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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傅戍己     代汉txt下载     代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91 萧言借粮(上)

    第091萧言借粮(上)

    临湖县。

    临湖县之东为襄安县,临湖县之西为居巢县,临湖县之北为舒县,临湖县之南为滚滚长江水。襄安县、临湖县、居巢县、舒县,皆由庐江郡所辖。

    巢湖县东望巢湖,南依长江水,可谓是庐江少有膏腴之地。

    建安二年七月十六日。

    这日,天色阴晦,积云压城,夏秋凉风乍起。

    临湖县城南城门诸门吏,手捧甜酒,一边敞开衣领,恣意享受难得凉风,一边感慨时局:“梅时无雨,梅后雨来,今年节气,着实怪异。”

    “天降妖异,乃是欲警人君。节气失常,何尝不是汉室将亡之迹象?只是天下纷争,不知未来建朔代汉者,究竟是谁家?”

    “慎言,慎言!郡守大人可是刘家子。”

    “刘家子又如何!那扬州刺史刘繇,不也是刘家子?咱家郡守不一样协助孙策,与他对战?大家族里纠纷多,老辈去世,其子孙哪一个不是使劲争夺财产,谁管家族将来是兴是衰?唯有自己得到,才是好。”

    “也是。他们刘家人尚且不在意汉兴汉亡,我们又何必在意?只是不知道,今日诸侯,将来谁能入主人君之位。”

    “北有大袁将军,南有小袁将军,前时一直以为,袁氏将兴。谁料小袁将军东征,数万大军竟然被吕布杀的一干二净!真是世事无常,未来难测啊。”

    “那吕布,也真是狠人,竟敢四千对五万。如果是我统军,我早就弃军远逃啦!”

    “自然是狠人!你也不想想,吕布那可是杀了董卓的主!想想,当年诸侯讨董时,便是大袁将军、小袁将军,可曾占过董卓一丁点便易?”

    “乱世之间,能够辟土一方之人,哪一个不是狠主?单说咱们郡守,平时多和气,但是说杀人,八百巢湖贼立即唰唰人头落地。啧啧,这气度,哪是咱们能比!”

    “说起巢湖贼,我道是想起一件事。听说,郡守斩杀郑宝,驱散旧日巢湖贼后,巢湖又来一伙官兵,圈起八百里巢湖为私有,向他县高价贩卖鱼虾。”

    “真黑心!”

    “心黑不黑且不说,那八百里巢湖,内养鱼虾,何止千万?这伙官兵肯定赚得满手流油。真是人比人,羡慕死人!咱们守着城门,一天赚的油水,恐怕还买不起两条三尺长湖鱼。”

    “你若想吃鱼,买艘渔船,去南面长江打渔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靠着长江,还怕吃不起鱼?”

    “去南面长江打渔,我还没活呢够!万一被芜湖山越水贼捉去,黄泉之下,我找谁诉苦去?”

    诸门吏闲侃间,忽有一人眼尖,喜道:“咦?咱们今天的油水来啦!”

    其他几位门吏定睛望去:城门远处风尘仆仆走来三十余人,为首一人白衣宽袖,显然是富贵之家;其后三十余人则全部铠甲精良,远非临湖县兵可比。

    瞧见三十余人大抵皆是身披铠甲兵卒,诸门吏很快由欣喜转为郁闷,骂道:“狗屁的油水!”

    吏员乱世活命两大戒律:一不能惹贼寇,二不能惹官兵。

    惹怒贼寇是嫌命长,惹怒官兵是嫌事少。

    眼前这三十余名身披铠甲的精锐步卒,敢正大光明出现在临湖县城外,显然不是贼寇,而是正宗官兵。

    吏卒横征暴敛赚油水,从来只是欺负贱民、外来商贩,哪敢去触碰官兵霉头。临湖县南城门吏卒,有征税赚钱的贼心,却没有抵触官兵的贼胆。

    因是,诸门吏有气无力挥挥手,仅仅吩咐守在城门边的门卒,前去盘查这伙官兵来历。

    门卒拱手迎上三十余人,问道:“诸位是……”

    白衣宽袖之人,从怀中摸出一方官印,递给门卒核验:“我是新任居巢县长,周姓,乘船过巢湖、长江赴职巢湖,恰逢途径临湖,所以特意前来拜会邻县县长。”

    “居巢县长?”门卒不禁双手一抖,差点没把官印丢落。

    居巢、临湖,皆是小县,县设县长,而不设县令。居巢县长与临湖县长平级,为一县主官,门卒哪敢怠慢分毫。

    验证官印无误,门卒连忙恭谨还给对方。

    只不过,待门卒看清楚居巢县长长相,不禁有些犹豫:“这位居巢县长也恁年轻,不知有没有二十岁,该不是假冒的吧?”

    为避免出现差错,门卒咬紧牙关,忍不住多问一句:“周县长真是少年俊杰,这般年纪,就能守牧一县。”

    “呵呵,我家其实就在北面舒县。承蒙长辈福荫,初次为官,便守牧一县。说句实话,我心里其实也有点忐忑呐。”居巢县长毫不介意门卒质疑,轻笑道。

    舒县?姓周?舒县周氏!

    临湖县毗邻舒县,门卒又如何不知舒县周氏赫赫威名。

    门卒登时恍然一切:“原来是世代京宦舒县周氏,怪不得眼前少年,起家就拜一县县长。”

    知晓居巢县长背景,门卒愈加恭谨,不但热情引导,更高呼警示门吏:“是舒县周氏贵客前来拜访县长!”

    乍闻此语,本来有气无力的门吏,立即全部丢下手中酒盅,纷纷窜至城门边,夹道欢迎:若是怠慢舒县周氏,临湖县长怪罪下来,这伙门吏谁都吃不起。

    至于临湖县长,闻听舒县周氏前来拜访,更是急忙丢下一切事务,出来迎接贵客。比之门吏,他这位年近五十岁,才堪堪爬至一县县长的官场老人,更是知道舒县周氏的厉害之处。

    不过,不等临湖县长多做准备,居巢县长已经领着三十余名亲兵,快步赶至临湖县衙。

    “遥闻周县长驾临鄙县,真是不胜荣幸!”临湖县长热情四溢,好似见到分别数年的好友。

    居巢县长也不倨傲,近前向临湖县长回礼。

    恰在此时,临湖县长听到一声低喝:“没认错,他就是临湖县长!”

    “他就是临湖县长?是说我吗?”临湖县长不明所以然。

    就在临湖县长迷惑间,居巢县长突然伸长左手,将临湖县长猛地扯入怀中,然后右小臂顺势锁住其喉结:“小小临湖县长,也敢劫杀我舒县周氏财货?”

第092 萧言借粮(下)

    第092萧言借粮(下)

    “小小临湖县长,也敢劫掠舒县周氏?”居巢县长沉声喝道。

    与此同时,三十余名亲兵,团团围住两人,刀剑拔出,弓弩上弦,气氛瞬间凝聚。临湖县长属吏震惊之余,也都连忙呼唤衙役县兵来救,使得场面突然混乱起来。

    “呼~呼~呼!周县长、周县长,有话慢慢说,有话慢慢说。我哪敢劫掠舒县周氏?”临湖县长趁着居巢县长虎口稍松,急促喘气。

    居巢县长目光扫视一圈,与临湖县长说道:“让他们退下!”

    “退下,退下!”临湖县长相当兴趣,没有做无所谓抵抗。

    继而,居巢县长胁迫临湖县长,在三十余名亲兵护卫下,踏入县衙正堂:“你选一名心腹留下,其他全部退散。”

    临湖县长观望四周,寻找心腹时,突然瞧见临湖县丞悄悄后退,正欲乘乱溜走。常言道,有罪大家受。临湖县长哪肯自己受罪,县丞却抽身事外,他几乎毫不迟疑的指向县丞,叫道:“郑县丞!郑县丞可留下。”

    不等郑县丞表示态度,他就被三十余名亲兵扯到临湖县长面前。如果骂人能将人骂死,临湖县长早已被郑县丞骂死十遍。奈何,临湖县长毕竟是主官,郑县丞纵然千般万般不满,也只能郁结心中,强装笑脸,迎上临湖县长。

    恰在此时,县衙外又传来嗡嗡嗡喧闹声。对此,居巢县长平淡解释:“计算时间,应该是我们援兵到了。麻烦郑县丞通报临湖县兵一声,莫要妄动刀兵,引起不可控局面。”

    郑县丞很快折回,脸色惨白,向临湖县长汇报情况:“南城门外突然涌来一群乱兵,最少也有四五千人。”

    居巢县长轻笑道:“郑县丞估略不错,城外共有战卒五千六百人。”

    说着,居巢县长自怀中摸出居巢官印,投掷于临湖县长、郑县丞脸前:“其实,我不是居巢县长,更不是舒县周瑜。我姓楚名永,字子孝,现为巢湖校尉效力,任职军侯。城外五千六百战卒,皆是我巢湖兵。”

    原来,居巢县长竟是楚永假扮。

    闻听眼前居巢县长不是舒县周瑜,而是来历不明巢湖兵,本来怯懦的临湖县长突然挺直腰干,直视楚永:临湖县长惧怕舒县周氏,却不怕巢湖兵。得罪舒县周氏,怕要灭门绝户;而得罪巢湖兵,他们再横,最多一刀两段。

    临湖县长正待大义呵斥楚永,孰料楚永突兀摊开五指,截断其言论:“县长可知,我巢湖兵为甚突然来访?”

    “前数日,舒县周瑜赶赴居巢,路经巢湖,与我家校尉言谈甚欢,彼此以兄弟相称。而后,周瑜听闻巢湖广纳流民,缺乏粮草,遂赠我巢湖一万石谷粮。呐,县长、县丞请看这些书信,其中,一封是周瑜请故丹阳太守周尚向小袁将军举荐,使小袁将军重用我家校尉;一封是周瑜劝会稽太守孙策与我家校尉合兵芜湖,共破太史慈、祖郎两贼;一封是周瑜转赠我家校尉一万石谷粮凭据。至于,这方居巢县长官印,是真是假,县长、县丞更是心中有数。”

    见话题重新扯回舒县周瑜身上,临湖县长复又变得小心翼翼:“那贵军此来?”

    楚永左脚碰下居巢县长官印,冷笑道:“我军此来,正是因为此方官印。周瑜赴任居巢,自当携带居巢县长官印文书。县长、县丞可知,这方官印现在为何在我手中?”

    “巢湖缺粮,刻不容缓。周瑜前脚走,我们后脚便派遣船队,出巢湖,沿濡须河、上溯长江,前往居巢取粮。孰料行至襄安、临湖间,船队忽然发现周瑜所乘船只,遗弃河边,船身布满刀痕箭迹,血印斑斑,但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船队导航大惊,连忙停行搜索船只,然而船上空空荡荡,毫无发现,唯有一名水手机灵,潜水搜寻岸边江底,意外获得一枚官印。”

    “包裹官印所用巾帛,留有四个墨体淡字,分别是临巢、襄安。无疑,周瑜刻意留下官印,是在暗示我们,究竟谁半路劫杀他。”

    临湖县长、郑县丞齐时摇头:“此事绝对与临巢县无关。”

    楚永将一块字迹斑驳的锦帛,丢到两人面前:“临湖两字,又如何解释?”

    临湖县长说道:“我等巴结舒县周氏尚来不及,哪里敢害周瑜?愿请舒县周氏遣人查获真凶!”

    楚永却道:“两位或许与此事无关,但是你们敢保证,临湖县上上下下,宁无贼子一名?再者,查获真凶一事,尚可延缓几日,巢湖缺粮,却是迫在眉睫。贼子袭杀周瑜,何尝不是间接害死巢湖数万军民。若非如此,我家校尉怎会任由五六千人簇拥临湖县城南城门外?”

    临湖县长、郑县丞对视一眼,说道:“愿奉巢湖三千石谷粮,暂缓巢湖乏粮危机。”

    “三千石粮食,仅能维持城外六千战卒七日之需,于事无补。”楚永却婉拒临湖县长橄榄枝。

    临湖县长无奈,苦涩说道:“节气失常,梅雨前干旱,梅雨时干旱,粮食减产,郡县又多有流民抄掠,粮税征收不易。临湖县库房,也没有余粮啊。”

    楚永充耳不闻,说道:“我家校尉与周瑜兄弟相称之时,曾立下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得知周瑜惨死江中,我家校尉恸哭至双目流血,立刻集聚巢湖六万军民,血书誓旗,要踏碎襄安、临湖两城,为周瑜复仇。若非顾忌我家校尉一心求死,众军校努力劝住他,今日便是我家校尉直接率军攻城,哪里会有我与县长、县丞废话。”

    “我等淮北人,窜行淮南,卖子卖妻,性命贱如畜生,是校尉给我们衣穿,是校尉给我们粮吃。城外六千战卒,皆赖校尉活命,校尉若一心求死,我们只能死在校尉身前,以此谢恩。再者,巢湖缺粮,倘若校尉倒下,登时再无筹粮之人。巢湖六万流民,即便今日侥幸不死,明日也要饿死。”

    “与其饿死,不若追随校尉战死,这便是城外六千战卒心意。”

    软怕硬,硬怕横,横怕不要命。

    临湖县长、郑县丞不禁苦笑,只能哀叹自己倒霉,碰上这档子事。就在临湖县长绝望间,楚永忽然又说道:“我家校尉素来仁义,他虽与周瑜兄弟情深,却亦怜惜巢湖六万军民性命。我等军校当时之所以能劝住校尉放弃战死临湖,便是以巢湖六万军民性命做借口。今日进城拜会县长、县丞,就是欲借数万石活命谷粮,一则缓解巢湖缺粮危机,二则以六万巢湖军民性命,劝校尉继续活下去。巢湖六万军民是生是死,全看县长、县丞你们二人。”

    一句话,楚永潜行县丞的目的,还是要粮食。

    临湖县长相当犹豫:巢湖胃口相当大,若是谷粮送给巢湖,临湖县缺粮倒是小事,关键是庐江太守怪罪下来,他却是有罢官危险;不借粮,巢湖兵立即攻城,眼前楚永也必然斩杀自己。当然,比起官运,性命更重要,可是倘若真被刘勋罢官问罪,临湖县长后半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临湖县长纠结间,忽听郑县丞大呼:“巢湖百姓亦是我汉家百姓,汉家百姓有难,临湖岂可冷血任由他们死去?巢湖校尉,救苦救难,感动舒县周氏,临湖又岂能无动于衷?我这便吩咐门卒打开城门,临湖府库所藏,任由楚军侯取用!”

    临湖县长诧异瞥向郑县丞,却听郑县丞小声说道:“还请县长见谅。我一家五口,尽在临湖,实在不愿他们因我枉死。屈身妖贼之罪,我一人担之。”

    闻听郑县丞之语,楚永顿时满面光辉,躬身作揖:“楚永在此谢过郑县丞救命之恩。”

    于是,临湖县衙打开城门,任由五千六百巢湖兵卒搬运粮库。好在,巢湖兵保丁有亭里调度,战卒又自有训练,彼此秩序良好,他们全部努力搬运临湖粮库,不曾放兵抄掠、骚扰城内居民。

    临湖县城粮食搬空,尽数运至南边长江后,楚永书写一张白条,递于临湖县长:“读书人常谓,窃书不算偷书,摘抄不算剽窃。我们巢湖兵此番来临湖,也不是抢劫,而是借粮。有借就有还,待我巢湖渡过粮食危机,定会再来临湖还粮。”

    临湖县长手持楚永所写借粮白条,与郑县丞面面相觑。良久,临湖县长安慰郑县丞,说道:“巢湖校尉既然能得舒县周瑜认可,想来不是郑宝逆贼可比。有他所留借粮白条,我们今日罪责最少能减轻七成。”

    郑县丞眼珠一转,却说道:“无论周瑜惨死长江,还是巢湖红巾贼劫粮,罪皆在县尉警戒不力。一万红巾贼,业已攻至县城之内,纵然我们是前汉霍骠骑那般奇才,却也无能为力。相反,县长急中生智,以钱粮身外物,稳住一万红巾贼,保护县民不受劫掠之苦,却是大功一件!”

    临湖县长眼珠登时为之一亮,喜道:“就这么办!一切罪责,尽在县尉警戒不力。”

    “临湖虽遭三万红巾贼劫掠,却不损民居一间,不死县民一人,皆赖你我急智!”

    “今日之事,临湖非但无罪,反而大功!”

第093 硕果累累

    第093硕果累累

    临湖县南,长江岸边官道。

    楚永卷起衣袖,来到身旁一名亲兵面前,满怀希冀问道:“校尉,我刚才扮的像吗?”

    原来,此番突袭临湖县,萧言化身楚永亲兵,在旁默默注视一切。

    萧言扯下颈间红巾,轻笑道:“还行。骗人这活,你比罗贲有天分。”

    得到萧言夸奖,楚永顿时洋洋得意,有心向罗贲展示优越——可惜,遗憾的是,罗贲没来临湖县。

    “只是你面部表情,过于平淡,未能喜怒于色,情发腑脏。若非临湖县长、县丞心神俱乱,难保不会看透你来意。”萧言多嘱咐一句。

    楚永虽然接受批评,却也自有态度:“如果校尉没有随行,他们看透我来意,又能如何?最多我与临湖县长同归于尽,校尉再乘乱攻城,为我复仇。”

    “你别学唐万就行。”萧言调笑道。

    楚永立时表示不屑:“我才不是唐万那种懦夫。”

    闲谈间,楚永望见一艘艘满载船只,不禁激动感叹:“真没想到,校尉索要周瑜官印,原来意在诈城借粮。”

    “物尽其用嘛!”萧言随口说道。

    楚永又道:“校尉,我们将临湖县城粮库、兵械库全部搬空,总共得来多少粮食、兵甲?”

    闻听楚永此语,周围巢湖兵齐时双眼放光,显然也是想享受享受此行收获。

    “回去再清点吧!吩咐船队立时启程返航巢湖,免得夜长梦多。”萧言压下楚永等巢湖兵的好奇心。

    却说,因意外俘获周瑜,萧言顿时心生奇想,欲借周瑜身份做一篇锦绣文章。而骗开城门,强借邻县谷粮、铠甲,便是其中之一。因为地理因素,萧言借粮对象,瞄准位于巢湖西南的襄安县、临湖县,这两县皆临近长江,便于巢湖水兵运输战果。若是抢掠舒县,一则舒县兵多,二则舒县是内陆,容易被人半路追击。

    襄安县,是罗贲假扮周瑜进城;临湖县,是楚永假扮周瑜进城,而萧言皆未露面,仅以亲兵身份从旁调度。之所以如此,却是萧言刻意控制局势,不使借粮事件、周瑜事件闹大,从而无法收拾。如果事情有变,巢湖面临覆亡压力,萧言却可一推二五六,将罪名全部赖在楚永、罗贲身上,说他不知内情,从而保证巢湖校尉的正义性。

    这便是执政权术:君罪,归于臣。

    他人即便不满,也只会怒骂奸贼、临时工误事,不会、不能或者根本无法问罪主官。亦是因此,但凡有恶名嫌疑之事,萧言绝不会自己来背。哪怕是萧言囚禁周瑜,不也是楚永黑脸上场?

    顺江而下,舟船似箭。

    船队行至濡须河与长江交口时,出点小状况。

    三五十条小船组成的江盗,欺负船队没有战船,拦江抢劫。不过,萧言对此早有防备,他之所以尽派运粮船队前往临湖、襄安,便是示敌以弱,让一些河贼、江盗,误会巢湖船队是纯粹商队,毫无战斗力,从而轻视巢湖船队。然而,这些河贼、江盗却是不知,萧言早在濡须河与长江交汇处,埋伏下巢湖水军。

    这些河贼、江盗,因为轻视巢湖船队,未曾集结足够战斗力,便匆匆前来抢劫。于是,他们很快陷入悲剧,瞬间被巢湖水军以绝对力量摧垮。等他们再去集结战船,巢湖水军已经载满货物,安然返回巢湖。

    于是,巢湖船队有惊无险,将劫掠襄安、临湖两县的战果,安全运至巢湖。船停新巢城水坞,六千保丁、两千辅兵齐时迸发热切欢呼声,宣泄心中兴奋。

    船队所载,萧言立身水坞,一一当面点清。此番劫掠,巢湖红巾兵共获战果如下:

    谷粮五万六千石,其中借临湖县三万三千石,借襄安县两万三千石。

    铜钱三百八十串,其中借临湖县一百五十串,借襄安县两百三十串。

    黄金五十七斤,其中借临湖县三十七斤黄金,借襄安县二十斤黄金。

    布帛丝锦六百匹,其中借临湖县三百匹布帛,借襄安县三百匹布帛。

    精良铠甲八百件,其中借临湖县三百件铠甲,借襄安县五百件铠甲。

    铁制头盔两千件,其中借临湖县一千件头盔,借襄安县一千件头盔。

    完好臂弩一千具,其中借临湖县四百具臂弩,借襄安县六百具臂弩。

    长短良弓八百张,其中借临湖县五百张良弓,借襄安县三百张良弓。

    刀剑各有两千柄,其中借临湖县两千柄刀剑,借襄安县两千柄刀剑。

    长短矛枪两千根,其中借临湖县一千二百根,借襄安县八百根矛枪。

    粮食、钱财、布匹、兵械,可谓应有尽有。

    算吏每念出一项数据,近万保丁、辅兵便随之传来一阵欢呼声。即便是萧言,也不禁露出满意微笑:直至今日,巢湖才算真正打开局面。

    若以每位兵卒每月消耗两石谷粮计算,五万六千石谷粮,足以维持三千精锐战卒九月之需。尤其,巢湖有八百里鱼虾可食,更可将九月时间,延长至一年半。储粮一年半,萧言何须再忧心粮食乏缺?

    八百件铠甲,两千件头盔,一千具臂弩,八百张长短良弓,两千柄刀器,两千柄剑器,两千根长短矛枪,更是立时大幅度提高巢湖辅兵战斗力,进而训练出一支精锐,令萧言北投曹操时,身价倍增。

    由是,萧言信心大增,不禁手擎长剑,刺向历表日期:“今天是建安二年七月十八日。如果我没记错,袁术兵败下邳当年九月,曹操便会统帅大军南征,清剿袁术淮北基业。历史上,许褚许仲康,便是此时聚集宗族千数家,北投曹操,从而建功立业。许褚如此,不知我可否如此?”

    就在萧言将目光投向北方曹操时,襄安、临湖两县两道文书,几乎同时传至舒县庐江太守刘勋手中。

    襄安县文书,言:“一万巢湖红巾贼,突围襄安县,抄略财货而去。贼兵所过,杀伤甚多,襄安县兵不能敌,恳请太守遣兵征讨,护御县民。”

    临湖县文书,言:“本县县尉警戒不力,致使三万巢湖红巾贼,里应外合,半日攻占临湖县。为护县民性命不为贼兵所夺,临湖县长挺身而出,晓谕祸福,贼兵立时痛哭流涕,但言饥饿乏粮,性命堪忧,不得已而为。临湖县长怜惜贼兵饥饿,遂转赠其三千石活命谷粮,贼兵旋即退去,感恩戴德,不复侵扰。”

第094 余波未平(上)

    第094余波未平(上)

    因欲推卸责任,襄安县、临湖县不约而同虚夸巢湖红巾军数量,襄安县说红巾军有一万人,临湖县说红巾军有三万人。

    “哗!”

    刘勋才瞟一眼,就将两卷文书摔在地上:“一对蠢才!庐江下辖十四县,战卒不过万余。区区巢湖一地,何来四万战兵,一日攻陷两县?”

    恰逢刘勋所置文学卒史[1],素与临湖县长有交。眼见刘勋大骂临湖县长为蠢才,文学卒史连忙为好友解围:“郡守息怒。临湖县上报三万巢湖红巾贼,或许是真。与郡兵不同,蜗居巢湖者,大抵都是四方流民,他们削木为刀,伐竹为剑,有类黄巾蚁贼,若有恶少贼首有意聚集,莫说三万,便是十万也未必不可能。”

    注[1]:卒史,为郡太守属吏,地位较高。文学卒史,是卒史之一。

    刘勋怒意渐消,重新捡起两卷文书:“天旱蝗灾,流民遍野,饥饿乏困,乞食四方。若是有恶贼心怀不逆,趁机聚集流民,的确有可能收编数万人,哄抢郡县,抄略县民。”

    文学卒史又言:“流民皆是背井离乡,饥困潦倒,不得已而乱,可镇之以威,不可镇之以兵。如欲消弭贼患,只消擒获贼首,捕杀数十恶徒,数万流民顷刻四散,不复为患。”

    “此言大善!”刘勋含笑点头,吩咐左右道:“讽喻郡都尉,使其查明郑宝枭首之后,巢湖又为何贼盘踞。”

    萧言一统巢湖数十日,但凡有心人,皆知此事。因是,刘勋清早传谕属从,庐江郡都尉中午便来汇报军情:“启禀郡守,盘踞巢湖为祸者,名曰萧言,又号萧十一郎。萧言是淮南郡成德县人,少年为市井游侠,横行乡里,与成德另外两贼,并称为成德三害。”

    刘勋不意庐江都尉反应如此迅捷,奇道:“萧逆何时为祸巢湖,都尉似乎知之已久?”

    闻听刘勋此语,庐江都尉心下暗自讥讽:“怕是天下人皆知,唯有郡守你一人不知。”

    当然,虽然心中无比轻视刘勋,庐江都尉表面上却恭恭敬敬:“回禀郡守,萧言为祸巢湖,其实不过半月。”

    “咦,仅仅半月十数日,此贼便已聚集数万流民?”刘勋极其诧异。

    庐江都尉说道:“蝗灾蔓延巢湖,遮天蔽日,吞噬一切稻苗,草民骇然。”

    “恰在此时,萧言挺身而出,手擎刀剑,号召巢湖流民,捕蝗捉蝗,甚至以蝗虫为食。时至六月中旬,一名流民突然疯癫,指着萧言大骂:‘吾乃上古异神旱魃,所过之处,赤地千里,无人不惧。尔为何人,竟敢以蝗虫为食,害我修行?’萧言抬步上前,呵斥道:‘天生万物,人类最贵,尔虽异种,却不过是黄帝昔日所蓄畜生,安敢肆意为害?’”

    “疯癫流民大怒,旋即耳目充血,额头冒出一条三尺小虫,化作饕餮巨口,欲将萧言活吞入腹。孰料,萧言却浑然不惧,反而拔出佩剑,将其一剑刺穿。旱魃登时大惧,哀求萧言:‘原是黄帝子在此,请念我昔日追随黄帝恩情,饶小妖不死。’萧言收剑回鞘,责道:‘既知罪孽,请走东海,无害我百姓。’旱魃伏地,向萧言叩拜再三,旋即化作飞虹,窜向东海。于是,当天夜晚,漫天亿万蝗虫,皆腹顶出草而死。”

    “巢湖流民皆谓,萧言是黄帝血裔,有他镇守巢湖,旱魃不敢来,蝗虫不敢扰。由是,萧言之名,瞬间威震八百里巢湖,民众皆愿为之死。今日巢湖,远近十数万流民,皆奉萧言为主。”

    刘勋微皱眉头:“一剑刺穿旱魃异兽,驱散旱蝗?荒谬!定是妖贼惑民之说。”

    庐江都尉连忙劝道:“郡守,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巢湖数万流民亲眼可证,的确是萧言刺伤旱魃,而后才有蝗虫一日死绝,天降甘露救活庄稼。若非如此,萧言之名,也不会在短短半月之内,传遍淮南。此时此刻,庐江郡内,无论小民,还是大族,皆有不少人雕刻萧言木偶,立于宗祠,以作镇旱避蝗之用!”

    文学卒史也是心有窃窃然:“原来是萧言,我行走乡间时,也屡见有人祭拜萧言求雨。巢湖贼首若是萧言,观其蛊惑人心手段,一旦作乱,为祸怕是不亚于黄巾蚁贼。”

    刘勋相当不乐庐江都尉所言,轻蔑说道:“孔丘有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似萧言此类逆贼,定是张角之徒,今日不除,为害深远。”

    忽而,刘勋又想起一事:“且慢!萧言……这名字,我好像似曾听说过?”

    庐江都尉微微咧咧嘴角,回道:“萧言本为成德市井游侠,因成德刘晔看重,募其为刺客。巢湖旧日贼首郑宝,即为萧言擎剑斩杀。萧言追随刘晔来投庐江时,刘晔曾大张旗鼓,为其推介,一心助其成事。只是后来不知何故,萧言忽然辞别刘晔,前往巢湖,广纳流民,坐霸八百里巢湖。”

    “哦!原来是他!”刘勋恍然大悟。

    继而,刘勋冷笑道:“此子果然不是良善之辈。我若用他,庐江十四县必已因其祸乱。”

    文学卒史从旁奉承道:“郡守慧眼如炬,虽微尘之害,亦能有所察觉。”

    庐江都尉尽管对刘勋腹议颇多,却也不得不违心恭维:“郡守慧眼如炬,察人所不能察,着实令人佩服。”

    刘勋拈须微笑,悠然享受两人夸赞,缓声问道:“巢湖萧逆,战力几何?”

    庐江都尉大致估略一番,说道:“巢湖战力,说它强肯定不强,萧言初至巢湖,万事初建,既无擎旗力士,又无张弓锐卒,定然不堪郡兵冲袭;但是说它弱却也不弱,巢湖十万流民十万兵,恍如野草,极似黄巾蚁贼,杀之不尽。”

    刘勋不喜,说道:“初聚流民贼寇而已,尚不若郑宝贼兵。若能斩杀萧言,十万流民即时散走。我若令你发兵征讨,十日之内,可能够横扫巢湖,提来萧言项上人头?”

    庐江都尉不满刘勋简单粗暴行事,委婉说道:“萧言击杀郑宝而有巢湖,焉不知此害?因天降蝗疫,十万流民视萧言为神明,冲杀战阵无所不惧,此点可从其一日攻陷襄安、临湖两县得知。骤然发兵征讨,怕是战果难测。”

    刘勋横瞪一眼庐江都尉,斥道:“你任职都尉,宁无安民靖贼之心?”

    文学卒史唯恐两人闹僵,连忙从中劝和:“刘晔素来熟识萧言,郡守若要征讨萧言,可否先问问他意见?”

    忽听刘晔之名,刘勋不禁迟疑。良久,刘勋挥手令庐江都尉退去,叹气道:“邓文学(文学卒史)所言甚是,无论如何,此事的确需要告知刘子扬一声。”

    见今日事稍稍告一段落,邓姓文学卒史拾起襄安、临湖两县文书,询问刘勋心意:“郡守,襄安、临湖两县陷城之罪,如何处置?”

    “唔!邓文学试论之。”刘勋说。

    邓姓文学卒史小心斟酌一番,说道:“襄安县长有三罪,其一,一县主官,不能御敌;其二,毗邻巢湖,不能警戒;其三,贼兵屠戮,素手无策。有三罪而无一功,足见其无能至极。可上书寿春,请罢县长。”

    “临湖县长有一罪,御民无方,警戒失常,致使贼兵潜入城内。临湖县长又有三功,其一,不顾性命,护佑百姓;其二,晓谕祸福,恩感蚁贼;其三,虽失三千石谷粮,却存县城万余居民。一罪而有三功,足见临湖县长良吏之能。再者,六百石小城,骤为三万蚁贼侵袭,即使天纵奇才,也不敢言必胜,临湖县长之罪,是不可抗拒之罪,倘若重罚其人,徒令萧逆欣喜。”

    刘勋连连点头:“郑文学之论,深得吾心。黜恶举善,我辈之责。襄安县长当罪,临湖县长当奖。”

    “郡守明鉴!”邓姓文学卒史鞠躬作揖。与此同时,邓姓文学卒史心思飞到临湖县:“老友,这一次,你可得好好感谢感谢我!”

    ======

    贼兵之事不可缓,刘勋喝退庐江都尉,立即来寻刘晔。

    “子扬,你可知萧言盘踞巢湖,聚集十万流民为祸?”才进门,刘勋便呵呵大笑,好似萧言为祸巢湖,值得他庆贺一番。

    其实,乍闻萧言为祸巢湖,刘勋的确是欣喜大于忧心。

    刘勋为庐江郡太守,刘晔一介白身,然则在庐江士子之间,刘晔的声望,却远远超过刘勋。庐江诸人,恭维刘勋,大抵是畏其权柄;恭维刘晔,那是真心敬佩刘晔才华。因为此节,刘勋心中相当腻歪刘晔,谁愿意被一介白身全方位压倒?刘勋表面上好似看重刘晔,其实心中却恨不得刘晔今天就身败名裂。

    萧言祸乱巢湖,凸显刘勋慧眼如炬之余,岂不是反衬刘晔眼光晦涩,未曾看透萧言品性?

    旧日倚重之人,突然变身巢湖贼帅,任刘晔十张嘴,也擦不去这层污秽!如果刘晔名望大跌,庐江郡内,必然将再无贤良,能够稳稳压他刘勋一头。

    心意如此,刘勋能不高兴嘛?

第095 余波未平(中)

    第095余波未平(中)

    “子扬,你可知萧言盘踞巢湖,聚集十万流民为祸?”刘勋说道。

    “原是郡守光临寒舍,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刘晔起身招呼刘勋入内。继而,刘晔又反问道:“萧言近况,吾亦有所闻。据合肥县来客说,萧言匹马入巢湖,招抚贼兵遗类,救济流民,不但免征田税渔税,更廉价出租渔船,深得百姓欢心,何来为祸一说?”

    显然,刘晔选择站在萧言一侧,从根本上反驳刘勋反贼说辞。

    发觉刘晔有心为萧言辩护,刘勋心中不喜,轻蔑说道:“身无半点官职,骤谈免征田税渔税,岂不荒谬?”

    刘晔不咸不淡回道:“怕是郡守记错,萧言虽未曾任职庐江,却另有官职在身。”

    “嗯?”刘勋不禁疑惑望向刘晔,他却是不知萧言有甚官职,能够合法立足巢湖。

    刘晔说道:“萧言任侠勇武,名震一方,成德县府善其武略,于是有意推举他为县尉,使其率兵镇戍一方,惊惧不轨之徒。然则,当时郑宝逆贼狂妄,时常远寇成德,侵扰县民。因惧郑宝为祸,成德县府危难之间,遂又临时征命萧言为亭长,使其戍守南门,抵御郑宝侵袭。”

    “而后,郑宝轻骑突奔,迫我南行,萧言恼怒贼兵猖獗,遂请县府允其总帅千余县兵,往伐巢湖。成德县令忧心我命,又感其壮举,当场举荐萧言为平贼都尉,使他南征巢湖,屠戮郑宝。如今,虽然郑宝枭首,六千贼兵请降,然则巢湖却依旧残留万余遗民,如若置之不理,恐将滋养新贼。正是因此,萧言才拒郡守厚爱,远走庐江,镇戍巢湖,警戒非常。”

    “萧言虽无庐江之官,却有淮南之责,其镇守巢湖,免征田税渔税,理所应当。郡守言萧言镇戍巢湖荒谬,却是有失公允。”

    却说,萧言胁迫成德县衙,强夺兵符,临时冠号平贼都尉,根本就是成德县令应付,既无官印,又无绥带。平贼都尉一职,本非淮南尹正式聘用,自然便谈不上罢黜。但是其间疏漏处,此刻却被刘晔拿来做文章,刘勋纵然晓得所谓平贼都尉其实屁也不是,但却终究无法当面反驳刘晔说辞——倘若质疑萧言昔日平贼都尉,岂不是质疑刘晔?刘勋虽然相当嫉恨刘晔,却不敢骤然撕破脸皮。

    黑是白,白是黑,究竟是黑是白,全凭刘晔一张口。利用平贼都尉虚名,刘晔不软不硬否决逆贼说辞。

    见此路不可行,刘勋又寻他路:“纵然如此,但是萧言纠集十万流民,抢掠襄安、临湖两县,无疑是贼子风习,不可容忍。”

    刘晔却道:“遥闻襄安、临湖两县传来消息,萧言属吏率兵经过襄安、临湖两县,曾留下欠条,是借粮不是抢粮。借者,有借有还。襄安、临湖两县之事,不过是邻县有难,临时借贷,明年丰收,再来偿还而已。真若是蚁贼风习,抢便抢哉,岂会留下借条?再者,临湖所递文书,言巢湖兵仅仅只取三千石谷粮。三千石谷粮,不过三千人半月之用,不伤临湖县府库所藏。萧言若是贼兵,自当搬空府库,岂会只取三千石谷粮?”

    刘勋虽是庐江太守,却整日高谈阔论,不悯民生,若非萧言劫掠襄安、临湖两县,刘勋恐怕还不晓得萧言一番巢湖事业。刘晔却与刘勋不同,刘晔尽管一介白身,伏藏庐江,却密切关注淮南局势,近之巢湖萧言,远之江左孙策、广陵陈登,刘晔皆一一记在心中。

    襄安、临湖两县的军情文书,刚递至舒县,刘晔便得知详细内容,感慨周瑜或遭不测,惊讶萧言胆大。

    只是,受限于手头资料,刘晔下意识相信临湖县长所报,以为萧言侵占临湖时,当真只取三千石粮食。殊不知,萧言吃到嘴里的肉,哪里会吐出来?当然,刘晔熟悉萧言性格,也知萧言不会无缘无故只取三千石粮食,但是刘晔此时之所以选择相信临湖县长文书,却是怀疑萧言另有所图:“侵占城池,只取三千石谷粮,萧言是避免过于刺激刘勋,还是另有所求?”

    刘勋两番说辞,皆被刘晔无形化解。可是,无论考虑庐江郡安全,还是嫉妒刘晔超绝声望,刘勋皆不能容忍萧言就此盘踞巢湖。

    言辞说不过刘晔,刘勋准备以力破道:“无论如何,本郡断然容不得萧逆侵袭襄安、临湖两县。实话与子扬说,来见你前,已令刘偕、郡都尉集聚六千郡兵,准备兵甲弓矢,将讨巢湖萧逆。只是想起子扬与萧言旧日相识,是以前来问讯子扬,请子扬念在巢湖百姓无辜,前往巢湖晓谕祸福,讽劝萧言乖乖缴械投降,归还其所掠粮草……”

    “郡守休言!”刘晔直竖右掌,五指松散,截断刘勋言辞,断然拒绝道:“我与萧言相交仅仅数十日,不足论述性命大事。招降萧言之事,我做不来,也不愿做。郡守若是真有心剿灭萧言,只管发兵征讨,请允我抽身事外。”

    却是,刘勋、萧言两人,刘晔虽然倾向于萧言,却依然不愿因萧言受累。似今日这类错综复杂之事,刘晔最多口上议论一番,真若触及利害关系,他必然第一时间选择自保,撇尽一切关系,抽身事外。

    不意刘晔选择屈服,刘勋初始有些惊讶,继而又大喜过望:“倘若刘晔选择屈服,岂不是肉置砧板,任我宰割?”

    刘勋长舒一口气,假意叹道:“哎,却是萧逆辜负子扬厚望。”

    虽然选择抽身事外,刘晔却又多说一句:“虽然不愿牵连此事,但是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子扬但说无妨!”刘晔心情愉悦,开怀笑道。

    刘晔斟酌一番:“诚然,巢湖初建,不堪庐江郡兵征伐。然则,我却不懂郡守缘何执意剿灭巢湖。”

    “假设郡守剿灭巢湖,局势又将如何?淮南淮北十余万流民,因萧言手腕,复又安家巢湖,遵纪守法,打渔种田为生,消弭无数流民隐患。郡守若斩杀萧言之首,摧毁巢湖新城,巢湖十万流民必然四散各地。巢湖地近庐江,十余万流民,怕是其中七万,或将涌入庐江。”

    “郡守准备如何处置这七万流民?倘若置之不理,为害甚于萧言借粮襄安、临湖两县;倘若倾心救济灾民,耗尽舒县储粮,怕也无济于事;倘若就地斩杀,更是有损郡守名望,落得好杀之名。”

    刘勋肃然一惊,不禁泛起犹豫心思:萧言好杀,流民难活,剿灭巢湖,反而有害庐江安稳局势。

    但是斟酌一番,刘勋却又不甘心放弃大好机遇,遂强装镇定说道:“岂能因为时局艰难,便纵容逆贼为祸巢湖!巢湖贼孽,今日必须征伐!”

    刘晔也不强求,缓声说道:“既是如此,我便在舒县,预祝郡守捷报归来。只是,萧言之勇略,远胜郑宝之徒,还请郡守务必吩咐兵将,切莫轻视萧言初至巢湖。”

    刘勋笑道:“子扬多虑!萧逆才至巢湖十数日,量他还能胜过郑宝不成?”

    “不然。萧言之能,委实胜过郑宝十倍。”刘晔摇头,详细说道:“郡守休要轻视萧言,而且萧言扎根巢湖时间,不是十数日,而是数十日。萧言此人,最善未雨绸缪,他若有心经营巢湖,必然在踏入巢湖当天,就有完善准备。另外,萧言有统兵战阵之才,绝不能轻视他才至巢湖数十日,以我推测,只要给萧言十日时间,他便能将巢湖上下揉成一股绳,形成不可忽视的战力。”

    “昔日,萧言初领平贼都尉,总卒两千名成德县兵,往伐巢湖。为控制成德县兵,萧言先将两千县兵打乱重组,再设监军以辖各队,短短三五日内,两千名成德县兵,便化作萧言手臂,任他左右驱使。如此率军之能,委实是大将之才,非郑宝小贼所能相比。”

    “巢湖地理绝佳,可步卒亦可舟楫,战力不俗。郑宝无将帅之才,不能服众,巢湖十成战力,郑宝只能发挥两成。而如今,巢湖或许只有三成战力,但是有萧言统领,巢湖却能完美发挥三成战力。萧言所辖巢湖战力,必然远胜昔日郑宝。遥闻郡守昔日曾经筹划征讨郑宝,倘若今日郡守执意征伐巢湖,所遣兵将务必最少是征讨郑宝时的两倍,不然无法言必胜萧言。”

    乍闻刘晔此语,刘勋大惊失色:“三五日内,收编两千名成德县兵?萧言竟然有如此之能!往日征伐巢湖,不是成德县令遣兵来助子扬么?”

    刘晔一脸严肃:“适才所言,句句为实,倘若郡守疑心,可遣使者,亲询成德县令。”

    “应该,应该!军阵是国家大事,不可疏忽!”刘勋虽然怀疑刘晔故意欺诈,但是为庐江安稳考虑,他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咨询一番成德县令。

    毕竟,适逢淮扬混乱,局势错综复杂。倘若刘勋征讨巢湖受挫,庐江郡局势必然陷入险恶境地,为他人觊觎。

第096 余波未平(下)

    第096余波未平(下)

    “如欲征缴萧言,郡守务必集结庐江所有军力,以雷霆之势,一举踏平巢湖。”刘晔起身相送刘勋。

    辞别刘晔,刘勋陷入沉思:刘晔先替萧言百般辩解,尚可理解;后劝刘勋踏平巢湖,又是何种心思?

    刘勋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先将刘晔搁置一旁,派人前往成德、巢湖,搜集萧言详细资料。庐江郡人才济济,未几便将萧言以及巢湖军备信息,完整呈递至舒县郡守府。

    胁迫成德县令,三日收编两千县兵,从容对垒六千巢湖贼兵。

    编户齐民,府有披甲战卒三千,民有持械保丁八千,青壮不计其数。

    粗粗一观巢湖虚实,刘勋不禁冷吸一口气,惊起一身冷汗:“分明是堪比郑宝大盗,刘子扬竟不欺我!”

    孙策不攻巢湖郑宝,是因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敢轻易用兵;刘勋不攻巢湖郑宝,是因八百里巢湖,庐江只有三分之一。

    适逢袁术下邳惨败,陈登入主广陵,孙策自立江东,淮扬局势错综复杂,刘勋欺负萧言根基未立,所以才准备发兵征讨,示威于江淮豪杰。然而,谁料萧言不声不响,已将巢湖打造成铁桶江山,三千披甲战卒,八千持械保丁,哪怕一万余人孱弱有类黄巾蚁贼,也是一万颗脑袋,又岂是刘勋说灭就灭?巢湖地近舒县,倘若剿灭巢湖不成,反被萧言侵袭,刘勋岂不是再赴袁术悲剧,立威不成,反被人羞辱?

    一念至此,刘勋果断选择退缩。

    真实历史上,刘勋不曾怒伐巢湖郑宝;此时空,刘勋亦果断放弃清剿巢湖萧言。

    于是,刘勋召集郡太守府属从,淡笑说道:“萧言强行借粮襄安、临湖,固其游侠痞赖本性。郡府但使一吏员,捧书晓谕巢湖,教导其礼仪即可,何须大军铁蹄征伐?或谓哄抢县库之风不可长,巢湖必须严惩,否则不足以彰明法典。然则,吾心中却又有三虑也!”

    “第一虑,虑利害也!萧言凶恶,先杀游徼吕甫,后杀巢湖郑宝,倘若骤然治其大罪,恐怕其将铤而走险,夜潜舒县,仇杀长吏,徒生不虞之害。吾辈士子,岂能贪小利而起大祸?”

    “第二虑,虑制度也!兵家子素来蛮横行事,因乏粮而就食地方郡县之事,不胜枚举。此类蛮将,朝廷自有律法惩戒,无须郡府遣兵征讨!吾辈士子,恪守国家条律,自然不可贸然逾制。”

    “第三虑,虑君子也!天地之间,有阳必有阴,有君子必有小人,此乃自然之理。能容萧言此类小人,方显你我君子之德。吾辈士子,自当广阔胸怀,以成君子之美。”

    “之所以迟法缓刑以待萧言,便是因吾心意转折,有此三虑也!”

    刘勋话音刚落,郑姓文学卒史便击掌赞道:“好一个心意转折,好一个君子三虑,若非郡守苦心研读儒学经义,焉能一语道破世间妙法?君子三虑,虑利害,明哲保身,此谓齐家;虑制度,守国家法典,此谓治国;虑君子,以阳抱阴,以君子容小人,此谓平天下。齐家治国平天下,有此三虑,郡守儒家之学,大可自立一派,开门讲学!”

    与此同时,众卒史、属官、书佐、鄙夫,皆大唱赞歌,称赞刘勋三虑之妙,称赞刘勋君子之德,把萧言之事彻底抛在脑后。

    ======

    巢湖。

    郡县府库所藏虽多,却不是谁都能抢到手。

    好似郑宝盘踞巢湖,屡屡有心攻陷县城,但苦于各县防备森严,直至被刘晔就地斩杀,郑宝也未能如愿搬空某县县城府库一次。此番萧言假冒周瑜,轻松潜入襄安、临湖县城内,亦是多亏巢湖郑宝势力覆亡,萧言前数十日又未尝侵扰附近乡村,导致两县警戒放松。有襄安、临湖县悲剧在前,附近县城而后必然重新严加警戒,不再给萧言投机之心。

    郡县府库所藏虽多,却不是谁都敢去抢。正如后世金钱最多是银行,敢抢劫银行者却寥寥无几,成功者更是屈指可数。抢劫郡县府库,必然会遭到当地势力的铁血反击——淮南郡府库最富是寿春,萧言敢去抢袁术大本营吗?不敢!

    此番抢掠刘勋,一则是贪恋庐江富裕,二则是试探刘勋态度。

    萧言熟读历史典册,晓得刘勋历史上被孙策、周瑜轻松破击,灰溜溜的归顺曹操。归顺曹操,未尝不是一条光明大道,萧言此时便一心一意归顺曹操。悲剧的是,刘勋归顺曹操后,却不知收敛,乃至和许攸一样,被曹操无情诛杀。因为此节,萧言比较轻视刘勋,认为江淮间诸大势力,袁术、陈登、孙策、太史慈、华歆、黄祖、刘勋等人之中,属刘勋最蠢。

    此番强取襄安、临湖两县府库,便是萧言对刘勋一次试探,试探刘勋气度,试探刘勋谋略,试探刘勋可否引为助力。萧言对刘勋反应有种种设想,却万万没有想到,刘勋竟然仅仅喝令各县加强防御,便以三虑之说自我宣布胜利。

    得闻舒县传来消息,萧言一口茶水喷出来。

    “虑利害,虑制度,虑君子……君子之德,刘勋真是好极品!”萧言忍不住笑的肚子抽筋。

    有此邻居,巢湖大幸!

    有此邻居,萧言大幸!

    只不过,萧言笑过之余,又对未来局势隐隐忧心:“刘勋无能如此,的确是我大幸,但又何尝不是孙策大幸?官渡之战即将爆发,一旦曹操、袁绍变联盟为仇敌,曹操麾下兵将,必然全部投向北方战场,无暇南顾。倘若孙策兼并庐江,威逼巢湖,我又该如何是好?刘勋昏庸无能,即便有我从旁协助,他恐怕也不是孙策对手。而一旦孙策兼并庐江,自历阳、濡须河、皖城三路来攻,我八百里巢湖基业必然难保!”

    “或许,元末巢湖三将功业,对我来说只是虚幻泡沫,能看见,却摸不着。巢湖水师功业既不可求,我又何必留在巢湖经营,苦恨年年压金线,却为孙策做嫁衣裳?”

    巢湖若不可留,哪里又是好去处?

    萧言忽又将目光转向北方寿春,喃喃低语:“辛苦许久,却又转回原来路口。难道说,我若想成事,唯有与曹操大军里应外合,撕破淮河防线?”

    “只是,诚如刘晔所说,袁术虽然惨败下邳,主力犹存,贸然里应外合,风险极高。”萧言心中踌躇。一统巢湖,下辖十亭一镇,权掌两千余辅兵,随着萧言渐渐习惯高高在上权贵,他却是和当初的刘晔一般,再也不愿做无所谓的冒险。

    此番冲击淮河防线,若是萧言自保性命,不无不可;但仅仅为携军归顺曹操,萧言却觉得不值。有巢湖基业在,哪怕将来孙策来攻,萧言也可从容南退。既然如此,萧言何苦今日冒险奔袭寿春?

    巢湖不可长留,庐江不可期待,寿春不可前往,萧言猝然发现,偌大淮南郡,竟是一条条死胡同,无路可走。

    破局!

    必须破局,才能有生路!

    淮南破局,关键点在哪里呢?

    萧言盯着淮扬地形图,皱眉思索未来前途。突然间,萧言灵机一动,手指按在丹阳郡芜湖县:“刘勋无能,不可指望。那么,我可否借太史慈成事?”

第097 芜湖太史慈(上)

    第097芜湖太史慈(上)

    滚滚长江水,过丹阳郡而有新支流,其名曰中江。

    中江水与冷河,汇聚于芜湖县、潥阳县之间,曲折插入太湖。太湖下游又有松江,复与长江聚首于东海之滨。松江出海口,便是后世共和国魔都上海所在,当然,汉世长江冲积平原尚未形成,上海所在还是茫茫大海,只有鱼虾,没有活人。

    中江过太湖,贯穿丹阳郡、吴郡,其对江东诸县影响,仅次于滚滚长江水。而芜湖县城,便坐落在中江北岸,牢守中江口,与巢湖下游的濡须河口隔岸遥遥向望。

    太史慈此刻立身河边,右手遮眉,眺望中江下游,神色凝重,忧心忡忡。

    昔日,扬州刺史刘繇远窜豫章,太史慈率军殿后,防备孙策、周尚、周瑜追击。而后,刘繇合势汉朝廷所置豫章太守朱皓,轻松破击袁术所置豫章太守诸葛玄,成功立足豫章,并迫使诸葛玄不得不远走荆州避难。彼时,刘繇兼并豫章,郡内无兵事之需,太史慈遂又奉命留守芜湖,等待刘繇大军反攻江东良机。

    不久,袁术忌讳孙策势大,强留吴景于寿春,改任袁胤为丹阳太守。袁胤虽然厌恶太史慈霸占丹阳郡西部,却始终不能集结兵马,镇守丹阳,远征太史慈。而与此同时,太史慈游走诸县,忙于招揽山越野民,结盟祖郎等山间豪杰,欲将西丹阳郡整合为一体。因是,袁胤在任时,其虽与太史慈虽然彼此厌恶,两人却因种种因素,大抵保持和平局面,未起兵戈纠纷。

    时至年中,袁术下邳惨败,暴露其虚弱面目,令孙策升起自立江东野心。既欲自立江东,丹阳郡便不可让于他人。于是,孙策当机立断,遣表兄徐琨率兵挺进丹阳郡,赶走袁胤,独霸东丹阳郡。徐琨素为战将,初随孙坚鞭挞天下,后随孙策横行江淮,军威超过袁遗十倍。也即是说,自徐琨进入丹阳郡的那一刻,芜湖顿时陷入危急形势。

    偏偏如此危急时刻,豫章郡又传来刘繇病亡消息。刘繇病亡,旧日刺史府所辖万数精锐顿时群龙无首,自乱纷纷,无暇来援丹阳郡。如欲抗击孙策、徐琨侵袭,太史慈唯有依靠自己。芜湖临近中江要道,又地处江淮平原,易攻难守。倘若孙策、徐琨,率数万之众,或沿中江上溯,或借道长江夹击,芜湖随时便有覆亡危险。太史慈曾与孙策交手,深知江东兵厉害,是以不禁忧心忡忡。

    沉吟良久,太史慈将目光投至泾县。

    不同于芜湖近水地理,泾县藏身天目山脉重重山谷之间,南有陵阳山脉{今为安徽省九华山};西有黟山山脉{今为安徽省黄山};南有天目山主峰。尤其,汉世泾县地理,与后世泾县地理大为不同,周遭尚未形成河流。山谷叠峦,丘陵相接,又无河流,真可谓是绝佳暂避之地。

    是暂且躲避泾阳,还是退避豫章?

    一番艰难抉择,太史慈握紧拳头:“与其垂头丧气回返豫章,不如暂避泾县,借助重重山谷,与孙策一决胜负。”

    太史慈正准备吐露心意,询问属将态度,忽有斥候来报:“长江上游漂来一支船队,约有战船三百艘,自称巢湖校尉萧言属吏,前来拜谒郡守。”

    “巢湖校尉萧言,此人是谁?”太史慈一头雾水。

    斥候若说巢湖贼帅郑宝,太史慈勉强有点印象,至于巢湖萧言之名,太史慈还是第一次听说。近月来,太史慈先是忙于拉拢山越势力,而后又忧心徐琨来伐,却是没有心思关心江北巢湖变局。

    斥候早有准备,立即详细解释道:“据来船所称,旧日巢湖贼帅郑宝,性情猖獗,抄略郡县,残害百姓,无恶不作,淮南豪杰皆欲杀之而后快。成德少年豪杰萧言,因淮南名士刘晔之请,擎剑入巢湖,斩杀郑宝,三日而定巢湖。而后,萧言纳降贼兵移民,收编流民十万,横扫八百里巢湖,疏通濡须河道,众咸称能。郡县壮其伟节,遂征拜为巢湖校尉,使其镇守本土。”

    “斩杀郑宝,三日而定巢湖?”太史慈不禁冷吸一口气。

    郑宝为祸淮南许久,无数人欲杀之而快。昔日,孙策在历阳时,曾有心兼并其徒;周瑜回返淮南,也曾有心除贼;太史慈避难芜湖,亦曾腾起兼并巢湖之心。然则,受限于各类因素,终未能有一人如愿建功。因是,闻听萧言斩杀郑宝,一统巢湖,做到他不能做到之事,太史慈不禁高看萧言三分:纵然前时籍籍无名,未来必因巢湖伟业而知名。

    郑宝昔日巢湖贼兵不可小瞧,斩杀张宝,兼并芜湖的萧言,显然更不能小觑。

    一念至此,太史慈立即记住萧言之名,询问萧言底细。未等斥候话说三句,太史慈又失声惊道:“等等,你说萧言今年只有十八岁?”

    斥候点头确认:“据悉,萧言出生于光和三年十一月初五。今日为建安二年八月初二,准确说,萧言其实还未满十八岁。”

    “啊!原来尚是未冠少年,我说如此人物,前时怎却未曾听说过其名号。”太史慈不禁长叹口气,继而按剑感慨:“前有孙策二十三岁兼并江东,后有萧言十八岁幼龄横扫巢湖。真是岁月催人老,豪杰自古出少年。”

    周围属将顿时无语:“你不也才三十二岁,算哪门子的岁月催人老?”

    自我感慨许久,太史慈又向斥候问道:“萧言遣派战船巡游中江,他本人可否亲至?”

    斥候回道:“巢湖校尉萧言,并未亲身来见郡太守。”

    “可惜!此次错过,怕是无缘再见这位少年豪杰。”却是太史慈意在迁徙泾县,避身于重重山谷之间。一旦改迁泾县,弃河流便道,守丘陵之险,太史慈势力便再无与巢湖势力联系可能。正是因此,太史慈才说今后无缘相见萧言。

    稍停片刻,太史慈又问道:“那么,萧言遣使来我中江,究竟意欲为何?”

第098 芜湖太史慈(中)

    第098芜湖太史慈(中)

    “萧言遣使来我中江,意欲何为?”太史慈问道。

    斥候答道:“巢湖校尉萧言属吏称,舒县周瑜过巢湖濡须河,赴任庐江郡居巢县长,途径襄安、临湖江湾,为长江水贼劫掠,生死不知。遥闻周瑜与萧言一见如故,定兄弟情谊,萧言得知周瑜为江.贼劫掠,恸哭至双目流血,以致怒伐襄安、临湖两县。可惜,萧言纵擒襄安、临湖两县县长,却依旧不知周瑜到底为谁抢掠,此刻究竟是生是死。此后,萧言广集战船,灭河匪二十七,斩江盗四十二,清剿濡须河,洗涤长江口,全力搜寻周瑜下落。”

    “奈何巢湖水军忙碌十余日,竟一无所得。萧言得闻郡守恩感一方,多为山越所附,遂遣使顺江而下,走访中江芜湖,询问郡守这里可有周瑜音讯。”

    太史慈不知萧言白皮黑心,贼喊捉贼,误以为萧言真和周瑜兄弟情深,不禁感慨道:“虽侨札[1]之好,亦不过如此。人生若能有此友,虽死无憾也。”

    注[1]:侨指子产,札指季札。

    略略感慨一番,太史慈忽觉周瑜名字熟悉,问道:“周瑜,可是舒县周瑜周公瑾,前丹阳太守周尚之侄儿?”

    “正是。”斥候说道。

    疑虑得到斥候确认,太史慈更加忧心忡忡:“若真是周瑜,怕是巢湖萧言来意不善呐!刘扬州(刘繇)念舒县周氏高门望族,委以周尚重任,欲使其借助宗族威望,招抚丹阳、庐江两郡,孰料周尚以直报德,竟然割据丹阳,反叛刘扬州,改投逆贼袁术门下。周尚为袁术之忠犬,周瑜亦是袁术爪牙。昔日,周瑜率丹阳兵助阵孙策,屡与刘扬州交兵,是我仇雠。巢湖萧言既与周瑜兄弟情深,必然怀疑是我纵容山越,劫杀周瑜以报前日叛离之恨。江东有孙策、徐琨虎视眈眈,江北巢湖又有萧言衔恨,芜湖果然居之不易。”

    一念至此,太史慈愈发觉得,移军泾县之事,势在必行。

    为避免糟糕形势影响士气,太史慈虽然心中忧虑,却又故作爽朗,呵呵大笑:“敌兵一路来也好,两路来也好,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丈夫在世,上顶天,下踩地,何惧之有。你去回报萧言属吏,就说自从周瑜北归寿春,我太史慈不曾见过周瑜,更不会暗遣水贼劫杀他。他萧言若想与孙策合攻芜湖,只管遣军来攻,我们战场一决胜负。”

    未几,斥候去而复归,眉飞色舞禀告太史慈:“启禀郡守,大喜,大喜!巢湖三百艘战船,非但没有问责郡守,反而主动示好,赠我们千石谷粮。”

    “咦,怎么回事?”太史慈不禁诧异瞪大双眼。

    斥候叙述道:“前军以为巢湖萧言欲攻巢湖,于是横舟中江,怒斥萧言使者:‘我家郡守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如果有心擒杀周瑜,自当引军往攻居巢县,岂会下三滥在半路下手?尔等巢湖兵,如欲来攻,只管放马来攻,何必侮辱我家郡守为贼寇?’”

    “孰料,萧言使者非但不怒,反而好生安抚前军:‘诸位军校,切莫误会,我等来此其实并无恶意。发舟前,我家校尉早有嘱咐,说:太史子义是慷慨男儿,不屑下作手段,即便在丹阳郡发现周瑜尸骨,也必然不是太史子义所为。外人看来,我家校尉和周瑜兄弟情深,你家郡守和周瑜略有旧怨,争斗只在瞬息。倘若周瑜尸骨在丹阳发现,十有**是奸诈小人故意挑弄是非,引诱巢湖与芜湖交恶。我等前来巢湖目的,其一,是询问你家郡守,可有周瑜消息;其二便是警示芜湖,严加戒备,不使小人奸计得逞。’”

    “而后,萧言使者又说:‘突兀前来芜湖,多有叨扰,愿赠芜湖千石谷粮,略表歉意’。于是,巢湖船队调转船头,放来三艘货船,竟然真送我们千石粮食。”

    “你说,巢湖萧言非但没有怒伐芜湖,反而赠我千石谷粮?”太史慈一脸不可置信的反问道。

    斥候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诈计,还是示好?太史慈一时猜不透萧言心意。

    犹豫一番,太史慈翻身跳上一艘小船,吩咐左右道:“带我去见巢湖萧言使者。”

    小船飞快,太史慈很快望见巢湖三百余艘庞大船队。与此同时,闻听太史慈亲自赶来,巢湖使者立即下船上岸,前来拜见太史慈:“卑职见过郡守大人!”

    太史慈自恃武艺在身,不虞来人行刺,亲自上前扶起巢湖使者:“淮南旱蝗粮灾,巢湖又是初建,想来校尉那里也无多少余粮,怎却突然赠我千石谷粮?”

    巢湖使者说道:“巢湖寒酸,无珍珠美玉良货,此番贸然来见郡守,唯有奉上千石谷粮,略表心意。另外,巢湖虽然乏粮,却有八百里鱼虾可食,还请郡守放心收下这一千石谷粮。”

    太史慈暗自点头,心思:“巢湖既敢送粮,想来必然府库有存。淮南乱景,流民遍野,巢湖粮仓若满,随时可招募无数流民从兵。如此来看,纵然萧言初至巢湖,其势力、其潜力,却也不可小觑!”

    沉吟片刻,太史慈又问巢湖使者:“故丹阳太守周尚以怨报恩,反叛扬州刺史刘繇,助逆贼袁术、孙策。彼时,周瑜亦曾率兵,与我作战,可谓与我颇有宿怨。遥闻巢湖校尉与周瑜兄弟情深,彼此视作手足,纵然我不曾劫杀周瑜,巢湖校尉也当因周瑜而恨我哉!今日,巢湖校尉非但不衔恨于我,反而赠我千石谷粮,是何理由?”

    巢湖使者答道:“此一时,彼一时。首先,昔日郡守与周瑜产生宿怨,是因刘扬州与袁术之争,是国仇,国仇不当连累私情;其次,得闻袁术悖逆,妄称仲家,周瑜大恨袁术,常悔曾助袁术来攻刘扬州,此前已经脱离袁术。”

    “周瑜大恨袁术?”太史慈疑惑道。

    巢湖使者答道:“然也!周瑜昔日助袁术围攻刘扬州,是因相信袁氏佐汉言辞,欲助袁术荡平天下。然则,孰料袁术悖逆,竟然在寿春私自郊祀天下,置公卿百官,自建仲氏,欲以仲家取代汉家,欲以袁氏取代刘氏。是可忍,孰不可忍?周瑜弃袁术亲信之职,远来居巢县,便是与我家校尉合谋,欲连势起兵讨袁,剿杀逆贼,有类袁绍讨董故事。此时此刻,周瑜欲伐袁术;我家校尉欲伐袁术,郡守意欲伐袁术,三人虽未有同盟之约,却有同志之谊。”

    “江淮之间,尽是袁术党徒,肯秉持忠义者,如今只有丹阳、豫章、巢湖三地而已。也是因此,我家校尉猜测,河盗劫杀周瑜之事,恐怕是奸贼用心良苦,欲以此挑拨你我两家矛盾。奸贼既然能在长江劫掠周瑜,必然亦能在巢湖、芜湖为祸。我家校尉考虑此节,已将巢湖警戒加强十倍,还请郡守也务必提高警惕,预防小人作乱。”

    太史慈不置可否,忽又问道:“据闻,周瑜亦与孙策有总角之好。周瑜如果准备起兵讨袁,何不南来江东,借势孙策?”

    巢湖使者呵呵笑道:“郡守岂不闻‘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之说!袁术、袁术,一姓兄弟也,幼年何等亲密,一旦分守南北,竟势如水火,彼此不能两容。周瑜之于孙策,亦是如此焉!”

    “昔日,刘扬州辟周尚为丹阳太守,扼守长江。彼时,是周瑜率众来见周尚,说动周尚弃刘扬州而从孙策,亦是有丹阳兵相助,孙策才能破击刘扬州,雄霸江东。由此可见周瑜、孙策之少年友情。”

    “然则,待孙策讨定吴郡,却忌讳周瑜高门望族,或将侵夺其功,遂将周瑜赶至丹阳郡,与郡守对战,孙策他自己却集兵南上,强取会稽太守之位。郡守试想,倘若周瑜随从孙策往攻会稽,有周瑜珠玉在前,孙策有何面目自领会稽太守之职?”

    “孙策忌舒县周氏高门,单身往攻会稽。周瑜便是因为此事,彻底看清孙策面目,知道孙策外阔达而内贪权,外忠义而内奸贼,非是倾心之交。于是,待江南事罢,周瑜立即尾随周尚,北回寿春,却不曾前往会稽见面孙策。孙策、周瑜分裂之心,自此而始。”

    “孙策甘为袁术爪牙,虽有言语不满袁术篡逆,却断然偷袭吴郡太守,驱逐一切反袁势力。孙策与袁术狼狈为奸如是,周瑜倘若起兵讨袁,又怎么可能借助孙策?反观我家校尉,忠义无双,陡闻袁术悖逆篡位,立即奉迎汉朝廷诏书,竖替天行道大旗,誓师讨袁。周瑜之所以与我家校尉一见如故,亦是感慨我家校尉虽然贫贱出身,一身忠义,却足以令高门羞愧。”

    “刘扬州,汉朝廷所聘;郡守,刘扬州所聘。则郡守,亦为汉朝廷所聘,与孙策、袁术不能两容。”

    “郡守与袁术势不能两立,而我家校尉亦以讨袁为己任。还望你我两家,以后连势互保,并存江南,共待北方王师到来。”

第099 芜湖太史慈(下)

    第099芜湖太史慈(下)

    “还望你我两家,连势互保,并存江南,共待北方王师到来。”巢湖使者说道。

    太史慈避而不答巢湖好意,似笑非笑说道:“我在江淮数年,却不曾等来王师一人。”

    巢湖使者说道:“时势不同焉!彼时,天子落难河东,中原昏暗,自然无暇南顾;今日,天子迁都颍川,内有曹操佐政,外有袁绍治军,先破公孙瓒,再服吕布,总安兖、并、幽、冀、青、徐、豫诸州,中国业已初定。北方使者有言,司空曹操已聚豪杰,只待秋收农事完毕,便挥军南下,平剿袁术逆贼。两三月内,江淮必将雨霁雾散,再还汉家朗朗乾坤。”

    “曹操有南征之意?”太史慈神情略动。

    巢湖使者言之凿凿说道:“观乎气节时令,曹操南伐之日,不在今月月末,就在下月月中。”

    太史慈点点头,思维忽而又跳跃至另一事:“使者论事条理,眼观九州,卓尔不凡,不知现在巢湖所任何职,又可否告知姓名?”

    巢湖使者略略怔住片刻,很快又笑道:“本为成德县乡佐,掌一乡户籍,幸得我家校尉垂怜,用之为主薄,暂理巢湖内务。”

    “丹阳郡丞之位,尚待贤人补缺。使者可愿留守丹阳,任职郡丞,助我破击孙策?”太史慈忽然挖起巢湖墙角。

    巢湖使者笑着摇头拒绝:“谢过郡守看重。然则,幸得校尉垂怜,委我重任,我岂能弃校尉而从郡守?卑职虽非君子,却不敢忘恩负义。”

    见巢湖使者拒绝,太史慈叹息一声“可惜”,就此揭过此事。随后太史慈与巢湖使者杂七杂八交流许久,双方初定合盟之约:“连势互保,共抗袁术。”

    当然,所谓的合约,只是口头上约定,并未商议具体工作事宜。毕竟双方初次联系,太史慈信不过巢湖,巢湖也信不过太史慈。

    巢湖使者乘船离去后,太史慈属吏纷纷质疑巢湖芜湖两湖盟约:“郡守,巢湖萧言品性如何,我们一无所知,匆匆引为盟友,是否过于草率?”

    太史慈笑着安抚属从:“之所以合盟巢湖萧言,是我欲借其势也!徐琨、孙策虎视眈眈,时有侵犯芜湖之意,众兵卒人心惶惶,未战先怯,畏孙策如毒蛇猛虎。值此之际,若能引巢湖萧言为盟友,得千艘战船,必能坚固士卒抗击孙策之心。巢湖萧言,于我来说,犹如祖郎、山越之徒,多多益善!”

    “再者,盟约言辞而已,我又非真信他巢湖。而后,中江江口继续加固防御,务必严加提防巢湖突然作恶。巢湖萧言如若真心与我合盟,自然大善;即使他心怀奸计,我亦可不惧。”

    闻听太史慈一番解释,众属吏纷纷点头称是:彼此利用而已,有盟约总要胜过无盟约。

    且说,巢湖船队调转船头,离别芜湖,逆流而上。巢湖使者辞别太史慈,一叶轻舟回返楼船之巅,众属吏纷纷来迎:“常言道,千金之躯,不坐危堂。示好太史慈一事,随意遣派使者即可,校尉怎可孤身入敌营?”

    原来,萧言忧心巢湖人才匮乏,无有外交能人,为保证一举说服太史慈联盟,萧言遂假扮巢湖使者,亲自来见太史慈。所幸,借助周瑜之事,萧言污蔑孙策嫉贤,成功取信太史慈,赢得双方彼此合盟基础。

    听到属从略带责备的关怀,萧言毫不介意,呵呵笑道:“纵然巢湖是龙潭虎穴,我不也安然脱身?大家无虑。”

    属从又谏言道:“性命大事,不可次次寄望于侥幸。”

    萧言笑着摆手:“只此一次,再无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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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如何,经萧言亲身劝说太史慈,巢湖、芜湖总算表面结盟。

    因有巢湖水军相助,太史慈虽未曾放弃迁徙泾县计划,却自然而然向后推迟日期。既然结盟巢湖,太史慈又怎会放弃利用一番巢湖水军?

    建安二年八月十二日,巢湖船队再次来访芜湖,拜见太史慈:“巢湖周遭地势平坦,多良田,少山川。少山川,则无造船良木。巢湖初建,缺乏各类船只,恳请太史郡守允许巢湖入驻春谷县,砍伐春谷山脉上好木材,用以造船。”

    春谷县,地依长江南岸,与濡须河口相对。

    前面说过,孙策举荐徐琨为丹阳太守,使其率兵入驻丹阳,撵走前丹阳太守袁胤,占据东丹阳郡;而太史慈则借助山川之利,盘踞西丹阳郡,与徐琨对峙。也即是说,太史慈虽然自称丹阳太守,却不能切切实实有效控制各县各乡。似春谷县,由于地临长江,太史慈便不曾,也不愿关注那里。

    对于太史慈来说,春谷县简直是可有可无。太史慈将欲迁徙泾县,准备依靠山川对战孙策,又怎会经营长江沿岸的春谷县?

    因是,对待巢湖萧言的请求,太史慈果断应诺:“春谷县一切山川树木,巢湖皆可随意砍伐。当然,倘若巢湖造船有余,可否暂送芜湖数艘大船?”

    为感谢太史慈放任巢湖砍伐春谷县树木,萧言又使巢湖船队转赠太史慈两千石谷粮:“巢湖流民众多,急需大量渔船,一时无法替芜湖造船。为表歉意,再送郡守两千石谷粮。”

    建安二年八月二十二日,巢湖船队第三次来访芜湖,拜见太史慈:“时局混乱,常有奸贼,不事渔农,但以抢劫来往船客为生,昔日居巢县长周瑜遭难,即是因此。他郡混乱,力有未逮,暂且不说,巢湖、芜湖之间,却不可使水贼继续猖獗作乱。巢湖校尉有心新建警戒船队,游走芜湖、巢湖之间,镇守江道,清剿长江水贼,恳请太史郡守准许。”

    与巢湖结盟二十日后,太史慈已经略知巢湖虚实,渐渐相中巢湖万余辅兵、保丁战力。太史慈探知萧言性情,猜测萧言或许真与孙策不合,遂准备将巢湖强行拉入战局,并力对抗孙策。

    如何将巢湖扯入丹阳郡战局呢?

    萧言清剿长江水贼一事,显然是一个不错契机。

    因是,太史慈再次果断答应巢湖所请:“长江水贼为祸久矣,吾亦深知此害!然则芜湖水军孱弱,又须抵御孙策,无暇分兵剿匪。巢湖校尉清剿水贼,护保芜湖、巢湖两湖之间交通,此是大善事,唯恨屡屡烦劳巢湖,哪敢言准许不准许?”

    为感谢太史慈准许巢湖水军日常巡警芜湖、巢湖之间,萧言又使巢湖船队转赠太史慈三千石谷粮:“天不弃汉民,巢湖今秋,略有丰收之迹象。得闻西丹阳多丘陵,少良田,或缺谷粮,再送郡守三千石谷粮,以充军资。”

第100 十万流民聚巢湖

    建安二年八月初二日,萧言先赠给芜湖一千石谷粮,用以结识太史慈。

    建安二年八月十二日,萧言又赠给芜湖两千石谷粮,用以换取春谷县渡口。

    建安二年八月廿二日,萧言再赠给芜湖三千石谷粮,用以主导长江航道。

    初二,十二,二十二,每隔十日拜访巢湖一次,萧言向太史慈示好之意,不言自明。

    为坚定太史慈苦战孙策之心,萧言更屡屡夸大巢湖实力,宣称巢湖今有精锐八千,正卒两万,战船三千艘,虽不敢言必胜孙策,然而集合巢湖、芜湖两湖之力,却也不弱于孙策太多。

    却说。

    巢湖先天有八百里鱼虾可依,后天又搜刮襄安、临湖五万余石谷粮,在饥荒遍野的淮南,可谓相当瞩目。闻听巢湖广纳人口,免税赠田,无数艰难活命的流民,顿时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

    萧言经营巢湖有方,直接或间接减轻周围郡县的压力。尤其,萧言致富策略虽然同属无本经营,但是比于旧日巢湖贼帅郑宝纵兵抄掠乡村,萧言设关卡征收过路税,出租渔船隐性敛财,低收高卖剪刀差剥削渔民等等策略,无疑显得极其温和,容易令人接受。附近乡村容忍流民迁徙巢湖,郡县长吏则畏惧巢湖战争潜力,不敢鲁莽来征。

    两番因素,相互促进,使得巢湖户籍短时间内呈现爆发式增长:六月末,巢湖丁口总数五万三千人;七月末,巢湖丁口总数升至六万七千人;八月末,巢湖丁口总数更是直线拔高至九万四千人。

    为避免八百里巢湖被无穷无尽流民吃得水尽山空,萧言不得不于建安二年八月二十二日临时出台新政,一改前时鼓励流民入籍巢湖策略,变为有限吸纳流民入籍巢湖——唯有一技之长的流民,譬如善长造船,善长冶铁等等,才能通过申请,入籍巢湖,享受巢湖八百里鱼虾福利,至于其他流民,巢湖校尉府皆喝令外围保丁强行撵走。为尽量降低影响,削弱他县流民恶意抵制,萧言效仿后世共和国和谐年间举措,将巢湖新政美之名曰“巢湖人才引进法案”,不是不准入籍户籍,而是入籍巢湖需要满足资格。又因为,建安二年八月二十二日,天干地支纪年法,为乙酉月乙酉日,巢湖有限吸纳流民新政,遂被巢湖流民称作《双乙酉法案》。

    《双乙酉法案》虽然在江淮流民群中产生震动,却引起入籍巢湖的流民一片叫好声。不得不说,世人皆有私心,这些流民未入巢湖前,指骂巢湖无情寡恩,独占八百里巢湖;待入籍巢湖以后,他们却又急促转变脸色,一边忧心巢湖渔区减少,一边死命的抨击其他流民,竖起双手支持新法案。似巢湖外围各亭各里保丁,未等校尉府吩咐,便主动驱赶外地流民。尤其,强行撵走外来流民时,这些保丁皆是高高在上心态,视自己为巢湖主人,视其他流民为不劳的而获蝗虫,浑然忘记他们曾经也是夹着尾巴逃难至巢湖。

    人间万事,不怕不好,就怕人不争。人若起争心,哪怕是错版邮票,也能争得头破血流,当作收藏珍品。

    巢湖最初那批流民,在萧言未来巢湖前,便已求食巢湖。他们之所以接受萧言,大抵只是求得官府认可,不被当作流寇水贼斩杀。而后,萧言虽因出租渔船,骗取流民投入,也只是使用手段,将流民羁旅巢湖,他们心中并不念巢湖的好。甚至,十名流民其中有八位,时常向行人打探北方消息,问讯淮北可能活人,他们能否归乡?家乡若能求活,谁愿辗转千里之外?

    然则,随之巢湖流民日日增多,巢湖渔区渐渐拥挤,新旧流民之间竞争日益激烈化。抨击新流民同时,旧流民也日益关心巢湖产业,忘却家乡,渐有巢湖人迹象。

    新旧流民之间冲突,一方面加促流民本土化、巢湖化,一方面却又使巢湖渐渐滋生排外情绪,有类昔日成德县。前面说过,萧言心怀天下,性情厌恶地域攻击、盲目排外,相当不满巢湖迸发排外情绪,但苦于巢湖资源有限,萧言也只能任由时事如此,将改变的希望,寄托于将来。

    巢湖推行保甲制度,兵额比例一定,巢湖有多少流民人口,就能拥有多少保丁辅兵。巢湖户籍自五万三千人,急促增长至九万四千人,保丁、辅兵人数自然也随之翻倍。现如今,入籍巢湖人口大约九万四千人,户数大约两万三千户,设置二十五亭,两百三十里,一千一百五十甲,五千七百五十保,共获一万五千名保丁,五千七百五十名辅兵。

    比之萧言初至时,巢湖军力猛然翻上一番。

    萧言之所以敢夸大巢湖实力,向太史慈宣称巢湖有精锐八千,正卒两万,战船三千艘,也是因为巢湖拥有十万流民。有十万流民庞大基数在,辅兵人头虚夸点,说成八千不为过;保丁虚夸点,说成两万,更是可以理解。当然,虚夸终究是虚夸,不堪铁血检验。一旦具体作战,萧言别想指望,一万五千保丁有胆拎刀上阵杀敌:似巢湖这些保丁,充其量是民兵中的民兵,平时镇压乡民,抵御小团伙流寇,便是他们能力极限所在。而且,莫说一万五千民兵性质保丁,便是萧言倾心操练的五千八百辅兵,此时战斗力也是水的要命,担不起正卒称号。

    常言道:刀易,剑难,一年弩,三年弓。

    似后世热兵器世代,新兵入伍,一月培训,便能拉上战场,在铁血中飞速成长为陆军精锐。冷兵器时代却大为不同,冷兵器战卒,能力过多依赖身体素质,对战卒自身武艺要求较高,若不能苦练经年,别指望他们有胆能在战场上冲锋。

    冷兵器时代,军队成型缓慢,萧言纵然心急,也只能努力操练,静待流民成长。

    汉世制度,民户过一万者为大县,设县令;不过一万者,为小县,设县长。似襄安、临湖两县,其户籍便不足一万户,所以没有设县令,而仅仅只设县长……

    巢湖户籍急促膨胀至两万五千户,户籍堪比两大县,再以校尉府直接统辖亭里,便有所不妥。于是,萧言出台《双乙酉法案》同时,又割裂巢湖南北为两县,南曰南巢县,北曰北巢县。

    最初,萧言在濡须河入口筹建新巢城,遂准备因新巢城而设置新巢县。但是,苦于巢湖人口急促攀升,如果设置县级行政,不可能只可设置一县。于是,萧言简单粗暴行事,舍弃新巢县称谓,将巢湖一分为二,巢湖南部曰南巢县,巢湖北部为北巢县。只是,名字取好,萧言却觉得有点不对味:“南巢县、北巢县,咋听着有点像南朝鲜、北朝鲜了吗!如此取名,八百里巢湖不成棒子国啦?不行”

    因是,萧言又重新取名,巢湖南部曰兴巢县,巢湖北部曰望洛县。与此同时,为与新县名字相得益彰,新巢城之改名为兴巢城;望洛县所筹建的县城,则改名为望洛城。

    兴巢,意思是萧言兴盛,起家于巢湖;望洛,意思是萧言忠义汉室,虽在巢湖之南,犹且北望汉庭。

    案:东汉帝都,名曰雒阳,不曰洛阳;此时汉庭又因曹操迁都许县,更与洛阳无关。

    萧言之所以取名望洛县,却是虽然萧言口口生生忠心汉室,其意却准备归顺曹操,在魏国安享晚年。萧言心中既然无有汉室,自然会取意曹魏洛阳,而不是取意刘汉雒阳。当然,倘若有人当面质疑,问萧言为甚是望洛县,而不是望雒县,萧言也大可诡辩:“此乃北望洛水之意,而非北望雒阳。”

    兴巢县,辖十三亭,民户一万两千,以兴巢城为县城;望洛县,辖十三亭,民户一万三千,以望洛城为县城。因巢湖人才匮乏,萧言又唯恐画蛇添足,危害巢湖基业,遂又使楚永兼职兴巢县令,使罗贲兼职望洛县令,等同虚置县令之位,只选县衙佐吏维持县府运转。

    此时此刻,单论账册户籍人口,无论淮南郡合肥县,还是庐江郡舒县,皆比不上巢湖。

    当然,这不是说合肥县人口数目,一定少于巢湖,而是两者统计方法不同:巢湖不征人头税,而汉世各地郡县,皆征人头税。

    以萧言老家方井里举例。

    方井里全村上下,籍贯人口只有一百二十七人。然而,真是情况却是,因为有淮北大量流民迁徙,或入赘方井,或改嫁方井,或暂住方井,或变身方井佃农,方井村真实人口业已高达四百余人。人有四百人,户籍却有一百二十七人,其中近三百人就这般平白无故消失,姓名不载于县府帐薄。

    后世统计三国人口,时常夸大损失,乃至说雄霸江南的吴国,只有两百万人。其实汉末虽乱,何至于严重到十不存一地步?朝廷户薄所记载的人数,陡然剧烈下滑,其中主要原因,便是类似方井村,属于人口蒸发,不能向朝廷提供稳定税收。

    因为朝廷征收人头税,乱世之间,人口蒸发便不可避免。

    譬如方井村,倘若真实记载四百人,那么方井村每月每年,都要上交成德县四百份人头税。钱若交少,县府说你贪墨;辩解流民他迁,县府说你不善治民;钱若交多,县府说你虚藏民户;辩解流民迁来,县府说你管教不严。也即是说,倘若县郡衙役为这些淮北流民登录户籍,纯属自惹麻烦。就是流民主动交钱,苦苦哀求入籍当地,郡县衙役也往往百般阻挠,不肯轻易答应:此时虽然乖乖交钱,谁能保你以后年年交钱?你若继续迁徙,赋税谁来补;即便长留本地,你一介流民,没有丁点产业,可能保证月月交够人头税?

    郡吏县吏不愿招惹麻烦,流民食不果腹,更不愿主动缴税。于是,历史典册常常出现乱世特色:郡县一方面说,当地民户十不存一,田野荒废;一边却又说,流民盗贼动辄数十万乃至百数万,好似流民盗贼是畜生不是人一般。

    与汉世郡县制度不同,萧言免征人头税,非入籍巢湖者,不可享受八百里鱼虾福荫,使得巢湖不必掉入“人口陷阱”。

    巢湖有多少人,户籍就有多少人。

    尤其,巢湖初建,未经生老病死,校尉府所藏户籍薄,基本上可以保证百分之九十九可信。

第101 曹操南征袁术

    第101曹操南征袁术

    自萧言入主巢湖以来,巢湖实力日渐浑厚,更因结盟太史慈,将濡须河、芜湖巢湖长江水道轻松纳入势力范围。

    尽管萧言认为辅兵初聚,战力孱弱,比不得昔日郑宝亲兵,但是在外人眼里,萧言成就却早已超越郑宝数倍。毕竟,郑宝割据巢湖时,所属军民只有三万人,且混乱不堪;而萧言入主巢湖后,八百里巢湖下辖民户,不但高达十万户,更条理清晰,混元一体,皆由巢湖校尉府统御。

    萧言藏身巢湖,聚集十万流民为己用时,外界局势也在急促向前演变。

    且说徐州。

    徐州之北,有琅邪郡(国),琅邪为诸侯国,今任琅邪王,名叫刘容。

    琅邪郡东望滨海,西连泰山郡,北面是北海郡,西北是齐国,南是东海郡。东海郡之南,则即为下邳郡。

    与袁绍、袁术等军阀不同,琅邪王刘容看淡董卓专政雒阳,甚至董卓迁都长安后,刘容还令其弟刘邈前往长安进献,问安幼天子刘协。而后时局动乱,诸侯讨董,琅邪王一则手无兵权,二则无意争霸,遂闭门自保,不过问纷纷外事。直至曹操迎来汉天子刘协,迁都许县,刘容才复与曹操交通,再次遣使向汉天子刘协表示忠诚。

    琅邪王刘容如此心意,而琅邪相萧建亦是倾向汉室,与琅邪王刘容的步调基本保持一致。

    琅邪相萧建,他与萧言不同,其家出于兰陵萧氏。兰陵县,地在东海郡。琅邪相萧建在东海郡有门第宗族,琅邪王刘容在琅邪郡有王室威望,两人强强联合,倒也是一股不弱力量。

    琅邪王刘容倾心汉室,琅邪相萧建观望许县。

    当此之际,曹操、袁绍尚未正式决裂,表面看来,还是曹袁一家亲。前时,袁绍长子袁谭,相继破击公孙瓒所置青州刺史田楷、北海相孔融,独霸青州,随后,刘容、萧言便顺势倒向青州,引袁谭为助力。

    琅邪郡既然引袁谭为助力,便自然而然排斥吕布。吕布入主徐州以来,最恨琅邪郡不顺己意,屡屡有心征伐。唯因畏惧袁谭率青州兵,与曹操两线合击徐州,吕布始终未敢远征琅邪郡。恰逢泰山贼臧霸缺粮乏困,有类萧言刚至巢湖,向吕布表示结盟之心,说只要吕布准许,他便全力进攻琅邪,如若破城,所掠财货,必将转赠吕布十分之七。吕布恼恨琅邪已久,唯恨自己无力征伐,自然乐意臧霸祸害琅邪郡:臧霸事成,琅邪郡可期;臧霸事败,无损吕布兵围。

    而后,吕布悔婚,袁术七路逼攻下邳。琅邪郡看衰吕布,上下欢欣鼓舞,集兵于琅邪郡南部,只等袁术、吕布双败。孰料,琅邪郡乐极生悲,早得吕布允诺的臧霸,趁着琅邪郡集兵南部,腹部空虚,突然率兵掩袭莒县,大破萧建,尽得琅邪郡辎重,威势大涨。

    未几,吕布上演惊天逆转,以四千人马大破袁术七军,意气风发。回军下邳,吕布骤闻臧霸破袭萧建,立时心生招降臧霸之意,欲以此兼并琅邪郡。由是,吕布不顾麾下属将劝阻,以臧霸未送下邳应得财货为藉口,携大破袁术之势,引军北上,一路招降纳叛,杀至莒县城下,欲以兵威逼降臧霸。

    奈何,臧霸自有武略,据城自守,抗拒吕布。吕布兵少,连攻臧霸十数日,竟不能稍损臧霸分毫。与此同时,袁术因下邳惨败,且羞愧且恼恨。袁术于钟离城逼使吕布退兵之后,非但没有就此承认失败,休养生息,反而不顾孙策、刘勋割据恶劣局面,再度集结麾下所有兵马,二战吕布。毕竟,于袁术来说,下邳惨败虽然影响深远,却并不可怕,只要他最终能够破杀吕布,孙策、刘勋必将更改心意,重新屈服寿春权威之下。孙策之所以撵走吴郡太守陈瑀,坚决不听曹操诏书讨袁,其中原因之一,亦是因为袁术虽败,实力犹存,不可忽视。

    得闻吕布引军北上,久攻莒县而不得,袁术不屑说道:“吕布积弱,苦战十数日,不能侵取一城。彼前时之胜,纯属侥幸尔!”

    于是,袁术率军挺进淮北沛郡,整顿兵马,准备先破韩暹、杨奉二贼,再杀吕布,一雪前日耻辱。袁术聚兵沛郡的消息传至琅邪,吕布大惊失色,连忙放弃招降臧霸,引军匆匆返回下邳,再度与韩暹、杨奉等人连势,共御袁术。

    至于泰山贼臧霸,他亦深深畏惧吕布大破袁术的兵威,瞧见吕布兵撤退,他连忙见好就收,主动向吕布示好:“请将军无恋前时纠纷,复归盟友之好”。

    简单来说,淮泗局势如下:

    臧霸名义联盟吕布,其实割据琅邪、泰山,成为曹操、袁谭、吕布三者之间缓冲势力。

    吕布复与杨奉、韩暹连势,警戒袁术第二次进攻。

    袁术因为下邳大败,性情变得谨慎犹豫,虽在淮北集结兵马,却始终不敢鲁莽进攻吕布。也正是由于袁术、吕布对峙淮泗之间,臧霸才能悠然得据琅邪,萧言才能安心经营八百里巢湖。

    然而,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袁术对峙淮泗,意欲寻得间隙,剿杀吕布、韩暹、杨奉三人时,却没料到曹操竟突然集结大军来伐。

    曹操南征袁术,事发极其突然。几乎是中原秋收刚刚完毕,曹操便总帅大军,自陈留郡出兵,沿睢水河向下,快速出击,插过梁郡,闪电直扑沛郡竹邑县,杀得袁术猝不及防。除萧言之外,汉世诸多豪杰,得闻袁术下邳惨败,都隐隐约约感觉,曹操必然不会放过削弱袁术的绝佳机会。只是他们料到曹操南征,却没有料到,曹操南征的时机,竟是那样突然,不是袁术初败,不是秋高马肥,而是秋收农忙完毕当日。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曹操可谓将兵法发挥至极致。

    几乎是势如破竹,曹操瞬间摧毁竹邑县城,直奔袁术中军所在。

    得闻前军失利,袁术大惊失色,勒令全军诸如桥蕤、乐就、李丰等兵将,集结沛郡蕲阳,他自己却抽身而退,渡过淮河,远窜淮南郡寿春。与吕布对峙时,尚不敢侵取下邳吕布,此刻骤闻曹操遣军来攻,袁术兵上下顿时惊惶失措,既畏惧曹操百战精兵,又畏惧吕布、韩暹、杨奉合击。

    袁术远窜寿春,诸将校六神无主,兵卒茫然四顾,士气低落。反观曹操,士气如虹,一鼓作气将蕲阳团团围住,连攻十数日,就地聚歼袁术主力。

    先是下邳惨败,后是蕲阳合围,袁术麾下主力,瞬间十不存一。蕲阳合围之战,再次震动江淮:下邳惨败不是偶然,袁术竟然真是一只纸老虎,无比虚弱。

    曹操蕲阳聚歼袁术主力消息传至巢湖,萧言未加思索,起身去见周瑜:“有蕲阳战报在手,可以和周瑜谈谈人生啦。”

第102 二见周瑜(上)

    第102二见周瑜(上)

    建安二年九月,曹操闪电突袭沛郡,合围袁术主力于蕲阳,一战清剿淮北。

    蕲阳合围,袁术主力为曹操一战聚歼消息传至江淮,群雄震动,一叹曹操之强,二叹袁术之弱。吕布下邳反击,袁术留守淮南本部尚存,虽危不亡;曹操蕲阳合围,聚歼袁术本部,翦除袁术所有羽翼,却瞬间将袁术推至败亡悬崖边上。

    收到曹操蕲阳捷报,萧言感慨自己明智之余,又想起已困在巢湖数十日的周瑜。

    周瑜此时境遇悲催,孤孤单单被萧言封锁于小山峰之巅,无论周瑜是行是卧,左右险要处,皆竖立有数位监视周瑜行踪的巢湖禁卫。尤其,萧言忧心周瑜谋计,吩咐轮换禁卫,无论如何,不能与周瑜多说一句话。哪怕是巢湖校尉府所遣家仆来送饭,也只能是两嗓子“饭来”“饭去”,不曾和周瑜真正交流半句。萧言心思:“任你周瑜有通天智慧,倘若你所言所行,我皆视而不见,你又能如何?”

    萧言万全之策,却是害苦周瑜。试想,周瑜本来阔达健谈,突然被萧言关禁闭两月,不许与任何人交流,何其苦哉。饶是周瑜心性坚韧,此刻也日渐消瘦、精神萎顿。初时,周瑜自信满满,扯住家仆、禁卫,屡屡要求见面萧言,一问萧言心意;待后来,周瑜渐渐习惯把禁卫当成可移动木桩,其实,只要周瑜没有潜逃念头,这些禁卫也真和移动木桩没啥区别。

    当然,总这样囚禁周瑜也不是事。真若等到赤壁之战,两人还是如此僵局,萧言还不如一剑戳死周瑜,万事省心为好。

    期间,萧言屡有心思打破僵局,或者劝说周瑜抽身事外,或者劝说周瑜归顺曹操,可总是缺乏两人见面的契机。萧言见周瑜,必然是为打破僵局,如果没有希望打破僵局,徒惹尴尬,那还不如不见。

    因是,自从萧言阴使楚永囚禁周瑜以来,两人可谓既无见面,又无交流。

    最初,周瑜借吕氏春秋《权勋》一篇,讽劝萧言莫要贪芝麻小利,忘舒县大利,暗指他留在巢湖,无益于萧言。萧言不读吕氏春秋,彼时不懂周瑜言下之意,待吩咐属从购来一本,明白《权勋》一篇寓意,萧言掩卷大笑:“周公瑾啊周公瑾,你是弄巧成拙,自寻死路。我将你囚禁巢湖,本意不就是‘弃舒县一万石谷粮小利,求江南万里沃野大利’?你这是千方百计劝我囚禁你啊!”

    萧言虽然囚禁周瑜深山,不允禁卫与之交谈,但是萧言贪图周瑜更改心意,巢湖诸事大抵都不瞒住周瑜。似借周瑜之名,劫掠襄安、临湖两县之事,萧言虽未道明事情始末,却也送给周瑜文书,语言含糊点明巢湖得来襄安、临湖两县数万石谷粮。也即是从那时起,周瑜幡然醒悟,晓得自己估错萧言心意,隐隐觉得萧言所图甚大。只是周瑜又非神人,却是万万想不到萧言已将目光投至十年后的赤壁之战。虽然看不透萧言所图,但是明白前时计算失误,周瑜顿时冷静下来,再也不提会见萧言之事。

    七月末,周瑜通过禁卫传递话,请求萧言赠他三十三卷前汉刘向所编《战国策》。因不是什么大事,萧言立即应诺,吩咐属从选购一本《战国策》,送给周瑜。自得《战国策》后,周瑜犹如隐居巢湖,闲时束发研读《战国策》;累时观赏巢湖夏秋之美景;闷时眺望莽莽山脊,却是不曾再求见萧言一次。

    于是,周瑜孤居野山,夜读史册;萧言游走巢湖,忙碌练兵。

    虽仅一山之隔,两人却好似生活在不同世界。

    手持曹操合围蕲阳捷报,萧言觉得是时候和周瑜见面,开诚布公谈一谈。

    悄然走出巢湖校尉府,萧言来到后山,在禁卫陪同下,寻见周瑜:周瑜头枕双手,平躺绿黄色杂草地,一卷竹简横搭眼帘,遮住额头,嘴里无聊咀嚼一根草秆,丝毫不见名士风范。

    虽然听到有人靠近脚步声,周瑜依旧平躺草地,视来人为无物——反正那些寸步不离监视他的巢湖禁卫,都是一句话不说,周瑜没兴趣关注。

    恰在此时,周瑜突然听到萧言声音:“公瑾在巢湖可住得习惯?”

    周瑜浑身猛然僵住,停止咀嚼口中野草。周瑜揭开遮在眼帘的简册,望向声音传来处,只是午后斜阳余威尚存,骤然刺痛周瑜双眼,逼得周瑜不得不暂时眯起眼睛。经此缓冲,待周瑜适应阳光,看清来人正是萧言时,周瑜已经控制住情绪,神情复归平缓。

    周瑜翻手将简册置脑后,依旧懒散平躺不起,甚至连嘴角叼着的野草,都不曾吐掉。周瑜左手拍拍身侧草地,示意萧言坐下:“仲达今日怎有闲情来后山?”

    萧言言语略带关切,周瑜则是风轻云淡,乍一看两人好似一起出门游玩的同窗好友。萧言挥手令禁卫退散,顺势蹲坐周瑜之侧,递给周瑜一页白纸黑字:“曹操沿睢水闪击袁术,于沛郡蕲阳聚歼袁术淮北主力。”

    周瑜没有伸手去接纸书,平淡说道:“意料之中。”

    见周瑜不接,萧言略显尴尬,陡然陷入沉默,将手中纸书来回折叠数次。沉默片刻,周瑜忽然转进至一个与时局不相干话题:“前些日山下传来纸信,说是舒县周氏已经在长江边为我治丧,究竟是真是假?”

    “是真。”不意周瑜骤然提及此事,萧言不禁更加尴尬。

    却说,楚永囚禁周瑜当日,萧言又使亲信假冒周瑜之名,乘船离别巢湖。因是,在巢湖众兵将眼中,周瑜那是千真万确活着离开巢湖,遇害长江。由于萧言有心算无心,故意布置迷雾,成功欺骗无数人,乃至江淮之间虽有人怀疑萧言暗害周瑜,但却始终没有人能拿出有力佐证。

    此时江淮氛围,庐江太守刘勋说萧言贼喊捉贼,半路劫杀周瑜;会稽太守孙策说太史慈纵容山越为祸,间接劫杀周瑜;太史慈则坚决否认,说一切与他无关。至于到底是谁劫杀周瑜,谁也不能肯定。而舒县周氏,也一直拿不定主意,他们虽然最怀疑萧言,却苦于手上没有证据,又畏惧巢湖十万流民战力,只能默认现实,选择暗中调查。

    无论如何,最心痛周瑜者,始终是周瑜的家人。萧言虽未亲至舒县,却也因舒县暗谍间接得知,周瑜母亲、周瑜妻子闻听周瑜遇难,皆苦的昏天晕地,尤其是周瑜母亲,短短十数日之内,便晕厥五六次。幸得周瑜妻子坚强,强忍苦痛,全力照顾周瑜母亲,才使老人家身体渐渐转好。虽然萧言说周瑜是中途遇难,生死未知,但是军阀混乱盗贼四起年代,对周瑜家人来说,生死未知基本上等同于死亡。

    另外,周瑜虽是支脉,父亲毕竟也曾就任雒阳令,家门高贵,其所娶妻子自然也是庐江望族。周瑜妻家得知周瑜遇难,感慨周瑜父子命苦之余,又怜惜周瑜妻子今年才满二十岁,更无周家子嗣,遂准备令周瑜妻子归宁回家,改嫁他人。若不是周瑜母亲连续晕厥五六次,周瑜妻家说不定早就安排妥当,一旦周瑜治丧完毕,就强行带周瑜妻子回家。也是幸好周瑜母亲悲伤过度,周瑜妻子不顾家人逼迫,宁死不回家,只说要留在周家,代替周瑜照顾老夫人。

    萧言导演周瑜遇难长江剧目,却没料到事情渐渐复杂至不可控制。强行禁足周瑜巢湖,却差点弄得周瑜家破人亡,萧言不禁大感愧疚,无颜再见周瑜。

    不过,萧言坚持“救活十人百人,为小仁;救活千人万人,为大仁”,若能逃避魏吴淮南鏖战,救活淮南数百万人,暂时为恶周瑜,萧言也是能够接受的。当然,萧言为减轻内疚,排除他与周瑜不死不休之仇,萧言虽因舒县是刘勋地盘,不敢前往舒县周氏亲自照顾周瑜妻子、母亲,却也安排属从好生安抚两人。萧言一边送安神药物慰问,一边说周瑜尚有存活希望,两人万万不可过度悲伤,徒令周瑜忧心。

    因为萧言倾心照顾,周瑜母亲、妻子错把坏人当好人,渐渐排除她们对萧言的怀疑。甚至,八月末,周瑜妻子还亲赴巢湖,向萧言表示感谢。不意周瑜妻子陡然赶赴巢湖,可把萧言吓的不轻,唯恐周瑜瞧见妻子来访,不顾一切下山和他拼命。所幸,周瑜妻子来访巢湖,不仅是为感谢萧言,更是索求周瑜居巢县长官印,欲为周瑜草草祭奠一番。周瑜所说的舒县周氏在长江为他治丧,便是指代此事。

    闻听周瑜提及此事,萧言不禁坐立不安,又尴尬又羞愧。

    怎么说呢?

    萧言觉得他此时绝似一位黑心黑脸超级反派大BOSS,只等有人代表月亮消灭他。

    如果周瑜留下遗腹子,二十年后牵着几位漂亮妹子,揭穿萧言虚伪面目,杀入巢湖,为周瑜复仇,那更是一出共和国典型古装武侠电视剧。

    突然间,萧言觉得压力好大好大。

第103 二见周瑜(中)

    第103二见周瑜(中)

    PS:失误,传晚,见谅。

    却说,周瑜性情慷慨,不愿早婚,为家事羁绊。然而,汉世风俗,男子二十不娶,实属不妥,纵然周瑜心中不愿,其母却也屡屡做媒,选取儿媳。彼时,周瑜不耐母亲唠叨,抽身赶赴丹阳郡,说服叔父周尚弃刘繇追随孙策。待丹阳事情了结,周瑜欲走会稽寻孙策,叔父周尚却遵从周母所请,强行拦住周瑜,将他带回舒县老家。

    周瑜回返舒县后,已是年近二十三岁,再不婚嫁,已属汉世异类。于是,周瑜虽觉无奈,也好听从周母所劝,娶同郡朱氏为妻。周瑜妻子朱氏,为故尚书朱建之后。朱建,曾与司隶校尉左雄、太史令张衡友善,知名雒阳,亦为庐江望族,倒也不辱没舒县周氏门第。

    朱氏嫁为人妻,新婚未满,便随周瑜远赴寿春为官。此番任职居巢县长,因途中路经舒县老家,周瑜行至成德县南,便使朱氏直走舒县,他则购船三艘,过施河而来巢湖见萧言。周瑜与刘晔略有旧交,得知萧言为刘晔所举,又颇有才能,欣然而来,犹如当日拜访鲁肃,哪想到萧言却陡然翻脸,将他囚禁巢湖。

    只是,周瑜没有料到萧言翻脸,萧言又何尝料到牵一发而动全身,周瑜遇难一事,竟给巢湖带来种种变数。

    而后,周瑜妻子朱氏亲赴巢湖,感谢萧言照顾,又索求居巢县长官印,治丧长江之侧,祭奠周瑜亡魂,使得局面越发不可控制,有违萧言本意。萧言囚禁周瑜,如若害惨周家,无疑增深周瑜对他仇恨,直至彼此不死不休,两人再无缓和可能。届时,萧言若想了结此事,只能悄悄杀掉周瑜,继续虚伪诓骗周母、朱氏。

    然则,纸毕竟包不住火。萧言若欲选择杀人,难保不会百密一疏,走漏风声,引来更大的仇恨,以至未来不容于曹魏朝堂。杀人须得慎重,尤其是无故暗杀周瑜这般望族子嗣。

    万不得已,萧言不愿暗杀周瑜;与此同时,萧言更不愿与周瑜互为仇雠,不死不休。

    那么,如何缓解双方矛盾呢?

    周瑜苦思不得其解时,恰逢侍女鸾鸾不知内情,怜惜周瑜遇难,偶然说道:“父死子继,兄亡弟及。萧郎若是忧心周老夫人,何不把周老夫人迎至巢湖,倾心照顾?”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鸾鸾偶然一语,却为萧言打开新思路:既然单独囚禁周瑜,引发混乱,何不囚禁周瑜全家?如此,萧言最少不用担心周瑜家破人亡,母亲悲伤离世,妻子朱氏被迫改嫁。

    一念至此,萧言遂遣属吏前往舒县,接迎周瑜家人来巢湖。

    只是,萧言临时起念,却忘记周瑜还有位哥哥周质守在家中,哪里轮到他萧言照顾?不等周母、朱氏说话,周质便断然巢湖属吏所请:“家母久在舒县,不便远离。况且,家弟虽遭不幸,周氏尚有我在,无须烦忙他人照顾。”

    属吏无果而还,稍稍沮丧意气。但是,萧言却不认输:“绝不能任由周质善心作恶,必须将朱氏、周母接来巢湖。如果好话不行,那就强来。”

    于是,萧言再遣属吏前往舒县,绕过周质,告知朱氏、周母:“我家校尉纵船三千艘,日日搜寻长江两侧,终于获得一些蛛丝马迹。据我家校尉推测,周瑜十有**急智脱难,此时虽处于危险之境,却仍存于世,还请老夫人、朱夫人移驾巢湖,助我家校尉积极营救周瑜。”

    闻听周瑜未死,周母、朱氏顿时大喜过望,轻易跳入萧言圈套:“好,好,我们这就去巢湖。珠珠(周瑜妻朱氏),你去唤质儿过来,咱们连夜离开舒县。”

    巢湖属吏连忙劝住朱氏,说道:“据我家校尉推测,此次周瑜遇难,其中内含诡谲重重,有无数势力彼此纠缠。若是大张旗鼓行事,反有可能害死周瑜。大公子(周质)还是留在家中,迷惑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敌人为好。”

    周母、朱氏早已信赖巢湖,此刻更是心情激荡,不虞其中有诈,立即趁夜色前往巢湖。待周质知晓母亲、弟媳孤身前往巢湖,纵然十分恼怒巢湖无礼欺诈,却也只能任由时事如此。

    正如,刘晔虽是淮南名士,却不得不屈节于郑宝兵威。乱世之间,谁有兵权,谁就拥有权势,你敢你我心意,我就敢杀人。舒县周氏虽然看轻萧言本人,但是迫于巢湖十万流民压力,他们却不敢无故挑衅巢湖:巢湖红巾贼,二话不说,一日攻陷襄安、临湖两县,又岂是舒县宗族少年所能相抗?

    当官兵不能剿灭贼兵时,贼兵便可化身官兵。

    待周母、朱氏赶至巢湖,萧言不仅热心接待,左一口母亲,右一口嫂子,更伪造发现周瑜的种种蛛丝马迹,暂时安稳住两人。为避免走漏风声,萧言将周瑜囚禁在巢湖校尉府,却将周母、朱氏软禁在巢湖北面望洛城,使之相隔一个巢湖,降低见面可能性。

    此时周瑜问起家事:“舒县周氏在长江为我治丧,究竟是真是假?”

    “是真。”萧言尴尬答道。

    周瑜双眼空空望向苍穹,复又问道:“我母亲可好?”

    “约瘦五斤,鬓生白发,形若枯骨,幸得二嫂(朱氏)照顾,饮食渐安。”萧言没有向周瑜掩饰周母悲戚,一切实话实说。在周瑜面前,萧言掩饰不来,也不必掩饰。

    周瑜意外干笑两声:“能提前得见死后之景,却也是世间其事。”

    因摸不准周瑜心意,萧言又有心避嫌周瑜家事,所以索性选择沉默,以免周瑜猝然暴怒,今日再无交谈可能。

    良久,周瑜打破沉默,近似自言自语,询问萧言:“留在巢湖数十日,我苦心冥想,却始终猜不透仲达所求。”

    “为利?你不仅没有拿我性命胁迫舒县周氏,更连我赠你一万石粮食,都弃之不顾!”

    “为名?我周瑜又非郑宝那类强贼恶盗,你若一剑刺死我,却是得不到丁点善名。”

    “为禄?我周瑜虽不是一介白身,却仅仅任职一县县令,你纵然替曹操杀我,也难得到他一句赞赏。”

    “非名非利非禄,那究竟为甚留我?”

    “仲达,可否让我周瑜今日输个明白!”

第104 二见周瑜(下)

    第104二见周瑜(下)

    “仲达为何留我于巢湖?”周瑜问道。

    萧言先是迟疑,而后沉默,却是:周瑜问的随意,萧言不敢回答的随意。

    萧言为甚强留周瑜,是今日巢湖纷纷纠葛源头,是未来和解周瑜的基调所在,一言不妥,双方便可能再无挽回之地。

    萧言不得谨慎再谨慎。

    斟酌良久,萧言才犹豫说道:“之所以强留公瑾,是因为我怕死。”

    “嗯?”周瑜大感诧异,目光首次转向萧言。

    怕死?周瑜预设答案无数,却没有想到萧言给出的答案竟是“我怕死”!以致,周瑜此时不禁有点腹议:“我为鱼肉,你为刀俎。我这鱼肉还未诉苦,你那刀俎反道喊起怕死来,真是莫名其妙!”

    萧言十指交错,环抱右膝,面颊浮起一丝自嘲惭愧,进一步诠释道:“不错,之所以强留公瑾,是因为我怕死。”

    “我这人性格,你说我短见也好,自私也好,我从来是先顾好自己,待有所余力之时,才会考虑是否帮助他人。譬如巢湖校尉府,不论昔日出租渔船敛财,还是今日强行驱赶流民,皆可处处见我私心。因我无钱,所以出租渔船敛财;因巢湖鱼虾有限,所以强行驱赶流民,我行善,从来只在能力范围之内。我若饥困,绝不救济他人。”

    “强留公瑾之事,对外我或许还会虚伪,说是为救活淮南数百万人性命;然则,此地只有你我二人,公瑾非虚伪可欺之人,我亦不愿虚伪待公瑾。我强留公瑾,主因仅仅只是怕死。”

    “我今日不强留公瑾巢湖,公瑾明日或将斩我项上人头!”

    “为我小命着想,纵然时局如何崩坏,我也不敢放公瑾离开。”

    周瑜吐掉口中草根,缓身坐起,与萧言并列:“我来巢湖,句句善心,何曾有害仲达之意?”

    萧言微微摇头:“公瑾精读典册,可知春秋战国‘乐羊食子’典故?乐羊在魏国,其子在中山国,魏国攻中山国,以乐羊为将,兵临城下,中山国绑缚其子,威胁乐羊退兵,乐羊不退;中山国遂杀妻子,煮成羹汤,送至乐羊帐前。乐意饮尽羹汤,依旧不言退兵事!乐羊固然爱恋其子,然则一朝兵临军阵,却不得不饮子之羹汤。公瑾今日虽无害我心,他日必将杀我如草芥,此为国家局势,不因私人之情稍改。”

    周瑜默然,继而轻笑道:“吾非乐羊之徒。”

    “公瑾虽非乐羊之徒,然素无人君之志,将来唯听人君君命。君命若杀我,公瑾亦将杀我!”萧言截断周瑜解释,冷言说道。

    闻听萧言诛心之论,周瑜一腔话语,顿时全部噎在心头:人臣虽有私情,却抵不过国法威严。

    沉默良久,周瑜方才落寞说道:“区区一县县长,辖民不满万户,何害仲达巢湖十万流民伟业?”

    “在我心中,公瑾一人,胜过十万精锐。公瑾欲害巢湖,易如反掌,不可不惧。”萧言真心答道。后世共和国和谐年间,哪怕略知三国历史之人,也晓得周瑜是如何利害。

    闻听萧言话语,周瑜不禁苦笑连连:“我周瑜,将兵不过千余,治民不过万户,仲达高看舒县周氏,更高看我周瑜。天下俊杰何其多哉,单说仲达,才干岂不胜过我十倍?”

    萧言对周瑜谦辞置之不顾,继续说道:“公瑾切莫谦虚,且听我为你推演未来局势。”

    “乱世之间,兵权最贵。公瑾弃袁术将职,外迁庐江居巢,其意有类成德刘晔,皆是退观天下形势。然则,公瑾与刘晔不同,心中早有人选,袁术败势若定,公瑾怕是立即前往江左吴郡,效力于孙策帐下。”

    “今日天下豪杰虽多,然公孙瓒为己掘坟;吕布流寇本性;张绣鼠目两顾;刘璋、刘表为他人做嫁衣;西川部将群龙无首;袁绍眼高手低,袁术大厦将倾,皆是庸庸之徒。”

    “九州真豪杰者,其实只有两人尔,南有孙策,北有曹操。”

    “曹操虽居中原四乱之地,然则危而不亡,不贪眼前近利,恪守汉高祖招降纳叛信条,兵锋所至,唯服而已,不诛其将,不并其土,看似不强,却能连系诸将之心,共破袁绍。待袁绍破败,曹操兼并河北地,诸将再欲反曹操,时已晚矣!”

    “孙策有军威,善野战,虽有小沮,终能破敌。眼下尽管仅有吴郡、会稽郡、丹阳郡一半,然则适逢袁术大厦将倾,凭借孙策之才,横行江淮,那是迟早的事。地兼江淮,或取荆州缓缓经营,或直取淮北,皆可立下不世勋业。”

    “公瑾厌恶曹操,称之汉贼,想来必将倾心相助孙策!”

    周瑜闻听萧言称赞孙策,淡笑道:“今日才知,仲达心中,竟然如此推许孙伯符。诚如仲达所言,袁术大厦将倾,孙伯符或将取而代之,横扫天下,然则仲达既知孙伯符有如此之才,何不率军归顺,将来割地封侯,做孙伯符麾下萧丞相(萧何)?今天赐良机,近有袁术衰败,远有刘表坐守本州,若能有仲达相助,仲达留守沃野治民,孙伯符帅军野战四方,必能三五年内兼并大半中国,六七年内横扫幽朔。”

    “相反,曹操地处中原四战之地,近有张绣、吕布之寇,远有河北强军,能不能活过明年,还得看袁绍心情。纵然曹操侥幸破击袁绍,也得十年经营。反观相助孙伯符,六七年内便可横扫幽朔,一统中国。仲达常念国家混乱,流民遭劫,却又为何舍近求远,弃孙伯符六七年之功,求取曹操十数年之功?”

    “且,曹操周围环伺高门,皆是颍川之徒,彼此连势,排挤他县。莫说仲达出身萧氏寒门,便是我这位舒县周氏支脉,倘若不愿屈节颍川党徒,也必将难在许县立足!仲达视曹操为明君,怕是曹操却视仲达为草芥!”

    “反观孙伯符,不拘一格降人才,拔悍将于行伍之中。纵然孙伯符一时不察,未曾重用仲达,以我与孙伯符亲善,必可直接引荐至辕门,绝不辱没仲达半点才干。”

    “论势,曹操不若孙伯符;论亲,曹操不若孙伯符。周瑜愚钝,却是看不懂仲达今日抉择!”周瑜一时兴起,忘却萧言强留之恨,再次热心劝谏萧言改投孙策。

    不得不说,闻听周瑜一番劝诫,饶是萧言一心投曹,也不禁有点怀疑自己最初选择。

    尤其。

    人间事,最恨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萧言一心投曹,甚至不惜心怀愧疚囚禁周瑜,但是远在颍川郡许县的曹操,可会因此看重他萧言分毫?萧言熟读历史典册,晓得周瑜厉害处,但是曹操那种心性,不被周瑜虐待一把,他绝不会看重周瑜。萧言十成努力,在曹操眼里,却是近乎可以忽略,不值一提。

    前面说过,萧言性格不是忘我奉献蜡烛人,他信奉的是丛林法则,利益从来只能靠自己努力争取。

    好似昔日在成德,刘晔自有考虑,不愿萧言参与收编巢湖贼兵事,萧言却毅然抗拒刘晔,胁迫成德县衙,夺来兵符,直扑巢湖。话又说回来,若非萧言当日参与收编巢湖,向成德游侠展现统军之才,萧言又怎能一统巢湖,萧言又怎能吓住刘勋?萧言能有今日巢湖事业,皆非侥幸。

    萧言不会向刘晔无私奉献,更不会向曹操无私奉献。

    曹操是潜力股,孙策是盈利股。

    萧言在孙策身上投资,立时获得回报;萧言在曹操身上投资,未来却充满变数,能否盈利,还得看颍川集团能否接纳他,还要看曹操会不会重用他。

    萧言之所以选择曹操,是因为曹魏是历史胜利者,是因为曹魏雄霸中国三分之二,最有可能一统中国。

    建安五年,有官渡之战。

    建安十三年,有赤壁之战。

    但是,今日才是建安二年。如若孙策不死,奔袭许县,配合袁绍夹击曹操,未来谁胜谁败,还是两回事。历史上,也是曹操天命在身,孙策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于官渡之战那年。孙策乍死,孙权初立,江东混乱,连鲁肃都欲劝周瑜北归,何况他人?江东混乱如斯,自然无力插足曹操袁绍之争。

    话又说回来,倘若孙策不死呢?倘若孙策不死,时局又将如何衍变?

    萧言眼中,江东未来,全在孙策一人。至于孙权,其虽有军阀之能,却不是曹操对手,一辈子都不能从曹操手中抢到淮南。

    是否归顺江东,关键点在孙策。

    此时空,孙策会不会依然枉死?萧言不敢确定。

    毕竟萧言业已更改历史,不但使刘晔提前投依庐江,更取代郑宝,雄霸八百里巢湖。萧言自认不是郑宝废柴,有他萧言经营巢湖,巢湖对江南局势影响,必然胜过郑宝十倍。逆改历史有蝴蝶理论,常常会不知不觉改变历史。譬如,萧言因周瑜抢掠襄安、临湖两县,又因刘勋软弱联盟太史慈;太史慈因有萧言盟友,坚守芜湖,尚未退至泾县……这些变数此时虽然无伤大雅,但是积累一定程度,却必然能够掀起一场风暴,彻底影响历史走向。

    既是如此,那还有必要坚持曹操天命吗?萧言扪心自问。

第105 三年之约(上)

    第105三年之约(上)

    曹操是潜力股,孙策是盈利股。

    本心来说,萧言自然更倾向于即时盈利,唯因孙策早死,只有三年可活,才使萧言万般犹豫。

    江左如欲成事,只能是孙策,而萧言能够保证孙策不早死吗?

    就事论事,萧言知道孙策未来是被许贡门客刺杀,只要提前警戒,许贡门客绝对难成气候。但是,孙策逃过许贡门客刺杀,就能一生无虞?

    孙策性情轻佻,悍勇有余,谨慎不足。早在遇刺之前,虞翻便屡屡告诫他,奈何孙策总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最终死于宵小之手,徒叹命运不济。萧言倘若归顺江左,清剿许贡门客隐患,亦只能是另一位虞翻,只能缝缝补补,却不能阻止孙策继续冒险行事。

    正如其父孙坚,喜率步卒冲锋,横行数十年,一朝襄阳冷箭,立即丧命。此乃孙坚、孙策性格使然,萧言救他一时,却不能救他一世。至于日日保护孙策,孙策又不是萧言什么人,就萧言自己永远第一位的性格,他会日日夜夜替孙策着想?做梦去吧!

    自古创业人君者,无一不精通保命之术,似汉高祖皇帝刘邦,屡屡狼狈,却屡屡活命;似汉光武皇帝刘秀,似危实安,不披创伤;似汉昭烈皇帝刘备,几番败亡,尤且尚存;似曹操,遇难数次,皆全身而退。通俗点说,人君唯有保命,才能图将来;玄虚点说,人君自有天命在身,幸运满值,宵小屡屡相害不成,不是孙策能比。

    如此斟酌一番,萧言再度舍弃孙策:倘若连活命都不能,何来建功立业?

    萧言于是实话实说:“公瑾可知,我为甚不看好孙策?”

    “将有五才,曰智、仁、勇、信、严;复有五谨,曰理、备、果、诫、约。其中,五才为体,五谨为用。”

    “常在行伍之间,出入犹如寻常队正、伍长,使麾下士卒倾心,此谓仁才,孙策有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弃刘繇直取会稽,此谓智,孙策有之;攻无不克,百战不殆,纵横江淮,此谓勇,孙策亦有之。将有五才,孙策居其三,实为难得。”

    “然则,将又有六败十过之说。”

    “将有十过,一曰贫而贪利,巢湖贼郑宝是也,刘晔以利诱其贪,卒能一剑刺死;二曰勇而轻死,会稽太守孙策是也,轻死者死亦轻之,孙策或能百战不殆,威名四方,将来却必然再赴孙坚悲剧,或枉死于流失,或为匹夫所杀。”

    周瑜更加诧异,呆滞望向萧言许久,才感慨道:“足不出户,而知千里之外,仲达之才,真是神乎其能。不错,孙伯符身为一军大将,却时常冒刃杀敌,的确有所不妥。然则,此皆小过,稍劝即改,仲达不必如此忧心。”

    “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孙策好勇武,喜衅斗,你若不让他临阵杀敌,比杀了他还难受。”萧言却不相信周瑜所言,虞翻又不是没有劝过孙策,孙策可曾改过丁点?

    其实,周瑜嘴上说得轻松,心中却是没底,他最熟悉孙策不过,孙策能不能改冒刃杀敌缺点?纵然能改,那也是相当不容易。

    周瑜为避免萧言继续关注孙策唯一缺点,连忙转移话题:“仲达将有五才之说,可是引用姜太公(姜子牙)所著兵书《六韬》?只是,我隐约记得,《六韬》所言五才,应是‘勇、智、仁、信、忠’,与仲达所言五才相比,却是少一个‘严’字,多一个‘忠’字。难道仲达将有五才之说,或有他意?”

    萧言愣了愣,随口道:“五才之说,其实没啥内喻。为将之人,若能料敌先机,攻其不备,曰智;若能收揽军心,士卒不叛,曰仁;若能强军合战,攻无不克,曰勇;若能刑法一体,军规森然,曰信;若能服强齐众,连势为一,曰严。”

    周瑜眼光陡然一亮,又道:“将有五谨之说,又当何解?”

    萧言说道:“善治战兵,统帅有方,曰理;出门如见敌,谨慎有度,曰备;见敌不怀死,悍战不溃,曰果;始终如一,不馁不骄,曰诫;法令简约,行之有效,曰约。”

    “六败十过,又当何解?”周瑜继续问道。

    只是,萧言已经没有兴趣凑字数,不愿再和周瑜啰嗦枯燥兵书:“我正在巢湖练兵,公瑾若是有兴趣,也可自率一伍,实战演习。”

    闻听萧言提及练兵事,周瑜立即乖乖闭嘴。只是,周瑜不甘心被萧言一语噎住,忽又问道:“我留在巢湖,仲达肯使我帅御多少兵?”

    “山下五千兵,不论强弱,尽数委与公瑾。”萧言说道。

    周瑜表示不信:“当真?”

    “当真!”萧言说道。

    周瑜忽又说道:“闻听仲达五才五谨之说,不禁一时技痒,欣羡军伍。无须五千兵,仲达赠给我一千兵即可!”

    “一千兵?”萧言斜瞥周瑜一眼,神态极其平静:“再说吧!”

    周瑜表示不满:“仲达信不过我?”

    “不敢信。”萧言说道。

    周瑜疑惑:“不敢?”

    “刘晔袭杀郑宝往事,沥沥在目。”萧言说道。

    周瑜再度表示不满:“我非刘子扬,仲达亦非郑宝。”

    “然,形势相差无几也!”萧言说道。

    面对周瑜归顺之意,萧言断然婉拒。若是没有郑宝之事在前,萧言还可能试着信任周瑜,但是有郑宝悲剧在前,萧言怎会轻易相信周瑜?

    军阵为双方生死搏斗,皆是无下限狡诈,能骗人就是胜利,想想历史上周瑜、黄盖两人,怎么骗曹阿瞒的?萧言今日敢使周瑜率兵,巢湖明日就敢姓周,继而后天又姓孙,成为孙策军营。

    萧言才不是郑宝那个傻瓜,相信周瑜、刘晔之辈,肯屈节小小巢湖。萧言压根就没准备收服周瑜,似周瑜、刘晔这般人才,萧言此时收不起,更用不起,一不小心就弑主。

    周瑜故作委屈,苦笑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正如仲达不曾害我性命,我始终也无意害仲达性命。”

    “然我能禁足公瑾于巢湖,公瑾将来亦能禁足我于吴郡。”萧言心似顽石,丝毫不为周瑜虚情假意所动。

    想在巢湖搞颜色革命,告诉你周瑜:没门!

    此路不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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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汉介绍:
代汉者,当涂高。 刘氏已衰,天命当涂。 当涂当涂,王者当途。 成德成德,成德在望。 一声枪响,萧言梦醒三国乱世,化身即将被滚滚历史洪流碾碎的蝼蚁。 然,自古英雄多草莽,大丈夫何患乎出身? 汉家有刘季,明庭有重八。 今日有萧言,化虫为龙,代汉建朔。代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代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代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