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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梧桐疏影     隋末逐鹿记txt下载     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七章 腐蚀和堕落

    志文是河间人,出生寒门,家中有着数十亩薄田,一家,他的父亲乃是一个儒生,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儒,却也在河间著名的学堂念过几年书,所以,他从小就随着父亲念书习字,家中有着那几十亩薄田的支持,也还过得下去。

    然而,在他十五岁的时候,这一切改变了!

    以流民为主的变民军席卷河北,为了求生开始杀官造反,天下打乱,战事频繁,袁家自然也受到了波及,在一次官兵和变民军的交战中,袁志文的家乡变为了战场,那一战过后,他的家宅毁灭在了战火之中,他的亲人不知所踪,他则被变民军裹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接下来,就是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军旅生活,打仗,劫掠,流窜,这样的生活一过就是好几年,跟着的部队旗号换了不少,身边的同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基本上每隔两三个月就要换一批人,幸运的是,他却一直活了下来,变民军的旗号也换成了窦字大旗。

    对于文士和儒生,窦建德并未像其他的那些变民军一样恨之入骨,见到就杀,反倒比武夫还令他看重,有许多朝廷的降官在窦建德处都身居高位,袁志文由于粗通文墨,渐渐地,在窦建德军中崭露头角起来。

    这个时候,他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活下去,要想活得更好,只能千方百计地往上爬,只要位置更高。手中的权力更多,这样才能活得精彩,不至于像那些小卒子一样,上了一次战场就命归黄泉。

    当窦建德身死,高畅坐上窦建德地位置,灵宝神教在军中扩充起来之后,他成为了坚定不移的灵宝神教信徒,虽然。对于灵宝神教的教义他一无所知。对于所谓的转世神灵更是绝不相信!

    对于读书识字的人才。高畅比窦建德更加重视,再加上他又是表现得这么突出,不管任何时候都会表现出一番**裸而狂热的忠诚来,然后,他升官了。

    高畅击败罗艺,占据幽州(也就是郡)之后,急需一部分官员转入地方。推行新政,他成为了其中的一员,担任良乡县县丞,负责当地军务,一是管理预备役部队,在农闲的时候进行军事训练,还有就是管理当地地治安,这个官位虽然在县令之下。然而。良乡县令是原旧隋官员,罗艺占据幽州之后,他又是罗艺地人。高畅击败罗艺,为了稳定地方,并未大肆调动当地地地方官员,只要不是负隅顽抗之徒,大部分都留在了原来的位置上,只是,和袁志文这样的夏朝新贵相比,那些官员坐在位置上难免都有些忐忑不安,自然,不敢随意指挥袁志文行事,何况,依照夏朝的官制,县令只能管理政务,至于军务由县丞负责,县令只有监督和商议的权力。

    军权之类的东西,高畅自然不愿意交予他人之手,所以,在幽州各地担任县丞的人都是夏军中退伍地军官,他们率领一队退伍的夏军老兵再征召当地青壮进行军事训练,这就是民团的来历。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也不是所有退役的夏军军官对这个夏朝都是那么热爱的,他们更加热爱的是他们自身的权位,以及随着权位而来的各种各样地利益和好处。

    袁志文当上良乡县丞之后,很快就尝到了权位带来地乐趣,在良乡这一亩三分地,他就是土皇帝,没有人敢于违抗他的意志,以前,那些他作为升斗小民时不敢直视的世家子弟们,现在,在他面前都要小心地陪着不是,他脸上地表情就是他们脸上表情的晴雨表,他心情差,那些家伙就不好过,他心情好,那些家伙就会满脸带笑,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更加让他高兴的是,他在良乡的府邸,每一日都有客人进门,带着各种各样的礼物而来,然后空着手出去,当然,他投桃报李,顺手的话,偶尔还是会帮对方一个忙,又来才有往嘛!他非常清楚这个道理,若是自己不帮那些家伙的忙,他自己的利益也会得到损害啊,到时候,还会有人上门来送礼吗?

    麒麟寨那批家伙究竟是干什么的?他袁志文一无所知,也不想知道,反正他是收钱办事,至于委托人是谁?那重要吗?

    你可以说他愚蠢,但是,一个原本足衣饱食的读书人,像条狗一般在乱军讨生活,时常食不果腹,每一次战斗,都担心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每一个冬天,都担心会嗅不到第二年的春风,一旦安定下来,大权在握,享受锦衣美食,在众人的阿谀奉承声中度过每一天,他能受得了这样的诱惑吗?

    老子当年拼命大战,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更何况,对于

    灵宝神教,袁志文本身就没有什么好感,只是为了往装是灵宝神教的信徒,一个没有精神信仰的人,对于物质诱惑的抵抗能力,可想而知。

    前几日,封三向袁志文密报,说是怀疑麒麟寨幕后的支持者是良乡当地豪族郭家,袁志文安抚了他,转过身,他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都尉郭怒。

    郭怒姓郭,自然是郭家的子弟,当初,袁志文到良乡来,只带了五十个退役老兵,然后,以此为骨干,征集当地青壮组建民团,民团的限额是一千人,那五十个老兵自然会成为军官,不过,还有许多军官要由当地人担任,郭家子弟有一两百人投军,郭家的家主宴请过一次袁志文,然后,送了几大车礼物给袁志文,郭怒也就成为了军中都尉,当上了袁志文的副手,管理五百人。

    之所以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郭怒,袁志文的目的非常简单,这是一个讹诈的好机会啊!郭家家财雄厚,为了避免和麒麟寨的贼匪扯上关系,多多少少也会表示一些什么吧?

    果然,当天袁志文的府上又多了几个美貌的歌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箱黄灿灿的物事,以及数十匹绸缎,这让袁志文的心情大好,当天晚上起码多吃了几碗饭,忙于某种运动,几乎彻夜不睡。

    只是,现在他的心情却极其地糟糕,收礼自然快乐,可是要为这礼物擦屁股的时候,心情自然烦闷不堪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商队?居然敢管麒麟寨的闲事?今日在县衙,得到报案之后,袁志文的心猛地沉了下来,一方面对来报案的那伙人极其愤恨,另一方面也对郭家的人不满,妈的,随随便便派几个人把那个神官杀了就是,偏偏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却也偏偏被这些爱管闲事的人从中插了一脚,这样麻烦了!

    他一边命人稳住那伙人,一边把郭怒叫来商量对策,两人一商量,很快达成了共识,千万不能让这伙人离开良乡,一个也不能,否则事情传到蓟县,神官被杀,农庄被烧,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啊!要把这件事情捂住,只能狠下心来,将相关人士全部铲除才行。

    幸好,现在的驻军基本上已经是郭家的私兵了,那五十个夏军老兵也被他们收买了一大半,至于没有被收买的少数几个,却又和郭家和袁志文对着干的人已经在历次围剿麒麟寨的战役中阵亡了,剩下的几个也是不声不响对他们所作所为视而不见的家伙。

    袁志文让几个心腹带着军队将那伙报信的人软禁在驿馆中,使其无法外出,自己则匆匆调集军队,往槐树屯农庄赶来,只要把这伙爱管闲事的家伙杀了,毁尸灭迹之后,驿馆内的那两个美娇娘可就是自己的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美女。

    “大人!”

    瞧见封三和一个护卫模样的家伙出现在土坡,像是要和这边交涉的样子,站在袁志文旁边的郭怒轻轻唤了他一声,向他做了个往下劈的手势。

    袁志文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知道这家伙是怕夜长梦多,不过,他也想速战速决,妈的,冰天雪地在外面的滋味并不好受!

    “放箭!”

    郭怒冷哼了一声,举起手,用力下挥,早就有所准备的弓箭手松开了弓弦,“嗖!嗖!”随着阵阵破空声,箭矢向雨点般朝土坡落下去。

    那个亲卫队队长眼疾手快,抽出腰间的横刀,将射到自己身前的箭矢挡下,拉着封三退了下去。

    “里面的人都是麒麟寨的马贼,兄弟们,立功之日就在眼前,大家冲上去,格杀勿论,一个脑袋换取赏钱一贯,绝不食言!”

    郭怒抽出腰间的横刀,大声吼道。

    随着他的吼声,民团的士卒们在各自小队军官的率领下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土坡上爬去,虽然只是民团,平时的训练却也不差,郭家的人不仅喂饱了袁志文,底下的人也没有少喂,大家酒足饭饱,训练起来自然也卖力。

    “良乡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看来,监察司在郡的工作有待加强啊!”

    高畅冷冷地瞧了身边的某个亲卫,他乃是监察司的人,那人低着头,神情惶恐地沉默着,这时,底下人正在给高畅穿戴他的招牌盔甲,他的王旗也竖了起来。

    高畅让所有的亲卫站在他身后,薛仁贵端了个马扎来,他大马金刀地坐在马扎上,等候着良乡的民团驻军冲上来!

第九十八章 杀人如杀鸡,割头如割草

    了!

    脑袋中空空荡荡,除了这个念头外就无他想,当袁志文瞧见面色冷冽端坐在那面迎风招展的王旗下的高畅时,三魂去了六魄,全身一软,瘫倒在地。

    他是近距离见过高畅的,自然知晓面前这人并非他人所假冒,在过往的邸报中,他知道夏王高畅正在微服出巡,行踪不定,只不过,现在正是严冬,按照袁志文的思虑,高畅一行恐怕正在南方出巡,毕竟,此时的北国边塞正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候鸟尚且飞往南方过冬,何妨人乎!

    正因为万万没有料到高畅一行会出现在幽燕之地,他行事才如此大胆,只是,夜路走多了总会撞鬼,这一下,他是撞到铁板上了。

    坐在冰冷的雪地上后,他的脑子清醒了一些,开始寻找破解僵局的办法来。

    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一条路自然是束手就擒,希望能保住家人的性命,自己那条命自然是不要想保住了,自己往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罪无可恕。

    第二条路很简单,那就是拼死一搏,自己这边有数百士卒,高畅一行只有数十个护卫,在他手下,没有一个人认识高畅,自己大可以说眼前这人假冒夏王,按罪当诛,以十抵一,也不是全无胜算。

    然而,袁志文明知道第一条路是死路,却也不敢走第二条路,那条路一走,若是失败,自己的亲眷家族定然是不保,就算侥幸成功。杀了高畅,引得河北大乱,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多半也逃不过那些狂热信徒地追杀吧?

    虽然,对于灵宝神教宣传的教义袁志文压根儿就不相信,也不认为高畅是神灵转世,可是,跟随高畅打了一两年的仗,基本上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士卒也少有损伤。这又岂能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就算不像那些信徒那样无比崇拜高畅,袁志文打心眼也是畏惧高畅的,与其为敌,他根本就没有这样想过。

    郭怒正在指挥部队向土坡上的高畅等人合围过去,他也看到了那面王旗,不过。他不认识高畅,不知道是夏王亲临,只是以为这是一群传信的王府侍卫而已!就算是王府侍卫又如何,事到如今,也只有将其杀个精光,然后毁尸灭迹。

    “他们是马贼假冒的,兄弟无须紧张,给我上。一个脑袋一贯钱。绝不食言!”

    就在他疯狂叫嚣地时候,与他一起向前冲锋地袁志文却摔倒在了雪地上,最初。他以为袁志文是踢到了什么障碍方才摔倒,往前跑了几步,发现袁志文没有跟上,而是面色苍白地坐在雪地上,眼中满是惊惧,嘴里嘟哝着,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大人,怎么了?”

    郭怒跑了回来,来到袁志文身边,神情关切地问道。

    “夏王!”

    袁志文双目无神,颤颤地举起手,指着数百步外端坐在土坡上地银盔白甲的高畅,嘴里喃喃地吐出几个字眼。

    “他是夏王高畅,我们完了!”

    声音虽然小,却如晴天霹雳,郭怒的身子微微晃了晃,一时间有些失神。

    “快叫他们住手,我们不是夏王的对手,夏王他老人家是灵宝神君转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袁志文继续喃喃说道,这一刻,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高畅的突然出现让他恐惧万分,这恐惧使得他彻底崩溃了。

    郭怒的眼神凝了一凝,随后,眼珠子开始转动起来。

    他一个箭步,窜到袁志文身侧,猛地一掌,掌缘劈在袁志文的后颈上,袁志文地头一歪,晕了过去,随后,他抽出横刀,闪电般疾出两刀,将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袁志文的两个亲卫砍翻在地,这一切,进行得时分迅疾,就连他身边的心腹也始料不及,士兵们也大多把注意力放在了土坡的高畅等人身上,注意到这一幕的一个人都没有。

    郭怒让心腹将袁志文扶住,他率领其他的人往土坡上急冲而去。

    就算土坡上那人真是夏王高畅,那又如何,已经无法走回头了,为了家族的延续,就算是真正地神灵挡在面前,他也会高举手中地战刀,难得夏王高畅落单来到这里,要是杀了他,河北将再次大乱,到时候,郭家和霍堡,雍奴等地的豪强世家再联合起来,雄踞幽燕也并非难事啊!要知道,罗艺在幽州当权的时候,对他们这些豪强世家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地,也只有在面对强势的夏王高畅时,他们才不得不一步一步往后退。

    这只军队,有一部分是他郭家的嫡系,都是郭家子弟,剩下的那些士卒都是懵懂无知之徒,只要自己率领心腹子弟先动手,一口指定眼前的这群人是马贼假冒的,不容高畅表露自己的身份,其他那些士卒自然会跟随自己这个顶头上司一起动手,到时候,只要杀了高畅,就算那些家伙知道了真相,也无法回头了!

    原本,郭

    后方和袁志文一起坐镇指挥,现在,却不得不率领心前面的士卒,冲到了最前面。

    “兄弟们,跟我来,杀了这群竟敢假冒夏王护卫的马贼,一个不留!”

    瞧着一马当先,气势汹汹朝自己冲来的郭怒,高畅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身边的薛仁贵默默地将一把长槊递给了他,身边的护卫早就披上了重甲,他们整齐划一地抽出腰间的横刀。

    “夏王王驾在此,谁敢造次!”

    薛仁贵尖利的声音响起,不过很快淹没在对方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中。

    “夏王王驾在此,谁敢造次!”

    身后的亲卫们齐声高喝。这声音犹如山崩海啸般朝前涌去,响彻白茫茫地荒原。

    “夏王?”

    良乡驻军们往前冲锋的脚步为之一缓,这时,他们的注意力才放在了对面的那面王旗上,有几个在正规军中服过兵役的老兵心里很自然地咯噔了一声,那面王旗给了他们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那个站立在王旗之下身着亮银盔甲的高畅更是让他们的心脏打起了鼓来。

    莫非,那真是夏王?

    在他们眼中。眼前地那群人地确不怎么像是由马贼装扮地。清一色的重甲装备。弓弩齐备,全部都是军中制式装备,而且,在夏军中,军官的衣甲是有身份标识的,分为日,月。星三级,最低一级的小队长衣甲的胸前佩戴着一颗黄铜铸造的金星,在他之上地队正为两颗金星,五颗金星之后就变成了一颗白银铸造的弯月,那是校尉级别,当上了将军,就换成了黄金铸造的圆日,在对面的那群重甲武士中。胸前披戴银月的有不少人。剩下的也大多披戴着四,五颗金星,也只有夏王亲卫才有这么隆重的阵容。更何况,在王旗下站立的那个人形巨兽,他地胸前披戴着一颗圆日,这是将军才有地标识啊,看他的样子,像极了军中第一勇士雄阔海雄大人啊!

    有了疑惑,老兵们的动作也就慢了下来,这些老兵也大多是驻军中地中低级军官,他们的动作慢了下来,自然手下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于是,只剩下郭怒和他郭家的亲信子弟还在拼命往前冲。

    对这些老兵来说,平时吃吃喝喝,违反禁令收取一些好处很正常,毕竟,当兵打仗就是为了这个,也正因为觉悟不高,才被下放到地方来带预备役军人,但是,要他们和他们心目中的战神高畅为敌,根本就不可能,只要有一丝的犹疑,他们也不会出手,这个时候,他们的目光都在寻找袁志文,因为袁志文曾经见过夏王大人,可是,在人群之中,他们并没有见到袁志文的身影。

    “兄弟们,跟我上,他们是假的!”

    无暇往后看有没有人跟上来,郭怒率领百多名子弟兵冲到了高畅身前,杀了他,只有杀了这个人,才能避免身死族灭!

    至于对方是什么神灵转世,天下无人可敌,全***是屁话!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所有的这些,都是那些邪教信徒为他们这个邪教头子吹出来的!

    郭怒抱着这样的想法,高举着横刀朝高畅直直地冲了过去,他的两个心腹亲卫一左一右护卫在他两侧,三个人就像利箭的箭尖一样直奔高畅而去,在他们身后,百来个面色狰狞的壮汉高声吼叫着,蜂拥而来。

    “你们不要动,雄阔海随我来,看我们谁杀得多!”

    “哈哈!”

    雄阔海兴奋地仰天大笑,抽出腰间门板一般的两把板斧,夹杂着一股寒风,跟在手持长槊的高畅身后冲入了人群之中,顿时,一片刀光剑影,血肉纷飞。

    “痛快!”

    高畅仰天长啸,随着附身在这具身体上的时间越长,他的武艺就越精熟,有许多前世学来的,只要符合这个空间物理定律的东西他都能用得上了,这也是他当初能够斩杀宇文成都的原因,现在的他,比起那个时候的他武艺还要高强,只是,身为主君,很少能找到亲自出手的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动手的机会,真是不亦快哉!

    无数的刀光在他身边闪耀,却对他丝毫无损,每进一步,或退一步,必有一人应声而倒,那柄长槊在他手中就如手臂的延伸一般,运用起来,圆转如意,在他手中根本没有一合之敌;相比较而言,另一侧的雄阔海杀戮的动作就野蛮了许多,在他手下死去的家伙,不是被他劈为两半,就是砍为两截,总之,保不了全尸。

    那些没有加入战团的驻军们不顾身下是冰冷的雪地,纷纷跪倒在地,股股战栗,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们再无怀疑,是的,面前这个杀人如杀鸡,在刀光中纵横无敌的正是他们的神君大人,夏王高畅。

第九十九章 整风运动

    花纷纷扬扬,从天而降,屋檐上满是白色,往远处望一片白茫茫,整个蓟县笼罩在漫天大雪之中,凄清迷离,这样的天气,人人都躲在屋内,大街小巷上几无人行走,即使有那么一两个行人,也大多行色匆匆,身上披着厚厚的蓑衣,头戴斗笠,斗笠的笠帽上已是一片银白。

    临朔宫乃是隋帝杨广在郡的行宫,修建在蓟县城外,罗艺占据幽州后,明面上由于仍然打着杨隋的旗号,也就任其闲置,并未染指,高畅击败罗艺,占据幽州,临朔宫也就成为了夏王高畅的行宫,只不过,宫内的宫女和内侍高畅并未保留,除了少部分已经不知道家人下落的宫人之外,大部分都已经分发财物,遣送回乡,另外,高畅也不允许地方政府花费大量钱财来整理和装修宫殿,故而,偌大一个临朔宫显得冷冷清清,大部分宫殿的外貌变得有些破烂不堪了,幸好,冬季的大雪掩盖了这一切。

    高畅来到蓟县后,就落脚在临朔宫,不过,因其行踪隐秘,直到进入良乡后才正式将仪仗摆出来,当他赶到临朔宫时,作为郡军政长官的管小楼还没有来得及命令人将临朔宫休整干净,高畅瞧见的临朔宫就是平时的样子,冷冷清清,破破烂烂,宫内只有数十名无家可归的宫女和内侍,这些宫女和内侍平时虽有供奉,却也需做一些缝补的工作,比如为军人缝制军服之类地杂事。在夏国,灵宝神教的教义中奉行着这么一句话,不劳作,不得食,劳动是光荣的,劳动是伟大的,劳动是神君赐予人类最伟大的能力!

    管小楼,金球得。薛万钧以及郡守顾旦等人担心高畅会为了住所简陋而生气。的确。高畅非常生气,却不是为了什么住所简陋,他生气的原因是因为良乡发生的那件事情。

    高畅在良乡表明身份之后,,他还要在一个合适的时间秘密和阿史那什钵苾会面,签订互助互利的秘密条约。

    另外,郡的豪强世家的势力也未免太大了一些,北地汉子本就桀骜不驯,大多为不服王化之辈,他到要看看,他坐镇在此,那些家伙还能做些什么,毁家灭族的良乡郭家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若是那些家伙冥顽不灵,他高畅的战刀不管砍多少颗脑袋也不会生锈的。

    当然,管小楼,顾旦,金球得,薛万钧等人在郡的所作所为也不是一无是处。

    至少,他们为高畅在郡练出了一只强兵,特别是那一万铁骑,那可是可以席卷天下的力量啊!

    在大雪下来之前,高畅曾经检阅过驻扎在蓟县城外的部队,那是一只万人队,其中有三千骑兵,七千步兵,乃是郡界内最强大的一只军队。

    所谓检阅,自然不是站在高台上,看看底下的部队走走正队什么就算了事的。

    首先,高畅和一干亲卫在不告知底下军官的情况下,下到了军营之中,在军营中待了两天,暗中打探士兵们的士气,训练情况,伙食情况,以及军队纪律,思想觉悟等各种各样的综合素质,了解了第一手的情况,基本上,高畅只要检阅某个部队,首先都会这样做,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被底下人所蒙蔽,才能深刻地了解这只部队的魂,所谓军魂也就是在这些五人小队,五十人中队之中。

    随后,高畅命令这只军队进行了实战演习。

    一直以来,郡这边的正规军都在进行实战训练,一般情况下,凡是已经基本掌握了阵型转换的夏军部队都要进行实战训练,所谓实战训练,有步兵对步兵,也有骑兵对骑兵,有原野上的野战,也有模拟的攻城战,也有营寨的攻防战,凡是能够想到的作战方式,都必须去做,正因为有实战的训练,在真正的战场上,那些并没有见过血的新兵蛋子也不会在巨大的恐惧中崩溃。

    郡的夏军进行的实战训练基本上是以步兵对骑兵,一方面是训练步兵方阵,以免他们在面对草原上的胡人精骑时心惊胆颤,一溃千里;另一方面自然是训练骑兵,使其能够完成一些基本的骑兵战术,能够更好地履行高畅的作战思想,这样的实战训练,不仅训练了人,同时也训练了战马,也只有经过实战训练达到了人马合一的骑兵,才能在作战中派上用场,不然,也就是一群会骑马的步兵而已!

    实战演习的情况让高畅也还满意,这使得管小楼和薛万钧并未承受多少高畅的怒火,不过,金球得和顾旦却被高畅骂得狗血淋头。

    所谓骂得狗血淋头有些夸张,其实,高畅只是冷冷地说了几句,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仅此而已!

    然而,只是这样对金球得和顾旦来说就不得了,从临朔宫出来之后,在他们才操作之下,整风运动在郡的官场上如火如荼地展开了,继而,传遍了整个夏国。

    正月过后,高畅在薛万钧的陪同下,率领一只精骑北上,他的目的地是长城之外。

第一百章 北上南下

    月过后,有一段时间,雪花不再从天而降了,难得一出现在了郡的天空上,虽然,天气并不会因此而暖和一点,仍然是那么的阴冷,只不过,在人们的感觉之中,有太阳的日子和下雪的日子比起来难免要好一些。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阳光高照的日子,高畅一行来到了安乐郡郡城燕乐,这座城池在几个月前曾经被胡人大军攻陷过,饱受胡人的荼毒,等夏军收复这座城池时,城池已然破烂不堪,城中的居民要不被胡人杀死,就被胡人掳去,成为了胡人的奴隶,侥幸活下来等到光复的百姓寥寥无几,幸亏,管小楼和薛万钧在安乐郡和突厥王子阿史那什钵毕暗中达成了协议,在对方的帮助下,夏军在密云一线击败了胡人联军,俘获了不少胡人,后来,双方罢战签订协议时,夏军用这些胡人俘虏换回了许多被胡人俘获而去的汉人奴隶,这些汉人奴隶回到长城以内后,被管小楼等人安置在了燕乐,如此,这座边关重镇才没有因此而破败下来。

    人类的生存能力和恢复能力是非常强大的,毁灭与重建,本就是人类历史永恒的主题,当高畅进入燕乐时,这座城池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和战前并无区别,只是,偶尔才能通过一些断垣残壁发现战争存在的痕迹。

    现在的燕乐,虽然尽力在摆脱战争的伤害,不过。战争的影响还是无所不在地,整个燕乐城,军人和居民相比,军人的数量还是多了一些,在这里,足足有一万夏军,兵力一点也不比蓟县那座军营少,不过。这一万夏军要负责漫长的边境线。未免也有些捉襟见肘。只不过,在安乐郡,由于时常处在胡人铁蹄的威胁下,边民异常凶悍,作为男子,一般说来,年仅弱冠就会拿起刀枪。有的甚至十一二岁就开始骑马打仗了,因此,安乐郡有庞大的民兵集团,在夏国的预备役制度之下,可以说是全民皆兵,现在,胡人要再想像原来那样悄无声息地潜入关内,烧杀劫掠。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高畅在军营中待了几天。检阅了一些燕乐地防务,然后,他率领一千轻骑离开了燕乐。往北边地长城关卡而去,对外面地宣传是说前去检查边关防备,不过,出了关之后,这一千人就和关内失去了联系,直到两天之后,他们才返回了关内,对于行踪,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高畅回到了蓟县临朔宫,在临朔宫内,苏雪宜和阿岚已经苦等了许久,见他在承诺的时间内返回,两人皆松了一口长气。

    元宵佳节过后,高畅不顾北方现在仍然是冰天雪地,道路难行,仍然执行南返,只是,这时候,他不再微服而行,而是大张旗鼓地摆出了仪仗,一千轻骑与之同行。

    春暖花开之后,薛万钧将率领训练精良的三万幽燕精兵南下,其中,有五千铁骑,而管小楼将继续坐镇北方,继续训练士卒,扩军备战。

    在长城外三十里地的奔狼原,高畅和自称突厥可汗的阿史那什钵毕见了一面,双方签订了睦邻友好,互助互利的条约,所谓互助互利,也就是互通有无,高畅继续向阿史那什钵毕输出粮食,盐茶等生活用品,帮助草原部落度过寒冷的冬季,同时,仍然向阿史那什钵毕输出武器甲胄等物资,帮助阿史那什钵毕地黑狼军抵御西面势力强大的突厥可汗阿史那矣利弗的金狼军,作为回报,阿史那什钵毕会约束草原部落使其不得南下袭扰中原,同时,会提供大量良马给高畅,容许夏国的商社在缴纳一定赋税的基础上和草原部落通商。

    整个条约,在阿史那什钵毕和他的智囊乌先生看来,草原部落从夏国得到的好处无疑要比夏国从他那里得到的好处要多,其中只有一条阿史那什钵毕觉得对本方不利,那就是向夏国提供大量良马这一条,可是若不向夏国提供良马,他也得不到夏国地武器支持。

    在上次地突厥内战中,他的黑狼军正是因为有了夏国提供的武器和甲胄,这才在人数悬殊地情况下和阿史那矣利弗的金狼军打了平手,最终,在大雪降临之后,对战事一筹莫展的阿史那矣利弗这才不得不退兵了,这无疑给他那个骄傲自大的叔叔脸上打了一耳光,那

    后,东部原本那些对他不满,和他并非一条心的那些改变了对他的看法,他们现在对他已经服服帖帖,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这一切,都是因为和南方那个人合作才办到的啊!

    虽然,因为和南方通商,自己的势力得到了扩张,然而,南方那些脆弱的汉人也从他这里得到了不少的好处,不提草原上一批批送往南方的骏马,就拿那些在寒冬中死去的牲畜来说,大雪降临,这些牲畜基本上就是一批接一批地死去,就算部落的牧民天天吃烤肉,还是有许多死去的牲畜会腐烂变质,最后不得不扔掉,那些南方的汉人不晓得施了什么魔法,他们将这些死去的牲畜收购之后,居然能够使得那些死去的牲畜不至于腐烂变质,甚至,变成了比鲜肉更加味美的腊肉,到手再卖给草原人,价钱则翻了一倍。

    这些狡猾的汉狗啊!

    若不是自己还需要南方汉人的支持,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些狡猾的汉狗,等他势力强大之后,统一了大草原,成为了突厥人都认可的可汗,一定南下牧马,草原人做生意自然不是那些狡猾的汉狗的对手,但是,拿起刀打仗,汉人,懦弱的汉人,不是草原好汉的对手!

    高畅自然不知道阿史那什钵毕的雄心壮志,不过,他也绝不会相信只凭一纸盟约,草原上的胡人就会和汉人和睦相处,如同兄弟一般互助互利,狼没有驯化为狗之前,是不会俯首听话的。

    只不过,现在的他和阿史那什钵毕都需要边境的安宁,阿史那什钵毕需要对付西面的他的叔叔阿史那矣利弗,而自己,需要趁突厥内乱,边关不会出现大量胡骑南侵的时机一统中原,因此,暂时来说,这个盟约双方都会遵守的,只是,不能完全指望它而已,在北方,还是要防备的,毕竟,这个世界,充满了意外,没有人能完全控制一切,谁又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一统中原,就算自己兵强马壮,占据河北一地,也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达到目的,东都的王世充是个硬骨头,不太好对付,关中的李唐更是个强大无比的敌人,综合实力更是在夏国之上,只是,现在被定杨军刘武周拖住了手脚,一时无法东进而已!

    高畅的战略非常简单,他准备趁李唐和定杨军在河东纠缠,一时分不出胜负,无法腾出手东进的情况下,快速攻下东都,铲除王世充。

    他之所以冒着严寒南下,就是为了在开春的时候动手。

    选择在春耕的时候出兵,为的就是能够达到出其不意的目的,现在的诸侯势力,除了本部禁军亲卫外,采用的都是府兵制,也就是平时为民,战时为兵,王世充的郑军也是如此,并不例外,一般在春耕的时候,诸侯和诸侯之间都不会大规模开战,他们的士兵都在田地里耕种,若是误了农时,那么钱粮的供应就会短缺,不要说支持军队打仗,就连百姓也会陷入饥荒。

    可是,高畅的夏军不是这样,夏军是完全职业化的军队,有军饷,军人的田地官府会组织流民耕种,他们不用担心田地的收成,只需要一心打仗即可,这是夏军的优势,当然,他们的劣势也很明显,那就是要养这样的一只军队需要花费大量的钱粮,因此,夏军不可能像唐军,定杨军,郑军等部队那样动不动就是十来万,甚至几十万,河北一地,也只能养这样的军队十万人而已!

    劣势就不说了,高畅选择在开春动手,就是为了发挥本方的优势。

    在春耕的时候出兵,王世充恐怕预料不到,快捷,迅猛,有力,凶狠,只要部队的集结和运动能达到上述几个条件,匆忙之间尚未集结完毕的郑军恐怕就会在夏军的闪电战面前败下阵来,就算一时间无法攻下东都洛阳,春耕被破坏的郑国也就再也翻不了身了,田地没有收成,百姓自然就会逃奔他乡,失去了人口,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大的战略计划已经制定,具体的战术行动却还未成型,这也是高畅匆匆南下的原因,只是,计划虽然完美,能不能达到预期的战略目的,却未可知啊!

第一百零一章 关于粮道

    杀!”

    白光一闪,血花飞溅,一颗斗大的人头离开了颈项,高高地飞扬在天空,随后掉落在雪地上,头颅的主人背靠着大车的车辕,无力地瘫软在地,手中仍然紧紧地握着那把横刀。

    战马疾驰而过,马上的骑士猛地一扭腰,硬生生地将向左边倾斜的身子拉回来,随着在雪地上疾奔的战马的颠簸,身子如同风中柳叶般向右一摆,横刀猛地斜斜下劈,砍在一个正嚎叫着朝他奔来的敌卒脸上,那人手持的长槊还没有来得及向他刺出,就从双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脸上被砍的那个敌卒像喝醉酒一般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扑倒在地,身子微微抽搐着,隔了许久,方才停止了颤抖。

    这时候,将他斩杀的那个骑士早已奔出了一段距离,寻找他的下一个目标去了!

    这场发生在河东临汾附近的小规模战斗是一场突袭,同时也是一场屠杀,定杨军的一个千人运粮队遭到了唐军五百轻骑的突袭,刚刚一交锋,以强征来的民夫为主的运粮队顿时作鸟兽散,剩下的三百定杨军虽然拼死搏杀,不过,没有组织起阵型,又没有将大车推到一起来组成防护圈的步兵遇见数目多于自己的骑兵的冲击,唯一的结局已然注定。

    这场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大概两刻钟不到,结束战斗后,那些骑士非常默契地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下马来检查战场。将那些受伤未死的定杨军找出来,在他们脖子上再加一刀,免除了对方地痛苦,他们干这些事情已经干顺手了,动作显得非常老练,抓住对方的发髻,扭转脑袋,露出没有防护的脖颈。将横刀的刀刃在上面轻轻一拉。鲜血飞溅。一切也就搞定了。

    另一部分人则忙着搜寻大车上的物资,解开拉车的战马,将那些战马用绳索串在一起,接下来,把车上的粮草尽可能多地驮在战马的背上,直到战马再也驮不动之后,再点燃火把。一把火将大车上剩余地物资烧掉,然后,再赶着那些驮着物资地战马远去。

    一小股骑士留在了后面,他们负责清除本方地痕迹,虽然,要在冰天雪地里掩埋痕迹这基本上无法做到,不过,他们可以制造尽可能多的痕迹出来。迷惑对方的斥候。使其找不到自己这些人离开的正确方向。

    所有的人都离开之后,雪地上只剩下了熊熊燃烧的大火,以及大火旁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首。有地尸首被火苗点燃,燃烧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烧焦了的烤肉味道,待火势减弱,烧无可烧之后,一群乌鸦从远处飞来,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天空,然后降落下来,从高处望下来,山坡上的尸山血海遍布着许多的小黑点。

    两个时辰后,一只千人以上的定杨军赶了过来,这只军队基本上以骑兵为主,不过,也有好几百人是步卒,在这样一个天寒地冻的时节,被冰雪弄得泥泞无比的道路使骑兵和步兵的行军速度变得相差无几了。

    鸦群被马蹄声惊起,扑腾扑腾地展开翅膀,飞在了半空中,然后,留恋不舍地在半空中盘旋,然而,眼看底下这群人暂时没有离开地意思,乌鸦们振动翅膀,往远处地山林飞了过去。

    风从西北方向而来,山坡上的枯树枝干在北风的吹拂下微微颤抖,发出了呜呜地声响,犹如鬼哭一般,仿佛那些阵亡的英灵仍然留恋这人世间,不舍离去。

    “刷!”

    白光一闪,一棵枯树的枝干被寻相挥刀砍断,断了的那截枯枝轻柔地飘落在雪地上,寻相一脚踏上了上去,将它踩得粉碎,即便如此,他胸中的怒火仍然难以得到发泄。

    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运粮队被袭了,而现在,这个月尚未过去一半!

    定杨军在柏壁一直和唐军在对峙,面对定杨军的挑战,唐军主帅李世民选择了深沟高垒,坚守不出的战略,使得宋金刚对当前的局势一筹莫展,他知道,李世民这是想要和本方比拼消耗,对方身后有着关中钱粮的支持,黄河此时又在结冰,后勤供应并不困难,更何况,河东的百姓都念着李世民的好,当地豪族世家纷纷向李世民提供钱粮,比拼消耗,定杨军没有丝毫的优势。

    定杨军是客军,前来唐军的地盘作战,马邑,雁门等地又是边关的苦寒之地,单凭那两个郡的钱粮,要想支持这数十万大军作战,无疑是天方夜谭,因

    杨军的战略非常简单,那就是以战养战,打了什么地那个地方的钱粮,用来支持大军作战。

    这样做到话,军纪什么的自然难以保证了,在下乡征粮的时候,也就难免会动粗,用上暴力手段,你不用刀枪,别人难道会心甘情愿把救命的粮食送给你吗?这是很浅显的道理,因此,定杨军在河东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天怒人怨,基本上,河东人都对定杨军恨之入骨,把他们当作强盗匪徒。

    以前,这以战养战的策略倒还奏效,那个时候,唐军的行军总管裴一心想要和定杨军作战,因此,并没有针对定杨军的弱点下手,后来,度索原大败之后,裴心惊胆颤,一改往日的策略,只是坚守营垒,拒不出战,这个时候,他瞧见了定杨军后勤供应的弱点,于是,大肆劫掠四方,命令百姓全部进入城中,不得待在家园,实行了坚壁清野的战略,发誓一颗粮食也不许留给定杨军,他这样做,虽然达到了一定的目的,其行为却使得河东人怨声载道,唐军一时间和定杨军一般同样不得人心。

    但是,李世民替换裴之后,他仍然实行坚壁清野的战略,采用的却是宣传和劝说的方法,使得那些百姓自动放弃家园,烧毁庄稼,随着唐军后撤,当然,也有一些冥顽不灵,不舍得离开家园的宗族,这时候,定杨军就会出现了,烧杀劫掠,无所不为,然而,老天才知道,这个时候的定杨军还远在百里之外,那伙打着定杨军旗号的家伙究竟是些什么人,也就只有天晓得了!

    找不到决战的机会,唐军的坚壁清野战略恰好对准了定杨军的弱点,战事进行到这个地步,优势一点一点向唐军倾斜了,局面渐渐对定杨军不利,幸好这个时候,刘武周率领大军攻下了晋阳,李元吉不战而逃,晋阳是李唐的起家之地,有着大量的粮食储存,这一下,定杨军终于缓过气来,不至于因为缺粮而退兵了。

    但是,从晋阳把粮食运送到河东,需要经过一段长长的距离,后勤供应对定杨军来说也是一个难题,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冰天雪地的时节,道路泥泞南行。

    不过,就算有问题,问题也不大,只要辛苦一点还是能够解决的!

    真正让刘武周,宋金刚,寻相等人困惑的还是,在这条后勤供应路线上出现了几只唐军,他们行踪诡秘,让人难寻踪迹,这些小股的唐军部队,多则上千,少则几百,他们从不和定杨军正面交锋,也不会公然去攻打定杨军占据的城池,他们只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袭扰粮道,攻击定杨军的运粮队。

    李唐和河东的根基实在是太深了,定杨军这批外地人根本掌握不到对方的踪迹,不管设下多少陷阱,对方都不会上钩,一旦没有设下陷阱,对方就准时出现了,像今天这样成功袭击运粮队的情况是屡见不鲜,渐渐地,前方宋金刚大营的粮草供应开始有些吃紧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宋金刚,寻相百思不得其解,为了防止唐军袭扰本方的粮道,对于驻军柏壁的唐军大营,定杨军派出了大量的斥候侦骑,在这样天寒地冻的日子,仍然让一只千人以上的骑兵在两军战线上游弋,从不中断,在这样的情况下,唐军根本不可能派出军队到自己的后方去袭扰啊!

    难道是在前几次大战中被击败的溃兵,现在被某个唐军的大将组织了起来?

    寻相只能这样想,要想击败柏壁的唐军,就必须在对峙中占得上风,也就是说要解决粮草供应的问题,而要保证粮道的安全,就必须解决掉威胁粮道的这几只唐军,要想解决掉这些唐军,就必须找出他们的组织者,这样才能对症下药啊!

    可惜,忙活了一两个月,对这只唐军的统领他们仍然一无所知。

    他们自然想不到在背后组织这只唐军袭扰定杨军粮道的只是一个女流之辈,她就是拱手将苇泽关让给夏军,让夏军和定杨军火拼的李秀宁。

    宋金刚和寻相虽然无法解决粮道被袭扰的问题,不过,他们也想出了一个解决之道,那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们将目标放在蒲板,河东的郡城,那里,还有一股反抗李唐的势力存在!

第一百零二章 年末年初的一些事情

    年十月,夏县豪强吕崇茂见定杨军势大,唐军屡战屡地丢失大部,遂心生异志,于夏县散尽家财,招收流民,聚众起义,自称魏王,响应定杨军刘武周。

    当时,河东唐军主帅仍是裴寂,他派遣军队攻击吕崇茂,却被吕崇茂击败,李渊随即任命永安王李孝基为统帅,工部尚书孤独怀恩,陕州总管(总部设在河南三门峡市)于筠,内史侍郎唐俭为副将,率军讨伐,而当时,孤独怀恩等人仍然在围攻据守蒲坂(原旧隋河东郡郡城)的王行本部,一时无法抽出兵力前去攻击。

    一直到今年年初,李世民率军和定杨军宋金刚在柏壁对峙之时,李孝基和孤独怀恩等人才集结好军队,制造好攻城器械,准备向吕崇茂部发起攻击。

    最初,陕州总管于筠建议李孝基应该立即向吕崇茂部发起进攻,采取突袭之策,乘着冰雪漫天之时向对方发起突然袭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吕崇茂,不过区区一蟊贼,只是仗着熟悉夏县的山川地理,又是当地宗族的领头人,方才负隅顽抗而已,这些都是对方的优势,本方只要兵贵神速,让吕崇茂无法将这些优势利用起来,无须纠集大军,只需一部精锐就能将其击败。

    然而,由于裴寂上次派兵征伐,无功而返,孤独怀恩认为不应该如此大意,应该稳重行事,先集结好军队,制造好攻城器械。训练几日之后,再以堂堂正正之师进攻吕崇茂,只要本方做好了准备,以泰山压顶之势出现在夏县,敌军也就无可奈何了!

    最后,李孝基采取了孤独怀恩的建议,结果一直到今年年初才向夏县进发,给了吕崇茂以喘息之机。

    吕崇茂知道。单凭自己地力量是无法抵御这次唐军的攻击的。于是。他向定杨军宋金刚部派出使者求援,这时候,宋金刚正为后方的李秀宁部袭扰粮道的举动感到发愁,本着自己不舒服,也要让对方不舒服的念头,他派大将寻相率领精锐骑兵星夜疾行,直奔夏县。

    李孝基这时正率领大军围攻夏县。定杨军的精锐骑兵突然出现在了唐军身后,唐军腹背受敌,措不及防,大败,两万精兵顿作鸟兽散,李孝基,孤独怀恩,于筠。唐俭以及前军作战将领刘世让皆被定杨军俘获。唐军将领被俘获后,寻相派出小队精骑星夜将永安王李孝基送往太原刘武周处,自己则率领精锐骑兵押送独孤怀恩等俘虏耀武扬威地北上。

    就在寻相返回北州的途中。事先掌握了他地行军路线地李世民派遣大将(时任李唐兵部尚书)殷开山,行军总管秦琼秦叔宝率领精锐唐军埋伏在美良川(夏县北面),于半路突然杀出,阻击定杨军寻相部,寻相被唐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全军溃败,他丢下了俘虏和部众,只率领小股精骑杀出唐军重围。

    此战过后,宋金刚心有不甘,半个月后,他再派寻相率领精锐骑兵南下,试图增援仍然固守蒲坂地旧隋王行本部,然后,借助蒲坂为基地,向关中进兵,绕过严守在黄河北岸柏壁的李世民的大军。

    定杨军是客军,因此在据守河东这段时间,为了更好地治政,起用了不少河东当地的士子,也强征了不少河东人入伍,为其打仗,在这些人中间,有许多人都心向关中的李唐政权,其中,还有不少天策府的细作,而对于如何派遣细作,以及防范细作这样的事情,不管是刘武周还是宋金刚以及他们手下地人都不擅长,像河北高畅那样专门设立一个部门来针对其他势力收集情报更是没有,因此,可以说和李世民这一仗,宋金刚相当于是蒙上了自己的一只眼睛。

    军队的调动总的来说,不管你如何隐秘,总是有迹可寻的,第一次,宋金刚调动寻相去增援夏县的吕崇茂,由于他的行动够快,当李世民得到消息之后已经无法及时通知李孝基等人了,只好在定杨军的归途中设伏,将其重创,而这一次定杨军地隐秘南下,由于吸收了第一次地经验,天策府的情报系统在传送情报的及时性上面有了很大地提高,可以说,寻相率领大军出发不过半天的时间,唐军大营中的李世民就得到了这只军队所经的路线,目的地何在等具体的目标了!

    李世民亲率三千精锐步骑兵,夜间从小路向安邑(即虞州,山西省运城市东北安邑镇)进发,向仍然保持着行军队形的定杨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击,拦腰将其截断,寻相

    到在此遭到了唐军的袭击,无力组织反击,只好丢下少量精骑逃出了重围,手下人几乎全被唐军俘虏。

    这两次胜利之后,唐军主将信心百倍,一扫最初连战连败的晦气,于是,纷纷向李世民请命,要求以这两次大胜为契机,鼓舞士气,与定杨军决战。

    然而,李世民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宋金刚孤军深入,定杨军的精兵猛将都集中在此,太原的刘武周,依靠的是宋金刚的遮蔽保护,宋金刚的军中没有粮草积蓄,全仗着抢夺粮草维持,现在,在这样的季节,他抢无可抢,粮食转运也极其困难,因此,他盼望的是速战速决,我们自然是不能如他之意,在目前的情况下,更应该紧闭营垒,养精蓄锐,不理会他的任何挑战,这对缺乏粮食的定杨军来说,将是士气上的一个重大打击,当然,我们也不是一点行动都没有,这个时候,应该分兵去攻打汾州(山西省吉县),昌州等地,直插对方心脏,等他粮食吃光,不得不退兵之际,再发动攻击,所以,我们应当等待机会,而不是寻求速战速决!”

    李世民的一番话打消了唐军众将寻求决战的心思,于是,战事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唐军驻扎在柏壁,定杨军驻扎在北州,两军对峙,比拼消耗。

    这段时间,也有一个不好的消息传到了长安,那就是永安王李孝基在太原计划逃走,事情败露,被刘武周所杀。

    和李孝基相比,当初在夏县被寻相俘虏的一干人中,似乎只有孤独怀恩的运气好一些,在美良川一战中,他被李世民解救出来,然后,李渊让他继续率领军队,围攻蒲坂。

    就在李世民在安邑大破南下增援蒲坂王行本的定杨军时,王行本率领大军出城攻击唐军,想要打开一条通道迎接定杨军入城,结果,被唐将秦武通击败,此时,蒲坂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已然山穷水尽,他打算率军突围,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愿意跟随他了。

    一月下,王行本打开城门投降唐军,被杀。

    二月上,唐帝李渊进驻华阴,准备前往蒲坂,犒赏有功之臣。

    最初,李渊的表弟孤独怀恩进攻蒲坂,很久都未能攻克,士卒伤亡和逃走的很多,李渊曾经多次下诏责备他,其中,语言多讥讽和嘲笑,这让孤独怀恩很是怨恨。

    李渊曾经跟孤独怀恩开玩笑,说你姑妈的两个儿子都当了皇帝(指杨广和李渊),依照次序,下次可能轮到我舅舅的儿子(孤独怀恩的父亲是李渊的舅舅)了!

    孤独怀恩不以为惧,反以为荣,常常在无人的时候叹息,难道我们孤独家只有女儿的命最尊贵(孤独家的女儿曾经做过北周的皇后,杨隋的皇后,现在李唐的皇后就是孤独怀恩的姑姑)!

    于是,他决定叛乱,然而,这个阴谋还没有发动,他和心腹手下元君宝就被定杨军所俘虏了。

    在定杨军的俘虏营中,元君宝告诉唐俭,说孤独怀恩最近要干一件大事情,要是早一天决定,也不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了。

    孤独怀恩逃脱之后,元君宝又对唐俭说,独孤怀恩能逃脱大难,再回蒲,真是命中要当皇帝的人,所以,;老天都占在他那一边啊!

    唐俭深怕孤独怀恩采取行动,于是游说寻相,请他释放刘世让回去,促使李唐和定杨军达成和解协议,寻相连吃了几个败仗,内心深处也认为也许无法击败唐军,进入关中,于是,他同意了,将刘世让放回长安,于是,唐俭把孤独怀恩谋反的情形,通过刘世让转奏。

    当时,王行本已经投降,孤独怀恩进了蒲坂,控制了全城,李渊正要渡过黄河前去孤独怀恩大营,已经登上了渡船,这个时候,刘世让恰恰赶到。

    李渊大吃一惊,说道。

    “我得以逃命,莫非是天意!”

    于是,派出使节召唤孤独怀恩,孤独怀恩不知事情败落,单身渡河晋见,李渊将其逮捕,交付有司审问,分别搜捕党羽,于二月二十日,诛杀独孤怀恩,时年三十六岁。

    同一时间,高畅从鲁郡出发,经高密,前往济阴郡,此时,济阴郡的李世绩心中也在打着背叛的念头。

第一百零三章 细雨,微风,阴云

    凤三年,二月上,济阴郡,夏军大营,中军大帐。

    天空阴云密布,间或有小雨,东南风。

    徐世绩站在中军大帐的帐门前,在他前方二十来步,他的中军大旗正在细雨微风中飞扬,雨滴打在泥土之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好比春蚕吐丝,又好似竹笋拔节一般。

    徐世绩面沉如水,双眼中流露出一丝忧色,就如他头顶的这片天空一般阴郁。

    “大帅!再也不能迟疑了,要想得非常功,就必须行非常事啊!此事一成,大帅去得西边,不是封王,也会成侯啊!徐家的列祖列宗都在天上看着大王您啊!如若不然,跟着那个邪教头子一条路走到黑,祖宗都不要,反倒要天天祭祀那个邪神,情何以堪啊!”

    在徐世绩身旁细声细气,却将这番话说得声泪俱下的乃是他的亲信心腹郭孝恪。

    郭孝恪,许州阳翟(今河南禹州靠瓦岗李密,李密让他率部随徐世绩镇守黎阳,其中,也不乏有让他监视徐世绩之意,然而,郭孝恪在黎阳没有多久就被徐世绩所收服,惟其马首是瞻,当李密被王世充击败仓皇渡河据守河阳之后,郭孝恪就彻底跟随了徐世绩,与其一起接受了李唐政府的任命,封阳翟郡公,拜宋州刺史。令与李绩经营武牢以东,所得州县,委以选补。

    夏军击溃唐军李神通部,将李神通以及徐世绩的老爹徐盖俘获。包围了黎阳,徐世绩不得不率部投降了夏军,拜河北高畅为主公,郭孝恪也随着徐世绩投降了河北高畅,只不过,他们投降高畅之后,在夏军地强**迫下,不得不解散部曲。任凭高畅将手下之人优胜劣汰。打散分到夏军各营去。经过三个月的洗脑和军事训练之后,才成为了正式的夏军战士,郭孝恪的阳翟郡公,宋州刺史等官职全被剥夺,只有个中郎将的官位,且统率的军队都是河北佬,在军中。还有一个神官不在他之下,可以否决他的决定,这让他心中又岂会没有别的想法呢?

    如今地世道,若是投诚其他势力,对方虽然还是对投降地将领有所提防,不过,一般说来,都会让其率领旧部去作战。如果实在不放心。了不起让投降地人率领他的旧部去进行一些艰苦的战斗,暗中消耗他的实力罢了,像高畅这样吞并其部众。让投降的将领只能率领少部分亲兵,做事情做得这样绝的也就仅此一家而已!

    不以高官厚禄笼络降臣,反而行事严厉,如此刻薄寡恩的主公,又怎能成就大事呢?

    因此,郭孝恪并不看好以邪教名义行事,漠视名教地大夏王朝,在他心目中,关中的李唐政权方是正朔,方才是最后的胜利者,他想重新投奔李唐的心思比徐世绩更为炽热。

    孟海公投降之后,徐世绩和刘兰成分别进驻了济阴,定陶,冤句三座城池,刘兰成部驻守定陶,白斯文率领一只军队进驻冤句,徐世绩则率领剩下的部众留守济阴。

    河北的号令是让他们留在济阴过冬,不得擅起刀兵,济阴郡,高密郡两郡的政务暂时由当地官员治理,从军队中抽出一些人担任两郡的文官,辅助旧有地官员治理政务,一切都必须按照河北地夏朝法令和制度行事。

    短短几个月,要想将旧的制度全盘否定,然后执行新的制度和法令,不是一件简单地事情,不过,在徐世绩,刘兰成,白斯文等人的努力下,夏朝的影响力还是一点一点地从济阴,定陶,冤句这三座大城慢慢向其他地方发散了过去。

    徐世绩知道,不管自己反还是不反,都必须认真做事情,证明自己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希望以此来获取高畅的信任。

    他终于做到了这一点,今年年初,他得到了高畅不日将南下巡视渤海,北海,齐郡,鲁郡等地,终点就是济阴。

    机会终于来了!

    本来,徐世绩若想重新回到李唐的怀抱,非常简单,当初,投降高畅之后,他可以假意投降,然后率领身边的两百多个亲卫往西投奔李唐即可,高畅虽然夺取了他的部曲,却也没有刻薄到连他的亲卫也夺取的地步,他的亲卫都是徐氏宗族的子弟,以他马首是瞻,在这两百多个骁勇的卫士的保护下,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逃离高畅的势力范围,回归李唐。

    当然,要是他这样做的话,就不得不舍弃被高畅软禁的父亲徐盖了,投降高畅之后,他曾经和父亲徐盖见过面,徐盖当面痛骂于他,认为他不该投降高畅,不该以老父的性命为念,应该以徐家的延续和利益为念,跟随推行邪教不以祖宗为尊的高畅,又怎比得上跟随世家

    李唐前途光明啊!

    可是,就算他不以老父的性命为念,西入关中投奔李唐,身边只有几百个人,土地是一寸都没有,仓皇如丧家之犬,如此这般,还能得到李唐的信任吗?当初,李渊之所以赐他姓李,以高官厚禄笼络,真的是认为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吗?要知道,就算他声名显赫,也只是在关东一地而已,关中的那些世家豪族又怎会将寒门出身的他放在眼底呢?之所以赐以国姓,高官厚禄笼络,无非是因为他手中有上万强兵,占据黎阳粮仓,可以成为李唐东进的基地,然而,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士兵,没有土地,投奔李唐,也不过得一闲职罢了。

    所以,权衡一二,斟酌再三,徐世绩放弃了单身逃亡的打算,而是决定和高畅虚与委蛇,先获取他的信任,然后再阴谋反叛,最好能一击致命,将高畅杀死,然后再夺取夏国的土地西投李唐。只不过,要做到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他没有想到自己一投降,高畅就将他的部曲打散,分到了各军之中,他统率的军队不再是他旧有的嫡系。

    最初,他对高畅的这个决定甚为看不起,难道他不知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弊端吗?如此,又怎能打胜仗呢?自己和河北群雄之所以败在高畅的手下,无非是时运不济啊!

    然而,当他统率这只军队强渡黄河,经过一系列的运动疾行,攻下济阴郡,逼降孟海公之后,他才发现最初的想法乃是想当然而已!

    夏军不愧是天下少有的强兵,纪律严明,士气如虹,是一只他从来就没有见过的新型军队,这些士兵悍不畏死,大部分都是灵宝神教的信徒,愿意为他们的神君夏王高畅奋战到死,决不后退,同时,他们又不像一般的狂信徒那般愚昧,就算是在行军途中,这些士卒也在那些白衣神官的帮助下,进行识字练习比赛,他们认的那些字和汉字相比,似是而非,问起来,则说这是他们的神君大人所创建的神文,徐世绩当然不知道,这所谓的神文,不过是后世的简体文字而已,这个时代,只有富豪之家才能读书识字,除了因为纸张和书本贵重无比,印刷术还处在萌芽阶段有关之外,还和繁体字过于繁复,学习不易有关,现在,由于河北境内先进的造纸术和印刷术的扩张和发展,再加上简体神文的推广,不止是夏军的军队之中,就连那些农庄的流民子弟粗通文墨的人也越来越多了,那些农庄神庙里的神官,同时担负着教书先生一职。

    正因为在夏军中待得越久,对夏国这个奇怪的政权徐世绩也就了解得越多,很多以前的看法都被他一一推翻了,在他看来,高畅不再是个狂妄的邪教头子,而是一个超脱一般人想象之外的人物,徐世绩发现自己对他越是了解得多,就越是看不明这个人。

    夏国,也未必是什么的短命王朝啊!

    虽然,仍然和李唐政权那边有所联系,但是,徐世绩叛夏归唐的心思却越来越淡了,他知道,在现有制度之下,要想阴谋反叛,杀了高畅,夺取土地和人口回归李唐,不过是天方夜谭而已,特别是在远离了黎阳这样的根据地,来到河南作战,驻守济阴之后,这样的心思就更加淡了!

    然而,老天好像专门在玩弄他一样,就在他淡下了反抗的心思后,机会又送到了他的面前,高畅南巡,终点将是济阴。

    “大帅,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面前,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由于急迫,郭孝恪的声音渐渐提高了。

    徐世绩叹了一口长气,悠悠说道。

    “老父现今还在高畅营中,他不可能随高畅一起前来济阴啊!我这一反,老父也就死无葬身之地啊!”

    “大帅,难道你没有听过忠孝不能两全吗?何况,老人家也要你以整个宗族为重啊!我想,他能够理解大帅你的所为,必定会原谅大帅的!”

    “容我再考虑,考虑!”

    “哎!”

    郭孝恪跺了跺脚,瞧了一眼沉默地望着雨丝纷飞的徐世绩,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在他看来,既然主帅犹疑不决,那么,自己就做点事情来推动这个计划,他不相信,到时候已经无法回头之后,徐世绩还会这般犹豫不决!

第一百零四章 风暴之前

    土河位于济阴和定陶两城之间,土河虽然命为河,实际上却并非一条河,而是一条干涸了的河道,位于峡谷之中,两旁是林深叶茂的山坡,在十几年前,的确有一条河从这里经过,向前延伸十余里,汇入济水之中,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上游水源干枯,也许是河流改道,十几年前,这条河就断流了,变为了干涸的河道,长满了荒草。

    土河这个地方并不在济阴和定陶两城的交通要道上,附近基本上都是起伏的丘陵和山坡,山林密布,并无肥沃的良田,因此,并没有村庄的存在,那些世家大族更不会将坞堡建在此地,十几年前,土河尚未断流之时,到有几户人家在河道两旁居住,以渔猎为生,土河断流之后,那几户人家也不知道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只在高地上留下了几间破烂不堪的茅屋。

    总之,这是一个荒凉的所在,除了少数猎人和上山采药的药农之外,基本上不见人踪。

    然而,就在两个月前,土河这个地方变得热闹起来,在原本干涸的河道上,出现了不少身着衣甲的军士,他们将地面上的杂草铲除,砍掉一堆一堆的灌木丛,然后。搭上帐篷。建立营地,动静虽然闹得不小,也只是将居住在这里的鸟群赶走而已,并没有惊动什么人,毕竟,这地方荒凉得恐怕连鬼也没有一个,何况。他们做事情非常小心,将斥候伪装成樵夫,猎人之类地远远地派了出去。若是碰见真正地樵夫和猎人。那些家伙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这只军队从何而来,为什么驻扎在这个荒凉之地,接下来又将去向何方?

    没有人瞧见这一幕。自然也不会有人关心上面所说的这些,何况,就连这只军队中的大部分将官也对他们的前途一无所知。

    安子云是这只军队中的一个军官,统率有两百余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来自他的家乡阳,与他同一宗族。同一个村,天下大乱,河南成为了主战场,瓦岗军和其他起义军和官兵在阳附近展开了几次会战,出于战场中央的安家寨不可能置身事外,没有办法之下,安子云只好纠集精壮组织为民团,保卫家园,官兵强大地时候就随官兵作战,瓦岗强大的时候就打着瓦岗的旗号,安子云擅于审时度势,读过几本兵书地他擅于活学活用,在他地率领下,安家子弟兵很少打败仗,基本上都跟在了胜利者之后,李密席卷河南,包围东都之时,安子云率领安家寨五百子弟兵投在了李密帐下,一方面是因为他看好瓦岗军的前途,认为李密乃当今雄主,极有可能夺取天下,另一方面也是逼于无奈,毕竟,河南的大小势力都打上了瓦岗旗号,他这样地小团体更是逃不过这一关,那些势力强大的集团还可以和李密讨价还价,听调不听宣什么的,像安家寨这样的小集团只能一条心跟随瓦岗军了,为其作战,获取战利品,这样才能换取后方宗族的生存。

    李密被王世充击败之后,率领一部分精锐北上渡过黄河,去了河内,瓦岗军大部被王世充收编,不过,安子云和他地安家军不在其中。

    那一仗,安子云率领他的部众位于战场后方,还未和隋军交上手,就听到本方战败地消息,他的阵地被前线溃逃的逃兵冲散,见势不妙,他立刻指挥部队开始逃亡,故而损失并不大。

    退守洛口仓之后,李密收拢残兵准备伏击王世充,不料,这时候,单雄信等将领不再听取他的号令,见事不可为,李密率领麾下精锐连夜逃向王伯当处,安子云所率领的安家军只是杂牌,因此,并没有随李密而行,而是和其他杂系部队一样被李密留在了战场上当作阻碍王世充军前进的障碍物,用他们的牺牲来换取逃跑的时间。

    安子云并不是蠢蛋,在规定出击的时间,他并未收到中军大营传来的命令和信息,顿时,他知道情况不妙,于是,并未率领部众像其他那些杂系部队一样傻乎乎地朝渡过洛水的王世充军发起进攻,而是选择了观望,由此,他逃过了一劫。

    后来,他率领部众开始朝东进发,准备重回阳安家寨,打仗打了那么多年,五百子弟兵还活着的不过二三百人,其中一半都死在了他乡异地,他不想当他回到家乡的时候,身边的子弟寥寥无几,仗打到了现在,建功立业的心他已经没有了,他只想好好地活下去。

    河南之地多半要归于王世充了,他统一了河南,战火也许就会远离河南了,安家寨的村民从此之后也许就能过上宁静的生活了。

    然而,世事总是变幻无常,不因为人的意志而转移。

    他率领部众回到安家寨之后,没过上几天宁静的日子,事情又找上门来了。

    在安家寨的附近,有一个王姓的宗族,和阳郑家结有姻亲,也算得上是当地的大族,王家看上了安家的田地,最初,由于安家寨的子弟骁勇凶悍,王家不敢轻举妄动,当安子云率领安家子弟随同瓦岗军作战时,王家更是不敢得罪安家,就像乌龟一样把头缩在壳里面,安家曾经以瓦岗的号令向王家勒索钱粮以做军用,王家吭都没有吭一声就服服帖帖地将钱粮送了过来。

    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啊!

    瓦岗战败,王世充上台,王家顿时抖了起来,一系列的报复行动开始了。

    现在的阳,当地地官员大多出自各大豪族。其中郑家尤其众多。就连郡守也由郑家之人担任,王家是郑家地姻亲,在新政府里也有有着一官半职,要想报复一个小小的安家实在是太容易了!

    很快,安家就被安上了一个从贼的罪名,一股精

    从阳开出,前来抓捕安子云。只要铲除了安子云梁柱,接下来再吞并安家寨那就非常容易了。

    幸好,安子云也不是泛泛之辈。回到家乡之后也没有放下警惕之心。他得知了王家的举动,在官兵还没有上门之前率众旧部离开了安家寨,进入了大山。

    他临走时搁下话来。若是王家对安家不利,他必定要血洗王家,为父老报仇,在阳,安子云还是有一些名声的。对于他的威胁,王家不敢置之不理。那些在战场上活下来地军汉皆是亡命之徒,若非逼不得已,王家也不想和这些人作对,于是,他们只是勒索了安家一笔钱财,就此放过了安家。

    只不过,安子云却无法在家乡停留了,他知道,只要自己还活着,王家就不敢做得太过分,要是自己被抓,或者死去,安家能不能再延续下去就只有天知晓了,然而,让他躲在大山中当山贼,他也不愿意,而就在这时,济阴的孟海公在招兵买马,许多瓦岗军旧部都投向了孟海公,在其麾下效力,没有多做考虑,安子云就率领三百多子弟兵往东进入了济阴郡,为孟海公效力。

    这个纷乱的世道让安子云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活下去,你只有比其他人恶才行,要比其他人恶,你手底下地人就要多多益善,手中地武器越锋利越好,不然,就会成为别人的猎物,这个世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狼,一种是羊,做狼还是做羊,只要是聪明人,都懂得怎么选择。

    若是自己在孟海公军打出名堂来,手下有个几千儿郎,阳的王家还敢动安家吗?他难道不怕自己带着兵打回来,让他身死族灭?

    为了宗族地生存和延续,安子云在孟海公军中非常活跃,很快,一些认识的瓦岗旧部就归在了他的旗下,短短的一段时间,他就拥有了上千人,成为了孟海公军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将领。

    然而,老天爷就像专门在和他作对一般。

    很快,夏军打了过来,面对夏军徐世绩,刘兰成部地攻势,孟海公无法抵挡,步步败退,最后只能困守济阴城,安子云曾率部和夏军作战过,他的手下都是身经百战地老兵,然而,面对夏军的步兵方阵,却也感到无能为力,不得不败下阵来,人家的阵型比他们严密,运转更为灵活,人家的盔甲比他们的坚固,人家的武器比他们锋利,人家的弓弩手发射的弓箭就如暴雨一般,箭矢多得数不胜数,哪里像他们,一千人中也找不出几张连弩来。

    最后,孟海公不得不开城投降,他手下的部队不得不接受了夏军的整编,安子云部自然也在其中,他手下的许多儿郎都被调理出了他的部队,被分到了其他营,与那些河北佬混居在一起,还有许多体弱力衰的同袍被赶出了军队,不知所踪。

    安子云不知道的是这些被赶出军队的同袍都分到了土地和房屋,他们从官府那些免费得到种子和耕牛,然后开垦荒地,建设家园,那些被赶出军队的士兵大部分对这个安排都没有抱怨,毕竟,以前他们也是农夫,若不是逼于无奈,又怎会放下锄头,拿起刀枪啊!

    安子云之所以不知道这些,没有听到神官们的宣传,乃是因为某些人在幕后别有用心的安排。

    原本整军的步骤是这样的,孟海公的降军将被全被打散,优胜劣汰,老弱尽数赶出军队,让他们开垦荒地,或是转为工程兵,兴修水利,修建驰道,又或是转为地方部队,成为预备役民兵,平时维护治安,追缉盗匪,精锐部队则被平均地分在徐世绩和刘兰成两部之中,一老带一新,展开以老带新的活动,不但教会他们军事技能,同时要在思想上潜移默化,使他们对夏王高畅感恩戴德,忠心耿耿。

    然而,徐世绩和郭孝恪却并愿意这样做。

    本来,他们率领的部众就大部分是河北人,对高畅的崇拜狂热无比,如果再把这些降兵分散在其中,在那些狂热的灵宝信徒以及神官们的影响下,这些降兵将极有可能成为另一批狂热的灵宝信徒,这不是徐世绩和郭孝恪想要见到的。

    由于孟海公的降兵大部分是瓦岗旧部,对徐世绩有很强的好感,再加上孟海公投降是逼于无奈,他和徐世绩之间也有交情,所以,通过一系列的偷梁换柱之后,大概有两千多孟海公的降兵被掩藏了起来,他们并没有出现在整编部队的花名册上,而是被徐世绩和郭孝恪秘密调出济阴城,安排在土河这个地方驻扎,安子云和他剩下的两百多部众也在其中。

    土河附近的山地有不少山泉,这两千多人就靠那些水源和干粮过活,由于济阴人都知道土河是穷乡僻壤,人迹罕见,所以,白斯文和刘兰成等人就不会知道郭孝恪和徐世绩在土河附近藏着这样的一只部队,郭孝之所以在得知高畅即将前来济阴的消息后,立刻鼓动徐世绩反叛,他的依仗就是这两千余只听从他和徐世绩号令的瓦岗旧部。

    然而,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徐世绩却犹疑不决起来,郭孝恪决定做点什么事情来推徐世绩一把。

    高畅前来济阴,定陶的刘兰成和冤句的白斯文自然都会率领亲卫前来济阴,和徐世绩商量如何迎接王驾,郭孝恪准备利用这两千人伪装成山贼于半途伏击刘兰成和白斯文,将两人和他们的亲卫全部格杀,事情到了那一地步,就容不得徐世绩不反了。

    最近这两日白斯文和刘兰成就会前来济阴,于是,郭孝恪匆匆来到了土河营地,召集众将领商议,安子云也在其中。

    这一天是五凤三年二月十日,这一天,高畅一行正泛舟巨野泽,途经高密郡,往济阴进发,这一天,天气,阴,天空遍布黑云。

第一百零五章 夜宿

    月黑,风高,夜露如霜。

    济阴郡和东平郡交界处,在某个临近济水的山坡上,驻扎着高畅一行。

    按道理,从东平往济阴,沿着济水坐船比沿陆路行走要快许多,只是,现在的济水正是春季发洪之期,水势变幻无常,恶浪滔天,行船不仅危险,速度也无法保证,从东平郡进入济阴,有条驰道是与济水并行的,虽然由于战乱,年久失修,却也能够行人,再加上沿途取水方便,适合扎营,最终,高畅还是决定沿着这条旧道前往济阴。

    虽然占据河北一地,高居王座,又是灵宝神教的神君,高畅却未像一般人得势上位之后那般得意忘形,耀武扬威,专门做一些门面功夫,营建宫室,招收内侍,宫女,出入大摆仪仗,讲究排场,一直以来,他的行止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不但没有大肆建造宫室,就连旧隋在河北修建的一些行宫,也被他废除了,出行更是不讲究,所谓的王驾简单之极,还不如郑帝王世充手下的一名将军出行时的仪仗,就说这次前往济阴郡,他也只带了五百亲卫,虽然比不得北巡幽蓟之地那般乔装打扮,微服出巡,却也极其简陋了,要知道唐皇李渊出巡华山,光是身边的内侍和宫女就不止五百人,加上文武百官和护卫的官兵,足有上万人,十足的威风。

    对高畅这种不讲排场,随心所欲的行为,作为礼部尚书的孔德绍也曾上过奏折,在折子中婉言指出高畅这样做毫无君王的威仪,一点也不遵循君尊臣卑的礼仪之道,是想。要是君王本人都如此,那臣下又怎能尊贵起来,如此,又怎能得到那些百姓的畏惧和尊崇呢?

    高畅并未就孔德绍的奏折多说什么,也未斥责他,只是,平时地行止和出行却一如既往,并且。处置过一些因为大摆排场出行,因此扰民的官员和将军,从实际行动上表明了他不重虚名,专务实事的作风。上有所好,下必较之,最后,河北夏朝的官员大都如此。他们都知道,自己只要实心做事,确切地做出一些成绩来,快速而有力地推行夏朝的制度和法令。让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自然就能进入上官的法眼,得到重用和提拔。所谓的文章风流等虚名皆无足轻重也!

    除了孔德绍外。也有一些重臣向高畅劝谏。只不过,他们并不是指责高畅不该遵循圣人制定的上尊下卑地礼仪之道。而是从安全的角度出发。

    要知道,当初江东猛虎小霸王孙策同样骁勇善战,勇猛无敌,却被区区几个刺客所杀,还不是因为孙策一向自恃勇猛,出入一向轻车简从,不喜护卫随在身旁所造成的,他们担心高畅会落得同样的下场,因此上疏劝谏。

    当初,高畅乔装打扮,只带着数十名卫士就北巡幽蓟,河间朝中地臣子就极其担忧,生怕出现什么祸事,要是高畅出了什么意外,他又没有留下后人,旦夕之间,夏王朝的大好基业就会分崩离析,只要是聪明人,都知道这点。

    所以,就算这次高畅南巡,身边带有五百亲卫,个个骁勇善战,仍然有人担心他的安全,就算是在南巡的这些人中,也有一些人对此忧心忡忡。

    随同高畅南巡地队伍里面,除了五百亲卫,还有一些文官,他们将担任新占领的这些郡县的父母官,有大部分人都留在了鲁郡,济北,东平郡,仍然有少部分人随同高畅进入了济阴郡,这其中,就有新任的济阴郡郡守秋长天。

    秋长天原本官居尚书一职,这次被高畅任命为济阴郡郡守,从表面上看,似乎是被贬了,毕竟,从中枢到地方,和流放差不多。

    只不过,实际地情况却并非如此,高畅之所以让秋长天来担任济阴郡的郡守,实际上是想让他担任大军的后勤总管,高畅这五百人只是前哨而已,在他后面,后方调集地军队将陆续到达济阴,王世充命令部将紧守白马一线,防止河北地夏军渡河,因此,从白马渡口渡河攻击郑国并不是一件容易地事情,对方只要严守渡口,夏军若想渡河将付出重大的代价。

    既然徐世绩和刘兰成占据了济阴,逼降了孟海公,也就相当于在河南占据了立足之地,那么,夏军就没有必要在冒着郑军地抵挡强渡黄河了,高畅决定命令大军从济北郡过河,然后经东平郡进入济阴,以济阴为基地西进,攻击封丘,陈留,阳,截断驻守白马的郑军后路,随后

    牢,进抵洛阳外围,先扫荡洛阳周边,最后包围洛阳

    要想达到攻取洛阳,灭亡郑国的战略意图,不但需要骁勇善战的士卒,装备精良的器械,后勤供应也非常重要,这个时候,坐镇济阴负责后勤供应的官员就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才能担任了,因此,这才有了秋长天这样一个一品大员前来担任济阴郡郡守的任命。

    对于高畅的雄才大略,秋长天佩服至极,要知道,当初他就是高畅的手下败将,只是高畅手下无人,这才饶了他一命,让其跟随,那时候,他也没有想到高畅居然可以凭借自身的能力,创建了这么大的一个基业,自己居然也成为了一品大员,对高畅,他无疑是感激涕零的,对于高畅的任何决定,他都会欣然听命,只是,对于这次高畅只率领五百人就前往济阴,他并不怎么赞成。

    在他看来,高畅应该随着后续的大部队前往济阴,率领前队的任务交给自己就行了,毕竟,济阴刚刚纳入夏王朝版图不久,并且,徐世绩这人是忠是奸,还不好说啊!

    犹豫了许久,眼见已经进入济阴郡的地界了,秋长天还是决定向高畅说出自己的意见,希望高畅能让自己率领一部分亲卫先进入济阴,了解济阴的真实情况,确切地认为不会存在危险之后,高畅再率领后续的人马进入济阴。

    “徐世绩当初投降大王,不过是走投无路,并非出自自愿,主要是黎阳乃孤城,不可守,若是负隅顽抗,他徐世绩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就算投降大王之后,他自告奋勇,率领部众渡过黄河,为大王攻城拔寨,攻取济阴,逼降孟海公,在微臣看来,他对大王的忠心也是不可相信的,之所以如此,还不是为了获取军权?毕竟,领军在外作战和留守中枢,哪条路对其有利,大家都心知肚明!”

    抿了抿嘴唇,有些紧张地瞧了一眼营帐内目无表情的高畅,秋长天继续说道。

    “虽然,他率领的并非自己的本部人马,身边又有白斯文白大人监督,可是,济阴也并非什么安全之地,要知道,现在白大人率领一部驻守冤句,徐世绩则镇守济阴,刘兰成部驻守定陶,徐世绩和刘兰成都是降将,微臣对他们委实放心不下,白大人又在冤句,无法对徐世绩和刘兰成形成掣肘,再加上孟海公有上万的降兵,这些降兵是不是依照整军法令在进行整军,这一点,谁也说不清楚,若是某人包藏祸心,暗中将降兵组织起来,大王这次只率领五百亲卫就进入济阴,若是……”

    话说到这里,秋长天也就没有再说下去了,有些东西,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秋大人,徐世绩的老父现在被软禁在河间,当初,为了老父的性命,他才降了大王,如今,为了老父的性命,他也不至于再叛大王吧?何况,我大夏朝现在正是蓬勃发展的好时光,跟随大王,像徐世绩这样有能力的将领,功名富贵如探囊取物,而这个时候,李唐正和定杨军纠缠,在河东之地打得不可开交,无暇东进,而郑帝王世充更是废物,就算唐军的主力在河东和定杨军作战,他率领主力攻打唐军的关东之地,进展却也缓慢不堪,这样的主公更是不能投靠,他徐世绩若是反了大王,又能投向何方呢?投降郑帝王世充?如果他会投降王世充的话?瓦岗李密败亡之后,他就该和单雄信一起投了王世充;再投李唐,济阴和唐军的势力范围相隔千里,根本就不实际,除非他只带少数轻骑西进,如果是这样,领兵出战之后,他随时可以走,又何必等到现在呢?在小的看来,徐世绩这样的聪明人,在这个时候是不会反叛的?最起码,他也会等到唐军和定杨军在河东分出胜负来再说,那个时候,若我军已经取下洛阳,就算唐军击败了定杨军,他徐世绩也不会反叛了!”

    一旁的薛仁贵并不赞同秋长天的话,于是出言反驳,像薛仁贵这样的天子门生,虽然没有具体的官职,秋长天也不会轻言得罪,虽然,他并不赞同薛仁贵的话,却也没有与其辩驳,在他看来,高畅无所不能,自己只要说出自己的意见就好了,接下来,高畅做任何决定,他都会无条件的听命行事。

    高畅笑了笑,示意薛仁贵无须多言,然后说道。

    “秋爱卿无须忧虑,不管有没有人包藏祸心,想要暗行不轨,这些跳梁小丑,都不会伤到本王分毫,明日,还是按时启程吧?”

第一百零六章 无间风云

    月十四日,戌时。

    夜风凛冽,从营地后方的山坡上掠过,发出鬼哭一般的声音,偶尔,不知途经何处传来的一声尖啸甚是摄人心魂,胆子小一点的士卒此时就会蜷缩在一团,几个人靠在一起,依偎着进入梦乡。

    二月天,虽然已经算是进入春季了,然而,在济阴郡,特别是像土河子这样夹在大山之间的峡谷,春天的温暖却没有多少,用春寒陡峭这四个字形容却还差不多。

    这个时候,两千人马若是一直住在帐篷中,在时隔两天就要下一场春雨的情况下,因病而减员的情况恐怕在所难免,因此,虽然有些麻烦,确定在土河子这个地方安营扎寨之后,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这两千士卒还是很花了几天功夫,在山林中砍伐树木,修建了不少木屋。

    因为没有集中的水源,这两千人的军营也就没有集中在一起,由于贪图取水方便,他们分成几个小队在几条山泉旁扎下了营寨,彼此之间联系虽然不算很方便,彼此间相隔的距离却并不算远,两只相隔最远的营寨相互之间的距离也在十里之内。

    安家军的营寨位于营地的最边缘,两百多人,接近三百人的队伍拥有的木屋一共不到二十间,每一间木屋内的士卒都在二十人以上,显得格外的拥挤,屋内什么味道都有,当然,味道最为明显的还是男人的汗味和脚臭味,不过,屋内住的都是男人。对这些气味已经习以为常了。也没有什么好抱怨地,何况,二十多个人挤在一间狭小地木屋内,屋中间的火塘燃烧着篝火,如此,方才熬过了这冬春交际的时辰,很少人因为冻伤而失去战斗力。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木屋都挤满了人,位于山坡最高处的那间木屋就很空旷,只有安子云和他的几个心腹卫士居住。今夜的这个时刻。那间木屋内,除了安子云和他地智囊安十三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安子云手下的几个卫士都被他赶出了木屋,在屋外望风警戒。

    安十三坐在火塘旁边烤着火,目光微显呆滞地盯着跳动的火苗,神游物外地样子,安子云则围绕着火塘踱着步子。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走了好几圈之后。他方才停下脚步,隔着火塘与安十三相对而坐,他拿起火塘旁地一根树枝,将树枝伸进火塘中,漫不经心地拔弄着篝火,半晌,抬头说道。

    “十三,今天军议的内容我已经全部告诉你了,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安十三是阳安氏家族的旁系子弟,因为排行十三,所以人人都叫他安十三,他和安子云手下这只安家军所走地路有所不同,在安子云还没有率领家族子弟组建军队保卫家园之前,他就已经离开了家乡,被当地官府征召,成为了光荣的大隋军队中的一员。

    后来,从其他人那里碾转传来了他的消息,说是安十三所在的部队被朝廷调入了河北,协助杨义臣大人剿灭河北地乱贼,这是家乡人听到的关于安十三地最后一条讯息,之后,就一直没有了他的音信,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家乡人都以为他战死在了河北,埋骨他乡。

    瓦岗败亡之后,安子云率领残余的安家军回到了阳家乡,这才发现原以为战死在了河北的安十三也回归了家乡,两人算得上是总角之交,交情一直都很好,对这个原以为战死在外的族弟的回归,安子云自然喜出望外,于是,两人又像小的时候那样时常聚在一起,闲话桑麻或是指点天下。

    据安十三说,当初杨义臣被杨广调回朝堂之后,他们这只军队就屡打败仗,士气一落千丈,后来,他不得不当了逃兵,历经千辛万苦才从河北逃回家乡,回到家乡后,一时又不敢回家,怕被当作逃兵被抓去砍头,接下来的几个月一直躲在山里,后来,从进山打猎的猎人那里知道大隋政权已经完蛋了,河南各地诸侯割据,没有人关心一个小小的逃兵的遭遇,于是,他这才麻着胆子下山回家,不想回家没有多久,安子云率领着残余的安家军也回来了。

    后来,王氏家族借着与东都方面的关系开始迫害安氏宗族,安子云不得不带着安家军上山落草,以此来威胁王家人,让其不敢轻举妄动,若不然,必定与其拼个鱼死网破,安十三也随安子云一起上了山,由于安十三在大隋的正规军中当过军官,懂得如何训练士卒以及指挥军队作战,并且见多识广,偶尔能提出一些很好的建议,所以,渐渐地,他成为了安子云的左膀右臂,在这只安家军中,成为了仅次于安子云的存在,安子云之所以率领安家军往东投靠孟海公,也是出自安十三的建议,孟海公虽然战败投降了夏王高畅,不过,在安十三的策划下,安家军所受到的损失却不多,这也是安子云仍然对安十三言听计从的原因。

    最初,安子云率领安家军与其余那些降兵在土河子扎下营盘时,对负责这次行动的郭孝恪并无疑心,他相信郭孝恪的话,那就是这只军队将成为秘密部队,下一步,夏王高畅向东都进军,他们将成为先头部队,率先进入阳,这对一心想打回家乡的安子云来说,自然是称心如意,虽然,他有威胁王家,若是过于咄咄逼人,将与其玉石俱焚,只是,他已经率领安家军离开了家乡,王家人还会不会听信他的警告,却是未知数,因此,能够尽快打回阳,他自然求之不得。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似乎和他所想的并不一样,他开始怀疑郭孝恪说的是不是真话,自从孟海公投降之后,两千人就一直驻扎在土河子。军队的器械和装备还是老一

    现之外,徐世绩和其他地夏军将领从未出现过,安子云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一点也不正常。

    今天的军议上,安子云见到了一个好久没有看见的人。那人就是孟海公,明日的行动总指挥就是孟海公,而这一次行动是为了伏击一批伪装成夏军从冤句方向潜入济阴郡的郑军部队。

    真是如此?

    什么郑军部队会伪装成夏军入境?

    孟海公虽然投降了夏王高畅。夏王似乎并未让他重掌军权。据可靠消息,自从投降夏军之后,他一直被软禁在济阴城他自己的府邸中。为什么会出现在土河子的军营中呢?难道真像郭孝恪所说地那样,夏王命令孟海公重新出山,率领旧部?

    虽然有着这么多疑问,但是,安子云和夏军的那些高级将领并无丝毫的交情。也没有什么联系,何况。在土河子这个偏僻地地方,所有地军士都不得擅自出营,就算有关系,他也无法联系上,他只能把自己的担忧告诉安十三,看安十三能不能解决他的疑惑。

    “大兄,这次行动除了孟海公带队外,郭孝恪也随军吗?”

    安子云摇了摇头。

    “军议过后,郭孝恪就离开了军营回济阴去了!”

    安十三笑了笑,捡起一根木柴,将它扔进了火塘,火星子顿时窜了起来,木柴在火苗中呻吟,发出毕拨地声响。

    “大兄,你还认为郭孝恪以前对你们说的那番话是真话吗?你们投降夏军后,之所以没有被整编,而是调到土河子来安营扎寨,为的就是作为奇兵率先进入大郑地界?这一次出兵,也真是为了伏击从冤句方向潜入夏国地界伪装成夏军的郑军部队?”

    安子云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示意安十三继续说下去。

    “大兄,如果郭孝恪说的是谎言,他所说地那些只是代表他自己的意思,而不是来自上面地命令,之所以将我们安排在土河子,和外界断绝联系,其实另有目的,甚至,夏国的高层并不知道我们这只军队的存在,大兄,你还愿意和他一条心吗?”

    “十三,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安子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安十三抬头望着安子云,目光炯炯地问道。

    “如果郭孝恪心怀叵测,暗中背叛夏王,伙同孟海公等人欲行不轨,大兄,你将作何决断呢?是随着这些人一起行动,还是拨乱反正,倒戈一击?”

    安子云没有回话,他猛地站起身来,又开始绕着火塘踱起步子来,疾行几圈之后,他回到原地,站在安十三对面,居高临下地盯着安十三,厉声问道。

    “十三,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郭孝恪等人另有所图,想要阴谋背叛,要知道,这事情不是儿戏,可不能凭空猜想!”

    安十三慢腾腾地拍了拍手,擦拭掉手中的灰尘,神色自若地笑了笑。

    “大兄,我们被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与外界断绝了联系,关于外面与上头的消息来源只有一个途径,也就是来自于郭孝恪之口,因此,关于夏军中的许多军事制度,大兄你并不了解,这里大部分人也都不清楚,然而,十三我曾经在河北打过仗,当初夏王在平原,还只率领区区数千人马的时候我就和他们打过交道,对于夏军的军事制度以及行事作风甚是了解,凡是战败投降的军队若是被夏军收编,必定要经过几个途径才能得到重新重用,第一,必定会被打散,分配到各军之中,绝不会允许降兵依旧保持旧有的编制;第二,军中会采取以一代一的训练方法,就是一个老兵代一个新兵,手把手教会新兵学习夏军特有的军事技能;第三,神官更是必不可少,关于信仰的教育在夏军中乃是重中之重,新近加入夏军的降兵们更是躲不过这一关!这三个步骤,我们这只军队都没有经历过,为什么会这样?我想,大兄你应该心知肚明吧?”

    安子云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迟疑了一下,方才说道。

    “郭将军说过。我们这是秘密部队。所以一切从简,从速,也许是因为这样,这才忽略了那三个步骤吧?毕竟,若是那样做,一只军队要想聚有战斗力,恐怕要花不少时间才行吧?”

    安十三冷哼了一声。轻笑了一声,然后说道。

    “大兄,不知你是不是相信我十三?”

    安子云瞄了他一眼。

    “十三。何出此言。你我都是安家的子弟,愚兄不相信你,岂不是一个人也不能相信?若不是相信十三你。又怎会将今日军议之事说给你听?”

    安十三轻咳了一声,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声音也不由得放低下来。

    “大兄,小弟当初在河北当兵吃粮地时候,曾经被夏军俘获过。当时,夏军地俘虏制度是这样的。若是还想当兵吃粮,就留下来为夏王高畅打仗,若是不愿意,就发放干粮回乡……”

    说到这里,安十三抿了抿嘴唇。

    “当初,我一心想着回家,所以选择了第二条路,后来,历经千辛万苦这才回到了家乡,不过,在那段时间内,我认识了一个老乡,他也是阳人,当时在夏军中是一个队正,因为大家都是阳人的缘故,他对小弟格外照顾,这也是小弟能够被放出军营回到家乡的原因。”

    不知道安十三为什么会提起这段往事,不过,安子云还是静静地倾听,等他慢慢说下去。

    “就在济阴城破的那些日子,我又见到了那个老乡,这个时候,他已经是军中校尉,手底下有好几百人,然而,他真实的身份却隶属于监”

    “监察司?”

    关于监察司,安子云也有耳闻,只是,他只知道这是一个夏军中一个可怕的特务机关,究竟多么可怕,却也懵懂不知。

    “是地,他是监察司的探子,负责监察军中将领,重新见面之后,他把我发展成了监察司的眼线,帮他打听情报,因此,我才知道郭孝恪地这些行为乃是欺上瞒下之举,而我们驻扎在土河子地这两千人,不过是徐世绩,郭孝恪伙同孟海公秘密隐藏的军队,乃是这三人欲行不轨的工具而已!”

    “监察司!”

    安子云踉跄地几步,然后顺势坐在地上,他盯视着安十三,声音显得分外的苦涩。

    “好个十三弟,你瞒得为兄好苦啊!”

    安十三没有躲避安子云的目光,他神情诚恳地说道。

    “大兄,因为事关机密,为了避免连累兄弟们,十三才不敢妄言啊!然而,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郭孝恪反意明显,我不想我们安家军这几百条人命成为那家伙野心的殉葬品,这才不得不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兄,交由大兄决断,若是大兄想要跟随郭孝恪,孟海公之流走下去,十三我就任由大兄处理,若是大兄想要拨乱反正,我十三也就能替大兄做一些事情,算是派得上用场,总之,我安家这数百人是生是死,就在大兄一念之间!”

    火苗在火塘内劈劈啪啪地乱窜,半晌,耷拉着脑袋的安子云才抬起头来,声调依然苦涩不堪。

    “营地地外围是郭孝恪和孟海公的亲信,我们和外界已经隔绝了联系,你怎样和监察司地人联系呢?”

    “信鸽!”

    安十三正襟危坐,神情恭谨。

    “那位大人交给了我几个信鸽,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放一只信鸽回去,我们这个营地的一举一动皆在他们的监视中,在我们这里,像我这样的细作和探子不知道还有多少?所以,郭孝恪等人的谋划必定会遭到失败,他们这些家伙小看了神君大人的威望,忽略了监察司的能耐!”

    “哼!”

    安子云冷哼了一声,苦笑着说道。

    “十三,照我看来,以弟的大才,不止是监察司细作那么简单吧?说不定,这营中的那些监察司探子都受你制约啊!”

    安十三神情严肃地说道。

    “大兄,小弟敢对天发誓,绝非监察司的人,只是最近不得不为监察司效力而已,郭孝恪等人想要背叛夏王,不过是以卵击石而已,断不会成功,这天下,终有一日归夏王所有,为了我们安家,万万不能踏上歧路,选择错主子啊!”

    安十三并没有撒谎,他的确不是监察司的人,敌情司和监察司同样是情报部门,却并不互相归属。

    当初,在河北被夏军俘获后,安十三并没有像他对安子云所说的那样离开了军营,而是在被神官洗脑之后成为了光荣的灵宝神教信徒,后来,因为他是河南人,所以他加入了敌情司,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后,被派遣到了河南,让他回到了家乡阳,打探消息。

    所以,他说他不是监察司的人,并不是骗人的谎言。

    后来,事情发生了变化,当安子云率领安家子弟上山落草之后,他就打入了安子云内部,并且蛊惑安子云率领安家军投奔孟海公,随后,在济阴大战的时候,他将孟家军的敌情通过秘密渠道传递到了白斯文那里,让夏军全盘掌握了孟海公的动向,孟海公之所以不得不投降,他也算是立有大功。

    夏军进城之后,他本该恢复身份,论功行赏,然而,这个时候,却发生了郭孝恪和孟海公勾结,隐瞒降兵数目的事件,他们暗中将两千精壮的士卒调理济阴,安十三所在的安家军也在其中,郭孝恪和孟海公为什么会这样做,徐世绩有没有涉及其中,为了获取更多的情报,安十三不得不继续隐藏自己的身份,和监察司合作起来。

    “也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安子云小声地说道,原本当作心腹的兄弟突然间成为了别人的细作,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你就不怕我是郭孝恪的人,知道你的身份之后,杀你灭口?”

    安十三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流露出一丝苦涩。

    “大兄,请你相信我,我十三虽然为监察司做事,但是,我十三首先是安家的人,家族的利益在我十三心中,还是摆在第一位的,所以,这才向大兄你表露自己的身份,我不能眼看着大兄带着兄弟们走向死路,毕竟,我十三烂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是,我安家子弟的性命却不能白送啊!就算有很小的机会,我也要劝阻大兄!”

    听了安十三声泪俱下的陈述,安子云沉默不言,然而,他脑子里就像掀起飓风一般,各种各样的念头和主意打着旋儿在脑海里翻腾。

    何去何从,这是一个问题?

    其实,仔细一想,这并不是什么问题!

    接下来的才是大问题!

    “十三,你们有什么计划没有?我需要做什么?”

    很快,安子云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既然郭孝恪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监察司的监视下,那么,不管他想要做什么事情,多半都做不成,注定要沉的破船,也就没有必要再上去了!

    “大兄,你只需如此这般……”

    安十三小声地说道,安子云的脸色随着他的声调变换起来,在火光的映照下,甚是有趣。

第一百零七章 夜火(上)

    二日,子丑相交。

    黑云密布在夜空,挡住了月光,星踪亦全无,大地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在营地最中央的一间木屋周围,燃烧着几堆篝火,将木屋周遭照得亮如白昼,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卫士围绕在篝火旁取暖,也有几个卫士手持横刀长槊围着那间木屋缓缓踱着步子,警惕地望着四周。

    有两间木屋坐落在那间木屋的左右两侧,此时,从那两间木屋中传来了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鼻鼾声。

    “妈的,这些家伙跟猪一样,躺下去就睡着了,还是他们舒服,只是守上夜,不像我们这样倒霉,下半夜可不是那么容易熬的!”

    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卫士凑在火堆前,哆嗦着搓着双手,高声地抱怨着,一个坐在他对面的中年武士横了他一眼,轻声说道。

    “声音小点,莫要将屋内的主公惊醒,小心你的狗命!再说,谁叫我们运气不好,抽了守下半夜的签,现在发牢骚又有用?”

    那个络腮胡子不禁回头望向十来步远的那间被卫士们严密防护的木屋,屋内的火光透过木头的间隙闪现出来,偶尔,有一道阴影将其遮挡。

    “耶!”

    络腮胡子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

    “这么夜了,主公怎么还没有睡?”

    中年汉子不满地撇了撇嘴,将一只葫芦扔了过去。

    “你哪里来那么多的好奇心,主公忧心军国大事。自然睡得晚,我们只要好好帮主公警戒,小心敌人地袭击,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了,下半夜天寒地冻,你还是喝两口暖暖身子吧,不过,最好少喝两口,不要喝醉了发酒疯。犯了军法,丢了脑袋!”

    “大哥说得是!”

    络腮胡子看来是个酒鬼,他笑着拔开盖在葫芦口上的塞子,狠狠地喝了两口。随即将葫芦放低,用手背擦了两下嘴巴,满意地打了个酒嗝,然后说道。

    “不过。大哥你也太小心了,周围都是自己人,用不着这样吧?”

    “废话少说,养足精神吧。下个时辰该我们这个小队巡夜了,莫要误事!”

    “遵命!”

    络腮胡子笑着朝那个中年汉子点了点头,举起葫芦。又饮了一大口。念念不舍地将葫芦递给了身旁的同伴。十来个人沉默地传递着那个酒葫芦,一人一口。

    同样。在木屋里面,想要入睡却怎么样也睡不着的孟海公独自一人在饮着酒,明天就要行动了,事情的成败关乎身家性命,万万马虎不得,今天晚上饮酒断不是什么好事情,只是,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的原因,子时已过,他仍然不能入睡,没有办法,为了入睡,不得不喝酒麻醉自己,希望能尽快进入梦乡,明日睡醒之后,有一个良好的状态。

    然而,他越是想要入睡,却怎么样也睡不着,就算是喝了许多酒依然如此,不但没有睡意,人反倒越发清醒了,孟海公的心情越发烦躁起来。

    过往地画面栩栩如生一幕一幕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当初,他起兵反隋,保境安民的前一夜也没有今夜那么紧张啊!那时,他满腔的踌躇壮志,雄心万丈;那时,在他心目中,这世上没有他孟海公做不到的事情,只要他孟海公去做,就一定能成功!而现在呢?面前就是华山一条路,再无后悔退缩地机会,自己反倒没有当初的勇气了?

    是的,已经喝了不少酒的孟海公承认,现在地他害怕了,郭孝恪制定的计划并非天衣无缝,事情只要稍有差池,他孟氏一族当再无翻身之地。

    当初,济阴城被夏军围困的时候,他之所以选择投降,首先自然是认为本方没有战胜的希望,孤城不可守,在夏军大规模地远程攻击之下,济阴的城防岌岌可危,军中的士气下降到了最低点,若是他不投降,大把大把地手下人眼馋他地脑袋,走投无路之下,没有几个人愿意成为别人地殉葬品,当然,除了这个原因后,孟海公认为自己投降后,多半能获取一官半职,毕竟,曾经也是割据一方的豪杰啊!

    然而,当孟海公投降之后,却发现事情和他想象地不同,徐世绩和刘兰成等人无权决定他的去留,更没有权力让他继续领兵,一切都必须得到夏王高畅的任命才行。

    夏王高畅的旨意却一直没有传来,不过,自从投降夏军之后,他的部队就被分割开来,打散之后混入夏军的队伍之中,而他自己则被软禁在了自己的府邸内,就算是出府,也必须得到徐世绩或者郭孝

    令,至于出城更是想都不要想,在他身边,只有十几的亲兵,除此之外,都是夏军军士。

    作为一个称霸一方的大人物,过着如此憋闷的生活,这难免让他后悔起当初投降的决定来,早知如此,当初不如战死算了,好男儿,本就该马革裹尸。

    当初,孟海公打着瓦岗旗号的时候,曾经和徐世绩,郭孝恪有数面之缘,他被软禁在府中的那些日子,郭孝恪经常来看望他,陪他喝酒聊天,渐渐地,两人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友,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后来,郭孝恪向他透露了高畅的决定,日后,他孟海公不可能再领军作战了,他所期盼的济阴郡郡守一职也不可能获得,他只能得到济阴公这样的一个虚衔,食户一百邑,若是他孟海公的理想是做一个富家翁,一个无权无势却能勉强养家糊口的土财主,那么,这将非常符合他的心愿。

    只是,他孟海公若是这样的一个人,当初就不会散尽家财,纠集流民起事了!

    纵然心有不甘,但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岂能奈之如何?

    在和郭孝恪的饮宴之上,孟海公无法掩饰自己的不满,于是,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至少,在孟海公看来,他说的那些话是大逆不道的,若是传到了夏王高畅的耳边,必将性命不保。

    接下来,许多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一个对高畅心怀不满,一个则早有二心,两人就如奸夫淫妇一般一拍即合,慢慢地,一些小动作做下来,事情就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计划若是能成功,天下大势将发生巨变,可是,计划若是失败,他孟氏一族当死无葬身之地,虽然,郭孝恪告诉过他,这个计划是徐世绩制定的,绝无失败的可能,只是,一向以来,都是郭孝恪与他在联系,孟海公和徐世绩见面的次数不多,这难免让他心存疑虑。

    或许,这就是自己紧张得无法入睡的原因吧?

    孟海公长叹了一声,倒头躺下,躺在了铺着一层层毛皮的榻上。

    罢了!罢了!羞刀难入鞘,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后悔药可吃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成功则声名远播,失败则粉身碎骨!

    不过,如此而已!

    不一会,孟海公就打着鼻鼾进入了梦乡。

    他到是安心地入睡了,木屋外的卫士们则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丑时三刻,那个中年汉子率领的小队开始了巡夜,另一个小队则回到了篝火旁烤火取暖。

    “妈的,这天气真够冷的!”

    络腮胡子打着哆嗦,嘴里小声地念叨着,低着头,手中的火把发射的亮光扫射着地面,在他身侧,中年汉子的目光木然地望着四周。

    两人一组,这就是卫士们的巡逻方式。

    孟海公的木屋在军营的中央,四周都是自己人,敌人若想要摸进营地,穿越层层哨探来到此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谓巡夜,在那个络腮胡子看来,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因此,他只顾着看脚下的地面,担心自己会踢着什么东西摔倒,目光根本就不曾往四周望去。

    四周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就算运足了眼神,恐怕也看不到什么动静吧?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轻响,那是横刀出鞘的声音,这声音就响在他耳畔,应该是他的队长在拔刀,莫非有敌人出现?

    他转过身,正要开口询问。

    这时,一道白光从他眼前闪过,之后,他听见了沙沙的声响,对历经战阵的他来说,这声音异常熟悉,那是鲜血喷泄的声音,莫非?

    随后,他软软地向后摔倒,摔在草丛中,无声无息,火把颓然落地,却在半空中被一个人接住,火光的映照下,浮现出中年汉子目无表情的面孔,这是络腮胡子在这世上瞧见的最后一个画面。

    中年汉子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持着染血的横刀,嘴里发出了三声布谷鸟的鸣叫,那声音惟妙惟肖,几可乱真,很快,从黑暗的深处,传来了三下鸟叫声,同样极其相似。

    不一会,数十个黑影从黑暗中窜了出来,他们无声无息地跟在中年汉子的背后往孟海公所在的那个木屋扑了过去,走在这群人最前头的那人正是安子云和安十三两兄弟。

第一百零八章 夜火(下)

    海公做了个梦,在梦中,他不知怎地落在一个偌大的铁锅里面盛满了沸水,让他觉得浑身滚烫,无法呼吸,就在他实在无法忍受,忍不住大声疾呼之际,他从梦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满目都是红光闪耀,眼眶中一片赤红,那炙热的感觉和梦中一般无二,就算离开了梦境,周身依然滚烫如火,不知不觉间,全身已然汗湿。

    随后,一阵兵器相加的声音,士卒们作战时的呼喝声从那红光中传了过来。

    孟海公猛地站起身,原本被酒精麻醉的脑袋一下变得清醒起来,在他的视野之中,整间木屋都在燃烧,细木组成的墙壁,粗大的圆木筑造的房梁在火光中发出令人惊心动魄的呻吟,幸好,他所容身的那张木榻还未被火光波及,然而,大火延伸至此,却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这是怎么回事?

    失火了?

    这是恢复清醒之后的孟海公脑中的第一个念头,他原本想高声呼叫,让人救火,然而,燃烧的木屋外传来的阵阵喊杀声以及兵器相格的声音提醒了他,这并非单纯的失火,而是有人在阴谋对付他,想要放火烧死他,而现在,他的护卫们正在英勇地抵挡敌人们的进攻。

    怎么办?

    这是孟海公的第二个念头,木屋已经被大火所包围,火苗甚至窜到了屋顶,以孟海公多年来杀人放火的经验,自然知道这木屋支持不了多久就会被火烧毁。自己站立地地方虽然还没有被大火殃及,接下来也只是时间问题,躲在屋中,只不过是死路一条,然而,要想冲出木屋,就要从层层火海中穿出去,东南西北,这四个方向。究竟哪一个方向的火势没有这么激烈呢?

    无须思考,根本就没有时间思考。

    盔甲什么的更不需要穿戴了,随身携带的横刀也在床榻的另一边,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拾起来。孟海公短促和激烈地吸了一口气,不敢吸太多,怕被烟雾呛到,他握紧拳头。凭借直觉,往他心目中火势较弱的一侧冲去。

    就在这时,在他准备冲去的那一侧,传来了一声巨响。一个黑影撞破已经被火焰焚烧得摇摇欲坠的木墙,掉落在身前,随即。火苗在他身上窜了起来。让他发出阵阵惨叫。忍不住在地上翻滚起来。

    孟海公没有停下脚步,那个人的出现给他制造出了一个空隙。火势被那人地身躯破开了一个大洞,他正好顺势从那个大洞冲出去,所以,纵然瞧见那个倒霉的家伙是他的亲卫之一,他也没有停下脚步来救助,并且,在从火海中突围的那一霎那,他顺手牵羊,将那个倒霉家伙地武器一柄长槊捡了起来,然后,双手持缩,槊尖向外,猫着腰从那个大洞冲了出来,赤脚虽然踩在了火炭之上,发出嗤嗤的声响,以及一阵烤肉的香味,在这个要命的关键时刻,他根本就留意不到。

    冲出来火海之后,孟海公心中一阵欣喜,然而,眼前所见立刻将他心中地这分信息打压下去了,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借着附近几间木屋燃烧的火光,以及四周篝火堆的光亮,他清楚地瞧见,一群黑衣人正在围杀自己的亲卫,那些亲卫地抵抗已经到了尾声,黑衣人以三人为一组,一把长槊,两柄短刀,配合默契地对付着那些卫士,也许是一开始被对方打了个突然袭击的缘故,他的那些卫士只能陷入各自为战地境地,并且,很明显在最初地交战中受到了极大地损失,现在,仍然在拼死抵抗的卫士不过十来人而已!

    怎么办?

    将仍在拼杀地卫士们集中在一起,抵御敌人的侵袭,然后等待援军到来?帅营的所在在营地的最中间,四处都是友军,如此熊熊燃烧的大火以及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应该已经将那些家伙惊醒了,用不了一会,他们就会增援过来,如果,他们并没有同自己一般受到袭击的话?

    如果,这是敌军的全面入侵,那么,敌人能够出现在营地的中腹,恐怕整个营地都被敌军攻破了,所谓的友军自然也自顾不暇,这个时候,事不可为,还是逃命方才是上佳之策啊!

    电光火石之间,各种各样的念头在孟海公脑中浮现辗转,然而,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只见到熊熊燃烧的火光,以及火光中跳跃腾挪的人影,再远一点的地方,就只能是一片黑暗了,具体是怎样的情况,他根本就无法了解,敌人也不会给他这么多时间去了解和思考。

    就在他一愣神之际,附近的一个黑衣人瞧见了只穿着一件单衣的孟海公,那人急促地奔来,双手举刀,像作揖一般朝他直冲过来,随后,发出一声高喊,如同猛兽的咆哮,那高举的横刀像一道闪电朝孟海公当头直劈下来,在那人的眼神中,孟海公瞧见了难以隐藏的**。

    “铛!”

    孟海公双手持槊,横架在脑门上方三寸左右的地方,敌人的横刀刀锋落在他双手之间的槊杆上,槊杆不由往下一沉,在距离他的脑门只有一寸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那人咬紧牙关,呲牙裂齿,用力将横刀往下压,刀锋与槊杆相连的地方,发出咯咯的声响,然而,他的力量和孟海公还是有一些差别,终究无法将刀锋下降哪怕是一厘,不仅如此,在孟海公的反击下,横刀距离孟海公的脑门的距离反倒越来越远。

    “喝!”

    孟海公发出一声轻喝,脚下猛地发力,向前急冲而去,那人双手持刀,仍然奋力将刀锋往下压去,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他脚下的那双麻鞋竟然在草地上犁出一道浅浅的泥沟。

    “孟海公!”

    安十三瞧见了这一幕,火光中。孟海公地面貌异常的清楚。

    “兄弟们,上,不要让他跑了!”

    一边高声吼叫,安十三单手持刀,

    身后,脚下踩着急促的小碎步,飞快朝孟海公奔去,公不远,也就二十来步。因此,瞬息之间就赶了过去。

    “嗨!”

    孟海公发出第二声疾呼,上半身突然向后仰,一只脚硬生生地陷在泥地之中。猛地停下了前冲之势,另一只脚却借着惯性飞了起来,一脚踹在了持刀的那个敌卒小腹上,将那人踹得头前脚后。飞了起来,手中的横刀脱手而出,不知飞向了何方,人却发出了一声惨叫。像门板一般摔在地上。

    长槊风车一般转了个半圆,槊尖微微一颤,随后停顿下来。正对准了一名收不住势子急冲过来的黑衣人。眼见明晃晃的槊尖就在面前。脚步却无法停下来,那个黑衣人大惊失色。悔不该急于立功,步伐太快,他发出一声惊叫,手中握着的横刀猛地在胸前划过一道弧线,想要将对准自己的长槊格挡开来。

    孟海公持槊地手微微一抖,槊尖下沉,黑衣人的横刀从槊尖上空掠了过去,空气中发出一声尖啸,随后,槊尖透胸而入,刺破那个黑衣人裹在黑衣之下的盔甲,将他的胸口破了个大洞,险险透背而出。

    “啊!”

    那个黑衣人发出一声惨叫,孟海公持槊地双手再是一抖,对方整个人就飞了出去,落在一堆篝火之上,篝火被压得一暗,随后吞噬着那人的身体,腾腾燃烧起来,那人却动也不动,在火苗吞噬他的身体之前,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了。

    杀了那人之后,孟海公没有停在原地,因为四面八方都有黑衣人冲上来,若是被对方包围起来,生路就更加难寻了,毕竟,对付四五个或是七八个这样的小卒子,以孟海公地能力绝无问题,可是,他终究不是宇文成都,裴元庆,罗士信这样的无敌勇将,安家军的子弟久经战阵,也不是初次作战的新兵,像安十三这样地悍卒,只要有十来个人围攻,孟海公就支持不住了。

    孟海公并不认识安十三,然而,他认识随后冲过来的安子云,瞧见安子云之后,他顿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背叛!

    这是**裸地背叛!

    既然是背叛,不知道随安子云一起背叛地将领有多少,又或者只是安家军背叛,其他那些将领依然蒙在鼓里,若是其他人蒙在鼓里,那么,只要自己坚持一些时间,也许能够等到援军地来临,当然,若是还有其他人背叛,忠于自己的将领自顾不暇,留下来固守待援地行为也就不是明智之举了。

    突围?还是固守待援?这是一个问题?

    “安子云,你这个无耻小人,我孟某人待你不薄,为何要反我!”

    孟海公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固守待援,毕竟,敌人占据了优势,要想突围很困难,他相信凭借自己的本事,坚持一段时间不是问题,于是,面对安子云等人的逼近,他迅速后退,退到了一间熊熊燃烧的木屋前,身后是火海,自然没有人能从那火焰中冲出来,他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再加上,那间木屋位于山坡之上,居高临下,这让他有了地利,敌人要想攻击他,只能从下往上攻,何况,山坡凹凸不平,他左手边是一块巨石,这使得敌人就算要进攻,也无法一拥而上。

    哼!想杀我孟海公,没有这么容易!

    长槊轻轻摆动,槊尖挽了两个枪花,将急冲而来安十三逼了下去,安十三不得不来了个懒驴打滚,异常狼狈地从山坡上滚下来,这才躲过了孟海公的疾刺。

    “妈的!”

    安十三从地上爬了起来,愤怒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准备提刀在上,虽然,安子云和他已经安排了一些人手潜伏在其他将领的军营外,点燃篝火,虚张声势,引起营啸,一时之间,那些蒙在鼓里的家伙只会以为是敌军来袭,慌乱之下,无法组织人手前来救援,然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有那个家伙英明神武,制止了营啸,说不定会看穿他们耍的花招,所以,在此之前,还是要尽快杀了孟海公才是。

    安子云一把将安十三拉住,然后,他独自一人手持横刀,往山坡上行去。

    “怎么?想和我单挑,你这个奸贼,当初如丧家之犬前来投奔,若不是我收留,你们这些家伙只能成为流贼草寇,现在,我孟海公落魄了,你们就翻脸不认人,难道,这就是你们安家人的家风!”

    孟海公自然知道自己的责骂一点意义都没有,伤不到对方分毫,在这乱世,背叛不过是家常便饭,他之所以这般义愤填膺,不过是想拖延时间而已!

    眼看安子云受不得激,孤身走了上来,孟海公心中暗暗欣喜。

    想和我单挑?

    正好求之不得!

    想和我争辩?或是解释自己的背叛,说是什么身不由己?

    那更是正中下怀!

    来到孟海公身前十来步左右,安子云停下了脚步,孟海公的长槊如毒蛇一般横在他面前,安子云将横刀放下,插在泥地上,双手向孟海公抱拳作揖,行了个礼,随后缓缓下垂,他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诚恳,同时向孟海公打着招呼。

    “孟大人!……”

    孟海公心神一松,想要听那家伙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安子云下垂的双手与地面平行之时,猛地凝在了半空中,与此同时,暗藏在他双手袖口的手弩突然出现在手中,两只漆黑的弩箭电射而出,孟海公一点反应都没有,胸前已然中招,随后,整个人向后仰去,摔倒在了身后的火海之中,只露出两只脚在外面,其余的身子被火焰吞噬,无声无息

第一百零九章

    光透窗而入,洒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将整个厅堂一半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一般沉浸在阴影之中,光与暗两色非常和谐地被一把金色的利刃分割在两边。

    厅堂内,徐世绩和郭孝恪分宾主而坐,除此之外,再无旁人,就连徐世绩的贴身亲卫也被请了出去,站在门外负责警戒,防止外人听见里面的谈话。

    郭孝恪长吁了一口气,就在刚才,他一口气将自己的计划朝徐世绩来个了总结性的陈述,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未得到徐世绩的允许,标准的先斩后奏,故而,能不能得到徐世绩的谅解和认可,他心中并无成算,或许,接下来自己将要面对的是徐世绩的雷霆大怒吧?毕竟,作为一个上位者,最憎恶的就是手下自行其是,不把上司放在眼里。

    他低着头,表面上是在望着面前案几上的茶碗,实际上,透过袅袅上升的烟雾,他的视线正偷偷地落在徐世绩的脸上,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只是,徐世绩坐在离他十来步远的另一个案几旁,那里是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他全身都藏在阴影之中,这让郭孝恪能以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是喜?是怒?

    皆未可知!

    至少,在郭孝恪眼中,此时的徐世绩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所以,他根本无法从徐世绩的脸上看出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于是。他只有忐忑不安地沉默着,厅堂内的空气似乎也停止了流动,这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容身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地气氛之中。

    半晌,徐世绩终于开口说话了,打破了厅堂内的沉默,这让郭孝恪顿时如释重负,就算是大声的斥责和辱骂,也总比沉默不言为好。

    只不过,徐世绩并没有大声责骂他的自行其是。甚至,他提都没有提那档事,就像郭孝恪的胆大妄为乃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一般,他提及的话题与之毫不相干。

    “郭贤弟。请饮茶,据说这茶乃是每日清晨,露水未散之际,由二八妙龄女郎由山间采得。所取的皆是菜叶最嫩之处,采摘下来后,经过秘法炒制方才成型,实在是难得的精品。愚兄也是在领军出征之时,夏王方才赐了几包,现在。已经所剩不多了!”

    “是吗?”

    不知道徐世绩为什么会提刀茶叶。郭孝恪愣了愣。方才应了一声,隔了一会。继续说了下去。

    “这茶地确够香,不过,卑职不是很喜欢,相比较而言,还是煮茶和我的口味适合!”

    “呵呵!”

    徐世绩笑了笑,说道。

    “其实,这茶初初饮用,愚兄也极不习惯,然而,饮用几次之后,却发现并不是那么难喝,再多品尝几次,方体会出其中的妙处来,不舍放下!”

    说罢,他端起茶碗,放在鼻前,深深地吸了口长气,再浅浅地饮了一口,神情显得颇为迷醉。

    郭孝恪收回视线,脑子内,各种各样的念头飞快地转动着,他在思索,徐世绩说这番话地意思,是在表明什么态度,还是根本就是无意之举?

    “大帅,事已至此,接下来又该如何?”

    想了半天,郭孝恪也猜不透徐世绩说这番话的意思,于是他决定单刀直入,开门见山,直接提到正题,时间紧促,不能再耽搁了!

    徐世绩放下茶碗,瞄了郭孝恪一眼。

    “郭贤弟,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做?”

    郭孝恪轻咳了两声,在脑子里组织着说话的次序。

    之所以背着徐世绩,把孟海公放出城,让他继续率领那两千降兵,郭孝有着自己的想法和计划。

    今日一早,白斯文将从冤句出发,前来济阴,和徐世绩商议如何接驾,郭孝恪准备让孟海公率领那两千降兵在半道袭击白斯文,务必做到一个活口也不留,由于时间紧促,白斯文这次前来济阴,身边带着地亲兵并不多,所以,孟海公这个任务非常容易完成,斩杀白斯文,再封锁消息,如此而已!

    杀了白斯文,徐世绩也就无法再摇摆不定,只能走上叛乱之路,要不是徐世绩一直犹豫不决,在反与不反之间摇摆不定,而高畅驾临的日子又越来越近,时间紧促,郭孝恪也不会自行其是了。

    他知道,就算徐世绩被逼谋反,他在徐世绩那里也讨不了好,徐世绩对他的信任度将大打折扣,不过,这些都算不了什么,他的目地是投靠李唐,日后降唐之后,今日自己的这番作为自然也落在上位者的眼中,那时,说不定自己将不再屈居人下,就算是和徐世绩分庭抗礼,也未可知啊!

    “大帅英明,早就胸有成竹,这棋局接下来该如何落子,当尽在大帅掌握之中,卑职只需听命行事即可!”

    只需听命行事?

    徐世绩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道。

    “郭贤弟,既然如此,那么一切如常吧?夏王这次来济阴,是为了准备攻击王世充,接驾一事,无须大张旗鼓,搞得天下皆知,所以,一切如常吧!”

    “一切如常?”

    郭孝恪原本挂在脸上地微笑慢慢淡了下去。

    “大帅,纸始终是包不住火地,高畅来到济阴之后,若是白斯文,刘兰成没有出现,他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一旦追查下去,孟海公那两千人是瞒不住地,到时,就算大帅你矢口否认,卑职也将所有的事情揽上身,高畅也不会相信大帅你地说辞啊!”

    郭孝恪猛地站起身来,面色通红,他挥舞着手臂加强自己的语气。

    “大帅,为今之计,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要想保命。只能和高畅拼个你死我活,万万不能再犹豫不决了,只要杀了高畅,高畅没有后人,夏国的基础完全建立在他一人之上,他一死,夏国必定内乱,那些有实权地将军将为了权力拼个你死我活,就算有人打着为高畅报仇的口号来攻打我们。就算济阴郡无法守住,就算大帅你单骑逃往关中,唐皇他老人家看在大帅你杀了高畅的份上,高官厚禄也是断不可少的啊!若是大帅你什么都不做。那不是坐以待毙?到时,高畅若是要杀你,如杀一鸡!”

    徐世绩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地望着郭孝恪的表演。

    “大帅。我知道你还在怪责卑职,是!卑职不该自行其是,私自下命令让孟海公伏击白斯文,逼迫大帅你走上反叛之路。只是,大帅你千万不要因为怪责卑职而意气行事,坐

    啊!此事完结。卑职当负荆请罪。任凭大人处置。绝无二言!”

    “呵呵!”

    徐世绩笑了笑。将手平举。

    “郭贤弟,愚兄怎么会怪责贤弟你呢?愚兄知道贤弟这样做,乃是为了愚兄作想,愚兄为人处世,领兵作战,一向以谨慎为主,缺乏绝地一击的勇气,贤弟之所以这样做,乃是帮助愚兄下决断啊!只不过,高畅行踪隐秘,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驾临济阴,这个时候大张旗鼓,未免有打草惊蛇之嫌,所以,还是保持常态为好,至于接下来该这么做,愚兄自有决定,到时,贤弟只需听命行事即可!来!来!贤弟既然不喜饮茶,那么愚兄让下人弄点酒菜,今日我们兄弟俩不醉不休!”

    说罢,徐世绩示意郭孝恪坐下。

    “大帅既然早有成算,卑职孟浪了,还请大帅恕罪,不过,酒菜就不必了,如今正是风头火势,卑职怕饮酒过度,误了大帅的大事,毕竟,谁也不知道高畅那厮几时到达,卑职要派斥候小队前去探寻,同时,也要防止白斯文死亡的消息传出去,刘兰成那厮明日将抵济阴,此人也断不可留,这些事情都需要卑职去做,大帅只需运筹帷幄,跑腿打杂的事情卑职一一效劳了!”

    “甚好!愚兄就以茶代酒,敬贤弟一杯,有贤弟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多谢大帅,卑职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告辞!”

    郭孝恪向徐世绩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向外走去,徐世绩地目光停留在他的背影上,直到郭孝恪消失在厅外,他脸上的笑意方才散去。

    他扬起头,闭上眼睛,皱着眉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拳紧握,用力在案几上一擂,发出一声巨响,案几上的茶碗险些跌下地来。

    “匹夫误我!”

    四个字斩钉截铁地从徐世绩牙缝里蹦了出来,他地亲卫听见响声,忙从外面跑了进来,他挥挥手,将亲卫赶了出去,左手撑着下巴拄在案几上,沉思了起来。

    杀白斯文,杀刘兰成,然后再杀高畅!

    这个郭孝恪,他以为高畅是白痴吗?就算杀了白斯文和刘兰成,他能担保消息不会外露,虽然,才加入夏军不久,但是,关于监察司,徐世绩知道的事情已经不少了,这个专门监视官员的秘密机关,必定派了不少人在自己身边,虽然,跟在自己身旁的都是徐家地子弟,就连家里的下人和厨师也出自徐家,外人难以接近,郭孝恪身边的亲兵也是他的乡党,跟随了他多年地心腹,然而,他就那么肯定在自己身边不会有监察司的眼线?连徐世绩自己都无法保证自己的心腹绝对忠诚,何况郭孝其人?

    按照徐世绩地计划,要杀高畅,就必须一击必中,事先不能让他有丝毫地察觉,所以,在动手之前,绝不能轻举妄动。

    孟海公当初率众投降,也是因为孟海公是敌军,那里面不可能有高畅地人,徐世绩这才采用瞒天过海之计,将几乎全部出自瓦岗旧部的两千降兵秘密隐藏在土河子,若不是白斯文和刘兰成分别驻守定陶和冤句,他也不敢这样做,那两千人是他地秘密武器,就像蝮蛇一样,不动则已,一动就必须置人于死地,将孟海公带出济阴城,让他去统率这两千人。然后去伏击白斯文,刘兰成,亏他郭孝恪想得出,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这两员高畅地重将一旦身亡,恐怕高畅很快就会知道这个消息,那个时候再想杀他,根本就是笑话。

    就在刚才,徐世绩很想命令亲兵进来。将胆大妄为的郭孝恪砍成肉酱,不过,他知道就算将郭孝恪千刀万剐也无济于事,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就算杀了郭孝,把所有的事情推到他的身上,将他的脑袋交给高畅,高畅恐怕也不会相信他了。

    所以。唯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秘密监视郭孝恪的动向,看他后续的手段如何。然后,随时准备壮士断腕,事情一有不对。立刻远走高飞。千万不要流连不舍。

    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徐世绩立刻把自己从颓丧的情绪中拉了出来,他站起身。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来到阳光照耀的厅堂,缓缓踱着步子,一边走一边皱着眉头思索着对策。

    阳光落在他地锦袍上,金色的丝线反射着刺眼的金光。

    出了徐府大门,瞧见门外等候着自己的几十个亲卫,郭孝恪同样深吸了一口长气,一直提在喉间地心这个时候才真正地落了下去,刚才和徐世绩会面的时候,他的后背全是汗水,贴身的内衣被汗水全部打湿了,现在出得门来,被风一吹,顿时觉得难受起来。

    不过,和身体相比,他地心情就要轻松了许多。

    看来,自己的确是看穿了徐世绩这人,知道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他会做什么,断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好恶和胡乱行事,只是,虽然判断出此行没有危险,还是真正活着走出徐府的大门,郭孝恪才真正放下心来。

    郭孝恪知道,在徐世绩心目中,现在地自己绝对是他杀之而后快的人物,只不过,杀了自己对他全无好处,不仅没有好处,甚至有害,所以在这个时候他绝对不会对付自己,正因为徐世绩是个聪明人,非常清楚这一点,郭孝恪才敢这样恣意妄为,换一个不那么聪明的上司,郭孝就不敢这样自行其是了!

    其实,要不是为了自己地利益,为了自己地前途,郭孝恪也不会这样做,他担心徐世绩会将错就错,一心跟随高畅,从他平时地言行可以看出这点,知道高畅会前来济阴之后,郭孝恪向徐世绩献出了不少计划,徐世绩都不置可否。

    如果徐世绩一心跟随高畅,那么他郭孝恪也只能继续留在夏军之中,夏军的规矩众多,让他非常不适应,他觉得自己只是高畅地工具而已,高畅叫他做什么他就必须做什么,没有一点的自主权,并且,作为降臣,很难得到高畅的青睐,连徐世绩的位置都岌岌可危,换了自己,哼!

    李唐那边的细作提出的条件让郭孝恪无法拒绝,一旦成功反叛,杀了高畅,他郭孝恪最起码都会得到侯爵之位,食邑万户,和现在相比,实有天渊之别,让他无法不铤而走险。

    若不是徐世绩一直犹豫不决,他郭孝恪也不会冒险这样做,还好,这个险值得冒,现在,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了,到了这一地步,徐世绩

    想反叛,也由不得他了!

    想到这里,郭孝恪忍不住想纵声大笑,只因坐在马背上,行走在大街上,他这才没有得意忘形。

    实际上,对于徐世绩其人,他郭孝恪并不像他所自以为的那般了解,徐世绩并不是不想反叛,只是他非常清楚事不密失其身的道理,纵然郭孝恪是他的心腹爱将,他也不会将自己的全盘计划泄露出来,不想,郭孝恪领会错了他的意思,竟然自行其是,鲁莽行事,如果,郭孝知道了徐世绩心中所想,恐怕就不会这般得意了吧?

    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这句话用在郭孝恪身上,还真是非常适用。

    几个骑马的护卫将郭孝恪卫护在中间,一些步行的亲卫则走在前面为他开路,把路人赶到一边,另一些亲卫则在后方断后,等他们走过之后,那些路人才能重新回到大道之上。

    郭孝恪小声地哼着家乡的小曲,他身边的那些亲卫都是他的同乡,自然熟悉他哼的曲子,渐渐地,那些家伙也随着哼了起来。参差不齐的哼唱声在春日和煦地阳光下随风轻轻飘荡。

    孟海公是济阴人,他在济阴当政的时候,虽然对于钱粮之类的物资看得极重,赋税收得颇高,不过,毕竟是本乡本土的人,像纵容部下四处掠夺,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却做得极少,当然。在收税的时候遇见一两个不识时务抗税之人,他也不会心慈手软的,不过,总的说来。在济阴人心中,他也算是一个难得的统治者,至少在他地治下,百姓们勉强还能度日。不至于流离失所,远走他乡。

    所以,当夏军前来攻打孟海公时,当地的百姓是站在孟海公那边的。那些民夫和精壮不需要动员就会上到城头来协助孟海公守城,只是因为夏军的攻城器械太过犀利,而济阴城又不是虎牢那样地雄关。也不是东都洛阳那样的大城。无法抵御夏军的进攻。孟海公才不得不率众投降。

    夏军进城之后,军纪还算严明。打家劫舍,奸淫掳掠之类的事情基本上是没有,就连城中地地痞流氓想要趁火打劫,也受到了军队的强力镇压,如此,济阴的百姓方才对夏军没有太大的敌意,那些为了躲避战争离开济阴地百姓也慢慢回到了城中,两三个月下来,济阴城慢慢恢复了旧有的元气。

    只是,对于夏军,那些百姓还是心存忌惮的,毕竟,那些占领军中济阴人不多,大部分是外乡人,对于这些拿刀地外乡人,百姓们自然害怕多余亲近。

    所以,当郭孝恪一行耀武扬威地行进在大街上时,街上地人们纷纷躲避,就算是躲避不及,也立刻让到路边,躬身行礼,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唯有等郭孝恪等人走过之后,方才敢重新上路。

    大丈夫当如是!

    可惜,一旦高畅驾临,他郭孝恪就不敢如此了,据说,夏国地官员上街,是不允许喝令百姓回避躲让的,就算是在河间,也没有专门地官道,也就是说,百姓和官员是共用一条道路,如此说来,官员没有特权,与那些升斗小民一般无二,那当官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也是郭孝恪不愿意为高畅效命的原因之一。

    就在郭孝恪浮想联翩之际,他的耳畔突然响起了一声怒吼。

    “大人小心!”

    郭孝恪也算是久经沙场之辈,就在他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时,他强行将脖颈的扭动停了下来,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那黑影由小变大,以极快的速度向他疾奔而来,郭孝恪的反应很快,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仰去,由于用力过猛,在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脖颈都被扭断了。

    “嗖!”

    一声尖啸响起,一株白羽箭擦着他的鼻尖从掠过,郭孝恪能感觉到箭羽破空时空气激荡的波纹。

    虽然躲过了这一箭,然而,危险却并没有因此而过去,那人采用的是连珠箭的射术,紧接着射来的第二箭郭孝恪再也躲不过了,那一箭向他的前胸直射而来。

    这时,一个亲卫猛地撞了过来,将郭孝恪撞下马来,那一箭也就没有正中目标,而是射在郭孝恪的肩胛上,不过,虽然没有正中目标,由于是冷不防从战马上摔下来,郭孝恪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脑袋昏昏沉沉。

    “在那边,刺客在左侧的房顶上,兄弟们,快跟我来!”

    “保护大人,快来人,保护大人!”

    亲卫们七嘴八舌的吼叫声在郭孝恪耳边回荡,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在郭孝恪的视线中,无数双马靴在急速地奔走,脚步声急促而凌乱,随后。一双手抓住他的身体,将他扶起身来。

    “呃!”

    伤口被那人碰了一下,郭孝恪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不过,他很快就咬住牙关,没有再发出呻吟,那个将他扶起的亲卫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是一个跟了他许久的老兵。

    场面非常混乱,刺客不止一人,他们用弓弩等远程武器向郭孝恪一行发起攻击,街上行人被这突发情况吓住了,像没头苍蝇一般地乱窜,亲卫们有的冒着箭雨往刺客所在的地方冲去,有的则在寻找地方躲避。

    那个亲卫将郭孝恪拉进了一旁的小巷,这里是刺客射击的死角,到了小巷中,就无须担心刺客的袭击了。

    “你叫什么名字?今日一过,本将军重重有赏!”

    那人嘿嘿一笑,这笑容极其的憨厚,就像田间地头随处可见的一个老农,随后,他绕到了郭孝恪身后,仍然扶着郭孝恪的身子,只是,郭孝看不见他的脸。

    郭孝恪有些纳闷,不明白那人要做什么,他正要出声询问。

    这时,一股大力将他脖子狠狠地扭向了一侧,郭孝恪忍不住张开嘴,接着,他觉得一股凉意掠过脖颈,那冰凉的滋味让他全身起鸡皮疙瘩,随后,他听见了沙沙的声响。

    为什么会这样?

    郭孝恪睁大眼睛,张着嘴,嘴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他的身子软软地滑了下去,瘫倒在地,手指尖微微颤抖,一会后,方停了下来。

    风贴地而起,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些柳絮,白花花一片,落在了他身上。

第一百一十章

    厢,郭孝恪刚刚遇刺身亡,这厢,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就知道了消息,绕是他性情稳重,一向自诩纵然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在那一刻,却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一脸的震惊和沮丧。

    仍然是那间厅堂,半个时辰前,郭孝恪正在这里侃侃而谈,半个时辰后,却化为了一缕孤魂,人事无常便是如此,当然,在厅堂内来回走动的徐世绩并非是在哀伤郭孝恪的死亡,他也没有那个闲情雅致来伤春悲秋,在这一刻,他最关心的事情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郭孝恪死亡的真正原因。

    是因为私人的恩怨被寻仇所杀?

    还是郭孝恪所制定的计划外泄,被高畅派人刺杀?

    刚才,在听到郭孝恪被刺身亡的消息时,一时间,他陷入了惊愕之中,因此,并没有询问报信的士兵郭孝恪被刺的过程和死因,现在,他已经冷静了下来,应该是认真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了!

    徐世绩停止了来回走动,站在那个报信的士兵身前,沉声问道。

    “郭将军是怎样遇刺的?你把经过详细给我说一遍?”

    “诺!”

    那个士兵应了一声,然后将郭孝恪遇刺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从离开徐府开始,徐世绩并没有打断他的话,也没有叫他加快进程,他默默地聆听着,想从中寻找一些有特殊含义的线索来。

    “等一下,你说刺客用地是军中的制式弓弩。连箭矢都是标准的兵工厂出品?”

    “嗯!”

    这个报信的士兵是徐世绩安排在郭孝恪身边的人,也是今天郭孝恪身边的亲卫,不过,他在郭孝恪那群亲卫中和郭孝恪亲近的程度并不高,郭孝恪的许多机密事情他都无法涉及,平时,只能向徐世绩密报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而已,如今,郭孝恪被刺身亡。他也没有必要再隐瞒自己地身份了。

    “起来说话!”

    沉思一会,徐世绩挥挥手,示意那个仍然单膝跪地的士兵站起来,让他坐在一侧的锦凳上说话。

    “多谢主公!”

    那个士兵朝徐世绩躬身行了个礼。然后坐在了一旁。

    “刺客有没有被抓住?”

    “当时场面很乱,刺客似乎非常熟悉地形,他们位于大街两侧的高处用弩箭向郭大人发起袭击,郭大人地亲卫们身处其下。无法反击,最后,一个刺客也没有抓住,被他们逃之夭夭了!”

    “哦!”

    徐世绩抬起手。摸着下颌的三偻长须。

    “郭将军是被箭射死的?”

    “不!郭大人虽然中箭落马,箭伤却不是致命伤,他是被人用刀割破喉管而死。乃是近身刺客所为。只是。当时场面很乱,小的并没有看见是谁杀了郭大人。事后,听那些同僚说,是郭大人身边地护卫将郭大人杀死的,同样,因为场面混乱,那个杀了郭大人的护卫非常轻易就脱身离开了!”

    “这样啊!”

    徐世绩低着头,若有所思。

    从郭孝恪被刺的整个过程来看,这是一次有计划,有预谋,极其机密地刺杀行动,在这些刺客的背后,必定站着一个庞然大物,绝非单人的私人恩怨,看来,郭孝恪地一举一动全都在高畅地眼中,这次之所以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刺杀地方式干掉郭孝恪,或许是给自己的一个警告吧?

    是地,这应该是一个警告,高畅若想动自己,就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杀郭孝恪,他驾临济阴城之后,只需登高一呼,这济阴城的数千兵马就只会听从他的号令,要想杀郭孝恪和自己,简单之极,根本就用不着玩什么刺杀的花招,双方的实力相差太大了,无从比较。

    “大人,郭将军的那些部下就快到了,他们要求大人为他们主持公道,为郭将军报仇雪恨?”

    那个亲卫偷瞄了一眼沉思中的徐世绩,有些忐忑地说道。

    “报仇雪恨?一个刺客都没有抓到,暗中主事的人的哪个也不知道,他们要向谁报仇雪恨?”

    徐世绩忿忿不平地念叨了两句,然后向那个报信的士兵摆摆手。

    “你先下去,今天的事情你做得很好,一会去向徐福报道,我对你已经有所安排了,该有的赏赐都不会少!”

    “多谢大人!”

    那人欣喜地朝徐世绩行了个礼,然后躬身退了下去。

    那人退下之后,徐世绩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陷入了沉思,是的,现在他的心情非常凌乱,各种各样的念头起伏不定,但是,他不能慌张,他必须从这件事情中找出高畅真正的意图来,然后再决定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

    杀鸡儆猴?

    应该是杀鸡儆猴吧?

    只是,他难道不怕自己这只猴子被吓得逃跑,现在,济阴郡的最高长官毕竟是自己,自己要做到挂冠而去还是很容易的,难道,他还安排着后手?就像在郭孝恪身边暗藏着刺客一样,在自己身边,他也安排有人,自己若是仓皇出逃,正好落入他的圈套,那时候,他要是杀了自己,也无损他的名声!

    郭孝恪被杀,他安排的计划多半也泄露了,这样看来,白斯文和刘兰成两人恐怕也丝毫无损吧?冤句和定陶两座城池沿着济水将济阴牢牢地夹在中间,不要说自己现在依然无法完全掌握军权,麾下忠于夏王高畅的部队人数众多,那些被打散混入其中的降兵多半指望不上,就算自己掌握了济阴的军权,要想起兵

    在白斯文和刘兰成的夹击下,也没有什么成算。

    该怎么办呢?

    不知不觉间,徐世绩下颌的胡须都被他扯断了好几根。要知道,他最在意下颌地这把胡须。

    就在这时,一个全身都是尘土的士卒在亲卫们的带领下急匆匆地奔了进来,猛地在他身前跪下,尘土在阳光下急促地飞舞。

    那人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满是灰尘的脸变得更加肮脏了,他调整了一下呼吸,高声说道。

    “大人,大事不好!……”

    表面上。在土河子安营扎寨的那两千人马是郭孝恪和孟海公秘密勾结而安排的,实际上,在这件事情上,徐世绩是背后的主使人。只是一直以来都是郭孝恪出面和孟海公联系,因此,没有证据显示他和这两千人有关联。

    然而,作为背后的主使人。徐世绩当然不会任由郭孝恪和孟海公行事,他在那两千人中,也安排有自己地细作,负责监视郭孝恪和孟海公。只是,由于他的人在里面的地位不高,只能向他通风报信。无法阻止郭孝恪的自行其是。当郭孝和孟海公密谋袭击白斯文时。对于营地地警戒达到了最高程度,可以说。没有一个人能够擅自外出,徐世绩的细作不像高畅的监察司探子那样拥有信鸽,所以无法把消息传递出来,因此,在今日早上,徐世绩方才从郭孝恪嘴中听到了他的最新计划。

    最初,徐世绩以为从细作那里听到地是郭孝恪的密谋,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对方说的不是那回事,虽然,他早就猜到事情会这样,不过,从那人嘴里听到军营叛乱,孟海公被杀的消息时,他仍然感到了震撼。

    心乱如麻地听完了那个细作关于整件事情地经过后,他摆摆手,将那人和亲卫们请了出去,吩咐若非紧要事情不许其他人进来,他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这样下去不行,徐世绩啊!你必须振作精神!

    当初,李密在酒宴上袭杀翟公,自己的脑袋被人砍了一刀,险些丧命,那时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要知道,就算是那般危险,自己也没有乱了方寸,依然能够掌握李密地心思,好好应对,这才活了下来,仍然能够领兵,占据黎阳仓,成就自己地一番事业,方才找到了机会帮翟公报了大仇,现在地情况有那时危急吗?为什么自己会感到慌乱呢?

    或许,在自己的心目中,高畅是一个远比李密难对付地人物吧?

    蒲山公虽然雄才大略,终究比常人优异一些罢了,他的所作所为,每一步行动,每一个布局,终究是有迹可寻,不难应付,然而,高畅这人,却始终像躲在层层迷雾中一般,无论如何,自己都看不穿这个人,他的思想天马行空,他的布局充满了奇思妙想,看上去异常怪异,在任何一本典籍上,你都找不到他这样做的依据,然而,就是这些看似荒诞不羁的制度和法令,却让他的实力增长得极其之快。

    训练有素,对他无比忠诚,无惧牺牲的军队;各种各样新奇工艺的施行,使得河北田地肥沃,出产丰富,不但粟米丰收,广而推广的稻麦也在北方的土地上得到了生存,他们的亩产远比粟米要高,更不要提那些他听都没有听过的作物;以土地的多寡收取赋税,修建农庄,压制豪强,使得土地兼并毫无市场,河北的世家大族受到了一定的打击,然而,因为各种各样奇妙的发明创造,商业作坊比比皆是,那些豪强世家找到了另一条积攒钱财的路子,无须再枯守土地,这使得豪强世家和官府的冲突在高畅可控制的范围之内;兴修水利,修建驰道,开办客栈,使得夏国治下颇有几分盛世之象……

    正是因为无法看穿这人,不知道该采用何种策略对付他,甚至,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也是觉得对方不可战胜,想要与之为敌的自己才会感到如此慌乱的吧?

    扪心自问,事实是否如此?

    徐世绩用力摇晃着脑袋,想要刚才的那丝想法甩到一边,他不想承认这一点,是的,他不想承认自己在害怕高畅,他不想承认自己并非高畅的对手,他不想承认自己和高畅并不在一个级别上!

    哎!

    徐世绩长叹一声。

    务必要冷静,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必须心情平静,头脑冷静才能寻找到最佳的出路。

    是逃?是留?

    仔细地思索整件事情,在徐世绩看来,郭孝恪被刺身亡绝对是高畅指使,他这样做地目的也的确是杀郭孝恪这只鸡给自己这只猴看,高畅之所以不动自己,之所以派刺客将郭孝恪刺杀,是想把与孟海公勾结,私自蓄养降兵这件事跟自己割裂开来。他之所以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很简单,因为自己对他还有用处!

    首先,他徐世绩是一个知兵的人。也是一个不错的将领,在这个乱世,每一个诸侯都不会嫌弃他这样的人才,虽然高畅手下也有不少名将。不过,恐怕没有人会嫌自己手下的名将过多吧?

    如果,自己能够真心为他效命,为他打天下。那么,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不会介意,都会当作没有发生一样。派人暗中刺杀郭孝恪。就是想向自己传递这样的一个讯息吧?

    应该是这样吧?

    是地。就是这样!“

    徐世绩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他觉得自己应该明白了高畅之所以这样做的意图。那么,接下来自己该如何回应,就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就在徐世绩在自己的府邸内冥思苦想地时候,高畅一行人已经进入了济阴郡,距离济阴城只有一日的距离,他们并没有选择从定陶往济阴沿济水这条线,而是选择了绕路而行,之所以这样做,高畅自有打算。

    首先,他要给徐世绩反应的时间,看对方是不是聪明人,是不是能领会到自己的意思,若是对方心惊胆裂,仓皇而逃,那么,徐世绩也就不是他所需要地人才,如此不明时事的人物,杀了就是,毫不足惜,若是对方领会到了他传递的意思,那么,他还会给徐世绩一个最后的机会,毕竟,那人若是成长起来,也是一个了不起地人物。

    另外,他也想巡视一下济阴郡,看夏国的法令和制度是不是能够顺利施行,当地的百姓是反对居多,还是赞成占多数,争夺天下,当然需要兵强马壮,不过,战争总地说来,还是国与国地实力较量,李唐占据关中,巴蜀,河东等地,有着黄河,潼关天险,而自己呢?河北战乱频繁,统一河北之后,通过一系列政策修生养息,也是最近一年才缓过气来,河南更是四战之地,百姓流离失所,生产不丰,指望这些新占之地为大军提供补给,不过是个笑话,除非他也像其他那些诸侯一样,只是劫掠,无须关注民生经济。

    接下来,高畅将撕毁和王世充地合约,夏国也将与郑国正式交锋,王世充命段达率领大军驻守白马,无非是要防止对面的夏军渡河,当然,那个时候徐世绩也还没有击败孟海公,打下济阴郡,现在,济阴郡已经落在了高畅手中,夏军在河南已经有了基地,无须再冒着郑军地封锁强渡黄河,所以,段达驻守白马已经毫无意义,这个时候,段达所率领的郑军应该已经向南撤退,退守阳了吧?

    当然,段达也有可能继续驻守在白马,至于阳方面,王世充应该派遣东都的军队前来增援,驻守阳,只是,去年,他率领郑军向西攻击李唐,想把李唐在关东的势力驱逐,结果战事不顺,十几万大军面对李唐的区区几万人马,却没有取得多少战果,城池也没有占领几座,就因为天气的原因不得不撤退了,从这方面来看,王世充的郑军还真是没有多少战斗力,这次西征,就算无法攻下东都,至少也要将东都周围的城池夺下,形成长期包围才行。

    要想达到这个目的,作为后勤转运基地的济阴郡也就非常重要了,所以高畅才亲自巡视济阴,了解济阴郡的真实情况,毕竟,大军在外作战,若是后勤供应不济,粮道不稳,那么,所有的作战计划都只能是空谈,容不得高畅不重视啊!

    郭孝恪被刺身亡的第二天,高畅一行并没有拔营往济阴进发,仍然停留在原地。他要等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再进入济阴,而这个时候,徐世绩派出的斥候侦骑还在定陶一线巡视,他没有想到高畅会从北面而来。

    “使者已经派出了?”

    高畅端坐在帅帐内。随行的大臣分左右坐下,文臣在左面,武将在右面,位于文臣首座地正是秋长天,高畅的询问对象也是他。

    秋长天朝高畅恭敬地行了礼,出声应道。

    “秉夏王,使者已经派出,今日下午就会抵达济阴面见徐世绩徐将军!”

    “嗯!”

    高畅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道。

    “白斯文和刘兰成那里有消息传来吗?”

    “禀夏王。白将军和刘将军的信使刚刚到达大营,两位将军说一切如常,他们会按照计划行事,济阴城中的将领们已经得到了夏王的密令。监察司的人员也做好了准备,在他们的严密监视下,那个人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如此甚好,传令下去。让大伙好好休息一天,明日一早启程,朝济阴进发!”

    与往常一样,高畅还是惜字如金。不管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还是决定天下归属的大事件,或者在灵宝神教地法会上。他都不会长篇大论。唧唧歪歪。

    随行的大臣纷纷起身。向高畅行礼告退,秋长天留在了最后面。在即将出帐时,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往高畅行来,然后在帐中间站立。

    “什么事?”

    高畅原本在处理堆积在案几上的文件,见秋长天行了回来,他抬起头,微蹙着眉头问道。

    “禀夏王,微臣有个小小的疑问,不知道夏王为什么会派那个人去见徐世绩,要知道,那人和徐世绩是好友,并且,据监察司地情报,那人一向和李唐有来往,归降之后,也和李唐的细作联络过,不值得相信,若是让他去见徐世绩,他会不会劝说徐世绩连夜出逃,和他一起投奔李唐?”

    高畅轻咳了一声,眉头仍然微蹙。

    “对魏征这人,你了解多少?”

    “小人一个,十足的墙头草!毫无节气可言!”

    秋长天神色不屑地说道。

    “最初,他为元宝藏的幕僚,后投李密,李密败逃之后,又舍李密投徐世绩,随后作为徐世绩和李唐之间地联系人,引徐世绩降唐,断绝了李密的最后一缕生机,如此不忠不义之徒,依微臣所见,当杀之而后快!”

    “呵呵!”

    高畅笑了笑,不过这笑容依旧保持他一贯的冰冷,没有丝毫的信息。

    “魏征地确不是什么为主尽忠的纯臣,也没有所谓的名士气节,只是,我并不需要他为我做到死忠,我只知道,他是一个有能力地人,他

    利者效忠,若是主上失败,他就会毫不留恋地转身离一个人,难道我高畅不敢使用吗?难道我是个害怕失败地君主?”

    秋长天想要回话,高畅举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徐世绩是个聪明人,魏征也是个聪明人,之所以派魏征作为使者去见徐世绩,是为了打消徐世绩最后地疑心,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两个聪明人,自然会做出最聪明的选择,我有这个信心,所以,你无须忧虑,但请放心!”

    “是!大王,是我多虑了!”

    向高畅行了个礼,秋长天转身离去了。

    是啊!自己都能看清楚的事情,夏王又怎么会看不清楚呢?秋长天在心中暗骂自己不该多嘴,匆匆离开了。

    眼看着秋长天的身影消失在营帐的门口,高畅低下头,继续批阅奏折,徐世绩和魏征在他心目中,应该值得他的这番策划和布局,若是两人仍然冥顽不灵,那也就怪不得他了!

    就像秋长天没有想到高畅会派魏征作为使者进入济阴和徐世绩会面一样,徐世绩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魏征。

    好友见面自然分外亲热,寒暄一番之后,酒菜摆上,两人相对而坐,举杯共饮,喜笑怒骂,酣畅淋漓。

    然而,这只是表象而已,当左右亲随退下之后,两人的神色同时变得郑重起来,放下了酒盏,两人坐在了一张席子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玄成兄,怎么会是你?”

    魏征苦笑了一声,说道。

    “是啊!怎么会是我,这一次,高畅南行,让我相随,原以为只是放心不下我在黎阳,怕我从中搞破坏,我也没有想到他会让我作为先行人员进入济阴与你先行见面啊!”

    “哼哼!”

    徐世绩同样苦笑了两声。

    “此人的所作所为还真是出人意表,难道他就不怕你我二人作出什么手脚吗?”

    “我想,也许他还真是不怕我们搞鬼?或许,在他眼中,我们只是跳梁小丑罢了,不管我们暗中做多少小动作,他也只当是看戏!”

    两人沉默了一会,同时长叹一声,徐世绩瞄了魏征一眼,然后说道。

    “懋功兄,郭孝恪和孟海公之事你已经知晓了吧?”

    魏征沉重地点了点头,他抬头望着徐世绩,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懋功兄,你行事为何如此大意,难道你不知道高畅的监察司无孔不入吗?”

    徐世绩长叹一声,苦笑着说道。

    “此事一言难尽啊!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玄成兄,小弟该何去何从啊!”

    魏征低下头,沉思了一会,抬头说道。

    “懋功兄,高畅之所以让我来见你,恐怕心中已经有了盘算,他要杀你,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复杂,用不着让我来稳住你,所以,我想他还是希望懋功兄你能继续为他效力,因此懋功兄无需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事到如今,我们再也不能摇摆不定了,毕竟,这里和关中相隔千里啊!若是高畅真能击败王世充,占领东都,和关中李唐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啊!”

    徐世绩抬起头,目光平视魏征,两人的视线相交,隔了好一会方才分开。

    “玄成兄,你的意思是?”

    魏征点了点头,说道。

    “高畅虽然以邪教立国,只是他的教规森严,有着完善的教义和信仰,绝非当初黄巾军起事那般,一味地愚弄百姓,实际上,只是打家劫舍的流贼匪盗,他所创立的灵宝神教,我曾经仔细研究过他编著的灵宝神教的圣典,其中包罗万象,不仅有法,数,术,在其中还可以看见儒,释,道的经义,尤其令我佩服的是,他居然可以自创文字,将汉字简化,使其不再那么繁复,和当初楷书替代小篆相比,其意义也不遑多让,此人,就算不能成为开国的君主,盖世的英雄,光是他编著的这本圣典,就足以让他在青史留名,总之,这高畅乃是不世出的奇才,不是你我这样的人可以猜得到他的未来的!”

    若不是亲眼所见,徐世绩真的很难相信这番话出自魏征之口,难道,高畅真是天上的神君转世,不然,为什么连魏征这样素不服人的人物也对其高唱赞歌?

    “玄成兄,这么看来,我们只有为其真心效力了?”

    魏征神情诚恳地望着徐世绩,重重地点了点头。

    “懋功兄,我并不是为高畅担当说客,我觉得,在现在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将异心暂且收藏起来,就以东都为分水岭吧,若是高畅夺取东都,我们就为其真心效力,若是他铩羽而归,到时候再做其他打算也不迟啊!”

    “也只能这样了!”

    想了想,徐世绩点了点头。

    “对了,我临走的时候与伯父见了一面,他的身体安好,衣食供应也还充足,懋功兄,但请放心!”

    “是吗?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若不是魏征提及,徐世绩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老父亲在高畅手中,一时间,他觉得有些狼狈,幸好,魏征很快转开了话题,化解了他的尴尬。

    接下来,两人也就将正事放下不表,徐世绩命下人继续把酒菜端上来,两人对酒当歌,一夜风花雪月。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春季攻势之前

    运这东西还真是奇妙,几年前,李靖绝不会想到如日政权会覆灭,那时,身为马邑校尉的他还一心想为朝廷效力,领军作战,扫平叛贼,征伐高句丽,功名但凭马上取乃是他平生的志愿。

    如今,他虽然独挡一面,手底下也有数千虎贲,然而,大隋帝国却已不在,成为了过往,他为之效命的却是他一直不耻和愤恨的反贼,时也!命也!

    风迎面吹来,将李靖头盔的红色帽缨吹得向后猎猎飞舞,李靖俯下身子,趴伏在马背上,身下的黑色战马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在官道上疾驰,在他身后,数十铁骑随之而来,马蹄践踏处,激起大量烟尘,烟尘中响起滚雷一般的阵阵蹄声。

    彭城郡和济阴郡相邻,两者之间沿着荷水有一条官道相连,盛世之时,在这官道附近有着许多村落,毕竟,在这个由于生产力低下,人口不多的时代,人们一般都临水而居,大部分肥沃的土地都在河流附近,河水冲刷而成的冲积平原乃是上好的田地,官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沿着荷水而建,当然,我们说的乃是盛世之景,在这个乱世之中,官道附近的那些村落大多已经变成了荒村,村落不是损于战火之中,就是因为村落的主人为了躲避战火不得不将其抛弃了,因此,这一路行来,李靖等人很少见到人烟,二月本是春耕的季节,然而。在这一路上,那些本该生长着庄稼的田地里面却长满了野草。

    与夏国治理地河北相比,这些地方委实太过荒凉了!

    虽然,领军出征以来,这样荒凉的景象已然司空见惯,骑在战马上一心赶路的李靖心中依然有些唏嘘,这让他想起了当初和高畅的一次谈话。

    作为一个将军,你究竟是为谁而战?

    不错,李靖喜欢打仗。全身流淌的都是武将的血液,他喜欢军营的味道,他的鼻子已经习惯了马粪的臭味,皮甲地臭气。铁锈的味道,以及无所不在的血腥味;他喜欢那种运筹帷幄,击败敌人的感觉,一个一个难题被他征服。一个一个貌似强大地敌人被他征服,这种**充斥了他的整个人生;当然,还有功名,他渴望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就像他所崇敬的孙武,吴起,霍去病等人那样。在后人地眼中成为不世出的名将!

    他是在为自己的**和野心而战!

    然而。除此之外呢?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如果,他的**和野心造就地只是这样的一幅景象。他还能心安理得地驰骋疆场,用无辜者的头颅来换取自己地功名吗?

    扪心自问,他李靖还做不到如此冷血。

    战争制造了乱世,然而,另一方面,战争也能停止乱世,就像解铃还需系铃人一样,能够制止战争地也唯有战争!

    自己究竟为谁而战?

    除了为了自己地**和野心之外,或许,也是为了普天之下,不再出现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景象吧?天下万民若都能像河北地夏国子民那般安居乐业,就算是杀戮,自己也能心安理得吧?这应该就是自己心甘情愿为那个反贼效力的原因吧?

    说实话,最初李靖之所以为高畅效力,主要是因为打赌输了,不得不愿赌服输,因此心中是有些不情愿的,当然,他也没有出工不出力,不管是在长芦用劣势兵力对抗刘兰成,公顺,还是以偏师去攻打齐郡,海,北海,鲁郡等地,他都绞尽脑汁,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能力,当他率领军队南下攻打彭城时,他已经成为了有着两个太阳的将军,在高畅军中的地位不在管小楼之下,像高雅贤,刘雅,苏定方等人的胸前也不过挂着一个太阳而已,可以说,他能够爬到现在的这个位置,都是用他的军功所换来的。

    不过,到了现在这步田地,他已经是一心一意为高畅卖命了,当然,也可以说是在为自己的前途而战,说深一些,也可以说是在为万民的福而战,后一种说法至少能让人心安理得一些!

    从现实的角度来看,在夏国对他李靖的发展前途最好。

    当初,为了向朝廷告密,揭露李渊谋反的真相,李靖毅然逃离晋阳,辗转千里,前往江都面圣,途中这才成为了高畅的部属,原本想虚与委蛇,假意为高畅效力,不想到最后家国不在,不得不弄假成真,如今这个世道,有希望夺取天下的唯有关中李唐,突厥走狗刘武周,河北高畅,东都王世充这几人而已,南方的萧铣,杜伏威,李子通之流不过是芶延残喘之徒罢了!李唐和刘武周与他李靖都有仇,他不可能为其效力,至于王世充,这个杀主自立的家伙,他李靖也不屑为其效命,所以,说到底,他能够为之效忠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高畅。

    李靖之所以出现在这条从彭城前往济阴郡的官道上,行色还如此匆匆,乃是因为他接到了高畅的命令,务必在三月一日前赶到济阴,参加新一年的军事作战计划。

    这一次,前往济阴的南方军将领由他为首,刘黑也在随行将领之中,留守在彭城的只有罗士信,与之搭档的是神官莫清。

    当初,李靖率领数千人在滕珏的协助下只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就扫平了齐郡,渤海,北海,高密,鲁郡等山东之地,这其中自然有他能征善战,善于用兵,以及夏军训练有素,作战勇猛,不惧牺牲,包括武器装备,后勤运输能力强大等原因,除此之外,还和当时山东各地的具体情况有关。

    山东各地被盗贼荼毒已久,当初。反隋的第一枪就是在山东打响地,王薄的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在须臾之间就吸引了数万人来投,若不是走投无路,实在活不下去,谁愿意杀官造反?最初,那些百姓拿起刀枪起来反抗朝廷,到可以说是为了活命,为了不去辽东送死,不过。到了后来,流民越聚越多,那些反贼头子并没有具体的方略,也没有行政纲领和长远目标。他们无法驱使这股洪流,到了最后,只能被这股洪流裹抰,一路冲来。村庄被焚烧,田地荒芜,为了活下去的反抗最后却早就更多的白骨和尸体,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一切都像回到了几十年前。北朝时期,赤地千里,生。乱世仿佛永无终结。

    在这样的情况下。人心思定。不管是那些由当地豪族世家组建起来保境安民的民团郡兵,还是啸傲山林。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以劫掠为生的盗匪,作为底层的士卒来说,他们地内心深处其实都不想继续打仗,之所以不得不打仗,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乱世之中,生活物资是有限的,生活空间也不大,要想生存,不但必须保住自己的生活物资,除此之外,还要掠夺别人,压缩其他人的生活空间才行。

    这个时候,当一个强大地势力集团像泰山压顶一般靠了过来,在感觉中,他们似乎是不可战胜的,他们的军队士气高昂,作战勇猛,在某些有心人的宣传下,他们地政策非常优异,普通的老百姓无须拿起刀枪,劫掠他人,就可以很好地生存下去,以前,为了生存,不得不丢下农具,拿起刀枪,现在,他们只需要放下刀枪,拿起农具就可以很好的生存,只要他们成为那个国家的子民,服从朝廷地法令和制度,他们就可以获得土地,农民嘛,土地本就是他们的命根!

    轻徭役,薄赋税,

    神君降世天下平,

    天下平!

    ……

    类似这样的童谣,几乎是在一天之内就传遍了山东,在这样地情况下,面对着强悍无比地钢铁洪流,那些实力不够地军事集团,他们的选择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所以,在扫平山东地战役中,李靖并没有打多少打仗,与之交锋的也就只有公顺,王薄,徐圆郎这几个实力强大,自以为可以抗拒夏军的诸侯而已!

    自从从鲁郡出兵南下之后,李靖原以为可以轻易地扫平南方诸强,毕竟,一直以来,北方兵强马壮,黄河流域的开发程度也远远超过了长江流域,这个时代的珠江流域还算是蛮荒之地,像荆南等地的开发程度也明显不够,所谓的盛世江南这个时候还只能瞧见一丝影子,若不是杨广继位之后,时常流连江都,若不是大运河的修建,江南的开发还要晚上一些时间。

    从军事的角度来说,南北朝对峙时,南朝就时常处在下风,一直处在被动挨打的局面,北朝南征的场面远远多于南朝北伐,南朝只是依靠长江,淮河天险这才勉强维持不胜不败的局面而已,并且,北方长期处在内乱之中,就算是统一,维持的时间也不长,这也是南朝能够勉强坚持的原因。

    当大隋统一北方之后,事情就变得简单了,隋军一旦南下,当时的南陈几乎就无还手之力,南陈的覆灭也成就了当时还是晋王的杨广,就是因为有灭陈这个功绩,他才取代了杨勇成为了第二任的大隋皇帝,他的老爹恐怕没有想到,只是区区十几年,他这个英明神武的儿子就弄垮了偌大的一个家业,自己也被部属割下了脑袋,成为了史上少见的亡国之君,千年之后仍然背着暴虐的声名。

    话题扯远了,总之,在李靖率军南下的时候,他以为这次南征会一帆风顺,夏军的兵锋当一如既往地无坚不摧,然而,实际情况却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困难。

    当时,李子通割据东海,但是主力已经南下,正在江都和杜伏威,沈法兴争夺江都,三方打得不可开交,李子通让部将左孝友留守东海,下两郡。

    李子通没有想到夏军能够这么快就扫平山东,在他看来,没有一年半载,夏军是无法平定山东的,就算是占据了山东,也需要大量的时间来保境安民。安抚人心,况且,就算夏军占据了山东,河南地王世充也不会听之任之,两个庞然大物之间必定要打得不可开交,无法南顾,往深处一想,就算王世充不去攻打夏军,夏军也不会舍弃王世充不顾。留下这么一个心腹大患在自己身侧,然后埋头南下吧?只要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样做的危险。

    在李子通看来,自己要想夺取天下的唯一途径。就是在北方诸强打得不可开交,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抢先一步扫平江南,以江南为基地。凭借长江天险,与北方抗衡,然后,再趁北方诸强两败俱伤。实力磨损,消耗巨大之际,率军北伐。成就不世之功。就算不能夺取天下。至不济也能恢复当初南北朝对峙的局面。

    因此,他这才让左孝友留守东海。下,守住自己的老巢,自己则率领主力南下,屯兵海陵,窥伺江都。

    李靖南下之前,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进攻路线,一是由琅琊郡出发,攻击李子通的老巢东海郡,另一条路线就是从鲁郡出发,攻击彭城,彭城郡并不在李子通地势力范围之内,驻守彭城的乃是旧隋官员和当地豪强组建的政府,官员以本地豪强世家子弟为主,士兵大多为当地人,由世家豪强出钱出粮,以保境安民,抵御盗贼的名义组建,和李子通相比,实力要弱了许多,只不过,由于这只军队地目的不是争夺天下,而是保境安民,因此,武器装备虽然简陋,士气却极其的高涨。

    把这两个战略计划送交高畅之后,李靖得到的回复是先行攻打彭城。

    之所以攻打彭城,乃是因为彭城地实力较弱,夏军大部分是北方人,南下攻打江东,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一切都需要适应,故而,选择的第一个对手最好不要太强,彭城正好符合这个条件,不仅实力较弱,由于是固守自保,没有什么盟友,去年,为了抗拒东海军的攻击,还击退过李子通两次,因此,面临夏军的攻击,他也就得不到其他人地增援。

    除此之外,不打李子通还有另一个原因。

    当时,李子通正在江都和杜伏威,沈法兴鏖战,若是得到老巢被袭的消息,他很可能会休兵罢战,率领大军回师东海,如此,并不符合高畅的利益。

    江都就像是一块肉骨头,李子通,杜伏威,沈法兴就是三条饿狗,高畅希望他们能为这块肉骨头打生打死,彼此之间接下不可化解地冤仇,下一步,当夏军展开江南攻略时,就不会受到什么强大地阻力了,高畅最害怕地是在夏军强大的压力下,这三个人组成联盟,与自己相抗,如此,就算能够占据江南,也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耗费大量钱粮,以及大把时间,也就得不偿失

    竟,现阶段,他地主要对手还是北方的李唐。

    夏军南下,攻打的却是和自己有仇的彭城郡,李子通虽然有唇亡齿寒的感觉,不过,并不强烈,相比较而言,江都更为吸引他的目光,因此,高畅断定李子通不会因此回师东海,那么,接下来,夏军就能够更为顺利地展开江南攻略了。

    李靖心头所想的和高畅差不多,他也准备先攻打彭城。

    他的计划很简单,以奇兵攻打彭城,夏军的行军速度称得上当世第一,所谓兵贵神速,李靖准备突袭彭城,拿下彭城之后,再取下,截断海陵的东海军和老巢东海郡的联系,当然,要达到第二步的战略目标,第一步必须先拿下彭城郡再说。

    原本以为这次攻伐将非常顺利,李靖打算花一个月的时间,在他看来,最多一个月就可以拿下彭城郡,他并没有采取一个城池一个城池攻打的策略,而是舍弃藤县,留县,丰县,沛县而不顾,自己率领数千人马,只带着一个月的粮草,轻装沿小路直奔彭城,想要打城中守军一个措手不及,至不济,也要以强大的兵锋压迫对方投降。

    如果任何事情都可以按照计划中的那样施行,这世界上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意外了!

    一开始,李靖就遇见了麻烦,首先,他的士卒无法适应江南的天气,当他率军从鲁郡南下地时候。是去年八月,八月的彭城,正是秋雨连绵的时节。

    夏军中的大部分士卒不是河北人,就是山东人,他们比较耐寒,不过,这个寒冷是比较干的那种寒冷,而非湿润的寒冷,士兵冒着阴湿的秋雨。在崎岖的小路上疾行,这并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诚然,夏军地士卒大部分都是灵宝神教的信徒,在神官的鼓动和宣传下。他们士气高涨,意志强悍,他们深信自己是在为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天命作战,他们不惧牺牲。不怕困难,然而,有时候,意志这东西并非万能地。有时候,现实的残酷虽然不能摧垮这种意志,但是。它可以击败它。

    水土不服。这就是士兵们遇见的最大麻烦。虽然,夏军军中的随军军医地数量远远超过同时代的军队。虽然,士卒们以强悍的意志在对抗病魔,在行军的途中,非战斗减员却也难以避免,并且,行军地速度也被迫因此减缓了下来,当李靖率领这只部队抵达彭城城下时,军中的非战斗减员已经达到了三位数,军中的病号恐怖地达到了四位数,那些没病没伤地士卒,也都疲惫不堪,作为主将地李靖也得了一场大病,幸亏得到军医地拼命抢救,不然,他也到不了彭城。

    作为一只客军,虽然,事先从敌情司的细作那里得到了大量地情报,在军中,也有一些彭城籍的士兵作为向导,然而,他们终究无法完全隐藏行迹。

    虽然,一直到抵达彭城城下时才被守军发现了踪迹,也算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然而,守军还是有大把的时间将城门关闭,吊桥拉起。

    彭城的守军明显没有想到夏军会突然出现在城下,毕竟,从前方并没有这样的消息传来,也一直没有收到报警的信号,因此,他们并没有大规模的调集兵力,事先也没有将青壮组织起来,把他们编入军队,所以,当时,彭城的兵力不过一千来人。

    在这种情况下,夏军若是向彭城发起强攻,也算是一场奇袭,很有可能一战即下。

    可惜,这个时候的夏军已经是疲惫之师,强弩之末,他们根本就没有力气发动一场攻击,能够强行军到彭城城下,差不多就耗尽了他们所有的精气神,安营扎寨的时候,只有区区一两百人在警戒,李靖故意让这一百人做出肆无忌惮的样子,队形松松垮垮,不讲阵型,甚而有人躺卧在地,嬉笑怒骂,不一而足。

    不出李靖所料,城内的守军被他们的虚张声势惊住了,以为夏军故弄玄虚,其实暗中藏有伏兵,因此,一个个在城头眼睁睁地看着夏军安营扎寨,没有一人敢进言出城来袭。

    立下营寨之后,李靖提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虽然是疲惫之师,和战兵相比,辎重兵中的病患还要多些,不过,大家也知道营寨乃是军队的根本,因此,在战兵的协助下,全军动员,一个容纳五千人的营寨很快就在彭城北城外十里靠近荷水的一个低缓的山坡上建立了,军队是午时时分到达彭城城下的,申时左右,大营就初具规模,虽然,尚达不到战时的标准,却也能够派上用场了。

    当时的夏军,因为水土不服而失去战斗力或是战斗力大幅度降低的士卒足有两千来人,剩下的那两千来人也不是毫发未伤,要想恢复如初,也需要一些时日休养,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江东的气候和水土,因此,筑营之后,立刻向彭城发起进攻,并不现实。

    不过,为了避免城内的守军察觉本方的虚弱,故而,在第二日,李靖就派了一千人前去彭城城下挑战,领军的将领正是刘黑。

    罗士信和刘黑分别为李靖左右两营的统领,彼此之间并不服气,谁都想成为正印前锋,压过对方一头,不过,罗士信比较倒霉,他和李靖一样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刘黑却完好如初,他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刘黑耀武扬威地出现在彭城城下。

    刘黑所率领的这一千人,其中战兵不过一半之数,另一半由辎重兵伪装,既便如此,彭城守军依然不敢出来应战,彭城的城墙和护城河成为了他们唯一地依靠,他们又怎么舍得放弃这依靠。出城来作战呢?

    守军不出来作战,正中李靖下怀,他每日只是轮番派出一千人前来城下挑战,另一方面,让士卒上山砍伐树木,修建云梯,角楼,攻城车等攻城器械,只是。表面上虽然弄得声势很大,实际上却只听雷声不下雨,并没有真正的攻城举动。

    李靖是在等待,等待军中将士摆脱病魔袭击。等待士兵们在神官和军医的照顾下慢慢恢复健康,渐渐适应当地的水土和气候,如此而已!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月,并且。从藤县,留县,沛县以及彭城其他地方的援军也慢慢汇聚在了彭城城下。

    夏军的军粮一般都是自带,就

    攻伐别人的地盘。也很少像其他诸侯的军队那样就:是军粮不多,需要向当地百姓征粮。他们也会留下银钱付账。不会强行征收。当然,被征收了粮食的老百姓能不能够用那银钱来填饱他们地肚子。那就不在将领和士兵们的考虑之中了。

    我们不是强盗,我们是军队,百姓虽然属于敌国,不过,这是暂时的,最终他们会成为夏国的子民,所以,我们不能像强盗那样劫掠了事。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是夏军地铁律,在神官们的宣传下,夏军仁义之师的声名已经以河北为中心,慢慢朝四面八方传了过去。

    由于夏军出现非常突然,彭城外的老百姓根本就来不及逃进城里去,最初,他们还带着粮食和子女向更偏僻地乡村逃去,害怕遭到夏军的劫掠,后来,神官们发动彭城籍的士卒下乡宣传,保证军队绝不扰民,当然,老百姓们对此难免会有怀疑,不过,事实证明一切,当有些百姓无法忍受流离失所的滋味,壮着胆子回到家乡后,他们发现村中地一切仍然保持着离去时的模样,于是以一传十,以十传百,夏军乃仁义之师的声名就传播了开去,百姓们纷纷回到了自己地家乡,和平时一样展开了生活和劳作。

    李靖没有强行攻城地打算,他之所以不怕粮食消耗殆尽,而是慢慢等待,除了等待士兵们恢复战斗力之外,还想等彭城地援军慢慢汇聚起来,随后,在城头守军的观望之下,一举将其击溃,使其胆寒,失去最后一分抵抗地勇气。

    九月中,李靖率领夏军在彭城城下和敌军展开了一场会战。

    李靖出动了两千战兵和两千辎重兵,这四千人又有五百人由刘黑率领,他们出现在彭城的北门,监视守军的动向,使其不敢出城来增援友军,所以,他实际投入战斗的兵力只有三千五百人,而他的对手,却足有一万多人,相比之下,夏军似乎处在了下风,然而,实际的情况却并非如此。

    敌军这一万多人,大部分人都是强征入伍的青壮,这些家伙,若是为了自己的家乡凭借高大的城墙和敌军作战,到也能够发挥出百分之百的战斗力,可惜,彭城并不是藤县,丰县,或是沛县,在普通士兵的心目中,彭城的存亡和他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所谓的战斗意志可想而知,并且,他们并没有经过严格的军旅训练,就连武器和盔甲也是自带,在这一万多人里面,真正具有战斗力的部队也不过一两千人而已。

    两军一交锋,立刻看出了差距,当罗士信率领三百敢死队突入到援军的中军之后,战局就非常明朗化了,夏军大获全胜,斩首不多,只有一百多人,一万多敌军大部分都做了俘虏。

    实际的战斗时间半个时辰不到,这个时候,城头的守军还在为要不要出城接应友军而争辩,他们还没有作出决定时,城下的友军已经崩溃了。

    三日之后,守军打开城门,出城投降。

    随后,藤县,留县,丰县,沛县等彭城郡的大小城池也纷纷派出使者前来李靖军中,他们在城楼汗打出了夏国的旗号。

    攻占彭城之后,李靖并没有像原定计划那样立刻出兵攻打下,他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开始在彭城展开了一系列的整军行动。

    这一战打下来,李靖得出了一个教训,那就是南方的水土和气候比强悍地敌人还要可怕,它们是夏军最大的敌人。所以,要想经略江南,最好还是多利用江南人,江东本多豪杰,彭城乃当初楚霸王项羽的家乡,其实并不缺少良好的兵源,当初,大隋帝国赫赫有名的短矛兵就出自彭城,所以。李靖决定暂缓南下的步伐,而是在得到高畅的同意之后,征集了不少彭城人进入军中,采取典型的一老带一新的做法。训练出一只上万人地军队,以此作为攻伐江南的根本。

    就在他展开大练兵之际,他得到了高畅的旨意,让罗士信留守彭城。命他和刘黑等将领北上,务必在三月前赶到济阴,三月一号,高畅要在济阴召开全军总动员。展开新一年的春季攻势。

    现在是二月二十八日,李靖一行已经进入了济阴郡,距离济阴城只有一天地路程。算起来。应该能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济阴。不过,李靖和刘黑等人依然不惜马力。疾驰赶路,他们想早点到达济阴城,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既然高畅没有派信使前来彭城宣旨,而是让他们前往济阴,接下来的春季攻势恐怕不是什么小儿科吧?

    就在李靖一行向济阴方向打马狂奔之际,远在千里之遥地黄河以北,在河内和汲郡相交的群山峻岭之间,一只军队正沿着一条蜿蜒的山路小径在群山中艰难跋涉。

    风很大,山风从两处山头相连的山谷穿了过来,吹在悬崖峭壁之上,将士兵们地衣甲上的甲片吹得叮当作响,队伍前头打着的军旗被吹得猎猎作响,旗帜被风扯起来,扛旗地士卒乃是少有地大力士,扛着军旗向前行进也觉得非常辛苦,常常隔不了多久就需要换一个旗手。

    山道之下是陡峭地岩壁,岩壁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谷底,隐隐传来一阵奔雷之声,那是山涧在谷底奔行地声音,就在昨天,这只军队还在与那条山涧同行,今日他们却在山涧之上百丈乃高的峭壁上行进。

    士兵们大多面色苍白,狭窄的山道,陡峭的岩壁,凛冽的山风,脚下湿滑的地面,稍有一失足,就有可能掉落山涧,死无葬身之地,士兵们虽然骁勇善战,始终还是普通人,一路行来,又怎能不小心翼翼,心惊胆战呢?若不是他们有着严明的军纪,有着炽热的信仰,恐怕也不能走到此地吧?

    不过,不管如何的小心,终究还是免不了出现危险,就在刚才,一匹载满货物的驴子失足打滑,不慎滚落山崖,在他身边的某个士卒极其的不幸,驴子摔下山崖时,他正好踩在一条绳索上,绳索的另一头偏偏系在那头驴子身上,于是,他随着那头驴子一起滚下了山崖。

    人与驴子的惨叫声在山谷里响起,撞到了对面的山峰,响起了回声,那声音是如此的凄厉,不停地在士兵们的耳边响起,使得他们的面

    地苍白了,心跳也不由加快了几分。

    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军队,这件事情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慌乱,很快,在军官们的小声呵斥下,暂时停下来的队伍又开始了行进,如同一条长蛇在半山腰上蜿蜒爬行。

    “呸!”

    尉迟恭将咬在嘴边的草根吐了出来,站在一块大石之上,那块大石位于山道左侧,悬在峭壁之上,尉迟恭凝神望着峭壁之下,山涧的涧水激起了大量的水花和烟雾,他瞧不清楚山谷内的具体情况,自然更看不见刚才掉落下去的那头驴子和士卒的身影了。

    “妈的!”

    他小声地骂道,然后,回首望向身后那条行进中的长蛇,抽出腰间的横刀,向着山谷对面的山峰狠狠地虚劈了一下,发泄着内心的愤怒和不满。

    “大人,请小心!”

    大石下的亲兵瞧见了他这个动作,吓出了一声冷汗,忙出声劝阻。

    “屁!有什么可小心的!我说,孩儿们,我们还要多久才能钻出这片大山?”

    铁匠出身的尉迟恭一向以黑面煞神著称,平时少言少语,极其冷漠,不过,这是对着外人和同僚的面目,当他面对自己熟悉的心腹和亲兵时,就会露出粗豪和不拘小节的一面,与他们打成一片,很难说。哪一种才是他的真面目。

    “大人,据前方向导回报,大概还有三天时间我们就要走出这片大山了!”

    “嗯!”

    尉迟恭点了点头,突然间,变得沉默起来,出神地望着慢慢在山路上蠕动行进地队伍,三天后走出大山,应该还在计划之内,这一路行来。有时走的是猎人和采药人走的山道和小路,有时候却需要前面的辎重兵修桥筑路方可以继续前进,其中的辛酸之处,没有经历过的人难以感受。部队非战斗减员的人数达到了可怕的数百人,他们要不是像刚才那个士卒那样不慎摔倒山崖,要不就是被什么毒虫咬伤,中毒而死。要不就是在山林中迷了路,就此失踪。

    还好,只要走出这片大山就好,进入河内之后。那时,大势就尽在我手了!

    当初,尉迟恭屯兵汲郡。攻打李道宗驻守的临清关不克。不得不退兵回到了汲郡。养精蓄锐,休养生息。以便来日再战。

    今年年初,尉迟恭本想继续率领大军强攻临清关,他就不相信,李道宗这样一个毛头小子能拿挡住自己地去路,他相信自己一定能雪去年强攻不克之耻。

    然而,高畅并不赞同他强攻临清关的计划,临清关是汲郡通向河内郡的门户,乃是少有的险关,本来,从汲郡进入河内,沿永济渠,经临清关乃是最快地一条路,只是,由于唐军将重兵集结在临清关一线,李道宗虽然只有十八岁,却深得唐军将士爱戴,临清关的李唐守军士气极其高涨,在这样的情况下强攻临清关,未免过于不智,所以,高畅否决了尉迟恭的计划。

    只是,河内乃是极其重要地战略要地,进入河内之后,可以攻占河阳渡口,然后从河阳的黄河栈桥过河,这样,就可以和东面济阴方向的夏军形成两路合围东都之势,让王世充首尾不相顾,故而,对河内郡,高畅是志在必得,但是,如果临清关变成了夏军的绞肉机,那就不是高畅所想要地结果了。

    在敌情司探子的努力之下,高畅得到了一条不经临清关就可以进入河内的密道,那条小路只有很少地当地猎人和采药人才知道,唐军也是客军,大多为关中人,对此一点也不知晓,利用这条小路,穿越大山,进入河内,那时,临清关地价值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只是,这条小路甚是险峻,在群山峻岭之中时断时续,少数人行走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要过一只数千人地大军,还要带上大量后勤辎重,这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山中多溪涧,水源地问题倒不用愁,主要还是道路险阻难行,制约着大部队,不过,最终还是高畅拍了板,与其士兵们在临清关碰得血流成河,倒不如让他们冒险从小路进河内,有着敌情司探子的协助,再请了好几个走过这条路的当地人做向导,应该有着几分成功的把握。

    毕竟,道路再是难行,难道还比得上当初邓艾偷渡阴平入蜀那般困难吗?

    “儿郎们,我们走!出了大山,进了河内,我们一定要给李道宗那个家伙好看,要是活捉了那个小兔崽子,我叫他给大伙耍猴戏,妈的,皇家贵冑,皇家贵冑就了不起了!我给你们说,我尉迟恭终有一日,会杀两个李唐的皇家贵冑给你们瞧瞧!”

    尉迟恭收刀入鞘,跳下大石,与亲兵们一起汇入了人流之中,很快,在大石这边,就瞧不清他的身影了!

    二月二十九日,韦泽关。

    风同样很大,将城楼上的大夏军旗吹得猎猎飞舞,徐胜治一身青衣儒衫,站在城楼之上,大旗之下,迎风而立,一根青色的发带绑在额前,长发随风飘拂,从远处望去,极其的飘逸,宛若神仙中人。

    “大人,小心身体,要不披上袍子?”

    一个童子站在徐胜治身后,手中捧着一件锦袍,他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青衫飘飘,迎风而立,姿势的确很飘逸,只不过,这似乎有光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嫌疑,说起来,这似乎是士大夫的通病啊!都是只要面子不要里子的家伙!

    徐胜治摆了摆手,拒绝了童子的好意,他收回眺望远方地目光。转向那个童子。

    “顾子文顾将军他们什么时候到?”

    那个童子躬身答道。

    “上一批探子回报,顾将军一行距离韦泽关只有五里之遥,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到了!”

    徐胜治点了点头,转过身,继续望着远方,在他视线所及之处,是青色的山巅,山巅上空,流云飞舞。在山风的吹拂下,变换着各种各样的形状。

    徐胜治的这次出行极其的秘密,在河间,也只有少数人知道徐胜治已经离开了河间。但是,他们不知道徐胜治究竟去了何方,知道徐胜治出现在韦泽关的,只有高怀义等极少数的夏国重臣。

    高怀义是高畅的忠仆。是从小随他长大地家将,一直对他不离不弃,所以,高畅能够放

    后方交给他负责。高怀义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心,再加上河北现在比较安定。虽然达不到夜不关门。路不拾遗的地步。却也相差不远了,只要有个忠心的手下坐镇后方。基本上翻不起什么大的风浪起来,那些饱含祸心地家伙,已经被高畅杀得差不多了!

    之所以让高怀义镇守大后方,而把徐胜治调到韦泽关来,这不是因为高畅对徐胜治放心不下,而是因为接下来韦泽关将成为夏军北方战役的一个重点,在这个地方,需要一个足智多谋,能够独当一面的统帅,顾子文也好,苏定方也好,未免嫩了一些,管小楼驻守蓟县,防止胡虏南下,不能将他调离,所以,当前的局势,唯有徐胜治是最合适地人物,高畅相信他能完美地完成自己制定的作战计划。

    目前,定杨军正在河东与李世民率领的唐军鏖战,宋金刚坐镇介休,刘武周在太原为其调拨粮草,李秀宁率领她的娘子军时常袭扰定杨军地粮道,使得前方定杨军粮草不济,宋金刚无法前进,也不能后退,数万大军,每日损耗的粮草不计其数,失去了后方粮草的供应,战败之日已然不远。

    为了卫护自己地粮道,也因为前方战事吃紧,故而,刘武周将原本守在韦泽关前地张万岁部调回了晋阳,让这只军队保卫粮道,毕竟,和河北高畅相比,现在唐军才是他地心腹大患,纵然将韦泽关让给了夏军,暂时也不是什么大碍,高畅若是聪明人,就不会在这个时候率军前来攻打定杨军,那无疑是帮了关中李唐的大忙,就算是一个资质平庸地人在这个时候也不会这样做吧?

    虽然,知道把韦泽关和周围的地盘让给夏军在日后会给自己造成大麻烦,如果,日后自己能够击败唐军,占据河东的话,若是不能做到这一点,也就谈不到什么以后了!

    审时度势之下,刘武周决定采取退让的策略,和夏军结成同盟。

    自己若是能击败唐军,到时候再与夏军翻脸也不迟,虽然,要想收复韦泽关,比现在大步退让要困难了许多,不过,纠集河东,太原两地的人力物力,只占据韦泽关以及周围弹丸之地的夏军应该不难对付,毕竟,对方若是要通过井从河北运送物资来到山西,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如果前方宋金刚战败,李世民率领唐军穷追不放,夏军在韦泽关威胁着唐军的侧翼,那么,李世民就不可能弃这股夏军不顾,一心对自己穷追猛打,说不定,自己还能保住晋阳,收拢残兵,至不济,也能安全地逃回雁门和马邑,徐图再起。

    刘武周的打算高畅这边的人自然是心知肚明,双方的高层将领都明白合则两利的道理,所以,经过几轮互派信使的试探之后,双方决定签订同盟协议,夏军这边的代表自然是徐胜治,定杨军那边的代表乃是张万岁,这次,韦泽关的夏军守将顾子文假意率军出外巡视,其实是秘密地将张万岁迎接入关来,徐胜治在城楼上等待的人实际上就是张万岁。

    夏军虽然占据了韦泽关,可是,作为面向山西的前进基地,韦泽关并不怎么合格,的确,韦泽关易守难攻,只要守住关城,山西方面的敌军就不能通过井前来攻打河北,如果采取守势的话绝对足够了,然而,若是想以韦泽关为基地,图谋山西。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诚然,敌军无法攻下韦泽关,只能望关兴叹,因为,韦泽关地关前山路崎岖,难以展开大兵团作战,同时,无法将关城牢牢围困,无法杜绝城内和城外的联系。在这种情况下,韦泽关基本上算是天下少有的难以攻克的雄关,但是,若是敌军想要防御。他们就无需强攻韦泽关,他们只要在韦泽关前方修建一座堡垒,以要塞对要塞,防止关内的夏军出来袭扰。就算完成了防御任务。

    所以,夏军要想有所发展,就必须打出关去,在韦泽关周围建立许多堡垒和据点。使得敌军无法堵住大军出关的要道,敌军自然不会允许夏军平安地修建好堡垒和据点,免不了要派兵前来袭扰。当初。张万岁率领定杨军没有退回晋阳。而是在韦泽关前扎下大营时,夏军就只能被困在关城之内。想出去修建堡垒,想都不要想,最后,由于前方战事吃紧,张万岁不得不退兵晋阳,韦泽关的夏军方才有机会出关,寻找合适的地方修建堡垒和据点,只是,张万岁的主力虽然退兵了,却留有一两千人地部队,这只军队就像关外的马贼一样,采取游击的战术,不时出现在夏军面前,袭击修建堡垒的夏军,虽然,他们造不成多大地伤害,然而,至少拖延了工期,使得夏军的计划迟迟不能完成。

    因此,和定杨军打成协议,也是一件有利于夏国的事情,协议达成之后,至少不需要再担心定杨军的袭扰了,夏军可以以韦泽关为基地,向外扩散,大量修建堡垒和营寨,在那些堡垒之内驻军,然后,收拢流民,让他们在圈出来地土地上耕种,如此,缓解后勤压力,以免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要通过井从河北运来,沿途的损耗,消耗的人力物力,都是一笔大大的开销。

    根据前方敌情司地情报,高畅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定杨军已经无法支撑下去了,比拼消耗,定杨军怎么比得上背后有整个关中支持的唐军,因此,高畅断言,定杨军难以支持到六月,四月和五月这两个青黄不接的时节,必定就是定杨军败亡之日。

    定杨军过早败亡,这不符合夏国地利益,故而,高畅交付给徐胜治一个秘密命令,让他用粮食暗中支持定杨军,不是相助定杨军战胜李唐,因为在高畅看来,这样地想法不切实际,他只需要定杨军支撑得久一些,给唐军造成更多地伤亡,为夏军的山西攻略赢取时间,如此而已!

    “先生,你看,顾将军回来了!”

    徐胜治在童子地提醒下,掉头往关城前望去,只见一溜烟尘在山坡那边升起,那应该就是顾子文一行在纵马疾驰而来。

    “一会让顾将军带人到小院去,我会在那里等候他!”

    “喏!”

    童子应了一声,将锦袍给徐胜治披上,然后目睹徐胜治施施然下了城

    两刻钟左右的时间,顾子文带着一个亲兵出现在了徐胜治所居住的小院门口,两个卫士全无武装地站在小院门口,瞧见顾子文走来,他们向顾子文行了个军礼。

    顾子文向他们回了个军礼。

    “徐大人在吗?”

    “大人在里面,他吩咐下来,顾将军若是到了,无需通传,自行就去就是了!”

    “嗯!”

    顾子文点了点头,然后带着那个一直低着头的亲兵走进了小院。

    小院非常雅静,当初李秀宁镇守韦泽关时,住的就是这个地方,由于离开得非常匆忙,房里的陈设都还保持着原状,顾子文进驻韦泽关之后,嫌弃这间屋子充满了胭脂气,故而,将其舍弃不用,徐胜治驾临韦泽关之后,顾子文将这间屋子收拾了一下,把那些女人用的东西都丢掉,换了一些新的家具,徐胜治来了之后就落脚在此。

    之所以让徐胜治住在这里,乃是因为这个院落有花圃,在顾子文眼中,徐胜治就是一个应该比较喜欢风雅一些的东西,因此将他安排在这里。

    顾子文进入小院之后,瞧见徐胜治站在一颗杏花树下,正仰着头,透过杏花树的枝桠望着头顶的蓝天。

    顾子文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向前一步。

    “大人,末将来迟,让大人久等,还请恕罪!”

    “无妨!”

    徐胜治低下头,瞧了顾子文一眼,目光落在那个亲兵身上,这个时候,那个亲兵已经抬起了头,目光平视徐胜治。一点也没有怯懦之色。

    “这位是定杨可汗麾下大将张万岁张将军!”

    徐胜治向张万岁点了点头,算了行礼,张万岁则双拳紧握,向徐胜治拱了拱手。

    “徐大人好。某家是个粗人,不喜礼节,还请徐大人见谅,本来。顾将军让某家梳洗一番才来见徐大人,不过,某家不想耽搁时间,早点把事情办完。某家还早点回去,唐狗猖獗,某家还想多杀几个呢!”

    “呵呵!”

    徐胜治笑了笑。右手握成拳头。在左手手心重重一击。

    “好!张大人是个爽快人。就像张大人所说地那样,我们就开门见山。早点达成协议,结成同盟,共抗唐军,把那些繁文缛节都抛到一边吧!来!请落座!”

    说吧,徐胜治把张万岁引到小院一角的石桌旁相对而坐,在那里,已经摆好了文房四宝,顾子文右手放在刀柄之上,立于徐胜治身后。

    一个时辰之后,顾子文带着伪装成亲兵的张万岁走出了小院,在友好的气氛之下,与会双方达成了求同存异的共识,双方签订了一系列友好合作的协议,达成了战略伙伴关系,与会诸人代表他们身后的主上发誓,在面对超级帝国李唐王朝的霸权主义时,绝不退让一步,不把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下的大唐子民解救出来,获取解放,决不罢休。

    离去地张万岁对这合约无疑是满意的,身下的坐骑速度再快,他也觉得缓慢无比,这个时候,他可以说是归心似箭。

    韦泽关以及周边的土地原本就不是定杨军地地盘,就算把它们全部移交给夏军,对定杨军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毕竟,现在这种情况,定杨军要想守住已经攻占的地盘,兵力明显不足,大部分兵力都交给宋金刚,让他在介休和唐军对峙了,剩下一部分兵力乃是刘武周的精锐亲兵,他把他们留在了晋阳,舍不得把他们投放在战场上,若是战败,日后能不能东山再起,就全靠这些人了。

    能够用这些站不住的地盘换取夏军地协助,无疑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定杨军目前最缺的就是粮食,夏军能够向定杨军提供粮食,无疑解决了定杨军的燃眉之急,虽然,这些粮食是用地盘和人口去换取地,地盘就不用说了,至于人口,这次定杨军南下,俘获了大量人口,这些家伙,养着只能白费粮食,就算全部移交给夏军又何妨,张万岁当然知道对方的想法,想用这些人口来耕种庄稼,不过,这些家伙真的能派上用场,提供粮食地时候恐怕已经在九月份了,在此之前,只能是白耗粮食地废物。

    在张万岁看来,自己和徐胜治签订地这个协议应该能让刘武周满意,最近,不少的消息实在是太多了,打下晋阳地喜悦已经荡然无存了,作为刘武周的心腹,张万岁自然希望能早点将这个好消息传递给主子,这就是他临近日落没有停下来打尖,仍然向着晋阳方向疾驰的原因。

    同样,对这个协议,徐胜治也非常满意,他原以为只能用粮食去换取地盘,耕种的农户还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去收拢流民,不过,这个谈判的对手并不是什么强硬的人物,除了地盘之外,他还愿意搭上人口,并且,在这些人口中,还规定了精壮的比例,说起来,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啊!

    现在,对能不能完成既定的战略计划,徐胜治又多了一份信心,他坚信,定杨军若是能支持得久一些才溃败,自己一定能够在山西立住脚。

    高畅之所以把徐胜治派遣到这里,并且,集中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把后勤物资通过井运送到韦泽关,并且,把顾子文和苏定方的军队派遣到徐胜治麾下让他指挥,是因为徐胜治肩负着一个非常重大的任务。

    在定杨军败亡之后,徐胜治需要将李世民率领的唐军主力牢牢地牵制在山西战场上,使得唐军的主力无法东进,进入关东,给高畅的主力夺取东都争取时间。

    就在徐胜治和张万岁签订协议的第二天,高畅在济阴召开了作战会议。

    南方军将有李靖统率,崔安澜作为他的副手,黄晟为神官,罗士信为前锋将军,而刘黑则被他调了回来,在刘黑擅长指挥骑兵,江南水网密集,骑兵作用不大,因此高畅将他调了回来。

    徐世绩作为前锋将率领本部人马往阳进发,阳,这个时候郑国已经重兵云集,郑,夏两国将在阳展开一场决定国运的大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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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灵魂不灭者转生到了隋末,附身在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人身上,于是,蝴蝶扇动翅膀,历史进入了另一条河流。 人生,只是一场游戏,天下,不过是手里的玩具。他高高在上,漠视一切!"隋末逐鹿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逐鹿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