长直辖;保长由甲长直辖;甲长由里长所辖,里长由亭长所辖,亭长由本都尉所辖。此即为我巢湖保甲新法。保丁之责,盗来除盗,贼来杀贼,农时务农,闲时演武,不得有误。”

    “一保之内,保正为主官,保长为副官;一甲之内,里正为主官,里长为副官;一里之内,里正为主官,里长为副官;一亭之内,亭正为主官,亭长为副官。各长率丁保民,只责刑事,不可干涉民事;各正治民,有征调各长之权,不可干涉保丁内事。简而言之,各正犹若一县县令,各长犹如一县县尉,皆有所职,不得逾越。”

    “又,自今日起,巢湖县内,禁止私自持有一切兵械。非村里保丁,非县乡衙役,非都尉属兵,其余皆不可持刀,不可张弓,不可拎剑,更不可举弓,若有违制,皆罪罚之。”

    “又,每保保丁,出一人为辅兵。辅兵,可积累军功,晋职正兵。”

    “凡家出保丁一人,丁役期间,免除该家十亩良田田税;凡家出辅兵一人,兵役期间,免除该家三十亩良田田税:凡家出正兵一人,兵役期间,免除该家一百亩良田田税。”

    “又,凡欲渔猎巢湖鱼虾者,必先落户当地,申请渔民,方可扬舟下湖,捉捕鱼虾。种田者,有田税;捕鱼者,自然亦须有鱼税,,田农纳田税,渔民纳鱼税,拒纳鱼税之人,亭里惩戒。当然,本官体谅诸位艰难,免除一年鱼税税额,也即是说。截至建安三年六月,期间十二月,概不征税。”

    萧言新设巢湖法制,归纳起来,其实只有两条:摊丁入亩、保甲制度。

    其中,聚集巢湖的流民,皆是一无所有,三十亩田地,全赖萧言“官方”承认。正是因此,萧言才能直接效仿后世满清,推行“摊丁入亩”法令。否然,萧言却是学不了满清狠心,用刺刀强制推行“摊丁入亩”,然后再把乡绅霸占近两千年的田税福利,转变成旗人独有福利。满清可以依赖旗人阶层,疯狂杀戮,抢劫乡绅财富,占为己有,萧言却是不敢这般强势,也不敢这般杀戮。

    所谓的“摊丁入亩”,暂时也只能局限于巢湖湖畔无主之地。

    至于保甲制度,则是脱胎于隋唐时期的乡、里、保、邻四级体系的邻保制度。但是有鉴于保甲制度推行中的种种弊端,萧言移植保甲制度同时,又采取军政分离,尽量削弱保家制度对平民百姓权益的侵害。

    当然,萧言此时颁布巢湖法制,引用保甲制度,摊丁入亩,却是完全鸡同鸭讲——众流民不懂,不懂萧言意欲为何,不懂萧言所颁布巢湖新法,究竟是好是坏。

    对于众流民来说,他们耳朵里,只听见以下四点:

    一则,每人可分三十亩良田

    二则,萧言分别免除两年田税、一年鱼税。

    三则,一家出一丁,四家出一兵。

    四则,丁役、兵役能免田税。

    流民喜欢第一则,第二则,第四则,却无比讨厌第三则。

    无论萧言如何说,流民总是潜意识厌恶丁役,惧怕兵役。

    不过,凡事有得有失,若想扎根巢湖,捕猎鱼虾求活乱世,他们就必须接受萧言开出条件。于是,强忍心中纠结,流民最终还是选择入籍巢湖。

    而后两日,萧言统帅七十名游侠,驻留本地,落实巢湖新法。

    流民一共三百六十一人,入籍时,登录为七十二户,平均每家大约五口人。说起来也是巧合,萧言统率七十名游侠前来巢湖,又在巢湖湖畔纳降七十二户流民,两者数目,相差无几。

    为纪念自己入主巢湖第一步,萧言又特意为这群流民所居,取下新名:百步里(村)。却是萧言取“行百里者半九十”之意,勉励自己。

    整编百步里,登录户籍完毕后,萧言新获保丁六十一人,辅兵十八人。

    其中,十八名辅兵,皆是好斗壮丁,在流民中甚有威望,为彻底控制百步里七十二户,萧言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允他们继续留在本村,干扰政令。不仅如此,萧言更从七十二名游侠内,选出两人,分别属以亭长、亭正之职,令其两人统率六十一名保丁,严密控制这群流民,为萧言将来制霸巢湖,打下坚实基础。

第065 巢湖一统

    第065巢湖一统

    收编众流民完毕,萧言又以百步里为基地,高举庐江太守刘勋和刘晔的旗帜,沿巢湖湖岸,向西向东,收编其他流民群。

    虽说是乱世,但因局势与秦末各路义军迭起不同,各路军阀名义上尚尊汉天子为帝,是故官府威严仍存。

    闻听萧言巢湖都尉之名,诸流民潜意识认为:刘晔平镇巢湖贼兵,清剿六千战兵,庐江太守遂遣刘晔旧部,接管八百里巢湖。

    有鉴于此,诸多流民群,以及巢湖贼兵遗民、亲属、佃户,他们虽然心中不甚乐意,却也不敢过于抵触萧言。旧日巢湖贼兵,坐拥六千战卒,尚且归降庐江,他们岂能独存?

    抵触萧言事小,引来官兵屠戮事大。

    当然,更重要一点,萧言收编诸流民群、贼兵亲属佃户时,无论对象为谁,他一概强调免税:免除两年田税,免除一年鱼税。

    巢湖都尉赴任,免除一切苛捐杂税,不纳粮捐,不征鱼税。

    得知萧言新政,诸流民纷纷感慨:“来了一个好官啊!”

    合肥县兵纳税、征粮、驱赶流民,萧言免税、免粮,入籍流民。孰是孰非,流民心中自有一杆秤砣。

    既然有萧言这种正大光明免税好官,何必再躲避合肥县衙役追捕?

    诚然,巢湖湖畔荒田居多,无粮可征,无粮可纳,无论是萧言,还是合肥县县衙,想征收粮食也根本征不来粮食。但是巢湖鱼虾呢?

    于合肥县,粮税可免,鱼税难逃;于萧言,粮税皆免。若说萧言免除两年粮税为虚,是因根本无法征收粮税,那么萧言免除一年鱼税,那可是真正放在明面,谁也不可忽视的善政!

    一时间,无数群流民,全都用脚投票,选择接受萧言收编。与巢湖贼兵遗民不同,流民接受萧言收编,不曾有半点压力。

    前时收编流民时,还须萧言率兵威吓,唯恐其反抗;后时收编时,却是流民杀猪宰羊,热情招待萧言派去使者。只须派一名骑士,高举巢湖都尉旗帜,沿着巢湖湖畔纵马奔腾,宣布此地为巢湖县所辖,无数流民便立时纷纷树旗响应,表示愿意接受萧言收编。

    无论流民还是巢湖贼兵遗民,其实都晓得,八百里巢湖不可能永远无主。以前是郑宝猖獗,麾下数千步骑,硬悍合肥县兵不败,遂能独霸巢湖。今郑宝既已枭首,又无新贼,官府必将再来巢湖。好似合肥县县衙,前数日,合肥县令不是便嘱咐合肥诸亭长,向巢湖推进,准备将巢湖东部、南部重新纳为合肥县所辖?临巢亭长,即是因为此节,才回返临巢亭。

    巢湖那些流民杀猪宰羊,迎接萧言王师,亦是唯恐萧言不来,乃至被合肥县县衙提前下辖,征收捕鱼重税。

    合肥县征税,萧言不征税,谁好谁坏,不言自明。于是,几乎一瞬间,萧言巢湖都尉之名,传遍巢湖南北。

    “杀牛羊,备酒浆,迎都尉,都尉来时不纳粮。”

    “杀牛羊,备酒浆,迎都尉,都尉来时不征税。”

    在萧言的有心宣传下,此类夸赞巢湖都尉仁政的歌声,逐渐响遍巢湖内外,吸引更多流民来聚。

    简而言之,因为萧言免税政策,才短短三五日时间,巢湖湖畔众流民,便用脚投票,选择归顺萧言。

    如今,最令萧言等游侠头疼的,不是怎么妥善招抚流民群,而是如何抽出人手,推行保甲制度。不得已,萧言只好率先任命九位亭长、九位亭正,两两远赴一地,就地收编流民,自上而下推行保甲,征募兵役。

    如此,十位亭长、十位亭正,均匀分布巢湖周边,分别选拔里长、里正,齐民编户,惩戒不轨。

    待流民入籍巢湖一事大概完毕时,各亭各里又奉萧言之令,及时呈递巢湖户口总数。

    现入籍巢湖人口,人数大约五万三千人,户数大约九千六百户。

    若以保甲制度推算,则在短短数日之内,萧言便已收编流民,设置十亭,九十六里,四百八十甲,两千四百保,新获六千名保丁,两千四百名辅兵,军力猛增数十倍。当然,两千四百名辅兵,如今未曾系统训练,不堪与敌交锋。

    昔日,听萧言说他有意招抚巢湖遗民、淮北流民时,众游侠不曾放在心上,以为萧言最多征募千数人,似百步里那群流民这般整群招降,已是不敢想象的幸运。孰料,巢湖局势发展,竟远远超乎他们预料,经萧言一番经营,数万盘踞八百里巢湖的淮北流民、贼兵遗民,不可思议的在短短数日之内,改旗易帜,入籍巢湖。

    萧言好似新官上任一般,借助朝廷威严,迅速收揽一切民、政、军权力。

    众游侠尤其深深疑惑,那些巢湖贼兵遗民,明明心里相当抵触萧言,怎却偏偏争先恐后效忠,唯恐落在淮北流民之后?

    “不懂,不懂,还是不懂。”众游侠迷惑不解,他们没见萧言有甚高明策略啊!

    “重在免税,不取百姓一物。”萧言解释道。

    好比后世明末,李自成起义时,一声“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蛊惑多少流民舍命追随?流民投依李自成,还须身披反贼之名;投依萧言,几乎毫无代价——流民眼中,萧言是官不是贼,萧言是巢湖都尉,是巢湖县令,由庐江太守下辖,与合肥县令平级。

    因是,当萧言唱起类似李自成口号时,众流民不出意外簇拥而来。

    尽管萧言免税,最多只免税两年,但对流民来说,他们从来只顾眼前,才不管未来如何。若是两年后征税,乞食巢湖艰难,他们那就拍拍屁股,再迁徙他地呗!能好活一年,就好活一年,熬过今年再说明年事,这就是流民的思维。

    对于萧言来说,即便萧言征税,又能征收几许?与其勉强征税,还不如免税以宽其心,减少兵战,降低开支。

    免税聚集流民,对流民,对萧言,皆是好事。

    流民节省粮食,萧言节省时间。

    感慨萧言手段之余,罗贲又率先提出顾虑:“若不征收田税,新招两千四百辅兵,如何给养?”

    “粮草问题,的确是一个难题。”提及此事,萧言也忍不住头疼。

    前面说过,给养七百人已是困难重重,而这数日,萧言却又征募两千四百名巢湖新兵?两千四百名辅兵,单是其每日消耗,就不是小数目。

    昔日刘晔收编六千巢湖贼兵,之所以投依庐江,其中一个原因,也是考虑到他刘晔负担不起六千人日常消耗。而庐江太守刘勋,将六千巢湖贼兵杀的杀,罚的罚,仅仅只收编一千优异精壮,也是因为庐江钱财有限,不可能无限制扩军。

    与刘晔、刘勋相比,萧言更穷,更养不起兵。

    即便配合巢湖鱼虾,萧言所拥有的粮食,也只能勉强维持两千四百名辅兵半月所需——萧言总不能让他们天天吃鱼不是?

    半月之内,萧言若不能新辟财源,巢湖财政就要宣布破产,两千四百名辅兵,也要随之解散。

    但是,两千四百巢湖兵却又不能不招募。

    就好似国家不能没有暴力机关,萧言若想内稳巢湖,外拒强敌,必须维持一只可靠的军队。

    其实,萧言已经尽力缩减军费开支。

    之所以在巢湖推行保甲制度,不就是萧言想养兵于民嘛?八千保丁虽然半农半兵,是民兵,但在危急之时,他们总归是一批可用力量。也正是萧言养不起太多正规兵,他才自后世历史汲取经验,移植来保甲制度。

    然而,萧言毕竟太穷,穷的连两千四百名辅兵,都依旧养不起。

    萧言哀叹一声:“粮草问题,暂且搁置吧。眼下,我们却还有一件重要事去办。”

    “什么事?”众游侠纷纷望向萧言。

    萧言神情肃穆,遥望北方:“除蝗!巢湖南岸已经出现迹象,怕是三日之内,蝗群便将侵袭巢湖。既然巢湖不能躲过蝗灾,我们便须提前着手捕蝗之事,减少不必要损失。”

第066 蝗虫吃田,我吃蝗虫

    第066蝗虫吃田,我吃蝗虫

    对于萧言来说,防蝗治蝗,既是经济需要,也是政治需要。

    除蝗减少巢湖经济损失,自是不言而喻。而所谓政治需要,主要是指,萧言可借助抵御蝗灾,凝聚巢湖人心。

    淮北流民入籍巢湖,是贪巢湖之利;贼兵遗民奉萧言为主,是惧萧言官威。无论淮北流民,还是贼兵遗民,他们敬的不是萧言,而是巢湖都尉。

    一旦萧言冒领巢湖都尉之事败露,淮北流民、贼兵遗民,难保不会另起心思,或弃巢湖远走,或举旗叛变。

    自古以来,如欲成事,必须在收揽民心上有所作为。

    民心,大抵可分两类,一曰愿为死,二曰不欲乱。

    如以后世共和国举例:

    太祖中原撤退,引军挺进东北,三年而定中国,可谓民愿为之死。

    和谐年间,虽时有怨愤,然终未曾动乱,可谓民不欲为乱。

    民心之术,变化万端,虽天生圣人,不敢言世代不更。萧言亦不敢奢望,他登高一呼,巢湖数万民众便自愿为他赴死效命。

    萧言只求巢湖之民,得知他非是朝廷所辟巢湖都尉时,心不生叛乱之意,或者说心不敢生叛乱之情。

    今日蝗灾,却恰巧给予萧言凌驾于巢湖都尉之上的完美契机。

    乱世纷争,军阀事忙,虽曹操、袁术,不曾马放南山,刀枪入库,积极组织军民,抗击蝗灾。曹操、袁术不能,而萧言能之,则巢湖之民自当感慨,愿留巢湖,愿奉萧言为主。凡人皆有私心,若能有好生活可过,谁愿自虐?

    况且,蝗灾是人类公敌。除蝗治蝗时,巢湖之民,必将众志成城,万众一心,萧言如果倡导此事,有助他快速积攒声望,收取巢湖民心,真正扎根巢湖。

    萧言能否收揽民心,就在治蝗一役。

    因是,亭、里、甲、保四级保甲体系,粗粗构建完毕,萧言便果断颁布《除蝗令》,号召所有巢湖民众,齐心合力,共杀蝗虫。

    虽然萧言不是除蝗专家,也不清楚蝗虫种种特性,但是得益于后世所学基础生物知识,萧言对蝗虫的认知,却远远胜普通汉民数千倍。起码,萧言绝不会傻傻相信“蝗虫是由鱼虾所变”此类传言。

    萧言所颁布《除蝗令》,内容有四:

    其一,蝗灾期间,不准捕杀蛙类,不准射杀飞鸟。敢捕一蛙,鞭十;敢射一鸟,杖十。

    其二,紧急征募巢湖所有鸡鸭。并向集中钱财,自庐江、江南,大量购置鸡鸭,放牧于田地。

    其三,凡未耕新地,皆种菽豆;已种之地,若能改种菽豆,尽皆毁田,改种菽豆。

    其四,里、甲聚集保丁,耕种菽豆之余,组织人员,猎杀蝗虫。

    蛙类、飞鸟、鸡鸭,皆是蝗虫天敌,后世证明,它们除蝗效果斐然。蝗虫食麦梁稻谷,不食菽豆,种植菽豆,则无虞蝗灾侵袭。萧言所颁布《除蝗令》,内容大抵是后世基本生物知识。

    ……

    《除蝗令》颁布第三日,恐怖蝗群,终于抵达巢湖。

    蝗群来时,漫天飞舞,犹如乌云遮住太阳,生生将晴天变成阴天。那是一亿只蝗虫,还是百亿只蝗虫?萧言忍不住嘴唇有点发干。

    蝗灾,果非人力能敌——亲临遮天蔽日,蔓延数郡级别的大型蝗灾,萧言终于明白:为甚汉世农民,对蝗灾充满绝望。

    蝗虫数量太多,太多!

    杀一万也好,杀一百万也好,根本无济于事。

    望见犹如遮天城墙压来的蝗群,无数流民陷入绝望,失去抗争之心:“如此恐怖蝗群,怎能杀尽?算了,咱们继续南逃吧!”

    好在还有萧言。

    萧言强忍住内心绝望,率领两千四百名辅兵,亲临战阵,指导各亭各亭,掩埋蝗虫,焚烧蝗虫,预防明年再起蝗灾。纵然今年无法抗拒蝗灾,也务必保证不使明年再生蝗灾。

    为鼓励起巢湖民众抗灾之心,萧言而后干脆高举复仇旗号:“蝗虫吃田,我吃蝗虫!”

    向蝗虫复仇!

    汉世儒学,崇敬《公羊春秋》,视复仇为正义,摈弃宽恕理念,讲究“十世之仇,犹可报也”。似三国许多知名豪杰,如典韦、张辽、关羽等等,都曾是亡命杀人的复仇之徒!

    昔日萧言夜杀吕甫,刘晔非但没有嫌弃萧言犯法杀官,反而相中萧言刺客之才,也是因为汉世盛行复仇主义,视杀人复仇为美德。

    为复仇,不避刑难!

    纵然触犯律法,也要杀人复仇。这也是汉世特有的风俗,与后世不同,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于是,萧言一句“向蝗虫复仇”,顿时鼓舞起巢湖民众士气。

    你害我田,我杀你命。

    汉民此时捕杀蝗虫,已非是奢望挽救稻田,而是单纯的泄愤:杀!杀!杀!

    恨你害我田,恨你毁我谷,恨你抢我粮。

    与此同时,为配合“蝗虫吃田,我吃蝗虫”宣言,萧言又及时推出蝗虫套餐:干煸蝗虫、爆炒蝗虫、葱拌飞虾、串烤蝗虫、油醉飞虾、红烧蝗虫、脆酥蝗虫、烙饼卷飞虾等等,真真切切吃起蝗虫。后世穿越而来的萧言,对各类吃喝可不生疏,哪怕是蝗虫,也不例外——要知道,共和国和谐年间,蝗虫入菜价格,一般都比鱼虾还贵。

    初时,还有汉民怀疑蝗虫能不能吃,但尝过蝗虫味道后,他们纷纷赞不绝口:“蝗虫蛮好吃的嘛,味道有点像虾,又与虾不同。”

    在萧言亲体力行倡导下,蝗虫菜很快传遍巢湖内外,成为巢湖民众一道主食,早上吃蝗虫,中午吃蝗虫,晚上吃蝗虫,一天三顿蝗虫。也是蝗虫自有味道,哪怕仅仅干烤烤蝗虫,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胜过蒸饼。

    不知不觉,杀蝗虫、吃蝗虫,演化为巢湖湖畔一道特有的别致风景。

    而萧言为节省粮食,更借“与民共甘苦”之名,勒令两千四百名辅兵尽数下乡,与巢湖民同吃同住,今天烤着吃蝗虫,明天煮着吃蝗虫,后天炒着吃蝗虫,尽其所能减少粮食消耗。

    于是,漫天遍野蝗群之中,萧言总帅四五万名汉民,游走巢湖湖畔,烧杀烤炒,以蝗虫为食,颇有些“壮志饥餐胡虏肉”意境。

    “人类不亏是万物天敌,哪怕是蝗虫,也只能成为果腹之物。”萧言拎起一串焦黄蝗虫,感慨道。

    蝗虫吃田,我吃蝗虫……蝗灾,也要物尽其用嘛!

第067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067山雨欲来风满楼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即逝。

    随着时间推移,汉民怨恨之情日渐淡薄,只余下无尽麻木,机械般捕蝗、杀蝗。

    哪怕萧言推出的蝗虫套餐菜色种类再丰富,也有吃厌时。

    连吃数日蝗虫后,汉民如今见到蝗虫就想吐,毫无半点食欲——蝗虫毕竟不是米麦高粱等等耐吃食材。

    蝗虫吃厌,又杀之不尽,汉民捕杀蝗虫热情渐渐褪去,干脆任由蝗虫祸害稻田。

    其实,蝗虫带给巢湖地区的损失,绝对数值严重,相对数值却比较轻微,不足周围郡县十分之一。就整个淮南地区来说,巢湖地区可谓是黑暗中的光明圣地。

    蝗虫习性,喜旱怕雨,翅膀尤其不能沾湿。

    巢湖毕竟是水区,虽因持续干旱水位滑落,却依旧能够稍稍荫护周边,隔绝一定数量蝗虫侵袭。这是八百里巢湖的幸运,也是其他郡县的不幸,似合肥县,除巢湖上游施水流域,其他乡里,田中一切稻谷幼苗、沟渠稗草,尽数被蝗虫吞噬。

    蝗虫也会饥饿。待将一切绿色吞噬完毕,它们彼此开始厮杀活命,以同伴身躯为食,残酷进化。

    ……

    就在萧言感觉无助,几乎对捕蝗杀蝗绝望时,一丝光明陡然出现。

    这一日,萧言走访田间时,忽见几位汉民聚集一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萧言好奇心起,随口询问汉民,此地发生何事。

    一位汉民作揖回答萧言:“回禀都尉大人,草民略懂岐黄,粗通医术。自古以来,灾荒之后,易产瘟疫。因此,草民除蝗之余,一直关心各村是否发生病变。今日除蝗间隙,草民偶然发现几只染病蝗虫,唯因草民医术浅陋,不知此病为何,是否传染其他畜牲。”

    “蝗虫染病?瘟疫?”萧言心头陡然一惊。

    蝗灾不过断人粮,瘟疫可是要人命。巢湖若是爆发瘟疫,则淮南一切皆休。

    萧言凑前观察病变蝗虫,只见:数只蝗虫,爬至稗草长叶尖端,头部向上,前足和中足,抱草而死,显然是感染一种怪病。

    瞧见蝗虫死状,萧言突然觉得有些眼熟:蝗虫此种疫病,他好像见过,但具体是什么呢?

    “抱草瘟!”萧言突然惊呼一声,想起蝗虫疫病名称。

    蝗虫感染真菌,真菌操控蝗虫爬至高处,方便真菌高速传播繁殖孢子,此即为抱草瘟,也称吊死瘟,是灭杀蝗群利器。

    汉民不知萧言所思,请示道:“自古治疫,火烧为先。都尉大人,我们是否先将这些染病蝗虫烧死?”

    “不!”萧言连忙阻止。

    开玩笑,能否灭杀蝗群,就靠这几只蝗虫啦!萧言怎么允许汉民将这些真菌源头烧死。

    萧言压下心中激荡,吩咐身边亲随:“快,传令。各亭各里,自今日起,停止一切捕蝗行为!”

    “啊?”周围人迷惑不解。

    萧言这才向众人解释道:“此种疫病,名曰抱草瘟,只感染昆虫,不感染人类。一旦此疫病爆发,虽有亿万群蝗虫,必将不日死尽!甚至,连蝗虫所产幼卵,也逃不过此疫。”

    “蝗灾,至此止也!”

    “而且,未来数年,亦可不复忧心蝗灾再度为祸!”

    “天不亡汉,降此虫疫!”

    初闻萧言这番话,众汉民半信半疑,心思:巢湖数万军民,辛苦捕杀十余日,蝗虫尸体以万斤计,尚不损蝗群分毫。单凭几只染病蝗虫,能够灭杀漫天蝗虫,可能么?

    汉民不信。

    然而,而后事实演变,却由不得汉民不信。

    发现蝗虫感染抱草瘟后,萧言大喜之余,又遣人将瘟虫,主动分布四方,加促真菌孢子传播速度。而后短短三五日内,蝗群果然大面积相继感染寄生真菌,或抱草而死,或抱枯枝而死。数万汉民杀之不尽的蝗群,因为些许真菌感染,猝然崩溃,落地而亡,令天空复得光明。

    亿万蝗虫,数日而死。

    神奇的一景,令无数巢湖汉民目瞪口呆,不知所言。

    伴随真菌强效灭杀蝗群,一言断定“抱草瘟”的萧言,在巢湖汉民之中威望,亦陡然拔高至云端,乃至被许多汉民视之为神明:数日灭杀百亿蝗虫,岂是人类手段?

    其实,早在萧言“与民共甘苦”,亲率两千四百名辅兵尽数下乡,与巢湖汉民同吃同住同捕蝗时,萧言便渐渐积累许多威望,赢得汉民好感。萧言如今行走乡间时,汉民皆敬称萧言为“都尉大人”,而不言“都尉”“萧都尉”。

    案:《易经》有云: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汉世“大人”一词,多是遵循易经本意,为高档次敬称,与后世明清大人含糊含义不同。

    彼时已获民心,此时更有除蝗威名。

    霎那间,巢湖内外,只闻巢湖有萧言萧都尉,不知萧言萧都尉,究竟是为谁所聘。

    只知有萧言萧都尉,不知庐江太守刘勋,亦不知成德刘晔。

    直至今日,萧言才算是真正一统八百里巢湖。

    ======

    因抱草瘟陡然爆发,亿万蝗虫数日死绝,声势威猛的蝗灾,遂陡然消逝,无果而终。

    侥幸熬过蝗灾,萧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却又面临第二个危机。

    缺粮!

    巢湖储粮,只余十日之用。

    知晓萧言空手来赴巢湖的楚永、罗贲众游侠,皆忧心忡忡,试探询问萧言:“都尉,能否遣人向庐江求粮,渡过眼前危机?”

    可是,巢湖都尉本是萧言冒领,萧言即便前往庐江,又怎么可能求来粮食援助。

    萧言不动声色否决众游侠提议:“天旱地蝗,非独巢湖一地缺粮,庐江亦乏有粮食。吾远来平镇巢湖,是为救淮南,非是拖累庐江。若去庐江求粮,我又何必来巢湖?不妥,甚为不妥!”

    求粮之策不可行,众游侠又提出新建议:“不若先遣散两千四百名辅兵,任其自养于家。待粮草稍有积存,再复聚集为兵?”

    萧言依旧摇头:“不妥。辅兵多是各流民群威望卓著之辈,其若返乡,必与我所置里正、里长、亭正、亭长对峙,却是有碍巢湖内部稳定。眼下正是加固亭、里、甲、保权柄之时,万万不能准许辅兵返乡。否然,虽能避过危机,却易使巢湖诱发内乱。”

    此计不成,他策又不妥。

    万般无奈之下,萧言哀叹一声:“熬吧!熬过一日是一日。”

    于是,萧言集中两百条船只,分批操练两千四百名辅兵,选拔优良,新建水军。为减少粮食消耗,萧言操练水军时,多令众将士拉网捕鱼,吩咐众兵卒尽量多吃鱼,少吃谷米。

    这光景,吃起鲜鱼,吃不起米麦。

    话说,江淮之间,军事地理,巢湖首当其冲。

    巢湖之西庐江郡,地形复杂,不利行军,非是战阵良地;巢湖之东,多平原少山丘,尤利骑兵冲击。

    而巢湖本身,上有施水通合肥,下有水道抵长江,水路通畅,小用可运输军粮,大用可与东吴水军鏖战。巢湖自古便是军事重地,战国时为楚国要地,共和国时亦是渡江前沿。

    因是,巢湖之用,在于水道,在于水军。

    后世,元末明初,朱元璋起兵江淮,幸得巢湖水军援助,才能大破蛮子海牙,强渡长江,直取采石,横扫江南,奠定大明基业。

    明初,巢湖贼首有三,廖氏兄弟廖永忠、廖永安,以及俞通海。而后,俞通海中流失而死,追封虢国公;廖永安为张士诚所杀,追封勋国公;廖永忠官封大将,可惜,因受朱元璋所忌,而后竟含恨赐死。三人虽境遇坎坷,然其巢湖水军之功,长留后世。

    念起巢湖三将助朱元璋侵取江南之事,萧言忽生新念头:“我何不学廖氏兄弟,用心操练水军,待曹操南征孙吴之时,引军投依曹操。”

    “曹操赤壁之败,缘起水军之缺。若能有我巢湖水军相助,只须助曹操在江南撕开一道缺口,曹操数十万大军,便可一拥而上,瞬间扫平江东,屠戮孙权。”

    “孙权若败,蜀川刘璋不足忧,曹操便可立时平定天下。”

    “赤壁之战爆发时间,貌似在建安十三年,也即是西元208年,距今还有十一年时间。”

    “十一年时间,足够**练一只强悍水军,助曹操灭杀孙权,一统中国。曹操若能在西元208年左右统一全国,建朔大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黑山贼帅张燕,只能爵封亭侯,是因张燕待袁绍败亡,才携军投依曹操。我若能在袁绍、曹操未战之前,便效忠曹操,未必不能得到曹操重用。最起码,曹操待我,当胜于张绣吧?”

    一念至此,萧言顿时将重心放在建设水军。

    当然,建设水军之余,萧言也在思考,究竟何时向曹操表示忠心为好。

    如今萧言坐拥巢湖,掌民五万,战兵两千,虽然势力依旧孱弱,但总是一只武装力量。

    曹操与袁绍决战前,兵少将寡,想来不会嫌弃萧言来投。

    萧言正在思考未来时,一骑突然策马奔来:“回禀都尉,袁术兵败下邳!”

第068 淮南剧变(上)

    第068淮南剧变(上)

    建安二年五月,陈珪恐袁术吕布联姻结盟,为害徐、扬两州,遂行离间之计,诱惑吕布悔婚袁术,改与曹操联盟。

    陈珪,字汉瑜,徐州下邳郡淮浦县人,为故太尉陈球之侄。

    下邳陈氏,门第高绝,素为郡望之家,虽不如庐江周氏,却远胜于成德刘氏。

    恰逢吕布亦惧袁术行婚姻之策吞并己部,其遂为陈珪所惑,擒拿袁术迎婚使者韩胤,械送于许都曹操。见吕布有通好之意,曹操顿时大喜过望,言昔日汉天子落难河东郡,吕布彼时遣使问安有功,朝廷曾因此晋封吕布为平东将军,爵加平陶县侯,可惜使者为袁术所劫,未能将符节转交给吕布。

    平陶县,地在太原郡,为并州富县。由司隶河内郡温县县侯,改封并州太原郡平陶县县侯,却是凸显汉庭未曾遗忘吕布之功。

    继而,曹操又称,吕布舍袁术而从汉庭,又宜加功,遂遣使者至徐州,诏书拜吕布为左将军。

    征拜吕布左将军同时,曹操又斥责吕布所遣使者无礼:“既遣使者来许,却又不持符节奏表,若非我知将军素来忠良,恐将误会将军是在挑衅许都。上下尊卑,礼不可废,还请将军再选良使,重新觐见天子。”

    吕布不欲奉袁术为主,又岂愿奉曹操为主?绝婚袁术,联盟曹操,本亦是吕布试图游走两者之间,盘踞徐州。故,吕布受左将军之职,却懒得理会曹操无端斥责:一次觐见已经给你面子,还要来第二次?真当我吕布是你帐下部将啊!

    然而,谁料到,袁术恨极吕布,竟不顾夏收夏种农忙,强行发兵数万,与故并州白波黄巾贼杨奉、韩暹连势,分兵七路,合攻下邳,意图一举擒杀吕布,兼并徐州。

    闻知袁术不顾节气、时令,强行聚集数万大军,进逼下邳,吕布顿时恐慌失措,既恨袁术无情,又恨陈珪为祸:吕布如今步兵不过三千,战马仅有四百匹,哪里敢硬悍袁术对手?

    值此危亡之计,陈珪再度献策:“兖州、扬州、徐州三足鼎立,一家来攻,自当两家御敌。将军恐袁术兼并徐州,曹操亦惧袁术兼并徐州,将军可速遣使者前往许都,觐见天子,求得援兵,共御袁术。”

    吕布记起曹操先前斥责,恨道:“我亦曾遣使者觐见许都,奈何曹孟德(曹操)言我所遣使者无礼,不肯与之议事,为之奈何?”

    陈珪遂自荐长子陈登:“犬子不才,却略通文墨奏表。将军可辟之为使者,令其出使许都,必不负将军所托。”

    陈珪下邳望族出身,本身又才高名远,犹如刘晔、周瑜之辈,他随意效忠袁术、曹操、袁绍三者之一,必皆被委以重任。吕布自忖无法绝对赢得陈珪效忠,遂善意禁足陈珪两子陈登、陈应于下邳,以此胁迫陈珪:你若敢远逃曹操、袁术、袁绍,我就杀你两儿。

    因为此节,吕布非常不乐意陈登远赴许都。陈登若离离开下邳,如何胁迫陈珪效忠?陈珪初次离间吕布时,便曾举荐陈登为使者,请求出使曹操。那时,吕布便因顾忌此节,断然拒绝陈珪所请,改用其他使者。

    然而,此时军情危急,不比当时。吕布犹豫良久,终于答应陈珪所请:“那便请元龙(陈登)出访曹操,求取曹操援兵,并使汉庭签发徐州牧诏书,承认我徐州牧之职。”

    汉世军阀纷争,州刺史、郡太守各有所表,你任命你的,我任命你的,彼此互不承认。但是,倘若一郡有数名太守,一州有数名刺史,其中最正统者,大抵还是由汉庭正式任命那人。好似昔日扬州并存三刺史,当地门阀眼中,却是还属汉庭任命的扬州刺史刘繇,最为正统。

    吕布制霸徐州当日,其便已自称徐州牧。只是,吕布当时自称徐州牧,与萧言今日自称巢湖都尉一般,都是自说自话,外人不允认可。

    吕布若想成为真正徐州牧,还须持有汉庭正式征拜文书。其实,徐州牧一职,早在初次派遣使者时,吕布就向曹操要求过。奈何曹操倒打一耙,说吕布所遣使者不懂礼节,不知尊卑,不可共论政事,并命令吕布再选良使来许,将吕布气得不轻。

    此时改派陈登为使者,吕布不免念起徐州牧一职,再次嘱咐起陈珪,务必弄来徐州牧诏书。

    吕布所请,陈珪一一应诺,并言辞凿凿的声称:“元龙出使许都,必携徐州牧官印而回。”

    吕布心思:即便陈登出使许都,还有陈登弟弟陈应留在下邳,可以继续胁迫陈珪效忠。陈登出使,就陈登出使吧!

    一念至此,吕布遂答应陈珪所请,正式委任陈登为使者,出使许都。

    然而,曹操奸猾至极,哪肯为吕布南征?而吕布所信任的陈珪,又暗藏祸心,欲行驱狼逐虎之策,助曹操一举灭杀吕布、袁术。陈登才至许都,刚见曹操,纳头就拜,先表明忠心,再吐露父亲所谋,并劝曹操静待吕布、袁术双双败亡。

    没有人不喜欢高智商带路党。

    听闻陈珪、陈登有意做徐州带路党,曹操即时增陈珪官秩中两千石,又拜陈登为广陵太守,令陈登在广陵私募精兵,等待时机,合谋吕布。

    可怜吕布人财两空,既没等来曹操援兵,又没得到期望的徐州牧,只能眼巴巴望着袁术七路兵马,日渐接近下邳。吕布怒极,拎起武器,质问陈珪:“袁术七军,皆因你而来。今下邳窘迫,又无援军,卿又有何良策?”

    吕布言下之意:陈珪你今日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将你捆绑,械送袁术,平息其怒气。

    陈珪既敢暗谋吕布,岂无保身之策。于是,陈珪遂佯装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劝吕布道:“将军莫急,事还未至危时。韩暹、杨奉之所以合军袁术,非是忠心袁术,而是贪心袁术财货,有类雇佣军。韩暹、杨奉,只认钱财货粮,不认忠信礼义,彼可因财货助袁术,亦可因财货助将军。”

    于是,陈珪手书韩暹、杨奉,说道:“两位将军,有救驾天子之功;吕将军,有屠戮董卓之功,皆是汉庭勋将,岂可助袁术逆贼?且袁术若能兼并徐州,两将军以为,黄淮之间,尚有你我立足之地否?又闻两将军新来黄淮,粮草缺乏,吕将军愿与两将军合击袁术,助两将军站稳黄淮。两军所夺粮草、军资,吕将军不取一文一两,尽数送与两将军。”

    “共破袁术,其利甚于从贼袁术十倍!”

    陈珪之所以离间韩暹、杨奉,亦是觉得袁术、吕布军力相差太多,无助于削弱袁术。陈珪自思:倘若有韩暹、杨奉合谋,吕布即便依旧不敌,也能力创袁术,削弱淮南,方便曹操来日剿杀袁术。

第069 淮南剧变(下)

    第069淮南剧变(下)

    陈珪看轻韩暹、杨奉同时,也看轻吕布,以为三人毫无机会反败为胜。

    诚然,吕布有勇无谋,易被人欺;韩暹、杨奉流寇出身,不懂战略,可为州郡小患,难成国家兴衰大敌。但是,吕布、韩暹、杨奉,能够辗转天下,乞食四方,虽败不亡,又岂是庸才之辈?

    袁术七路合攻下邳,除韩暹、杨奉一路之外,其他六路,以袁术所置大将军张勋一路为主力。

    欲解袁术合攻之危,必先破张勋中军。

    于是,吕布聚集四千步骑,选取合适地形,佯装正面对垒张勋,再使韩暹、杨奉恰巧赶赴战场,化身张勋中军侧翼。待吕布、张勋双方刺刀冲锋时,韩暹、杨奉突然翻脸,变友军为敌军,直冲张勋主帐。天地可怜,张勋本指望韩暹、杨奉守护中军侧翼,哪想却引狼入室。战阵侧翼友军,突然化身杀气腾腾的敌军,直冲主帐,张勋又岂能不败?

    借助破击张勋之势,吕布又发挥出其卓越骑将之才,在下邳郡纵横穿插,一一击溃其他五路来敌,彻底粉碎袁术兼并徐州幻想。随后,吕布复又与韩暹、杨奉联军,沿淮河上溯,水陆并进,高高举起反攻旗号:“先克寿春,再捉袁术。”

    遥闻下邳惨败,袁术大惊失色,急率五千精锐步骑,增援钟离,阻击吕布、韩暹、杨奉。幸得钟离不愧是淮河三大坚城,易守难攻,总算抱住袁术淮南家业。

    吕布、韩暹、杨奉合攻数次,皆奈何不得钟离。久战无果,吕布与韩暹、杨奉之间利益分配又起冲突。为恐被袁术所趁,吕布不得不放弃直攻寿春计划,停止进军,返回淮北。

    吕布虽然未能攻克钟离,进逼淮南郡,威胁寿春,但是其四千步骑大破袁术数万兵马的奇迹,却依旧令人深深震撼。

    震撼吕布辉煌战绩同时,无数大小军阀亦闻到鲜血气味:雄霸扬州的袁术,原来只是纸老虎,不堪一击。

    虚弱!

    袁术原来是如此虚弱!

    数万兵马非但不能奈何吕布四千步骑,反被杀的落花流水。

    乱世军阀,兼并剧烈,弱者只能等待吞并。袁术如此虚弱,又怎能服众?

    颍川郡,曹操。

    确定袁术兵败下邳消息,曹操毫不犹豫起草诏书,征拜孙策为骑都尉,领会稽太守,并允孙策继承孙坚乌程县县侯爵位,命令其与吕布、吴郡太守陈瑀连横,合击袁术。却是曹操见袁术君弱,孙策臣强,遂行离间之计,瓦解袁术江左根基。

    离间孙策同时,曹操又储备粮草,集结兵马,准备亲征袁术,侵取袁术势力范围。袁术既然不堪一击,岂非曹操南征良机?

    会稽郡,孙策。

    昔日孙坚战死襄阳,属下兵马为袁术吞并。而后孙策依附袁术,艰难求存,屡立战功,却不受重用。为求建功,孙策遂与刘繇厮杀于长江下游,抢来江左三郡,未等袁术奖赏,孙策便自领会稽太守,辟土一方。虽然忿恨袁术许久,奈何袁术雄霸扬州、汝南,兵多势强,孙策无能为力,只好暂时委曲求全,将几乎到手的丹阳郡,乖乖交还袁术。

    将丹阳郡交还袁术,孙策其实另有考虑。昔日孙策虽败刘繇,将之赶至豫章郡,但是却另有太史慈一部,自称丹阳太守,留守芜湖,串联丹阳郡泾县以西诸宗族、山越,以此遮蔽豫章。袁术拜袁胤为丹阳太守,控制丹阳郡,却还须首先破击太史慈残部。有此缓冲时间,孙策却能慢慢盘活会稽郡,身处边疆一角,坐观袁术成败。

    孙策与袁术离心离德,由此可见。

    也是孙策另有天命,无须他坐等许久,便传来袁术下邳惨败消息。

    数万步骑不敌吕布四千人,这是吕布的辉煌战绩,也是袁术的耻辱战绩。纵然期间有韩暹、杨奉猝然反叛的因素,但是在孙策、曹操诸军阀看来,轻信韩暹、杨奉,岂不是更加凸显袁术愚蠢?

    孙策自领会稽太守,坐观袁术成败,等的便是此时良机。袁术势衰,正是孙策扩展势力之时!

    得知袁术兵败下邳,孙策第一时间命令外甥徐琨,令其急速将兵前往丹阳郡,驱逐袁术所任丹阳刺史袁胤,重新纳丹阳郡为己有。丹阳郡毕竟是孙策从周瑜、周尚手中继承而来,若能留在手中,岂会让给袁术?

    待曹操所遣使者王誧自海路来访,孙策又抓住机会,向曹操求官、求名、求正统,请求汉庭承认会稽太守之位,请求汉庭晋封他将军之职。自立江左,本即是孙策计划内事,若能因此再从曹操手里获得附加利益,何乐而不为?孙策遂与使者王誧虚与委蛇,讨价还价:“江南无骑兵,骑都尉有失其名。愿为将军,替汉天子征讨不恭。”

    孙策种种要求,王誧一一答诺,并果断拜假孙策为明汉将军。

    他将初附,为安其心,临时授予其合乎权宜的临时官职,谓之拜假。

    却是王誧早有曹操手谕,若能离间孙策,剥离袁术江南基业,王誧一切皆可自主行事。

    得到心中所求,孙策立即表示接受曹操任命,自此顺汉讨袁。为表忠汉之心,孙策立即集结精兵良将,与吴郡太守陈瑀汇合,出会稽郡,水路并进,赶赴江表。

    庐江郡,刘勋。

    与此同时,刘勋也得到袁术下邳惨败消息。数万步骑,竟不敌徐州四千人,如此战力,岂是人主之像?

    霎那间,刘勋亦起反客为主心思:我庐江兵马虽少,却不弱于吕布,何必屈节袁术?

    尤其,几乎与袁术兵败下邳同一时间,豫章郡也传来消息:刘繇病重将死,其部下即将群龙无首。扬州部将与豫章部将,联袂推举新任豫章太守华歆为扬州刺史,奈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华歆竟闭门谢客,拒绝扬州刺史之位,拒绝刘繇临终托付。

    与刘备貌似谦让徐州牧,其实早将徐州牧视为囊中之物不同,华歆是真心不愿做扬州刺史,辟土一方。无论谁来说情,华歆只是不允,闭门不见。

    听闻豫章郡传来消息,刘勋既羡慕又欣慰。羡慕是羡慕华歆机遇,只要华歆稍稍松口,刘繇旧时部曲就是华歆部曲;欣慰是欣慰华歆胸无大志,到手的扬州部曲,竟然还要推出去。

    刘勋自思:我亦是刘氏宗室,缘何不能继任刘繇,权掌扬州?

    且刘勋初入仕途时,曾任职豫州沛郡建平县县长。因为建平县与曹操本家谯县毗邻,刘勋与曹操颇有旧交,自认是曹操旧年好友,而且刘勋哥哥如今效命于曹操帐下,颇见受用。因此种种,刘勋不免觉得若是袁术衰败不可避免,他何不通过曹操,求取扬州刺史之位?就任扬州刺史之位,却是远比效忠袁术前途光明。

    既有意于继任扬州刺史,刘勋登时心生背离袁术之情。当然,刘勋也是一方名士,看重脸面、名声,他虽有背叛袁术之心,却也不敢把事做绝,发兵侵袭袁术。因是,继孙策驱除丹阳太守袁胤之后,庐江太守刘勋,宣布封锁庐江与淮南交通,不允庐江所产再送寿春,不允庐江县兵往助袁术,不允庐江各县再受袁绍军命。

    简而言之,刘勋割据庐江,不问袁术成败。

    孙策自立,刘勋割据,偌大扬州,短短一瞬间,竟然只余淮南郡一郡,还留在袁术手中。

    广陵郡,陈登。

    昔日,下邳相笮融,先害广陵太守赵昱,后杀彭城相薛礼,残破州郡,危害一方。

    笮融此人,崇信佛教,最喜杀戮,动辄杀人,抢掠地方,其在广陵之日,广陵百姓几乎日日生活在地狱。

    案:佛教初传中国,教义有恶无善,最为残暴军阀所爱。譬如笮融,譬如石勒,皆是生吃活人之辈,却以崇信佛教显名。论起危害,佛教在汉末之际,简直有类邪教,专门杀人取乐。笮融,便是其中典型。

    笮融在广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用森森白骨,建起一座座浮屠佛塔,时谓:广陵兴佛,百姓枉死。佛塔之基,白骨所铸;佛塔之巅,冤魂缭绕。

    因笮融放纵擅杀,以活人之骨,铸浮屠死塔,广陵郡一片哀鸿遍野。吕布、袁术、刘繇、孙策,皆视广陵郡为荒废之地,不愿在此花费心力,也是因此。

    恰在此时,曹操任命陈登为广陵太守,令其私养部曲,以备将来合力擒杀吕布。

    陈登心无自立之意,自然不嫌弃广陵郡荒废。继吕布大破袁术,陈登强势登陆广陵,火速收编东海海贼薛州万余部曲为己用。而后,陈登明赏罚,申律法,洗涤笮融留下残暴痕迹,猎海为鱼,烧滨为盐,重还广陵郡光明未来。

    复兴广陵郡政务同时,陈登又自流民募得精兵数千,南备孙策,西御袁术,北谋吕布。

    值此之际,刘勋割据于庐江,孙策兼并江南,陈登镇守广陵;太史慈藏身芜湖,华歆自避豫章。前月还是袁术一统江淮之像,今日却是各部独守,视袁术为无物。

    诸侯军势强弱,风云变幻如斯!

    值此淮扬大变局,华东、华南诸军阀各自吞噬袁术尸骨,却是无暇关心淮南郡内,另有巢湖小变局。

第070 替天行道,树旗讨袁(上)

    第070替天行道,树旗讨袁(上)

    汉世无广播电台、千兆网络,消息传递缓慢不说,更语焉不详,难辨真伪。

    昔,萧言预知袁术有下邳惨败,提前安插间谍于寿春,密切关注袁术、吕布此番悔婚之战。可惜,萧言毕竟根基短浅,其所置间谍能力不足,待其传来袁术惨败下邳消息时,孙策、刘勋早已纷纷做出应对之策。

    如果说,消息传递迟缓不影响巢湖大局,还可容忍,那萧言最不可原谅的是:他安插寿春间谍,竟然一问三不知,问其具体作战细节,间谍摇头;问其钟离城军情防备,间谍懵然;问其袁术各军损失,间谍挠头;问其袁术败军何在,间谍垂头;问其淮北局势如何,间谍丧气。

    萧言怒及,忍不住骂道:“我派你去寿春,你干什么吃的?”

    间谍强忍住惧意,小声嘀咕道:“都尉派我去寿春,不就是等待袁术吕布谁败谁胜消息吗?各路兵马防备、损失,都是军情要密,我哪能知道?”

    “不是军情要密,我还要你费心打探?”萧言真想一脚踹死这名间谍。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萧言帐下属从,大致可分三类,一是成德游侠、淮北游侠;二是大量淮北流民;三是巢湖贼兵遗民。无论是游侠,还是流民、贼兵遗民,皆出身于社会底层,从事下贱职业,其中识字人数便已屈指可数,何况各行英才?

    不是社会底层不能出产英才,但是人非圣贤,谁能生而知之?好比后世小山窝生活一辈子乡民,你能指望他们造核弹、研究智能计算机、统帅军团作战?不可能,他们没有那份见识,没有那份视野,也没有那份能力。

    若想巢湖出产英才,萧言必须花费大量心力,进行各类培训,让其中优秀人才,在实践中逐渐成长为参天大树——总之,需要时间积累。

    至于现在,想从巢湖数万汉民中挑选各行英才?做梦!

    哪怕是萧言所任用的十位亭长、十位亭正,二十人之中,也有十八人不合格,只能勉强维持局面。好在亭长、亭正之职,多属基层事务,无须专业技能,只要性格合适,熬上一段时间便可游刃有余。

    “哎,创业维艰呐,创业维艰!”萧言感慨道。

    巢湖粮草短缺、人才匮乏的艰难局面,更令萧言坚信,唯有归顺曹操,才是未来最佳选择。

    ======

    建安二年七月初九,立秋。

    刘勋割据庐江,孙策合兵吴郡太守陈瑀消息,相继传至巢湖。至此,袁术下邳惨败之后,淮扬新局势,已经完全明晰。

    这一日,萧言立身郑宝昔日练军所在山谷,齐聚两千四百名辅兵、七十名游侠、二十名亭正亭长、一百九十二名里正里长。

    山谷南侧百米高山峰上,次第竖立十三杆高旗。

    当中一杆主旗,长两丈零六寸,宽一丈三尺七寸,五色带尾,上书隶书“袁”字。袁,指代袁术。

    主旗两侧又立两杆旗帜,皆长七尺,宽五尺六寸,牦尾戎旗,上书隶书“刘”字。左旗刘,指代庐江太守刘勋;右旗刘,指代成德刘晔。

    刘字旗下,两侧又各立五杆旗帜,皆长六尺八寸,宽五尺五寸,五旗依次染黄色、赤色、黑色、青色、白色等五色,上书隶书“萧”字,两两相对。旗帜所书萧字,自然指代萧言;五色旗帜,则指代全军:黄旗喻指*,为帅旗;赤旗喻指南方,黑旗喻指北方,青旗喻指东方,白旗喻指西方,囊括天南地北于一体。

    萧言自称巢湖都尉,言为刘晔所荐,为刘勋所辟,自然要以袁术臣子自居,高树袁氏大旗,赢得众流民信任。若非假借袁术之威,刘勋之权,刘晔之名,萧言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短短数日之内,收拢巢湖数万民众为己有。

    然而,假人之名,空手套白狼,可骗一时,不能骗一世。

    前数日,又是蝗灾,又是袁术兵败,无论是合肥县令还是刘勋,都无暇顾忌巢湖。甚至,萧言冒领巢湖都尉一节,恐怕他们现在还毫不知情,更无从谈起如何揭破谎言。

    但是,巢湖串联江淮,地理卓越,若能兼并,谁也不会放手,合肥县令、刘勋的目光,早晚将会转移至巢湖。萧言若想切实控制巢湖,那就必须在刘勋关注巢湖之前,完成巢湖私有化,在巢湖之巅真正竖起萧字大旗,而非供奉刘勋、袁术。

    当然,萧言昔日既敢冒领巢湖都尉,就不虞刘勋揭破自己谎言,策反巢湖民众。

    萧言的信心,来自于淮南变局,来自于袁术惨败下邳。

    山峰,萧言忽然举起斧头,砍断*袁字主旗,引起两千余辅兵、亭正亭长、里正里长一片惊呼声。

    “为什么砍断主旗?”

    “为什么砍断主旗?”

    ……

    众人喧哗不止,猜测纷纷,却终是看不透萧言心意。

    “诸位!”萧言立身上峰高台,前举右手,示意众人肃静。

    先与萧言同吃同住,捕捉半月蝗虫;后与萧言同吃同住,练兵打渔,众兵将心中,已经渐渐奉萧言为主官,虽然还不曾令行禁止,却已不敢随意忽视萧言军令。遥闻山腰间传令官,次第复述萧言话语,众兵将渐渐平息喧哗,恢复平静。

    萧言高声发问:“南方传来军情,言江左孙策,受封明汉将军,与前扬州刺史,今吴郡太守陈瑀,合兵共伐袁术。诸位可知事情原委?”

    才平静片刻,山底下众兵又因萧言此语,再度喧哗起来。却是袁术兵败消息,现今还在军阀高层之间流通,普通民众消息闭塞,还不知淮南天空已经剧变。巢湖贼兵忽听孙策、陈瑀合伐袁术,面色陡然惨白:难道即便郑宝死去,孙策还要攻来?

    虽是发问,萧言却不等众人回答,便已自说自话:“前月,袁术七路合攻下邳吕布,却被吕布四千步骑击溃,数万大军十不存一不说,更险些丢失寿春。”

    “军阵对垒,胜败人之常情,但是袁术此次兵败,却将其野心暴露世人。诸位可知袁氏野心为甚?今年三月,袁术废九江郡,新置的不是淮南郡,而是淮南尹。”

    “尹者,以尹天下。”

    “袁术是要称帝!”

    “袁术他是要代汉!”

    “原来早在今年三月,袁术便已私自郊祀天地,置公卿百官,自建仲氏,欲以仲家取代汉家,欲以袁氏取代刘氏。”

    “我也知,桓、灵两帝无道,天下民怨此起彼伏,常常有人谓:天厌刘家子,将出黄帝子以代之。十数前黄巾贼叛乱,亦是因此而起!”

    “天厌刘氏,所以反之;天厌刘氏,所以代之。”

    “然则,黄巾蚁贼叛乱,距今十三年矣!如今世道,比于十三年前,是好是坏?”

    “十三年前,时事虽艰,然则天若有灾,官必有救;今世,袁氏自谓商汤周武,行事却有类夏桀商纣,恍若饕餮巨口,吞噬万千流民性命。汉灵虽昏,草民犹能安然活命;袁氏若兴,诸位谁能活命?”

    “若无八百里巢湖鱼虾救济,诸位自以为,能否活过今年蝗灾?”

    “汉家虽苦,不闻白骨累累;袁氏称贤,却见流民遍野。”

    “我若能早生二十年,必杀袁氏以谢天下!”

第071 替天行道,树旗讨袁(下)

    第071替天行道,树旗讨袁(下)

    萧言继续控诉袁氏罪恶:“袁术袁绍两兄弟,彼为何人哉?”

    “焚烧雒阳两宫,屠戮数千宫人,又引董卓入京,祸乱汉庭,皆此二人所为。”

    “世人皆谓董卓大逆不道,毒杀幼天子,然却忘记当日是谁捧起玉玺,威逼天子退位?是袁隗!是袁氏!”

    “曹操屠戮袁隗一家,非是袁氏一门忠烈,而是袁隗、袁绍、袁术之徒,与董卓同为豺狼,彼此不能两容。”

    “祸乱两京者,董卓也!”

    “祸乱天下者,袁氏也!”

    “昔在成德之日,我与刘子扬(刘晔)座谈,屡思杀贼靖国,唯恨力有未逮,只能苟活乱世,留有用之残躯,等待杀贼良机!”

    “天不亡汉,先降虫疫,灭杀蝗群于巢湖;天不亡汉,再感蚁贼,共破袁术于下邳!”

    “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今有司空曹操,奉天子诏书,解怨诸侯,使徐州牧吕布、前扬州刺史陈瑀、明汉将军孙策,三者合军共杀袁术逆贼。吕布可破袁术一次,亦可再破袁术二次;陈瑀素有声望,淮南人多感其恩;孙策有武略,百战百胜,有此三人秉力杀贼,袁术何愁不灭?”

    “萧某不才,亦愿追随吕布、陈瑀、孙策,斩袁术之首,献祭于千万枉死流民!”

    说罢,萧言又拎起铁斧,砍断喻指刘勋的“刘”字左旗。

    继而,萧言又唤来左右亲信,抗起三杆新旗,一一立直,却是三面长七尺,宽五尺七寸的牦尾戎旗,上面分别书写“吕”“陈”“孙”隶书大字。吕、陈、孙,自然依次指代吕布、陈瑀、孙策。

    三面新旗,陈瑀旗帜置于左一,与右一刘晔旗帜相对;孙策旗帜置于左二,吕布旗帜置于右二。

    案:汉世有尊左尊右习俗,官职尊右,是谓“无出其右”;座位尊左,是谓“虚左以待”。

    但是,无论官职尊右,还是座位尊左,却都有坐北朝南为之前提。

    此时,萧言在淮南郡巢湖,汉天子在颍川郡许都,萧言所聚巢湖军,又是主旗立于南峰,尊左尊右之说,自应颠倒来说。也即是军旗排列,以左为尊,右为卑

    陈瑀左一,孙策左二,刘晔右一,吕布右二,亦是表明萧言态度:今日讨袁,以陈瑀为首,刘晔次之,孙策再次,吕布最末。

    随后,萧言又在袁术旗帜空缺处,新立主旗。

    新旗尺寸,尺寸与旧时袁术旗帜等同,亦是长两丈零六寸,宽一丈三尺七寸。

    不过考虑到某些因素,萧言所置新旗,不是喻指汉室朝廷汉字旗帜,亦不是喻指曹操的曹字旗帜,而是一杆后世《水浒传》中,赫赫有名的“替天行道”大旗。

    为什么要立替天行道大旗,而不立汉旗?

    萧言是这般向巢湖民众解释的:“巢湖都尉一职,为庐江太守刘勋所辟;庐江太守一职,为袁术所任。巢湖都尉是袁术旗下的官职,今日既然树旗讨袁,诛罚不道,怎可再以巢湖都尉相称?自今日起,巢湖再无巢湖都尉萧言,只有巢湖校尉萧言。”

    “然则,袁术霸占寿春、汝南,隔绝许都通道,巢湖文书不能上奏朝廷。巢湖校尉未得朝廷认可,不能列班于汉旗之下,故新立替天行道之旗,寓意虽无天子诏书,亦愿替汉天子征伐不道。”

    话是这么说,其实却是萧言考虑到未来,敢假借刘勋、袁术之名行事,却不敢枉用曹操之名。毕竟,萧言未来要投曹操,倘若随意假借曹操之名行事,却是容易引起曹操忌讳,有失萧言本意。既然如此,那就不妨暂且以白身自居。

    恰在此时,萧言忽而记起后世《水浒传》故事,想起梁山泊那杆替天行道旗帜。

    话说,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后世梁山泊所在,位于兖州东平郡,如今为曹操所辖。汉世年间,东平郡一带,一马平川、万亩良田,却是还未积水形成湖泊。若想梁山泊现世,还须等西北黄土高原水土流失,携带泥沙将东平郡大野泽填平。

    然则,汉世没有八百里水光潋滟梁山泊,却另有八百里湖色朦胧巢山泊。

    同是八百里湖泊,又同时心慕朝廷。

    宋江一门心思招安,萧言全心全意投降。

    萧言暗道一声“好巧”,再次萌生恶搞念头,心道:“既然如此巧合,要不要再复制来赝品一百零八将呢?”

    “若排一百零八将,嗯……我自然是一心招安天魁星及时雨宋江宋公明。我靖除蝗灾,招抚流民,道也勉强能算是巢湖及时雨。”

    “罗贲这厮呢,嗯……二仙山罗真人弟子天闲星入云龙公孙胜?不妥,罗贲这货,也就勉强识字,懂嘛道术。嗯……阮氏三雄天败星活阎罗阮小七?不妥,罗贲这货,初练水军,还有点晕船呢,没法和阮小七比。”

    “楚永这孩子呢,嗯……双星品牌天机星智多星吴用?不妥,楚永智谋,连我都不若,哪能和吴用比。道是刘晔若肯自降身价,却是当得起智多星称号。嗯……百步穿杨天英星小李广花荣?不妥,楚永弓射,连我都不若,哪能和花荣比。”

    连想好几位梁山泊好汉,可惜萧言帐下人才匮乏,却是终究找不到能与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匹配的人物。

    于是,萧言再次感慨一声创业维艰,彻底熄灭复制巢山泊一百零八将心思。

    一百零八将虽未能现世,替天行道大旗却可提前竖立。

    替天行道旗帜虽然怪异,不合汉世习俗,但是前面说过,巢湖民众见识短浅,又哪里精通汉世正规精锐部队习俗?萧言便是立起五星红旗,巢湖民众稀奇一会,也会渐渐习惯,却是没有几人,出来指责萧言所立大旗,不合汉家标准。

    尤其,山脚下的两千余巢湖官兵,皆陷入震惊当中,不可思议望向山峰那一杆杆字迹模糊的高旗。

    替天行道,树旗讨袁?

    先是不可思议,后是无比震惊,待又听说孙策也反叛袁术,众人又是感慨时事变幻莫测。

    巢湖毗邻江南,其中巢湖贼兵遗民,最是恐惧孙策突然来伐。今日忽闻萧言与孙策结盟,这些贼兵移民皆是长舒一口气,比起袁术,他们却是更畏惧百战百胜的孙策。

    闻听萧言说袁术众叛亲离,面临无数人围剿,众人又忆起诸侯讨董旧时,心思:“前日诸侯讨董,难道今日要诸侯讨袁?”

    如此一想,巢湖民众又有点安心。双拳不敌四手,袁术敢与天下诸侯对峙,那是自寻死路。袁术连吕布四千步骑都打不过,能敌过曹操、孙策南北夹击?

    当然,巢湖民众亦另有顾虑:萧言若卸职巢湖都尉,巢湖法令又当如何?巢湖免税政策,还能继续执行吗?

    对此,萧言给予巢湖民众保证:只要能联系汉庭,汉天子册封我新官职,必然高于巢湖都尉。我在巢湖一日,就不必担心巢湖被他人侵犯。无论合肥县还是庐江郡,彼若敢逾矩,我立时发兵击走;我军若不敌,还有江南孙策。

    如此说定,萧言又宣布:“自今日起,截断巢湖交通,上至施河,下至濡须河,皆立关口。”

    “无论商贩运货,还是行船客运,若无我军令,皆一一擒拿。”

    “货物罚没,良人入监,恶贼沉河!”

    巢湖上连合肥,下串长江,不仅是军事重镇,更是淮南货运通道。若能设立关卡,征收船税,保证其船道安全,却是一笔不小收入。

    世上赚钱之法,不外有三。

    恶势力靠杀人越货,违法抢劫;良民靠辛苦经营,积攒钱财;暴力机关靠征税纳税,合法掠夺。

    若想赚钱,自然还是无本经营来钱快。

    河道设立关卡,派兵守卫:此路是我修,此树是我载。要想从此过,留下养路税!

第072 陈洛儿(上)

    第072陈洛儿(上)

    巢湖上下游新设关卡征税第三日,忽有一名甲长飞舟来报:“启禀校尉,一艘蒙皮客船,在四艘合肥县六桨游艇护卫下,打伤关卡保丁,闯入巢湖。”

    “嗯?”萧言停下手中事,招呼甲长近前详谈:“四艘游艇,也敢硬闯巢湖?这些人究竟什么来头,你细细说来。”

    “是!”甲长躬身跪坐,讲起故事原委:“三日前,校尉于施河入湖口设关卡征税,我村因靠近关卡,遂被调征三十名保丁,候补税卒,协助税吏,搜检船只货物是否虚报。因三十名保丁又由卑职所辖,卑职也偶尔巡视河口,劝导众保丁甲丁应谢校尉活命之恩,用心做事,报效校尉……”

    “说重点!”萧言委婉表示不满。

    里长嘴上说的好听,萧言却晓得,里长偶尔巡视河口,必然是因贪图关卡油水。

    自古以来,凡是涉及征税纳税官吏,皆是肥缺,油水多多。然而,贪墨是人性,虽严刑峻法,不可杜绝,即便是后世和谐年间号称全球最清廉国家新西兰,也一样让人恨的咬牙切齿。不过,话又说回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若想建立理想中永无贪墨的国家,只会适得其反。

    贪墨之事,只要处于可控范围内,便可以容忍。

    当然,如何保证贪墨始终处于可控范围,那就需要考验各朝廷执政能力了。

    巢湖法制,亦自有标准,即便萧言晓得,里长有蹭油水行为,却也不会贸然逾矩处罚。

    甲长慑于萧言威严,立即舍下拍马屁心思,抽丝剥茧,讲述事情重点:“今日晨起,施河上游忽然漂来五艘小船,其中四艘为六桨游艇战船,一艘为三桨蒙皮客船。”

    “两艘游艇在前,两艘游艇在后,护卫中间客船,驶向关卡。”

    “小船靠近关卡时,关卡税吏发现:四艘游艇,每艘皆载有十数人,都是手持刀剑弓弩的强人。其中一艘强人,身着军衣,自称合肥县县兵;另外三艘强人,服饰混杂,声称是客商聘请来的护卫。但是卑职却一眼看穿,这伙服饰混杂的强人,或是私兵,或是战兵,或是衙役,皆是公门出身,绝非寻常人家所能雇佣。当然,即便卑职不怀疑他们身份,有校尉颁布《兵械禁律》在前,税吏也不敢随意放五十余名强人通行。”

    “卑职和税吏商议一番,决定拖延时间,呼唤亭长率人来援。于是,税吏拦住五艘小船,借向其征税之名,要求搜检船只,核查货物价值,计算税额。”

    “闻听税吏征税,其中一人,自称合肥县尉史,呵斥威胁道:‘哪来的山贼,竟敢在合肥县县内征我船税?速速放行,不然本官回头调来县兵,将你们全部杀掉!’不过,税吏、税卒、保丁,都是手持刀剑之人,何惧他言语威胁。”

    “恰在双方冲突欲起之时,中间客船突然走出一位女子,年约二十余岁,雍容高贵,不像商户,反似官宦人家。女子走出船舱,缓住尉史,令下人捧来一斤黄金,递给税吏,道:‘通行船税,量不过千余钱。今奉钱一金,还请诸位放我们通行。’”

    “只是,我们与他们对峙,为的是拿下五十余持兵强人,而不是些许钱财,哪肯真的放行?女子见我们不允,叹气回船,又与尉史说道:‘既是如此,还请崔尉史手下留情,莫惹人命。’得女子承诺,尉史立即集结四艘游艇,冲撞关卡,跳帮上岸,袭击税吏。当时,税吏、税卒连带卑职,关卡合计只有十三人,却是扛不住五十余位强人猛攻。”

    “危急之刻,卑职忽然记起校尉吩咐:若是来人强横,可将其诱入巢湖,呼叫巢湖水军来剿。于是,我与税吏便假装低头认错,说是心起贪念,才敢如此肆意征税,好言好语劝他们放过我们,继续前行。当然,卑职放他们入巢湖时,并没有发放税牌,他们无论在哪里上岸,也必然少不了保丁上前盘查。”

    “放行五艘小船后,卑职自思,呼唤水军配合税吏扣船,是咱巢湖开山辟地第一次,诸多细节不好拿捏。与其令税吏与水军官兵为难,不若先来请示校尉,定下以后行事准则。”

    “我已知之,你且回施河河口关卡。”里长话刚说完,萧言便挥手令其退下。

    默默思考许久,萧言唤来楚永,吩咐道:“楚永,你持我军令,乘游艇去巢湖水军基地,调来两艘楼船,十艘蒙冲,二十艘走舸,二十艘游艇。”

    “呃!不过是区区四艘游艇而已,萧十一郎你何必大动干戈?”楚永惊讶的瞪大双眼。

    案:汉世水军所用船只,楼船,是主力战船,即是在船上建楼,高达数丈乃至十余丈的大型船只;蒙冲,是次等战船,依靠冲撞,突击敌军;走舸,是辅助战船,速度轻快,或载弓弩手射猎追击,或载长短兵器跳帮作战;游艇则是交通船,速度最快,船只较小,用来通信、传令。

    在楚永看来,闯入的巢湖的,只是四艘游艇,萧言若是调遣四艘走舸剿捕,便是看得起他们,何至于动用楼船、蒙冲这级别战船?

    楚永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你只管去调遣便是,此事我自有主张。”萧言但笑不语。

    “好吧!”楚永应诺。

    纵然心中怀疑,楚永还是毫不迟疑执行萧言的吩咐。

    萧言之所以动用三十二艘战船围追四艘游艇,其实却是另有考虑。

    萧言后世虽是陆军军官,但是他最初从军时,目标可是海军。甚至萧言第一次军队历练,便是在南沙群岛渡过。或许萧言陆军军事素养远远超过海军素养,但是无疑,萧言对海军作战这块,也有基本了解。

    海军作战,与水军作战有相通之处。

    其一,水军比陆军更重视兵力优势,讲究船多欺负船少,船大欺负船小,船快欺负船慢。

    水军作战或者海军作战这块,其实很难出现真正意义上的以少胜多战争。

    好比后世共和国陆军,海南岛战役,43军381团第一连扼守风门岭时,曾连续击退**五个营,铁血拼至十三人,犹能坚守阵地。

    陆军能这般打,但是水军却不能。后世赫赫有名的海军以少胜多战例,大多有其名而无其实。

    譬如英西海战,英国战船数量虽然少于西班牙,但是胜在船快、炮多,是典型的船快欺负船慢战例。

    又譬如日美中途岛海战,日本战舰数量看似胜于美国,但是具体作战时,却是美国太平洋主力舰队伏击日本一支主力舰队。日本四艘航母,赤城号是战列巡洋舰改建;加贺号是战列舰改建;苍龙号、飞龙号姐妹,虽是正统中型航母,却更近乎试验型。反观美国,三艘航母皆是成熟约克城级,且舰载机性能远超日本。

    水军作战,除非受到伏击,否然,必须优先考虑船多欺负船少,保证战果最大化。

    其二,水军比陆军更重视经验积累,是谓:十年陆军,百年海军。

    巢湖水军新建,众兵将虽然学会操作船只,却无大型水军作战经验。而萧言设想中的水军作战,未来必然是船多欺负船少,能十条船欺负一条船,就绝不五条船欺负一条船。

    之所以大动干戈围剿四艘游艇,亦是萧言有心安排一场水战演习。却是萧言虽然业余学习不少海军作战知识,却毕竟没有真正统帅过海军。萧言亦需要积累经验,缓慢成长,从而逐渐改良巢湖水军。

    就这般,因萧言忽起练兵心思,巢湖水军五十余艘大小船只,杀气腾腾扑向四艘来犯游艇。

第073 陈洛儿(中)

    第073陈洛儿(中)

    楼船居中,蒙冲散列,走舸荫护,游艇穿插,五十二艘战船浩浩荡荡驶入巢湖,搜寻五艘来犯船只。

    水军熟悉巢湖地理,且来犯游艇又毫无防备,因此,前派游艇斥候很快咬住它们。

    虽然双方同是游艇,来犯游艇载人多,摇桨人少;巢湖水军游艇载人少,摇桨多,速度远胜对手。因是,未等楼船、蒙冲战船赶至,数艘斥候游艇已经成功困住来人。

    望见浩浩荡荡五十余艘战船,四艘游艇所载强人,不禁赫然色变。负责带队的合肥县尉史,更是两股颤栗,脸颊染上一团青白色:“哪来的这么多战船?前些日不是说,巢湖贼兵为人剿灭,战船尽数焚烧于湖畔吗?”

    昔日,萧言假借刘勋、刘晔之名,仅需短短数日,便不动声色和平招抚巢湖。近段时间,合肥县一直因蝗灾、流民困扰,无暇顾及八百里巢湖。合肥县县衙至今还不知道:郑宝虽已枭首,巢湖却又来萧言。

    二十艘走舸,一拥而上,将四艘游艇一艘客船团团包围,大声威胁道:“放下武器,双手抱头,否然格杀勿论!”

    合肥县尉史强装镇定,反声喝问:“你们是何人部下?我是合肥县尉史,今日护送县令宾客南归,若是耽搁时辰,你等可担待得起?”

    “区区佐吏,秩俸不载于名薄,也敢在本官面前猖獗?”萧言立身楼船,不屑应对合肥县尉史的威胁。

    前面说过,汉世县级政府属官编制,可分为“长吏”“有秩”“斗食”“佐吏”四阶层。

    萧言昔日所任西城门亭长,官秩一百二十石,属“佐吏”阶层;合肥县尉史,位虽高于亭长,官秩为一百六十石,却亦属“佐吏”阶层。但是,由于尉史是县尉、都尉属吏,有率兵之权,其官阶虽处于“佐吏”阶层,却有“斗食”级别实权。因是,譬如楚永父亲,昔日提起尉史一职时,便曾直呼其为“斗食”,而不言“佐吏”。

    萧言此时故意提及佐吏,鄙视合肥县尉史,却是意在逼迫客船中人现身。

    显而易见,四艘游艇此来巢湖,意在护卫客船。能令十数名县兵在前开道,又能招募来四十名强人在旁护卫,即便不是州郡名人,也定然是合肥附近豪强、豪民。

    萧言熟知历史典故,晓得无数三国英雄豪杰,来人若真是州郡名人,其很有可能名载史册。于萧言来说,但凡名载史册之人,哪怕不能结交,也很有必要见见。

    巢湖初创,萧言又意在投靠曹操,若是合肥县附近豪强豪民,却亦是蛮有必要加强联系。

    考虑此间种种,萧言却也不愿贸然得罪客船中人——毕竟,从里长描述推测,客船众人态度相当平和,其忍无可忍之时,才强行冲撞关卡。

    再说合肥县尉史。

    官场中事,你气焰若胜一分,他气焰就弱一分。

    乍闻萧言鄙弃言语,尉史心中一惊,不禁将态度放低:“敢问尊驾身任何职?”

    “吾乃巢湖校尉,下辖八百里巢湖内外。我还未问你们,为何打伤我所置税吏?”萧言道。

    尉史为县衙老吏,了解合肥县衙编制,不禁疑问道:“巢湖校尉?我只知道,因前时郑宝聚匪巢湖,合肥县曾上请寿春,分别新置破贼都尉一人,镇巢都尉一人。尊驾巢湖校尉之职,是由谁人所辟,怎未通报合肥县?”

    萧言呵呵笑道:“吾巢湖校尉是汉官,你合肥县令是袁术官,两者水火不容,我自做我的汉官,与你家合肥县令何干?”

    “当然,其实我也有意通报合肥县令,奈何身边一直没有合适人选。这样呗,我且听你解释为何打伤我所置税吏,如若有理,我便送你回合肥通报;如若没理,我便斩你之首,封于锦盒,送还合肥县令。”

    “啊呀……你,你……”尉史惊恐望向萧言,结巴说道:“你,你是巢湖贼兵余孽?你要学郑宝造反?”

    萧言佯装不乐,斥责道:“咄!休要拿郑宝贼子来侮辱本官。本官在巢湖高立汉旗,是受命许都曹公所传诏书,策应前扬州刺史、今吴郡太守陈瑀,以及明汉将军、会稽太守孙策,定期共同发兵来讨袁术。待孙将军兵至,我们便要攻破合肥,直插寿春,与许都曹公,南北合力,剿杀袁术于寿春。”

    “天命在汉,袁术小丑,焉敢自称仲家?尔等合肥县兵,休要执迷不悟,惹来杀身之祸。”

    “此事暂且搁置不提。”

    “你且回答我,为何打伤我所置税吏?如若没理,又执迷不悟,本官正好借尔等头颅祭旗。”

    尉史以及众合肥县兵,立时大恐,惊慌失措。只是,眼下被五十余条战船团团包围,他们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绝对实力差距面前,他们又压根生不起战斗之心。

    恰在此时,客船中终于走出来一名女子,遥问萧言:“校尉当真与会稽太守孙策合盟?”

    女子上身着刺花丝绣短袖衣,下身穿细繝{jian}拖地长裙,柳腰间一抹丝绦束腰,末端系挂几个碎铃饰件。

    女子长相娟秀,宛若湖中莲花初含苞;长发挽在脑后,一支别致垂肩珠花,自右鬓斜插发髻。

    女子声音,更似碎珠落玉盘,令人不禁心生倾慕情愫。

    纵然是萧言,也不禁霎那间有些失神:“果然天生丽质,恍若飞天入梦来。”

    “敢问小姐如何称呼?”萧言稍稍收心,朗声问道。

    “妾身姓陈。”继而,女子话锋一转,继续询问萧言:“校尉当真与会稽太守孙策合盟?”

    “原来是陈小姐,舟船上可有长辈兄弟随行?能否出来说话?”萧言问道。

    女子答道:“却只有妾身一人。”

    “啊!世道混乱,草寇遍野,陈小姐怎可孤身在外行走?”萧言话语夹在关心之情。

    女子欠身答道:“行路虽险,然孤居他乡,更为不易。若非迫不得已,妾身岂愿长途跋涉。”

    闻听客船只有女子一人,既不是州郡名人,亦不是合肥豪强豪民,萧言忍不住有点失望。但是,八百里巢湖中,陡然偶遇一位隽秀美人,却又何尝不是一种惊喜?

    于是,萧言向陈姓女子发出邀请:“船间喊话,费力费时,有伤咽喉。陈小姐能否移驾楼船,再论他事?”

第074 陈洛儿(下)

    第074陈洛儿(下)

    “陈小姐能否移驾楼船,再论他事?”萧言向陈姓女子发出邀请。

    女子迟疑稍许,终究选择信任萧言,吩咐仆从摇船靠近楼船。

    男人习性,爱向心仪女人献殷勤,萧言自然也不例外。客船摇近楼船,不等水军迎接,萧言便宛若绅士,主动上前系绳、解缆,亲自协助陈姓女子登船。

    女子登船后,萧言正欲说话,忽然发现陈姓女子背后,竟然还跟着两条小尾巴:一位是年约六七岁,大眼睛可爱萝莉;一位是是年约四五岁,沉稳好似小大人的萌正太。

    “你弟弟妹妹?”萧言向女子轻笑询问。

    女子初时一愣,继而掩嘴呵呵笑道:“校尉真会恭维人呢!”

    “他们姐弟俩,都是妾身孩子。女孩今年七岁,昵称凌凌;男孩今年五岁,昵称童童。”陈姓女子扯着萝莉、正太,向萧言一一介绍。

    孩子?

    一声天雷,恍若天外飞仙,将萧言雷的里嫩外焦。

    都有俩孩子啦!

    尼玛,孩子都七岁了啊!

    原来不仅名花有主,更是早已硕果累累。

    萧言心中刚腾起一丁点涟漪,准备来场跨越两千年的爱恋,却突然被残酷现实击倒:整整晚见七年,人家孩子都有俩啦。

    卿生我未生,我生卿已嫁。

    真是既无缘又无份,萧言心中哀叹连连。

    “亲生的?”萧言不甘心,又多追问一句。

    陈姓女子敛起笑容,对萧言这种**似的询问,委婉表示不满:“校尉说笑了!”

    “哦。”美好幻想与残酷现实强烈对比,使得萧言心情不禁有点低落。

    既然卿卿我我之事彻底没指望,那就只谈利益吧——甫一见面,陈姓女子便用残酷现实,掐断萧言追求爱情幸福的心思。

    “敢问尊夫何姓?”熄灭男女情思,萧言转而打探陈姓女子背景身份。

    陈姓女子回答道:“夫家萧氏,会稽郡人,受汉庭征辟,远来豫州陈国,任职新平县县令。今日路经巢湖,亦是欲经濡须河道返会会稽家。”

    “真巧,原来我还与尊夫有同姓之谊。”萧言啧啧感慨。

    陈姓女子意外怔住,试探问道:“校尉也姓萧?”

    “嗯。姓萧,名言。”萧言道。

    陈姓女子又问:“河南萧氏,还是兰陵萧氏?”

    萧言微微撇下嘴角:“我是成德萧氏。”

    案:汉世萧氏有两大郡望,一曰兰陵萧氏,一曰河南萧氏,皆是当年辅助刘邦开国丞相萧何之后。

    “成德萧氏?”陈姓女子迷茫不解。

    萧言右手指遥指北方:“此地向北一百八十里,即是成德县。”

    陈姓女子这才明白,萧言说成德萧氏,是自嘲出身寒门庶族,于是尴尬笑道:“妾身偶经淮南,不知合肥之外,更有成德县,还望萧校尉见谅。”

    萧言浑似毫不在意琐碎细节,呵呵笑道:“有甚见谅的。我还不是一样不知,陈国还有新平县?”

    继而,萧言又问道:“夫人能否告知,尊夫具体名讳?”

    虽然心觉奇怪,陈姓女子依然答道:“夫家姓萧,名远,字文辽。”

    萧远,萧文辽?

    名字相当生疏,不在萧言记忆范围内。

    不过,此人名远字文辽一节,倒是令萧言突然记起比较熟悉的张辽张文远。当然,女子口中的萧远,绝不可能是张辽。

    问清楚萧远姓名,萧言又盘查起两位孩童:“孩子可取有姓名?”

    陈姓女子一一答道:“女孩正名叫萧凌,男孩正名叫萧统。”

    “萧统?好名字!”萧言不禁出声赞道。却是萧言因其姓名,联想起后世南朝梁武帝萧衍长子——昭明太子萧统。中国两千年历朝历代无数太子之中,萧统恐怕是能被后世人深深记住的寥寥几位。

    陈姓女子脑袋腾起大大问号,不懂萧言为甚赞美她儿子名字取的好:萧统这名字,难道很好吗?

    陈姓女子疑惑不解。

    正疑惑间,陈姓女子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喧哗声。

    回头一看,却是巢湖水军走舸靠帮游艇,举弩持弓,逮捕合肥县兵等五十余名强人。

    陈姓女子不意萧言突然发难,脸色唰的一下变白,又惊又怒:“萧校尉,你这是什么意思?”

    “真伪自然不能只听你一家之言。问你之后,我再向他们核查一番,看看尊夫是否是新平县县令,问问尊夫是否姓萧名远字文辽,岂不是理所当然?”萧言不动声色说道。

    陈姓女子紧盯着萧言,说道:“你怀疑我在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

    萧言默然不语。

    早在陈姓女子自称,其丈夫是陈郡新平县县令时,萧言便怀疑陈姓女子说假话蒙人。

    区区一县县令,家又在会稽郡,或许能挪用职权调来五十名护卫,却不可能说动合肥县县令调发四艘游艇护卫。陈姓女子或许自有智计,然而她却对汉世官制生疏,不了解官场人情运作。哪怕合肥县令与她丈夫有旧情,也最多只会派遣两三名亲信,照顾她南归会稽郡而已。

    能令合肥县令如此郑重对待,只有两种情况:

    一则是,陈姓女子或者她丈夫的身份名望,远远高于合肥县令,值得合肥县令施恩。

    二则是,合肥县令或者陈姓女子,另有所图。

    不论哪种情况,如此人物率五十六名悍卒,掩名埋姓经过巢湖,来意善恶不明,萧言不得不慎重对待。当然公事之余,萧言也有一丝私心,想弄明白陈姓女子是不是真已婚嫁生子,再没有发展可能,毕竟女子看起来蛮年轻的,不像七岁孩子的妈妈。

    见萧言默不作声,陈姓女子语气稍缓,又问道:“妾身此次路经巢湖,可是哪里得罪萧校尉?不然,萧校尉何必先在施水河口刁难,后又船围湖心,犹若搜检匪类流犯?”

    “巢湖万事初创,兵役不过千人,精兵更是仅有百余人。萧夫人此来,持械强人人数,高达六十余人,战力几乎与我巢湖精兵相仿。萧某却是不得不防!”萧言道。

    陈姓女子气结,怒道:“萧校尉以为我眼瞎不成?精兵仅有百余人?单是五十余战船所载战士,总人数便不低于五百人!”

    “徒有声威而已,他们也就能仗势欺人。真正敢战士卒,巢湖上下,委实只有百余人。”萧言道。

    陈姓女子长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脸颊浮起一丝委屈幽怨,叹声说道:“萧校尉如何才肯放我们离开巢湖?”

    萧言沉吟片刻,答道:“我是巢湖校尉,不是巢湖山贼,我在河口设立关卡,意在征税维护河道,非是抢劫杀人。我只想知道萧夫人真实身份,是否有害巢湖。”

    陈姓女子抿起嘴角,说道:“那妾身便再信萧校尉一次。”

    “好吧,我与你说实话。”

    “妾身姓陈,单名洛,会稽郡诸暨县人。妾身句句为实,萧校尉若不信,自可遣人去诸暨县城,访问西城陈洛儿一家。”

    “我信!”萧言突然插嘴一句:“也唯有西施[1]捧心之地,才能养出萧夫人这般隽秀佳丽。”

    注[1]:西施家乡,在汉世扬州会稽郡诸暨县。

    陈洛儿却没心情理会萧言夸赞,继续说道:“萧远其实只是谐音,并非夫家真名。夫家真名,姓骆,名俊,字孝远,会稽郡无伤县人。无伤县,与诸暨县毗邻。”

    “夫家所任官职,其实亦不是新平县县令,而是陈国国相。”

    “自蚁贼祸乱以来,夫家协助陈王刘宠,镇乱安民,守护陈国九县,在当地颇有声名。然,亦是声名所害,夫家与陈王刘宠,竟被人遣刺客刺杀于庭前。”

    “夫家与陈王双双遇害之后,陈国国事猝然变成一团乱麻,盗贼、兵匪一夜之间,密布九县,不能再居活人。”

    “楼船下诸兵士,皆是夫家与陈王刘宠牧养的精锐亲信。因感妾身落难陈国,孤弱无助,他们便自发聚集成一队,护我母子三人,返回会稽老家。”

    “先前之所以对萧校尉有所隐瞒,亦是惧贼子藏身暗处,再来刺杀我们母子三人。还望萧校尉原谅妾身欺瞒之罪。”

    “事实便是如此,我们既无意危害巢湖,亦无能力危害巢湖!”

    陈王刘宠,骆俊骆孝远。此两人姓名,萧言却是有些印象,毕竟刘宠雄踞陈郡,也算是汉末混乱前期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可惜,袁术后来密遣死士,一日刺杀两人,令陈国势力陡然烟消云散。

    “原来你丈夫是被袁术刺杀的骆俊!不过,你丈夫既是被袁术刺杀,又如何请动合肥县令援助?”萧言问道。

    “袁术?”陈洛儿面现窦疑:“你说刺杀陈王刘宠和我夫家的刺客,是袁术所遣?”

    “难道不是?”萧言反问道。

    后世历史典册,便是这般记载的啊!

第075 留步惜芳菲(上)

    第075留步惜芳菲(上)

    《三国志》载:骆俊,官至陈相,为袁术所害。

    然则,陈洛儿自称骆俊妻子,竟不晓得此节。令萧言心中不禁怀疑:“难道她一计不成再生二计,又冒充骆俊妻子骗我?”

    陈洛儿额头紧蹙一团,略显踌躇:“萧校尉曾在寿春侍奉袁术?袁术密遣刺客,暗杀陈国之事,萧校尉曾是知情之人?”

    萧言摇头:“夫人误会,我与袁术素不相识,更不曾参与谋害尊夫。陈王刘宠是为袁术刺杀之事,我也是听信传言。难道事实并非如此,而是另有隐情?”

    却是萧言佯装不懂,静待陈洛儿继续编织故事,以此窥视她真心。

    “哦,原来只是市井传言。”陈洛儿长舒一口气,叹道:“陈王刘宠与夫家一日双双遇难,外人多有猜测,或曰是黄巾蚁贼所为,或曰是当地豪强所为,或曰是汉庭所为,或曰是曹操所为,当然也有人说是袁术所为。至于其间真相,究竟为何,妾身却是未从可知。”

    “夫家协助陈王刘宠,殄灭黄巾蚁贼无数。虽距今已有十数年之久,却难保不会有蚁贼后脉,藏身陈国,立志为父为母复仇。”

    “陈王刘宠有救难汉庭之心,与夫家赈灾流民,典农治桑,削弱当地豪民。若说有豪民暗恨夫家侵害,遂收揽刺客杀人,亦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陈王刘宠麾下弩兵精锐,为四疆所惧。汉庭近在颍川郡许县,其若是忧心藩王强盛,有害宗室,遂遣刺客杀人,也在情理之中。”

    “司空曹操,据地兖州,贪图陈国九县两百万户籍已久。若说曹操先杀陈王刘宠,再行兼并之策,亦非不可能。”

    “袁术少年以任侠闻名,不爱儒生爱武生,身边聚集剑客、死士无数,偏又与陈国素不和睦。且,死士刺杀陈王刘宠之时,又隐约提及陈国不借袁术军粮事,袁术的确也有嫌疑在身。”

    “然,事情毕竟扑朔迷离,水落石出之前,妾身也不敢断定仇家究竟为谁。前时之所以对萧校尉有所隐瞒,亦有此间顾虑。”

    “不过,妾身心中,最怀疑凶手却是曹操。”

    “夫家与陈王刘宠,一日双双遇难,令陈国瞬间陷入混乱。因是,陈王刘宠麾下旧日幕僚,多有请曹操入主陈国之意。如果一切顺利,怕是两三月之内,曹操必然兼并陈国九县两百万户籍。”

    “妾身此次回返会稽郡,路经寿春时,并未见袁术为难。合肥县令是会稽郡人,与夫家有旧交,妾身来合肥,向他请援时,他亦果断遣兵来送,并未顾忌袁术。”

    “袁术杀夫家,一无所利;曹操杀夫家,却可兼并九县两百万户民,由不得妾身不怀疑是他曹操作恶。”

    乍闻陈洛儿不怀疑袁术,反而疑心曹操,萧言不禁哑然失笑:“我巢湖立的可是汉旗,拜的是许都汉庭,你在我面前讽喻曹司空(曹操),就不怕我治你不敬之罪?”

    陈洛儿摇头轻笑:“妾身虽是一妇人,却也知孙策在南,曹操在北,彼此只有旧怨,无有恩情。两人纵然因为时势,暂时共奉一旗,又岂能同心同德,连势一体?”

    “韩非子有言:远水不救近火。长安失火,而求取东海海水,海水虽多,却终不能熄灭眼前近火。”

    “今日之势亦然,曹操远在淮北,孙策近在江侧。巢湖若危,曹操纵有强兵百万,依旧不能援手萧校尉;孙策虽仅有弓弩三千,却可驰援巢湖,救危救急。两者谁是谁非,妾身虽一妇人,尚且知之,萧校尉岂能不知其中利害关系?”

    “萧校尉少年有奇志,未曾加冠[1],便掌权巢湖,立威一方。如此人杰,岂会舍江南孙策,而取黄淮曹操远火?”

    注[1]:汉世风俗,男子二十岁加冠。

    “袁术下邳惨败,颜面失尽,遂令孙策有自立江南之心。”

    “淮南之争,争在孙策、袁术两人尔。萧校尉今日截断巢湖交通,捕捉合肥县兵,自然是结少年之好,合盟孙策,共反袁术。萧校尉既从孙策,又岂在乎我讽喻曹操?”

    “今孙策领会稽太守,急需安抚会稽诸县,若欲安抚会稽诸县,势必结好诸暨陈氏、乌伤骆氏。妾身与萧校尉,此时同为孙策枝属焉!”

    “烦请萧校尉广施援手,抽取战船三五艘,送我母子三人,前往牛渚渡口,妾身定感激不尽。”

    直至此时,萧言才明白陈洛儿立身客船时,为甚一再询问萧言是否与孙策和盟。原来是陈姓女子聪明反被聪明误,错以为萧言已经投靠孙策。

    淮南之争,争在孙策、袁术。

    远水不救近火,合盟曹操,不若合盟孙策。

    不得不说,陈洛儿虽然并不精通政事,却也另有一双慧眼,能够看穿重重迷雾。

    如果萧言不知历史轨迹,如果萧言未曾感慨“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萧言必然也会考虑归顺孙策,瞻望周瑜、鲁肃、吕蒙、陆逊等东吴四杰的不世风采。

    可惜,萧言此时已经斩断尔虞我诈三国梦,决定协助曹操一统中国。

    立足巢湖,训练水军,效仿廖永忠、廖永安、俞通海巢湖三将助朱元璋建朔大明之伟勋,待曹操破击袁绍之后,助其横扫江东三郡。这便是萧言此时目标。

    合盟孙策,虽有眼前近利,却非萧言所求。

    陈洛儿猜错萧言心意,不是陈洛儿估错形势,而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萧言是后世灵魂附体,早已知晓三国纷争结局是三家归晋。

    “果然无愧汉末奇女子。”萧言心中感慨。

    陈洛儿之名,虽然不载于史册,史册却自有她的故事。

    陈洛儿先嫁骆俊,后嫁华歆。

    骆俊,字孝远,因助刘宠兴盛陈国,留名史册。

    华歆,华子鱼,更是曹魏三朝元老,曾接任荀彧,为尚书令。

    陈洛儿又有一子,名曰骆统。

    骆统,字公绪,年二十即为乌程相,而后继承凌统直属兵马,督军巢湖下游濡须河。骆统二十岁时,孙权尚为乌程县侯。骆统为乌程相,便是治理孙权侯爵封地,二十岁能有这番作为,不可谓不是少年英杰。

    夫是贤良,子亦英杰。

    望着被陈洛儿揽在怀间的五岁男童,萧言不禁啧啧称叹:“姓骆名统,这小孩便是骆统吧!今年五岁,再等十五年,便能任职乌程相。二十岁,不,应该说是二十虚岁,十九周岁。这般年纪,便为一县主官,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乌程县县国国相,其地位,相当于共和国和谐年间副厅级县级市市委书记。

    十九周岁的副厅级,十九周岁的县级市市委书记!

    骆统未来成就,不能不令萧言感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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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汉介绍:
代汉者,当涂高。 刘氏已衰,天命当涂。 当涂当涂,王者当途。 成德成德,成德在望。 一声枪响,萧言梦醒三国乱世,化身即将被滚滚历史洪流碾碎的蝼蚁。 然,自古英雄多草莽,大丈夫何患乎出身? 汉家有刘季,明庭有重八。 今日有萧言,化虫为龙,代汉建朔。代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代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代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