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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梧桐疏影     隋末逐鹿记txt下载     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二章 王仁则

    月五日,申时。

    天气晴,阳光明媚,蓝天白云,微风轻送。

    一只车队出现在东都往阳的官道上,车队中间有着一辆装饰得金碧辉煌的马车,马车由八匹浑身雪白不带一丝杂毛的骏马拉着,十六个金甲卫士高举金瓜,金斧等仪仗武器,神情肃穆地骑着高头大马在马车前带路,马车后,同样护卫着十六个金甲武士。

    王世充端坐在马车上,车内铺着五彩斑斓的锦缎,锦缎之下乃是产自辽东的毛皮,王世充身着绣着五爪金龙的锦袍,头戴金冠,敲上去颇为威严,不过,他的神情显得很憔悴,眼皮浮肿,两个黑黑的眼圈挂在脸上,不时打着呵欠,纵然如此,他依然振作精神,仔细地翻阅着案几上摆放的文件和奏折。

    “陛下,唐王求见!”

    车驾外传来了内侍有些尖利的传话声。

    王世充张大嘴巴,打了个呵欠,放下手中的奏折,抬起手来,揉了揉双眼,沉声说道。

    “宣!”

    不一会,一个身着锦衣的中年汉子出现在王世充面前,他跪伏在铺着锦缎的马车上,向坐在车内的王世充行了个大礼。

    “臣王仁则叩见陛下!”

    唐王王仁则乃是王世充的侄子,一向深得王世充信任,当初,王世充毒杀隋恭帝杨,负责动手的人就是王仁则以其家奴梁百年。

    杨把皇位禅让给王世充时,王世充曾经赌咒发誓绝不伤害杨的性命。然而,事情过去不到一年,王世充就撕毁誓约,翻脸无情。

    梁百年在动手毒杀杨时,杨曾把王世充发地誓言告知于他,希望他去向王世充反应,梁百年打算替杨向王世充求证,然而,王仁则并不允许。后来,杨侗又请求向娘亲刘太后告别,王仁则仍然不准,最后。杨侗摆下了香案,向佛祖行礼,祈求愿从今以后,不再生于帝王家。随后服下毒药。

    服毒之后,杨仍不能死,王仁则亲自动手,用绢布将其勒死。

    因为王仁则做事情深得王世充信任。故而,王世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都会交付他去做,如果。在大郑帝国有什么类似夏国监察司的机关。那么。这个机关的头目就是唐王王仁则。

    “陛下,请保重龙体。国事虽然重要,但是,陛下的龙体才是国之根本啊!”

    行个礼之后,在王世充的吩咐下,王仁则跪坐在了一旁,他瞧见王世充神情有些疲惫,因此出言劝说,且一脸的不忍。

    “呵呵,无妨!”

    王世充摆了摆手,笑了笑。

    “高畅小子,背信弃义,竟敢来犯我大郑疆界,前方战事紧急,容不得朕放松啊!”

    王仁则双手抱拳说道。

    “高畅小子,不过是跳梁小丑,区区蟊贼,不过是沐猴而冠之徒,此次,陛下御驾亲征,还真是给他面子,在吾皇的赫赫威名之下,夏贼只能望风而逃,俯首称臣,高畅小子伏首之日不远也!”

    “呵呵!”

    王世充神情矜然地笑道。

    “仁则啊!你可真会说话,不过,高畅小子,当初为窦建德效命,不过是区区一校尉,手底下不过一千来人,短短的两三年地时间,竟然统一了河北,就连幽州罗艺也成为了他的手下败将,如今,也算是一方之雄啊!此次来犯我疆界,必定有所依仗,万万不能小视啊!”

    王仁则正色说道。

    “陛下,高畅再是有能耐,难道还比得上李密吗?想当初李密的瓦岗军雄师百万,占地千里,气势是如何的嚣张,最后,还不是败在了陛下手中,成为了丧家之犬,最后死于非命,我军以逸待劳,钱粮众多,又占据山川险要,夏贼劳师远征,粮道漫长,高贼不来则已,一旦真地领兵犯境,必定逃脱不来覆灭的命运!”

    “说得好!”

    王世充神情振奋,用力在案几上一拍。

    “还望诸君努力,击败夏贼,此战告捷,在渡河北伐,此时,关中李唐正和定杨军打得不可开交,无暇东顾,我大郑若想夺取天下,首先就必须占据河北,东都,地处中腹,乃四战之地,大郑要想绵延百代,就必须打出去,河北高畅,哼!他不来打我,我也要去寻他,这一次其远道而来,可谓正合我意!”

    “臣等必不负陛下所托,为了陛下大业,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仁则转过身子,跪伏在地,向王世充重重地磕了两个头。

    “仁则无需多礼,起来说话!”

    王仁则起身之后,王世充瞧了他一眼,出声问道。

    “对了!仁则此次前来见我,所为何事?”

    王仁则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沉吟片刻,方才说道。

    “陛下,不知陛下是不是准备下令,让裴仁基裴大人,裴元庆父子率领本部人马驻守阳武,以抗夏军!”

    王世充点了点头,有些不解地反问道。

    “裴氏父子骁勇善战,足智多谋,麾下健儿个个能征善战,阳武乃阳前的一道屏藩,连接酸枣,滑台,乃面对夏军的第一道防线,有裴氏父子镇守阳武,朕比较放心!仁则,莫非你对此有什么异议?”

    王仁则忙低头说道。

    “陛下英明神武,微臣不敢对陛下地旨意有异议!”

    “哦!”

    王世充拉长了语调。

    “仁则,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好了,用不着和朕耍花腔!”

    “微臣不敢!”

    王仁则将头埋得更低了,半晌,方抬起头来,慢慢说道。

    “不知陛下对去年五月的事情可否还有印象?”

    “去年五月?”

    王世充皱了皱眉头,王仁则低沉地声音在车厢内缓缓响起。

    “陛下。去年五月,宇文儒童,宇文温,崔德本等逆臣阴谋叛乱……”

    “哦!”

    王世充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知道王仁则指地是那件事情了!

    去年五月,宇文儒童等人对王世充篡位登基不满,想要重新立杨为帝,故而,密谋诛杀王世充及其同党。拥护杨复位,不过,他们事机不密,行动计划事先被王世充侦知。王世充先下手为强,派兵屠杀了他们的三族,正是因为这件事情,王世充才觉得不能留下杨了。这才命王仁则毒杀了杨。

    “当初,陛下不是说宇文儒童这些小人在背后必定有实权的大臣支持,不然,他们这些跳梁小丑做不出这样地事情。只是,在派兵抓捕那些家伙地时候,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服毒而死。知情人死光了。那个躲在背后地家伙也就不知是谁了,最初。我们都以为那些家伙是畏罪自杀,后来,微臣多方查探,直到现在方才有了一定的眉目,得知他们都是死在别人之手,被身边地亲近人说杀灭口!”

    “什么!”

    王世充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抓到那些刺客没有?”

    王仁则摇了摇头。

    “本来抓住了一个,不想对方嘴里藏着毒药,被那人自尽了!”

    说罢,王仁则低头请罪。

    “微臣办事不利,还请陛下恕罪!”

    “哼!”

    王世充冷哼了一声。

    “起来说话,仁则,你前来见朕,不会因为是来请求朕饶恕你的一事无成吧?”

    王仁则抬起头,神情诚恳地说道。

    “陛下,刺客虽然自杀,不过,微臣并没有一无所获,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微臣有了发现,那就是去年五月那件事情,在背后支持宇文儒童的正是裴仁基裴元庆父子!”

    “什么!”

    王世充一脸震惊。

    “朕对裴氏父子不薄,还将侄女嫁给了裴元庆,裴仁基身为礼部尚书,裴元庆乃左辅大将军,任由他们保留旧部,时有赏赐,这两人为何要反我,仁则,你可有真凭实据!”

    王仁则摇了摇头。

    “微臣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地真凭实据,只是,很多线索都直指裴氏父子,只不过,大部分线索都被斩断了,有些线索过于隐晦,微臣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查探,只是,谋反乃第一大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微臣不敢隐瞒不报!”

    王世充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

    “现在,夏贼大兵压境,裴氏父子乃大郑重臣,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这个……”

    王世充微蹙眉头,叹了叹气,再次摇摇头,若是平时,他自然可以将裴氏父子抓住,下了大狱,再慢慢拷问,现在这样做,无疑自乱军心。

    “陛下,微臣并不是想陛下立刻将这两人问罪,只是,因为陛下准备让这两人领兵驻守阳武,微臣害怕这两人心怀异志,若是临阵倒戈,投了高畅,那大事就不妙了!”

    王世充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只是,只因为猜疑,就将裴家军闲置不用,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啊!”

    王仁则轻声说道。

    “陛下,你可以将裴氏父子一分为二啊,虽然,这次出征,各位将领的家属都被软禁在皇城内,不过,裴氏父子也可能将自己的家眷弃之不顾,但是,他们不可能将彼此丢弃,陛下,你可以将裴仁基留在身边,让裴元庆去驻守阳武,有裴仁基为人质,我看,裴元庆不但不敢投靠高畅,反倒会死战到底!”

    沉思了片刻,王世充欣然笑道。

    “仁则,此言大善,就照尔说的去做,朕即刻下旨,让裴元庆领兵出征!”

    “陛下英明!”

    王仁则附和着笑了笑,随后,低下头,虽然不再发出笑声,嘴边却流露出了一丝狰狞地笑意。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新乡

    凤三年(公元六一九年),三月上。

    河内郡,新乡。

    唐帝国,新乡令张元忠站立在一个小山头上,视线内,各种各样大小大小的丘陵起伏连绵,一千多身着皮甲手持长槊短矛的唐军士兵排成一条直线站立在面前的山坡下,在这一千多唐军后面,乃是数千衣衫褴褛,手持粗制滥造的自制武器的新乡百姓。

    身侧,李唐的军旗在风中猎猎飞舞,从中,张元忠不但感受不到丝毫的威武气势,反倒感到了一丝萧索之意,迎面吹来的也不是温和的春风,在他感觉中,比起最凛冽的北风还要寒冷。

    紧紧皱起,久久不曾散去的眉头聚集着浓愁,张元忠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

    张元忠是关中人,去年五月,唐军占据河内之后,他得到了唐帝国的任命,被派到新乡来担任新乡令,由于河内乃天下少有的要害之地,更是关中的屏藩,退则可以依靠河内天险抵御关东豪强进入关中,进则可以从延津关,或是河阳栈桥渡过黄河,进逼东都,这样的一个战略要地自然不能让它落在其他人手上。

    其他的那些关东之地一样,凡是向李唐投诚,李渊只是派一使者前去,赐予对方李唐的官职,让对方继续执掌权柄,治下一应军务和政务都由对方决断,对河内郡,李渊采取的是另一种方式。

    他向河内派遣了大量关中人去做官,在大量关中籍的唐军地支持下。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成为了河内各个城池的最高长官,执掌了当地的军务和政务,原来的河内大族也非常识时务,他们非常支持那些关中籍官员的工作,以配合为主,很少出现公然的对抗,当然,他们之所以如此顺从。乃是因为李唐的条件非常优厚,大量的河内大族的子弟出现在了长安,他们成为了李唐地官员,

    最初。张元忠对于自己成为新乡令,内心深处无疑是兴奋不已的,河内周遭都由群山围绕,南面又是黄河天险。在新乡的东面乃是临清关,更何况,当时,汲郡。黎阳,以及周遭的许多郡县都属于李唐地版图,河内郡安全得紧。新乡虽然只有一县之地。正适合初出茅庐的他一展抱负。

    然而。他当上新乡令之后,局势就发生了变化。可以说是犹如黄河东流,急转直下,首先,淮安王李神通被夏军俘获,数万大军一夕之间烟消云散,黎阳,汲郡相继落入河北高畅之手,北面的武安郡,魏郡也相继打上了夏国的旗号,转眼之间,河内郡就成为了黄河以北,太行以东李唐唯一地版图了。

    不过,这个时候张元忠并没有觉得慌乱,年少的皇族李道宗扼守临清关,使得夏军无法越雷池一步,夏军曾花费月余的时间用重兵猛攻临清关,依然无法攻克,不得不退兵,在临清关战事最紧迫的时候,他张元忠所做地事情只有一样,那就是组织大量后勤物资,运送到临清关上去。

    他是文官,擅长的就是后勤转运,处理治下政务,对于打仗,抱歉,他并擅长,不仅不擅长,甚至可以说是拙劣,他原以为只要大将军扼守临清关,新乡就不会出现战事,然而,事情的发展击碎了他最后地这点希望。

    就在昨日一早,他突然得到了斥候急报,说是在新乡西北五十里出现了一只大军地踪迹,正向新乡方向疾奔而来,那只军队虽然没有打着旗号,不过,极有可能是河北夏军。

    第一个反应,他是难以相信,不过他并没有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在沙里那样自欺欺人,他立刻派遣了大量侦骑向传闻中敌军出现地方向疾驰而去,只是,在这个时候他仍然心存侥幸,并没有派信使往临清关报信,在他看来,也许是斥候虚报也说不定,当时那个斥候或许惊吓过度,把迁徙的流民当作了敌军,由于胆怯,又不敢上前仔细查看,出现这样地失误也在所难免。

    然而,在昨日申时时分,他得到了第二波信息,情况已经确定了,那的确是一只夏军的队伍,大概有三千来人,对方一路疾行,正向新乡奔来,并且,为了得到这些信息,前线的斥候付出了大量的代价,在对方的游骑兵的追杀下,损失惨重,那个逃回来报信的斥候也是全身带伤,几乎死在了路上。

    容不得张元忠不相信,他立马派出使者快马向临清关方向报信,既然夏军出现在了新乡地界,固守临

    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他需要李道宗率军回援,至不这个消息传递给李道宗,以免对方被包了饺子,当然,从内心深处来讲,他需要李道宗率师回援,毕竟,新乡守军只有一千来人,这一千人大部分是上次在临清关大战中受伤被送回新乡休养的士兵,他们的伤势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说到战斗力,还很难说。

    为了支持临清关,新乡的库存到还丰富,不缺钱粮,只是,因为临清关的存在,新乡本身的防务可以说是一塌糊涂,不仅没有大型的守城器械,就连护城河也没有一条,城墙也非常矮小,两三个健壮的士兵不需要工具就能轻易攀爬上去,所以,在敌军马上到来之际,据城死守只是笑话而已!

    不过,最终张元忠放弃了守城,而是率领新乡守军和匆匆召集而来的数千青壮出现在新乡城北的这片丘陵连绵起伏的旷野,选择和夏军展开会战,另有因由。

    昨天下午,他派出的使者离开新乡没有多久,就有两匹快马从新乡东门疾驰而入,这两人乃是临清关守将李道宗派出的信使,他们带来了李道宗的密令,原来,临清关的斥候也发现了这只夏军的踪迹,李道宗决定将计就计,他希望张元忠率领守军出击,在他指定的地方截击这只夏军,而他则率领临清关的唐军悄悄出现在这只夏军的身后,趁张元忠吸引住敌人视线,双方交战正酣之际,再从侧翼杀出,必定能重创敌军。

    好计啊!妙计!

    文人出身的张元忠只知道连声叹服,至于这计策好到哪里?妙到哪里?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文书没有错误,除了李道宗的印信之外,还有熟悉的暗记,为了防止敌军的细作,每一次新乡和临清关之间的信件传递,李道宗和张元忠都会在信件上留下一丝暗记,这东西,只有很少几个人才知道,所以,张元忠并没有怀疑这两人是敌军所扮,虽然,他们不是平时的那两个使者。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张元忠还是旁敲侧击地询问了一些和临清关有关的事情,在交谈中,提到了一些真实存在或是子虚乌有的唐军将领,以此来试探那两人,那两人的回答滴水不漏,从中,张元忠并没有找到什么破绽,这不禁让他暗暗笑话自己,是不是疑心病太重了!

    既然,信使是真的,信件也是真的,那么,张元忠就只能依照李道宗的指示行事。

    今年,李道宗十八岁,但是他是大唐皇族,李神通被夏军俘获之后,李道宗就是李唐关东方面最高长官了,他张元忠一个小小的新乡令,难道敢于违抗李道宗的旨意不成,虽然,新乡城的城墙又破又矮,可是,不管怎么说,它也是城墙啊,躲在城墙后面与敌军作战,至少在心理上,强过在旷野和敌军作战,如果出自张元忠的本意,他当然不愿意按照李道宗信中所讲的那样去做,只是,胳膊又怎么扭得过大腿,到了最后,他只能在那两个信使面前作出一副对李道宗的计策心悦诚服的表情,高呼王爷英明,待那两人离开后,他再一脸苦相地号令手下,准备纠集人马,明日出战。

    不管那个计策如何的高明,作为诱饵和敌军对峙的始终是他张元忠率领的新乡兵啊,他只能希望李道宗率领大军出现在战场上时,他的部队并没有因此而崩溃,他这条老命也还在。

    山坡下列阵的唐军前方是一片旷野,方圆大约十多里,在那片旷野的对面是一片连绵的丘陵和山坡,现在,在那片丘陵和山坡上,升起了大股的烟尘,就像大山深处弥漫的云霞一般。

    明眼人都知道,那是规模巨大的军队行进时漾起的烟尘。

    “大人!来了!夏贼来了!”

    一个站在张元忠身后的亲兵失声喊了起来,张元忠转过身,横了他一眼。

    “慌什么慌!叫掌旗官准备,听我号令!”

    说罢,他转过身,继续望着远方,一个骑士扛着一面大旗出现在了对面的山坡上,他由西向东耀武扬威地从山坡上缓缓驰过,消失在东面的丘陵之中。

    随后,越来越多的战旗出现在了那片山坡上,只不过,无论如何,张元忠都听不到对面的声响,天地间,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第一百一十四章 出其不意

    将军!”

    尉迟恭将远眺的目光收回,落在站在自己身侧躬身请令的亲卫队队长身上,他微微点头,“刷”的一声,白光一闪,腰间的横刀如白虹一般脱鞘而出。

    “出击!”

    他的声音不大,低沉而有力。

    “喏!”

    那个亲卫队队长高声应道,立刻转过身,面向山坡下列好阵型,跃跃欲试的士兵方阵,奋起丹田之气,高高举起右臂,大声喝道。

    “奉将军令,出击!”

    随后,几面一人多高立起来的大鼓在好几个**着上身的壮士用力的敲打下发出了沉闷而有力的鼓声,鼓声如奔雷,在原野的上空随着轻柔的春风有节奏地飘荡。

    几面赤红的军旗向着四面八方斜斜地倒去,旗帜的顶端指向了不同的方向,每一面军旗代表着每一个方阵,每一个方阵所得到的指令都有所不同,仰望着中军的传令兵们瞧见了山坡上的军旗指令,慌忙面向自己的主官,摇动着手中颜色不同的小令旗,各个部队的主官根据小令旗的旗语和颜色,快速地向身侧的亲兵传达命令,立刻,背上插着小靠旗的士卒在军阵中快速地奔跑起来,将主官的命令传递到下一层的将官那里,下面的将官接到命令,再将号令用旗语或是口号传到最底层的军官那里,在最底层军官的呼吼声中,士卒们随着行军军鼓有节奏的鼓声,踏着整齐而有力的步点,向着对面两三里远的敌军方阵逼了过去。

    只是缓缓而行,而非像后世的某些影视剧表现地那般,士兵们高声嘶吼着。拿着武器一窝蜂向着敌人猛冲过去,像那样做,根本就无法保持队形,除非双方都是乌合之众,只想乱战,正规军之间的交战,绝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形。

    一般说来,先是对峙,利用小股轻骑去冲击对方的阵线,寻找薄弱之处。随后,再将预备队调到这一侧,在总攻的时候猛攻敌人的薄弱之处,就算是找到了对方的薄弱之处,若是事先你将预备队安排的地方不妥当,将他们调集过来需要花大量的时间,那么,就算你找到了对方的薄弱之处也没有用处。

    有时候,一场大战以对峙开始,然后再以对峙结束。除了试探性地攻击外,双方并没有进入实战。除了因为彼此都无法找到对方的破绽之外,还有就是双方的预备队安排的方位都不对,无法及时转移到正确的方向来,双方投鼠忌器,最后只能鸣金收兵。

    士兵上万,无边无际,何况是十几万人的大军会战啊!

    尉迟恭之所以没有命令不多的轻骑去试探性地冲击敌军的方阵,这是因为山路难行,他率领的这三千人以大量步卒为班底,轻骑只有百人左右。只能用来当作斥候,用来会战,即便是试探性的攻击,他也舍不得用上。骑兵如此稀少,死一个少一个啊!

    何况,对面地军力他已经知晓。表面上有五六千人,其中,只有一千士卒算得上正规军,剩下的几千精壮都是从四野八乡强征而来,用来凑数而已,派不了大用场,因此,无需再派骑兵去试探攻击,寻其薄弱之处,军阵若是强悍,那么敌方地阵型则处处都是薄弱点,一冲即破。

    尉迟恭手底下有三千士卒,其中,战斗兵有一千多人,除了一百多轻骑外,剩下的都是辎重兵,从大山中走出来之后,死亡和失踪加起来共计有一百五十人。

    出得山来,进入平原,士兵们大多疲惫不堪,只是,为了达到战事的突然性,他们并没有扎营休息,而是以急行军的状态向新乡疾行而来,不过,由于昨日在距离新乡数十里的地方被唐军斥候撞破了行踪,骑兵又只有区区百来人,无法采用闪电战的战术奇袭新乡,于是,尉迟恭只好命令大军安营扎寨,好好地休息了一晚。

    因此,今日的会战,士兵们大多已恢复了元气,尉迟恭相信,对面的乌合之众,完全就不堪一击。

    和夏军的阵型相比,对面唐军的阵型无疑散乱了一些,位居第一线地一千正规军尚好,在各自将官的率领下,倒还能保持整齐的队形,位于第二线用来壮声势的青壮们未免就有些不堪了,虽然,张元忠派了一些有经验地老兵去率领他们,不停地用皮鞭和木棍抽打,强行将那些民夫按在自己本该站立的位置上,不过,从高空俯瞰下来,你所能见到的仍然是弯弯曲曲,乱七八糟地一堆,民夫们推推搡搡挤做一团,有的地方极薄,有的地方过厚,他们的吵闹声甚至哭喊声高高飘扬在半空中。

    这一切尽入张元忠的眼底,让他无比失望。

    还好,他并不寄希望于用这只匆匆拼凑而来的军队击败对面明显就是虎狼之师的夏军,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责任,他们这只军队只是牵制夏军的偏师,到最后,给对方致命一击的另有他人,想到这点,他才没有胆寒得调转马头往新乡而去。

    因为只需要拖住夏军的脚步,所以,唐军无需像夏军那般主动出击,他们只需要像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这片山坡上,挡住对方的前进之路就行了,也幸好是如此,如果,想让他们像对面的夏军一样随着有节奏的鼓点,踏着整齐的步伐,保持着紧密的队形向对方发起进攻的话,张元忠心想,恐怕不出一百步,整个队形就会变成一片散沙吧?

    鼓声,脚步声,除此之外就是沉默,身着黑衣的夏军如黑色的洪流缓慢而坚决地向唐军的阵型逼近。

    两里,一里,五百步,三百步………

    越来越近,唐军的士卒也越来越紧张,他们的心跳声越来越响,呼吸越来越急促,汗水濡湿了铁甲下的布衣。由于过度用力,有的士卒紧握着兵器地手竟然无法放松下来了。

    “弓箭手,出列!”

    传令兵声嘶力竭地高声呐喊。

    一排弓箭手从第二排走了出来,来到了第一队的长枪兵前面,随后,第三排的刀盾手也踏了上来,他们位于弓箭手之后,大家紧密地站在一起,手持巨大的盾牌,排成几个横排。

    弓箭手们单膝跪

    :一步一步向本方靠近的敌军方阵。

    负责弓箭手的将官目光炯炯地盯着前方,在布下阵型时,他事先用了一些小石块放在阵地之前,那些小石块代表了弓箭的攻击范围,一旦对方进入射程,他就会立刻下令放箭。

    近了!

    他高举着横刀,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由于紧张,显得格外的狰狞。

    就在夏军即将踏进唐军弓箭手地射程之时。他们的队形发生了变化,位于第一排的长枪兵突然收起了长枪,将长枪由斜斜举起变为直指头顶,盾牌手从后面冲了上来,排成几个横排,将盾牌高高举起,形成了一道坚实的屏障,将士卒们置于盾牌的保护之下。

    与此同时,夏军依然保持着旧有的节奏再缓缓逼近。

    那个负责弓箭手的唐军将领目睹这一切,心为之一凉。不过,看见夏军踏入射程范围之后,他咬了咬牙,高举的横刀猛地往下一劈。

    “放箭!”

    —

    “刷!”

    弓弦声响动。箭矢呈四十五度角斜斜向上,随后,一片黑影掠过天空。向行进中的夏军落了下去。

    “叮叮叮叮!”

    金属的箭头落在牛皮做成地盾牌表面上,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沉闷,盾牌表面上大部分都途着油,箭矢大多不是很受力,落在边缘上则滑了开去,有些正中靶心地则插在盾牌上,白色的箭羽不停摇晃。

    “上弦!”

    那个将领眼望着前方,高声嘶喊。

    刚才那轮箭雨给对方造成的伤害并没有达到他的预期,夏军果然不愧为天下少有的强兵,面对着疾风暴雨般的箭雨,依然鼓声不断,阵型不乱,缓慢而坚决地逼了过来。

    盾牌虽然排列得很紧密,但是,终究不能做到密不透风,仍然有些箭矢穿越盾牌和盾牌之间的空隙,落在行进的士卒中间,由于夏军的士卒们身着的铠甲非常坚固,几乎都是铁制品,所以,若非射中铠甲防护不到地地方,基本上对他们造不成多大的伤害。

    那一轮的箭雨下来,也只有少数人才被箭矢射中要害,无声地摔倒在行进的队列之中,不过,很快就有人将他们拖了下去,又有人顶了上来。

    “放箭!”

    又一轮箭雨升空,由于射程近了一些地缘故,这次射击对夏军造成的伤亡稍微增加了一些,对方原本紧密的队形也出现了一些空白。

    这让站在后方山坡上观战地张元忠的心情稍微好受了一些。

    “上弦!”

    一般说来,两军对阵,在短兵相接之前,弓箭手一般只能做到三发而已,第一次斜射,第二次直射,第三次则自由射击,放了第三轮箭之后,他们就必须退下来,将前沿交给长枪队,不过,由于对面的夏军推进的阵型稍微有些缓慢,仍然踏着鼓点的节奏在前行,并未像一般交战的队伍一样,在进入敌方弓箭手的射程之后,就加快了前进的速度,由步行变为小跑,弓箭手的攻击范围对士卒们来说,乃是死亡地带,故而需要极快地通过才行,不过,这只夏军不知道是由于托大,还是不怕唐军的箭矢攻击,他们的行进节奏依然保持着旧有的频率,并未开始冲锋,这无疑给了唐军弓箭手们继续攻击的时间。

    因此,那个将官并未下令自由射击,而是准备在整齐地发射一轮箭雨,之后再进行自由射击,反正,敌军和本方的距离完全来得及完成这些战术动作。

    就在唐军的弓箭手们开始将箭矢搭上弓弦上,准备听从上官的指令再次整齐发射时,对面的夏军阵型又开始了变化,位于前排的盾牌突然之间收了起来,盾牌下,一群士卒飞快地鱼贯而出,他们向唐军阵地一路小跑,手中端着弩。

    不错,是弩!

    已经上好了箭矢的弩!

    遭了!

    那个唐军将官心猛地下沉,他刚要高声下令放箭,这时,他的耳边听见了一阵嗡嗡的蜂鸣之声,在孩提的时候,他曾经被马蜂蛰过,这声音是他毕生难忘的记忆,时常让他在随后的岁月中从噩梦中惊醒。

    噩梦!

    是的,人生就是一场噩梦啊!

    他张着嘴巴,却并未能发出任何声音,几枚弩箭穿透了他身上的甲胄,他抬头望着天空,身子摇晃了几下,随后,无声无息地向后倒去。

    “啊!”

    位于第一线的唐军士卒们被夏军的弩箭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有任何防护的他们纷纷倒地,惨叫声络绎不绝,每一声都让后方的张元忠心惊胆战。

    因为一直没有受到夏军的弓箭手攻击,面对渐渐逼近的敌军,唐军的盾牌手们正在撤开了盾牌,徐徐向后退去,把长枪手让了出来,他们的这个战术动作并没有错误,两军交战,又多为步卒,在短兵相接的时候,防守一方就该把长枪队排在第一线,组成枪林抵御敌军的冲击。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在两军即将接阵,双方的距离只有数十步时,夏军居然使用了弩箭攻击这一招,上好弦的弩箭发射只需轻扣扳机即可,所花费的时间极少,根本让他们无法防备。

    这一轮突然的攻击给唐军的第一线部队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就在他们的阵型七零八落之际,位于弩箭手之后的夏军已经急冲而入,迅速地冲破了唐军的第一道防线。

    防线被冲破,没有了严密的防守阵型,后方又是匆匆上阵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民夫,战局的胜败可想而知。

    李道宗呢?

    李道宗将军的队伍呢?

    被溃兵冲散,之后又被夏军生擒活捉的张元忠一直都没有搞明白,为什么李道宗将军的队伍没有出现在战场上,莫非是因为本方溃败的速度过快,他将自己这些人放弃了?

    又或是另有原因?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五凤三年,四月上。

    河东,柏壁,唐军秦王李世民大营。

    说起来,时间的步伐也算进入了初夏,早些日子,一直刮着的西北风也已消失无踪,从南方带来暖意和潮湿的东南风将连绵数十里的军营旌旗吹得猎猎作响,士兵们脱去了一冬甚至初春也不曾脱下的毛皮衣衫,换上了单薄的布衣,或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他们脸上的神情也一改往日的沉重,变得轻快了许多。

    当然,思乡的心情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有的,入春以后,那些来自关中的士卒难免会想念家乡,正是春耕时节,作为壮劳力的自己已经从军,来到了河东与定杨军作战,官府不知是不是信守承诺,有组织人手来帮助留在家乡的亲人耕种?屋里的老人和妻子身体可好?

    不过,纵然如此,总的说来,他们的心情依然是愉快而轻松的,当初,大家背井离乡,从关中来到了河东,原以为会和那些野蛮的定杨军展开你死我活的战斗,不想,渡过黄河,来到柏壁之后,大家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砍伐树木,挖掘泥土,修建营寨,随后,就躲在深沟高垒修筑的营寨背后,每日进行枯燥的军事训练,除了不能随便出入军营之外,就像度假一般。

    不过,说实话,这样的日子过得一久,大家难免会有些烦躁不安,当初,由于是天寒地冻的冬季,漫天的大雪,地面凝结坚冰,可以说是呵气成冰。那样的日子躲在军营之中,每日烤烤火,吹吹牛,自然是一大快事。

    只是。现在已经是初夏时分,冰雪早已融化。万物苏醒,士兵们的心情也似乎从冬眠中复苏一般,变得躁动和跳跃起来,他们精力充沛,渴望着发泄,以至于对目前这不进不退的局面感到不满起来,这样的情绪迅速在军营中蔓延开来,特别是在中低级地军官之中,尤为严重,进入四月以来。像程知节这样的高级军官也被这样的情绪波及到了,他私下里曾多次向李世民提出请求,希望能出营作战。

    就在李世民像以往一般,拒绝了程知节等唐军将领出营与定杨军交锋的请求时,这时,正在华山祭天地李渊向柏壁的唐军大营派来了使者劳军,李世民将全营地高级将领召集在了一起。使者温大雅代表唐皇进行了鼓励性质的训话。

    温大雅手拿圣旨,嘴里铿锵有力。抑扬顿挫地念着优雅的文字,说实话,底下的将领有一大半都听不明白所谓的圣旨,那些文字太过优雅和深奥了,除了一部分世家子弟之外。草莽出身的武将们自然难以理解。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脸上露出感怀圣恩的表情来。因为,念完那篇深奥优雅的文字之后,温大雅代表伟光正的唐皇陛下,用白话表扬了他们的功绩,认为众将团结在以秦王李世民为核心地帅帐旁边,有力地打击了定杨军的嚣张气焰,将那些野蛮人挡在了黄河以东,他们并没有辜负唐皇陛下的信任,唐皇陛下希望他们能再接再厉,继续跟随在秦王的帅旗之下,争取早日将定杨军赶出大唐的边境,光复并州,夺回晋阳。

    李渊真的对目前河东的战局感到满意吗?实际上,并非如此。

    例行地训话结束之后,李世民在大帐内安排了宴会,宴请各位武将,这次,温大雅一行带来了许多美酒和牛羊,虽然,由于是在战争期间,军营禁酒,美酒什么的只能收藏起来,在战争胜利之后方才能贡献出来,让大家一醉方休,不过,肉食之类地却是不禁的,在厨子们的努力下,那些牛羊变为了一块块散发出香味的烤肉,进入了将领们的腹中。

    李世民并没有在大帐内和众将欢聚,他和温大雅两个人单独待在了一个营帐内,营帐外,他地亲卫全副武装,严禁有人靠近,在这个营帐内,温大雅将向他传达李渊地密旨,这才是温大雅来柏壁大营的真正原因。

    “秦王殿下,陛下要臣问殿下一个问题!”

    两人分宾主坐下之后,温大雅向李世民拱手作揖,然后出声问道。

    李世民脸上露出温和地微笑,摆了摆手,说道。

    “温兄,无须客气,但说无妨,世民洗耳恭听!”

    温大雅轻咳了一声,缓缓说道。

    “陛下要臣问秦王,能否在近日发起进攻,将定杨军赶出河东,收复并州,夺回晋阳?”

    李世民脸上的微笑渐渐散去,眉头缓缓皱了起来,他并没有马上回答温大雅的问话,而是陷入了沉思,温大雅也并未出言追问,他慢慢举起几案上的茶盏,目光落在腾腾冒起雾气的茶盏之上,就像那是一幅极美的画卷一般。

    各种各样的念头和思绪在李世民脑海内飞速地闪现。

    为什么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呢?难道父皇按捺不住,又起了速战速决的念头,又或是太子那边的人再向父皇进谗言,想利用父皇来逼迫自己和定杨军决战,迫使自己失败,若是自己不愿出战,则乘机用太子的人来替换自己,剥夺自己的军权?

    片刻之间,李世民脸上又露出了温和的笑意,紧皱的眉头也消散开来。

    “温兄,久在父皇身旁,深得父皇信任,乃父皇的肱骨之臣,自然不是那些鼠目寸光的小人可比,以温兄的眼光,当知道目前,战局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定杨军远道而来,粮道漫长,被我阻于柏壁,败亡只是迟早之事,现在,无非是在勉强支持而已,在这样的时刻,我若率军出营作战,难免正中对方下怀。实乃不智之举,还请温兄回京之后,向父皇多多美言几句,将前线的战况如实述说。若是再拖一段时间,我军必定能获取全胜。若是在此期间,出营与定杨军决战,则胜负难料啊!”

    现在,换温大雅紧皱眉头了。

    “以秦王殿下之见,若是此时和定杨军决战,不知胜利的机会能占几成?”

    李世民苦笑了一声,说道。

    “若是此时和定杨军决战,我军胜利的机会不超过五成!”

    “不会吧?”

    温大雅脸上很自然地出现了疑问,他的手指囊馕地敲打着桌面,依然紧皱着眉头。在他看来。秦王李世民这番话无疑有危言耸听的嫌疑,定杨军的实力纵然强大,不过,唐军地兵力不在其之下,天时,地利,人和皆有。双方交战,至多五五之波。唐军断不会落在下风。

    “温兄有所不知,由于缺粮,定杨军应该在进行粮食配给了,对普通士兵来说,饿死远比战死恐怕得多。若是此时与我军作战。定杨军为了不致饿死,自然会人人奋力争先。不惧生死,在这样的情况下,与敌军交战,难免对我军不利。敌军粮道漫长,现在平阳公主又率领着本部人马在后方骚扰敌军粮道,总的说来,拖的时间越长,就对本方越有利,既然能够轻松地将对方拖垮,又何必牺牲士兵们地生命呢?”

    “时间?”

    温大雅苦笑着说道。

    “秦王殿下,从河东的战局来看,时间对我方有利,然而,从天下地大势来看,却时不我与啊!”

    李世民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温兄,何出此言?”

    “秦王殿下,不知你可知道,现在,河北高畅已经率领大军进入了河南,正从济阴发兵,向荥阳进发,东都王世充也在集结兵力,准备在荥阳一线与夏军决战!”

    李世民点了点头。

    “这事我也略有耳闻,不过,夏郑交锋,这对本方来说,乃是天大的好事啊!乘两军交锋之际,我方正好借机集结兵力,击败河东之敌,收复河东和并州,时间对我李唐来说,乃是有利的局面啊!”

    温大雅微微摇晃着脑袋。

    “秦王殿下,你又否知道,现在,夏军已经进入了河内?”

    “什么?夏军进入了河内?”

    李世民大惊失色,这个消息他的确没有收到,虽然,他底下天策府的人一直在搜集关东的消息,不过,由于道路遥远,人力不足,有些讯息的确没有官方来得快。

    河内,天下之要地,乃各路势力豪强必争之地啊!

    “李道宗驻守临清关,多次击退夏军的攻击,又怎么会这么快丢了河内呢?”

    温大雅神情沉重地说道。

    “贼将尉迟恭率领精兵三千从小道进入了河内,然后,奇袭新乡,断了任城王李道宗的后路,新乡一失,任城王再驻守临清关已经毫无意义,于是,任城王只好率领精骑突围而出,往西疾行,退守修武,只是兵力不足,在夏军地压迫下,不得不放弃修武,退守河内,此时,也不知战局如何?”

    李世民紧皱着眉头说道。

    “李道宗也是知兵之人,就算夏军从小道进入河内,兵力也不会很多,据温兄所言,不过区区三千人,这个时候,新乡守将只需紧守城池,稍微拖得两天,没有后勤,兵力又不足的夏军也不过是瓮中之鳖,缺粮之后,也只能四散而去啊!又怎会如此轻易地将新乡丢弃呢?”

    温大雅苦笑着说道。

    “夏贼极其狡猾,在进犯新乡之前,贼军已经派出精骑在半道截杀新乡令派往临清关的信使,随后,贼军派人假冒临清关之人,命新乡令率军出城与夏军野战,说是临清关的守军将在约定的时间出现在夏贼之后,前后夹击,而不知怎么回事,那新乡令居然误认贼军信使为真,果真率军出城和夏贼野战,接下来,在约定的时间,临清关的友军自然并未出现,我军也就一败涂地了!”

    温大雅叹了一口长气,继续说道。

    “本来,夏贼和东都伪郑交锋。对我们来说,乃是天大地好事,按照双方的实力对比,夏贼稍微占据上风。然而,夏贼乃是远道而来。伪郑只需扼守险关要道,夏贼要想轻易击败伪郑,绝非在短时间内能够做到地,就算最后夏贼击败伪郑,要想夺得城池高大的东都洛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知道,当初北周和北齐围绕这洛阳进行地攻防,所花的时间往往以年来计算!然而,现在伪郑集重兵于荥阳与夏贼对峙。后方难免有些空虚,夏贼若是占据河内,从河阳盟津渡河,可以直接进攻偃师,进而夺取洛口仓,在这种情况下,荥阳和东都地联系就会中断。那么,王世充地郑军难免会溃败。夏贼若是击败伪郑,轻易夺取东都,其势力范围大规模扩大,当在我李唐之上,那时。我李唐危急矣!”

    最后。温大雅总结性地说道。

    “所以,时间并不站在我方。若是夏贼击败伪郑,夺取了东都,平定了河南之地,那时就算秦王殿下你击败定杨军,夺回河东和并州,也为时晚矣!”李世民面沉如水,他也知道大势对本方不利,可是,在目前地局面,若是慌了手脚,孤注一掷和定杨军决战,那结果有可能更糟,现在地柏壁集中了大量地士卒,大半个唐王朝的兵力都集中在此,容不得半点闪失。

    温大雅的声音在营帐内缓缓传送。

    “秦王殿下,吾皇断不容许东都落在夏贼之手,为了阻止夏贼从河阳渡河,吾皇将派遣大军穿越太行,进入河内与夏贼作战,同时,若是伪郑向本方求援,我军也会出潼关,协助伪郑和夏军作战,而现在,我方的精兵大部分都在河东柏壁大营,因此,陛下才命我来向秦王说一声,希望殿下能够尽快击败当面的定杨军,当然,具体的作战时间,仍然由秦王殿下决断,毕竟,河东战局对我朝来说,也是至关紧要啊!”

    “如此甚好!”

    说罢,李世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营帐内,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河内失守的讯息让李世民忧心忡忡,然而,这一时间,他的对手宋金刚的心情和他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

    同一时间,定杨军大营。

    宋金刚身着轻薄的皮甲,在自家地营帐内来回走动,他的心腹爱将寻相席地而坐,神情恭谨,目光随着宋金刚的身影来回移动。

    寻相和尉迟恭一样,都是宋金刚的心腹爱将,当初宋金刚盘踞上谷时,他和尉迟恭城被宋金刚称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当初,宋金刚率领大军南下攻击河间高畅,他带在身边的是尉迟恭,留守上谷的则是寻相,不过,由于他和尉迟恭在战略战术上发生了根本性地争执,拒不接纳尉迟恭的建议,一意孤行,最后被高畅击败,率领残兵逃回上谷,尉迟恭因此落入了高畅手中,不得不投降了高畅,成为了夏军一员,现在正活跃在河内地战场上。

    由于夏军穷追不舍,苏定方率部进入上谷,大败不久的宋金刚实力孱弱,不得不丢弃上谷,率领数千精骑往西进入了马邑,投靠定杨天子刘武周,寻相作为宋金刚的头号大将,自然也跟随在他身边。

    去年,定杨天子刘武周发起了攻打李唐的战役,宋金刚作为前锋率部南下,寻相则率领本部人马作为前锋的前锋在前头攻城拔寨,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可以说,定杨军地攻势算得上摧枯拉朽,基本上没有遇见什么像样地抵抗,就连裴寂率领的十余万唐军也在度索原一役中被定杨军打得抱头鼠窜,溃散四方。

    当时,寻相甚至认为在去年年尾,大军就会渡过黄河,进入关中。

    然而,自从去年李世民顶替裴寂地位置,从龙门关乘黄河结冰率部渡过黄河,吞并柏壁,与固守绛州(治正平,今山西新绛)的唐军形成了犄角之势,定杨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好日子就一去不返了!

    首先,唐军以深沟高垒为防线,进行了坚壁清野的战术,使得定杨军无法前进一步,宋金刚也不是没有想办法来破解唐军这一招,曾经多次派小股部队在唐军阵前谩骂。做一些侮辱性的动作,侮辱李唐皇族的声誉,在宋金刚看来,李世民不过二十不到。正是年轻气盛的年龄,血气方刚。也许受激不过,说不定会率军出来与本方决战,然而,事实证明,李世民虽然年少,却气度沉稳,根本就不吃激将法这一套。

    随后,宋金刚组织了一些部队,向唐军的营垒发起了强攻,事实证明。这一招除了枉自耗费人力,损兵折将之外,并达不到任何效果,躲在高大地寨墙,以及许多壕沟后面的唐军能够轻易将定杨军击败,遏制本方的攻势。

    为了打破这个僵局,宋金刚让寻相率军南下。绕过唐军的柏壁大营,前去协助河东地王行本。想与王行本联手,前后夹击柏壁的唐军。

    不料,河东很快就被唐军攻破,王行本也因此被杀,李世民亲率步骑3000夜奔安邑(今山西运城东北安邑)截击。大破定杨军。寻相只身逃回。

    当初,出于兵贵神速地考虑。宋金刚率领定杨军一路南下,直奔黄河渡口,因此,除了沿途一线,兵锋不及之处,有许多城池仍然落在唐军的手中,后来,大军在柏壁受阻之后,那些仍然打着李唐旗号的城池也就成为了定杨军的心腹大患。

    在柏壁和唐军形成对峙之后,宋金刚曾派出一些人马去进攻那些仍然打着李唐旗号的城池,然而,战事却对本方不利,那些城池的守将大部分都对李唐忠心耿耿,若是兵力不多,很难将城池攻下,若是集结大量兵力,又担心大营的兵力不够,对面的唐军会乘势发起攻击,本方难以抵挡,宋金刚因此很是白了几根头发。

    后来,李元吉不战而逃,将晋阳拱手让给了刘武周,宋金刚也就全心对付面前的李世民,把安定后方的任务让给了驻守晋阳地刘武周。

    可惜,刘武周虽然号称定杨天子,其本身的能力却仍然保持着马邑校尉的水准,在他的治理下,以晋阳为中心的并州各地可以说是民不聊生,草寇始终是草寇,不要说一国之地,就算交给他一座城池,他也管理不了。

    不仅那些仍然打着李唐旗号的城池不听从刘武周的号令,就连并州各地地豪强地主也丝毫不理会刘武周的命令,他们凭借高大地坞堡自守,拒绝向定杨天子效忠,又或是表面上听从定杨天子的命令,暗中却阳奉阴违。

    派遣大军去攻打这些坞堡,这计划基本上难以实行,并州是李唐的起家根基,李唐在此经营了多年,那些并州大族的势力基本上都和李唐绑在了一起,就拿太原王家来说吧,当初李唐起兵,军中的盔甲武器有一大部分都由王家提供,在唐军之中供职地王家子弟不在少数,在这种情况下,要想他们反戈一击,帮助定杨军对付李唐,完全是天方夜谭。

    自从定杨军占据晋阳之后,像太原王家这样地大族就已经离开了晋阳,他们的家族散落在并州各处地坞堡田庄之内,难以掌握在手。

    宋金刚南下时,由于兵锋强大,并州当地的大族也没有组织兵力来抵御定杨军,而是采取了观望的态度,宋金刚也没有分兵去攻打这些大族盘踞的坞堡和田庄,他只是派出使者警告那些大族,必须向定杨军提供粮食,否则就会率军攻之,那些大族也非常识趣,大军一旦从门前经过,就提供了粮食和牛羊劳军,一时间,两者倒也相安无事。

    宋金刚虽然是草寇出身,但是他也知道一味地烧杀劫掠是夺取不了天下的,那些大族始终是政权的根基,若是他们团结在一起,反抗定杨军的统治,那么,定杨军在并州也就始终无法站稳脚跟。

    现在,那些大族之所以不站在自己这方,无非是在观望,在那些家伙看来,自己和刘武周恐怕不能成事,和李唐相比,实力处在下风,就算一时得势,最终也不能持久,然而,只要自己向那些家伙证明现在的局面并非侥幸得来。一旦兵锋进入关中,到时,他们自然就懂得取舍了。

    这也是宋金刚没有分兵去攻打那些仍然打着李唐旗号的州县,而是率领大军急速南下。朝关中星夜进发的原因,只要逼得李唐迁都。占据关中长安,不仅那些仍然打着李唐旗号的州县会改换门庭,那些名门大族也就自自然然地投怀送抱而来了。

    最初,事情的确在向着宋金刚预想的那般发展,当宋金刚在度索原大败裴寂统率的唐军之后,在那段时间内,不时有并州当地地豪强子弟进出定杨军的军营,一车一车的粮食作为礼物送到了军营之中,那几日,在睡梦之中。宋金刚都是露出笑脸的。

    然而,自从李世民取代了裴寂统帅地位置,率领关中的唐军乘着黄河结冰渡过黄河,在柏壁扎下大营之后,战争地天平就慢慢向李唐那方倾斜了。

    在双方对峙的时候,定杨军向唐军发起的攻势一一受挫,而唐军却步步为营。一步一步蚕食掉了定杨军生存的空间。

    由于李世民的到来,那些当地豪族对定杨军的态度顿时又为之一变。他们该而支持起唐军来。

    在唐军坚壁清野的战术下,定杨军无法在当地就食,所有的后勤全部依赖于身后的晋阳,晋阳是李唐的龙兴之地,库房内存储着大量地粮草。由于李元吉不战而逃。晋阳落入刘武周之手,那些粮草也被刘武周所获取。再加上,定杨军和盘踞在苇泽关的夏军达成了同盟协议,夏军也在源源不断地向定杨军提供粮草,总的说来,定杨军并不缺乏粮食。

    然而,晋阳不缺乏粮食,并不代表前方的宋金刚大营不缺乏粮食,要想把粮草从晋阳运送到前线来,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李世民在柏壁和定杨军对峙的时候,也不是一味地死守不出,他也派遣了一些部队去进攻那些被定杨军掌握的城池,由于在那些城池内有着不少同情和支持李唐地百姓和官员,因此,唐军基本上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拿下了这些城池。

    行军总管刘弘基率领精兵两千沿隰州(治隰川,今山西隰县奔浩州(治隰城,今山西汾阳),威胁宋金刚粮道。

    另外,李唐平阳公主李秀宁率领从苇泽关退下来的唐军不时袭扰定杨军地后方粮道,消耗定杨军的兵力,由于并州豪族大多站在李唐这一方,百姓也多为唐军眼线,使得定杨军根本就抓不住李秀宁军的行踪,只能被动挨打。

    为了夺回浩州,重新保障粮道的安全,刘武周派麾下大将张万岁多次向浩州发起攻击,然而,却屡次被刘弘基和唐王朝真乡公李仲文击退,始终无法夺下浩州。

    真实的历史上,在四月十四日,由于军中粮食吃完,粮道被断,宋金刚只好率领大军向北撤退,想要退守晋阳,只要能够保存兵力,能够得到晋阳地粮草供给,宋金刚有信心击败李世民。

    既然李世民可以将本方拖垮,那么,退守晋阳地他也有信心能将唐军拖垮。

    不过,由于高畅的出现,历史无疑或多或少会发生一些改变,此时,宋金刚在考虑该如何摆脱目前地困局,暂时还没有往北撤退的打算。

    是的,他现在在营帐中来回走动,就是在思索这个问题。

    军中的确缺粮,不过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当然,若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也无须深思熟虑了,军中一旦缺粮,士卒也只能四散而去。

    宋金刚有一个计划,既然刘武周无能,无法攻取浩州,保障己方的粮道,那么,他只能自己动手了,他准备让寻相率领本部人马北上,协助张万岁进攻浩州,拔下李世民安排在自己后方的这颗钉子。

    只不过,由于唐军耳目众多,就算是在自己的大营之中,也有唐军的细作和眼线,若是让李世民知晓寻相部北上,本方军力空虚,恐怕唐军会乘机打什么主意,或许会出营来与本方会战吧?

    若真是如此,何不如这般?

    可是,若这个计划失败,唐军不中计,那么,自己也不得不往北退兵了!

    究竟如何决断,这是一个难题啊!

    不知不觉间,宋金刚的步子走得更加急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五凤三年,三月七日。

    尉迟恭率三千精锐在野战中击败唐王朝新乡令张元忠部,唐军伤亡数百,余众数千人皆成为了夏军的俘虏,当日下午,尉迟恭率部进驻新乡,新乡城的城头打上了夏军的旗号。

    第二日,临清关唐军守将李道宗得到了新乡失守的消息。

    新乡乃是临清关的后勤基地,临清关守军的粮草器械供应皆来自新乡,新乡一失,临清关也就失去了险关的价值,夏军无须进攻临清关,唐军一旦粮尽,只能四散而去。

    李道宗当机立断,就在得知新乡失守的当天,他率领数百精骑为一路,星夜离开了临清关,从新乡北面绕过新乡城,往修武而去。

    主将离开了临清关,余下的唐军众将士自然也失去了斗志,他们将关城焚烧一空,借用征召而来的船舶沿永济渠往西而去,途中,遇见夏军阻击,夏军以沉船,树木堵塞河道,唐军不得不丢弃船只上岸,夏军精骑冲阵,唐军抵挡不住,不得不打白旗投降。

    待临清关的关城火势熄灭之后,夏军大部队从汲郡途径临清关进入河内。

    李道宗原本想凭借修武的城池,抵御夏军的进攻,然而,夏军的援军源源不断地从临清关进入河内,唐军势弱,李道宗不得不率领修武的守军撤离修武,临走之时,将修武的库藏洗劫一空,只留了一座空城给尉迟恭。

    李道宗退守河内郡城,尉迟恭率精骑急进,随后,大军进一步推进,李道宗不得已再次后退,率河内军民出郡城。退守济源。

    这时,山西长平的唐军已经翻越太行,沿陉道进入河内,李道宗得到援军支持。这才不再后退,决定死守济源。只要济源掌握在手中,有了这个立足点,唐军就可以通过太行陉道源源不断地进入河内,关东攻略也就不至于全盘失败。

    不过,李道宗退守济源之后,夏军并未从河内出兵,大举进攻济源,尉迟恭只是派了一只偏师在济水扎营,主力部队则南下,直奔河阳而去。

    当初。李密在汲郡败亡,王伯当为了给李密报仇,拒绝了唐王朝的拉拢,而是将河阳交给了东都的王世充,率领本部人马投靠了王世充,王世充让其仍然驻守在河阳,后来。李神通率唐军进攻河阳,王世充派段达率领援军渡过黄河。前来救援王伯当,两军合力,多次击退唐军的进攻。

    见无法攻下河阳,李神通留下一部人马驻守河内,自己则率领主力东进。后来在和夏军的交锋之中被高畅击败。成为了高畅的阶下囚,现在仍然被关押在平原。

    唐军退却之后。郑军也未向河内发起进攻,段达返回了东都,留下部将罗晓率领两千郑军协助王伯当驻守河阳。

    当尉迟恭率领夏军进逼河阳时,驻守河阳地郑军共有五千余人,其中罗晓部有两千,王伯当部三千。

    当初,李密率部离开河内,进攻汲郡,留下了五千瓦岗军由王伯当统率驻守河阳,王伯当投靠王世充之后,多次和唐军交锋,到现在只剩下了三千来人,王伯当也不是没有填充兵力的念头,只是,东都方面,只给了他三千人的限额,粮草器械等后勤物资也只有三千人的份,使得他无法扩充实力,从某方面来说,王世充对他这个瓦岗降将并不怎么信任,同样作为瓦岗降将,单雄信则受到了王世充地看重。

    王世充之所以不放心王伯当,除了因为王伯当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投靠自己,还因为当初段达协助王伯当击退唐军地进攻之后,王世充准备让段达留守河阳,而让王伯当率领本部人马渡过黄河,另行安排,结果,王伯当并没有听从王世充的命令,而是玩了一个花招,说是因为和单雄信誓不两立,绝不站在同一个屋檐之下,因此不愿前来东都朝见。

    当时,王伯当部只有三千来人,但是都是百战的老兵,实力不容小觑,权衡厉害之后,王世充没有命令段达对王伯当下手,而是让段达返回了东都,留下部将罗晓协助王伯当驻守河阳,一方面行监视的任务。

    去年,王世充和高畅结盟,率部进攻李唐的关东之地,也曾命令王伯当和罗晓率部从河阳出击,夺取河内。

    结果唐军在济水扎下营寨,郑军无法渡过济水,只能无功而返,退守河阳。

    由于王世充的主力大军也被唐军击败,无法前进,他也无法怪罪王伯当,只好温言勉励,让他继续驻守河阳,使得河内的唐军无法从盟津过河,威胁东都。

    后来,郑夏交恶,夏王高畅的王驾出现在了济阴郡,看样子,夏军的主力将从济阴出发,进攻陈留,封丘,浚仪,进而进逼荥阳,威胁东都。

    为了抵御夏军的进攻,王世充将主力调到了东面,在荥阳集结,想要将夏军拦截在荥阳以东,为此,王世充在东面构筑了一条防线,以白马为首,然后,从北向南,封丘,浚仪,陈留为点,在这些城池驻扎重兵,自己则率领主力驻守荥阳,不管哪座城池受到敌军主力地攻击,他都能够及时率军救援。

    将兵力分散开来,分别驻守几个城池,无疑不是什么高明的招数,只是,若是集重兵于荥阳,放弃封丘,浚仪,陈留等外围城市,那么,白马也只能放弃了。

    王世充原本也准备这样做的,但是左右谋臣劝阻了他。

    在这些谋臣看来,高畅虽然出现在了济阴,声势浩大,说是要西取洛阳,然而,这也可能是高畅玩的一个花招啊!

    高畅的主力大军若是要出现在济阴,那么,其主力就要从济北郡渡过黄河。经济北郡,东平郡进入济阴,沿途道路难行,物资和人力的耗费极其巨大。说实话,这并不是一条上好的行军路线。

    因此。高畅有可能是虚张声势,故意将王驾摆放在济阴,让本方认为他地主力会从东面而来,为了防止被敌军主力各个击破,本方不得不收缩防线,放弃封丘,陈留,浚仪等外围城池,集重兵于荥阳,由于封丘等城池的放弃。驻守在白马渡口地郑军得不到后方地支持,也只好放弃渡口,撤回军队,而实际上,夏贼等待的正是这个机会,也许夏贼的主力根本就未曾从济北郡过河,而是埋伏在黎阳。隐藏了起来,当本方中计。放弃白马之后,敌军就从白马过河,从白马过河,夏军不需长途跋涉,若是荥阳展开会战。本方也无法以逸待劳啊!那时。双方也就站在了同一个起跑线上,本方一点便宜也占不到了。

    对于谋臣们的建议。王世充深以为然,所以他采取了分兵地战术,把部队分别布置在了白马,封丘,浚仪,陈留等城池,自己则率领主力留守荥阳,密切注意前方地战况。

    率军驻守封丘地乃是裴元庆,驻守浚仪地则是陈智略,驻守陈留的乃张童儿,裴元庆,陈智略,张童儿都是旧隋将领,他们也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曾经在瓦岗军中效力,裴仁基,裴元庆父子投靠瓦岗的时间稍微长一些,陈智略和张童儿则是旧隋骁果军的将领,从江都随宇文化及北上,宇文化及在童山一战中被李密击败,陈智略和张童儿只好率部投降了李密,然后,在李密和王世充会战时,他们又作壁上观,最后投降了击败李密的王世充。

    陈智略和张童儿率领的部队都不是王世充的嫡系,因此,被他派往了前线,就算被夏军击败,也伤不到王世充主力部队分毫,他不会为此流一滴眼泪。

    本来,王世充对裴氏父子非常看重,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侄女嫁给裴元庆,以此来笼络裴氏父子,可惜,由于王仁则的进言,使得王世充对裴氏父子有所猜忌,故而他将裴元庆派到了封丘,而将裴仁基作为人质留在了荥阳,裴氏父子地家眷也和其他那些将领的那些家人一样被他安排在东都洛阳的宫城里面软禁了起来,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他不相信这些武将,害怕他们叛逃到夏国,要知道,在和李唐的交锋中,他手下的人逃奔李唐的委实是太多了!

    面对高畅这样的一个大敌,王世充自然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地怠慢,所以他才御驾亲征,不敢留守东都,而是率领部队出现在了荥阳,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地注意力基本上全放在了东面,自然对西面的局势有所忽略。

    毕竟,现在李唐自身难保,还在河东和定杨军对峙,根本抽不出兵力来攻击东都,何况,就算李唐能够抽出兵力来进攻东都,恐怕李渊也不会下令这样做,如果唐军这样做的话,相当于在背后帮高畅一个大忙,李渊的目光不会如此短浅。

    表面上看来,王世充的兵力布置无懈可击,实际上呢?却并非如此。

    在济阴方向,高畅只集结了两万左右地兵力,造出来地声势却有十万之众那么多,那么,他的主力是不是像王世充地谋臣们所猜想的那样集结在黎阳呢?一旦白马的郑军退守荥阳,夏军的主力就会从白马渡口过河?

    不!

    事实并非如此!

    实际上,就在高畅大张旗鼓前往济阴之时,夏军的主力也离开了黎阳,只是并非往济北郡渡过黄河,他们不是向东,而是选择了往西。

    当尉迟恭率领精锐绕开临清关,从小路翻山越岭进入河内时,夏军的主力就埋伏在临清关之前,战兵和辎重兵加在一起,足有五万人,几乎抽调了腹部所有的兵力。

    当尉迟恭夺取新乡,李道宗不得不舍弃临清关之后,这五万大军就通过临清关进入了河内,到达新乡之后,他们又开始了分兵,高雅贤率领五千夏军从延津关渡河,出现在了郑军防线的身后,袭扰郑军粮道,截断荥阳和白马,封丘等郑军的联系。

    另一方面,尉迟恭则率领精兵一万急速向河阳进发,想要夺取河阳,从盟津渡口过河,尾随在尉迟恭身后的,乃是刘雅,薛万彻等将领率领的主力部队,一旦尉迟恭夺取河阳,薛万彻,刘雅等人就会率领大军渡河,进攻偃师,截断荥阳和东都的联系,进而夺取洛口仓,荥阳的王世充腹背受敌,唯有败亡一途了!

    不过,要想达到这一战略目的,尉迟恭部就必须夺取河阳,并且,务必要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不然,让荥阳的王世充得到了夏军主力出现在河内的消息,郑军急速回师,派重兵驻扎在偃师,在黄河北岸扎下大营,使得夏军无法渡河,高畅制定的这个战略计划也就成为了一个纸上谈兵的笑话了!

    兵贵神速,所以尉迟恭只率领一万夏军渡过济水,直奔河阳而去,面对五千人驻守的河阳,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要知道,为了保持行军的速度,他这一万人基本上丢弃了所有的辎重。

    要想通过强攻夺取河阳,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幸好,高畅并未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尉迟恭这一万人上面,如何夺取河阳,他另有计较。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刷!”

    白光闪现,雪亮的刀锋夹着一缕寒风破空而来,没入了敌卒的脖颈之中,顿时,血肉飞溅,对面那人摇晃着身子,伸出手来,抓住了刀锋,用力将砍在自己脖颈内的横刀刀锋扒开,锋利的刀刃割破了他的手掌,又是一股鲜血飞溅而出,他仍然使劲地抓着冰冷的刀锋,做徒劳无功的努力。

    一刀断头,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那些侩子手之所以能够将死囚一刀断头,那是因为死囚们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和力气,他们只能被动地接受,露出自己身上最柔弱的地方,将脖颈袒露在侩子手的屠刀之下,就算如此,若是那侩子手是新丁,没有经受过严格而正规的训练,又或是落刀的时候一时不慎,也极有可能做不到将死囚的脑袋和身体一刀两断的程度。

    要在战场上将敌卒一刀断头,这种情况极其少见,要不是拿刀的那人天生神力,就是借助马力等外物,除此之外,他们手中的刀也必定是由百炼精钢打造而成,有了这些条件之后,他们还必须精通刀法,杀人无算,这样才清楚,刀锋落在敌人脖颈的什么部位,才能够轻易将对方一刀断头。

    崔全并不是什么天生神力的勇士,手中的横刀也不是雄阔海部特别佩戴的陌刀,虽然,自从参军以来,他也打过几次仗,也曾杀了数人,但是,他的杀人技巧还达不到将敌人一刀断头的地步,因此,他这一刀砍下去,虽然准确地砍在敌人的脖颈上,刀锋却被对面那个敌人的颈骨卡住了。无法贯穿下去,同时,一时之间也难以拔出来。

    “嘿!”

    他发出一声轻呼,咬紧牙关。双手握着刀柄,用力把刀往外拔。那一刀砍落下去,既然无法借助刀势将敌人的脑袋砍下来,那么就只能用力把刀锋拔出来了,反正,敌人脖颈上多了这样大的一个伤口,也不可能再活下来了。

    然而,不晓得是那人颈骨卡住刀锋的原因,还是由于那人地手掌紧握着刀锋,第二下,崔全仍然无法将刀锋从那人的脖颈上拔出来。

    崔全的瞳孔不由紧缩了一下。目光如细针一般刺向对面那人,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仔细地观察刚才和自己进行殊死搏斗的对手。

    那是一个三十来岁地中年人,身材不高,比崔全要矮上一头,若不然,崔全的刀锋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砍入那人地脖颈。

    他身上穿着铁甲。是的,虽然有些简陋。也许是保养不好的缘故吧?铁甲的甲片锈迹斑斑,不过,不管如何,也算是一具铁甲。

    看样子,大概是郑军中一个低级军官吧?手底下多半带着十来个人。应该是如此?毕竟。出来王世充的精锐禁军之外,郑军的衣甲装束非常凌乱。由于他的士兵多半是临时征召而来,大多数士兵都自带盔甲和武器,因此,稍微富裕一点的普通士兵一般都身披简单的皮甲,有部分士兵甚至只穿着单薄的衣衫,连皮甲都没有一副,他们更加不可能身披昂贵地铁甲了,就算是带着铁甲,也多半会被上官没收,交给自己的亲信,毕竟,有着铁甲的保护,性命无疑会多一层保障。

    崔全是第一个冲上酸枣城城头的人,在他身后,跟随着他的战斗小队,他们的任务是在城头上夺取一个立足点,让后续部队能够冲上城头来。

    崔全登上城头之后,就受到了郑军的包围,周围城头上地郑军嘶喊着朝这边冲过来,想要将崔全赶下城头,带队的就是此时此刻正在崔全刀锋下挣扎地家伙。

    跟随崔全的这个战斗小队,基本上都是百战的精锐老兵,并且是灵宝神教的狂热信徒,也就是俗称的敢死队,他们根本就不怕牺牲,凡是他们这只夏军地登城作战,他们必定是第一波攻上城楼地部队,而由于酸枣位于郑军防线的身后,王世充根本就猜想不到夏军会出现在自家防线地身后,他只是把重兵集结在荥阳,并未在酸枣放太多的军队,驻守酸枣的也是二线部队,不仅兵力不足,并且装备简陋,那些守城的器械也被撤除下来,运送到了封丘,浚仪等前线城市,因此,突然面对优势兵力的夏军的强攻,攻城战才开始一个时辰,崔全率领的敢死队就冲上了酸枣的城头。

    崔全和他的敢死队爬上酸枣城头后,最初,人数尚少,受到了敌人有力的反击,不过,在崔全的率领下,他们仍然紧紧占据着城头,不曾被郑军赶下去,当越来越多的夏军从那个立足点以及别的地方爬上城头之后,郑军就开始崩溃了,不少士卒扔下武器,哭喊着跑下了城楼,往城里奔去。

    然而,崔全对面那个身着铁甲的郑军军官却并未放下武器,仍然在奋力厮杀,他的刀法不错,也精通战阵厮杀,一个不小心,在围攻他的时候,崔全的一个同伴被其砍伤,伤到了大腿,不过,与此同时,他也被崔全一刀砍在脖颈上,离死不远了。

    现在是申时时分,风从东南风方向徐徐吹来,城头上的郑字大旗已经被砍了下来,旗杆靠在墙垛上,旗帜伸出城墙之外,依然在徐徐飘舞。

    一个夏军来到墙垛旁,将郑军的大旗旗杆用力抬起,然后发出一声吼叫,把大旗扔出了墙外,随后,另外两个夏军士卒将夏国的大旗插在城楼上。

    这几个夏军距离崔全并不远,那个郑军军官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

    阳光落在他枯黄的脸上,他的眼神茫然,渐渐失去了光泽,原本在他眼神中弥漫的绝望,愤怒转而变为了空荡,他的手离开了崔全的横刀刀锋,无力地垂下。

    他死了!

    然而,那人依然笔直地站立着。或许是因为深陷在脖颈上那把横刀的缘故吧?那把刀的存在,支撑着他地尸体依然站立不倒。

    崔全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抬起左脚,蹬在了那人胸前。与此同时,他双手使力。将横刀使劲往外一拔。

    “轰!”

    那人的尸体倒下,落在青石面的城头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崔全手持横刀,站在到处都是尸体地城楼上,目光徐徐地转向四面八方,城楼上的战斗已经告一段落了,郑军地抵抗微乎其微,只有少部分郑军仍然在负隅顽抗,只是,在优势兵力的夏军的围攻下。这些抵抗和垂死者的挣扎一般,毫无用处。

    城楼下方,丢盔卸甲,亡命奔逃的郑军将士无所不在,他们丢弃所有能丢弃的东西,武器,盔甲。如有可能,他们甚至愿意裸身奔逃。只因如此,他们逃跑的脚步能变得轻快一些。

    在这些溃兵的后面,崔全的同伴,夏军的将士们正迈着轻灵地步伐,排列着整齐的战斗队形往酸枣城的深处延伸而去。

    大局已定矣!

    三月上。尉迟恭夺取新乡。三月中,高雅贤率领一万夏军从延津关渡过黄河。进入河南。

    虽然,在三月之前,河内仍然掌握在李唐手中,王世充也知道李唐正集结大军在河东与定杨军对峙,没有可能会抽调大军从河内渡过黄河进入河南来攻打自己,不过,他也没有将黄河北岸的唐军置之不理,河阳的盟津渡口由郑军驻守,掌握在他手中,让他无须忧心,新乡和临清关在唐军掌握之中,所以,在延津关对面的南岸渡口,王世充派遣有五百人,在此修筑了营寨和烽火台,观察对面唐军的状况,若是唐军有大规模渡河地举动,这边的烽火台就会点燃烽火,同时,也会派遣使者疾奔酸枣,荥阳,东都急报。

    要想将一万大军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渡过黄河,是一件不可能完成地任务,毕竟,要想将这一万人渡过黄河,需要大量的船只,而在延津关的黄河北岸渡口,唐军只有一个小小的军营,驻扎着一百来人,其中战兵只有十来个,其余的都是附近征集而来地渔夫,军营内也有几条船,不过是舢板数只而已!

    一万大军,其中战兵五千,辎重兵五千,就算将方圆数十里所有地渔船征集而来,要想将这一万人运送过黄河,起码也要花费十几天的时间,那个时候,得到讯息地郑军完全来得及调集兵力到南岸来,阻击夏军过河。

    要想渡过黄河,夏军就必须自己制造船只,三月间的黄河春汛刚过,再加上只是建造运兵船,而非制造在水面交战的战舰,因此,五千辎重兵同时行动,在随军工匠的指挥下,船只的建造算不得什么困难的事情。

    为了准备过河,制造船只的一些零件事先早就准备妥当,只需砍伐岸上的树木,用工具制造平滑的木板,最后在组装起来就行了,为了制造渡河的船只,这些工匠和辎重兵曾经在济北郡进行过演练,要制造足够一万人过河的船只,只需花费两三天的时间。

    只不过,就算只需要两三天的时间,这样大规模的土木建造,黄河对岸的郑军将士也不可能视而不见,若是让对方得到消息,王世充完全来得及重新布置兵力,调整他的作战计划,这次延津关渡河作战除了得到打草惊蛇的效果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功用了。

    因此,在大军准备建造船只过河之前,高雅贤事先派了五百精通水性的精锐士兵在上游十来里利用搜集而来的舢板渡过黄河,秘密潜至南岸的郑军军营前,在之夜时分,突然向沉睡中的郑军发起袭击,夺取了南岸的这个军营。

    由于发起袭击的夏军皆是军中精锐,对这次夜间袭击也曾经进行过演练,故而,这座军营的郑军将士一个也没能逃脱,虽然,第二日,这座军营仍然飘扬着郑国的旗号,然而,驻扎在这座军营内的已经换成了河北汉子。

    崔全就是这只突击队的头领,在十来天后的现在,他又率领这只突击队第一个爬上了酸枣城的城头。

    崔全出身在博陵郡。和崔安澜一样,他是博陵崔崔家世子崔破的伴读书童,两人算得上是总角之交地好伙伴。

    在侍候崔破崔公子的时候,两人的爱好不同。崔安澜喜文,崔全则爱练武。从小就习得一身好武艺。

    后来,崔安澜为了心爱的人和崔家反目,崔全对此爱莫能助,一段时间,他曾以为崔安澜已经成为了他乡之鬼,每当清明时节,他都会祭起香案,点上几柱青烟,以表自己地哀思。

    然后,几年后。当夏军占据博陵郡,崔家也表态臣服在高畅的统治之下,这个时候,他却重新遇见了崔安澜,这个时候地崔安澜已经成为了高畅的重臣。

    最初,崔安澜是抱着报仇雪恨的念头才为高畅卖命的,他希望高畅能帮助铲除博陵崔。不过,位高权重之后。他知道这样做并不符合夏王的利益,虽然,高畅完全可以动用军队,血洗崔家,只是这样做却对夏国和高畅的利益有损。这个时候。清河崔已经在全力为夏国效力,在全力支持高畅建立的夏国政权。甚至,在清河崔的庄园内,同样修建有灵宝神教的神庙,除了拜祭自家的祖宗之外,在每个礼拜日,崔家地子弟也像一般的信徒一样在灵宝神庙里做例行祷告。

    清河崔和博陵崔虽然已经分家,两家却也是来自同一个祖宗,若是博陵崔被高畅血洗,清河崔未免有兔死狐悲的感觉,所有北地的高门大阀多少也会对此有些反应,在尚未夺得天下的情况下,这样做未免过于不智。

    最后,崔安澜放弃了铲除博陵崔的念头,不过,他并没有放弃为自己心爱的人报仇地念头,在那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崔家地二爷崔无庸不能逃脱他应得的惩罚。

    不过,由官府出面抓捕崔无庸,再公开行刑,这也不利用夏国的统治,所以,崔安澜最后耍了一个小小的花招。

    他收买了崔家的一些下人,获得了崔无庸平时地习惯之后,动用了监察司地秘密部队,暗中将崔无庸抓了起来,制造了一起无法侦破的无头公案,为自己和爱人碧烟报了仇,而崔全就是那群被他收买地崔家下人之一。

    这件事情过后,崔全就离开了崔家,加入了夏军,成为了军中的一份子,在夏国的法令中,凡是离开主家的下人奴仆若是参加了军队,其主家不准再行追究。

    崔全由于从小练习武艺,在陪同崔破读书的时候,也算是粗通文墨,再加上崔安澜的关系,立过几次战功之后,进入了讲武堂学习一段时间,出来之后,他已经成为了军中校尉,隶属高雅贤大营,手底下也有五六百人。

    这次,高雅贤率领大军渡河攻击郑国,崔全算得上是大军前锋的前锋。

    奇袭黄河南岸的军营,第一个冲上酸枣城的城头,算起来,崔全已经立下了两件大功,官职多半会向上再升上一位,只是,对此他仍然无法满足,他希望在这次和郑国的交锋中,夺得更多的功劳,日后,返回博陵,也好衣锦还乡,此刻,在他心中,崔安澜是他的偶像,也是他想要赶超的目标。

    四月上,夏军高雅贤部夺取了酸枣,然后,兵锋直奔阳武,想要截断荥阳和封丘,白马一线的联系,而直到这个时候,荥阳的王世充才得到了夏军压境的消息。

    四月十四日,荥阳,郑帝王世充行宫。

    天气很好,碧空万里,白云徐徐飘拂,暖风吹入大殿,带来了殿外花圃中百花的芬芳,这应该是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好天气,然而,行宫大殿内,郑帝王世充和坐在殿下的文武众臣的脸上,却分明仍然带着冬日的阴霾。

    “为什么!说,为什么会这样!”

    王世充从王座上站起身,一把将几案上的杂物扫落在地,在寂静的大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在殿下,一干重臣一个个噤如寒蝉,低着脑袋,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

    那个向王世充报告这个坏消息的大臣跪伏在王世充身前。战战兢兢,全身已经被汗水濡湿了,却不敢动弹半分。

    “这只夏军究竟从何而来,难道他们是从天上飞来的。为什么前线将领们并没有消息传来,他们是怎么穿越防线的?莫非有人故意纵敌?”

    王世充地语气格外阴森。这个时候,他心中满是杀人的冲动,那想要见血的念头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下去。

    王世充手底下也有一个秘密机关,由他的侄子王仁则率领,这批人躲在黑暗之中,监视着郑国地重臣们,他们无所不在,大臣们谁有怨言,谁心怀不轨,家中的哪位妾侍最为得宠。王仁则皆掌握得非常清楚,然而,对于外敌,比如李唐和河北高畅,郑国地情报机构就几近于瘫痪了,特别是河北高畅,监察司。敌情司,这两个机关的存在。使得郑国在河北的情报机构根本无法开展工作,毕竟,王世充最初只是隋王朝的臣子,一直以来都在和瓦岗军作战,他的情报机构基本上都是在针对瓦岗军。瓦岗覆灭之后。他又篡夺了隋王朝,为了压制朝中的不满之声。他所建立的情报机构把重点放在了国内,而非国外,夏国的情报,他也只能通过那些从河北回来的东都商人搜集,得到了也只是一些琐碎的东西。

    这一次,夏军和唐军在黄河北岸交战,王世充虽然也派有斥候前去北面观察战局,然而,夏军行动过于迅速,尉迟恭夺取新乡,李道宗舍弃临清关,夏军地主力尚未进入河内,就派遣精兵先行一步,扫荡周围,掩藏了大军西进的消息,因此,王世充只得到唐军被夏军击败,临清关沦陷的消息,他并不知道有数万夏军进入了河内,且有一只军队居然从延津关渡过黄河,进入了河南。

    并且,由于夏军防范细作和斥候的手法老练,王世充得到唐军溃败,夏军进入河内的消息也不过是在两三天前,还未等他想清楚夏军的战略目的,就得到了酸枣丢失地消息,因此,一时间,他并未将这两者联系起来。

    “陛下!”

    王世充往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在右首地武将位置上,裴仁基正向他拱手行礼。

    “裴卿,有话但说无妨!”

    王世充的眼神依然阴鸷,脸上却堆起了笑意,表情显得格外的古怪。

    “陛下,依臣之见,前两日,夏军攻破临清关,进入了河内,这只占据酸枣的夏军极有可能是从延津关渡河,并非突破了我军在封丘,浚仪的防线!”

    “是啊!裴大人所说甚是!”

    “微臣也是这般看来!”

    裴仁基发表意见之后,众臣纷纷出言附和,这个时候,大家都成为了诸葛孔明一般地人物了!

    “嗯!”

    王世充轻哼一声,鼻孔喷出一股粗气,众人闭上了嘴巴,静默下来。

    王世充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裴卿说言不无道理,只是,夏军击败唐军地消息在前两日才传来,若是这股夏军从延津关渡河,怎么会来的如此之快,据前线地探子回报,攻占酸枣的夏军兵力鼎盛,起码在万人以上,要想将这一万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渡过黄河,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知道,夏国在黄河并没有水军存在啊!”

    裴仁基沉思片刻,然后说道。

    “北岸战火纷飞,夏贼非常重视情报工作,再加上黄河水道难渡,情报有所延迟也是在所难免,我想,一开始夏贼就已经打好了在延津关渡河的打算吧?若是夏贼从延津关渡河,夺取了酸枣,顿时截断了我方和前线的联系,若是让其再夺取阳武,那么我军在坚守白马渡口也就没有丝毫意义了!”“依裴卿之见,是不是我军的前期战略部署已经失去了作用了?”

    王世充在大殿上来回走动,往左三步,再往右三步,他的目光却始终盯在裴仁基脸上,大殿内,其他那些大臣一个个低垂着脑袋,不敢出声打岔。

    裴仁基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说实话。当初裴仁基是迫于无奈才投降王世充,当时,百花谷大战,李密的主力被王世充击败。偃师成为了一座孤城,陈智略。张童儿,樊文超等部又投降了王世充,偃师已经无法再守,再加上,当时裴元庆正在偃师城中疗养箭伤,不能轻易动弹,因此,裴仁基顺水推舟,降了王世充。

    反正自己原来就是隋将,只是和监军不和。为了自保,才不得不降了瓦岗,现在,重新成为隋将,也不过是返回正途而已!

    降了王世充之后,王世充表现得非常大度,仍然让他和裴元庆统率本部人马。一开始,裴仁基还抱有一定的幻想。说不定,隋王朝在王世充的辅佐之下,还有可能拔乱反正,重拾旧山河。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眼花缭乱,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在王世充手下那批跳梁小丑的怂恿下,手握军权地王世充发动了政变,杨侗被迫将皇位禅让给了王世充,隋的旗号换为了郑,王世充终于撕开了伪装,由权臣变为了篡位的皇帝。

    为了笼络裴氏父子,王世充把自家的侄女嫁给了裴元庆,当初,裴氏父子也为了报答王世充地知遇之恩,在战场奋力厮杀,然而,当王世充篡位之后,一切都变了。

    由于王世充得位不正,因此对手下人极其苛刻,反复无常,他的心中充满了猜忌,害怕手下那些实权将军会背叛他,裴氏父子自然也成为了他地眼中钉,特别是在宇文儒童阴谋反叛王世充不果,恭帝杨侗被王仁则毒杀之后,这种猜忌达到了顶点。

    原本,这次和夏军会战,裴仁基和裴元庆得到的命令是率军驻扎阳武,将白马,封丘的兵力抽调回来,大军集结于荥阳,裴家军镇守阳武为第二线,杨公卿,张镇周率军驻守浚仪为第一线。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王世充突然改变了既定战略,不放弃白马,封丘,原本,裴家军负责镇守的地方也有阳武变为了封丘,由战场的第二线变为了第一线,以往,裴氏父子都是共同领军,裴仁基掌握大局,裴元庆则在战场上厮杀冲阵,而这次行动,裴仁基则被留了下来,让他在御前参赞军务。

    什么参赞军务,不过是作为人质而已,只是因为大战在即,王世充不想因为诛杀大臣,动摇军心,不然,恐怕自己这个人质的命运也不保吧?

    在荥阳时,裴仁基能感觉到自己的行踪都在别人的监视中,并且,他还知道这伙人由谁指使,唐王王仁则,是的,王世充的秘密机关就由他这个侄子掌握。

    当初,裴元庆有一匹骏马,可以日行千里,王仁则看见了,分外喜欢,特意派人前来索要,战马乃是武将地伙伴,有一匹和自己心意相通的战马,武将的武力要提高不少,所以,裴元庆拒绝了王仁则的无理要求,双方因此解了仇。

    裴仁基知道,落在这个小人的手上,自己决计讨不了好,因此,他打定主意,行事低调,一言不发,安心做自己这个人质的角色,只要夏军一日不退,自己的安全就有保证,现在只需要耐心等待机会。

    然而,得到夏军攻占酸枣地消息之后,裴仁基知道,自己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

    在裴仁基看来,济阴的高畅只是虚张声势,目地就是想把郑军的注意力集中到东线而来,这只袭取酸枣的夏军才是高畅真正的杀着,酸枣失守,接下来就是阳武,阳武城小,驻军不多,一旦阳武被攻占,荥阳和白马,封丘的郑军也就被截断了联系,孤军在外,现在驻守封丘地裴元庆也就危急了,为了保住自己儿子地命,裴仁基也只好为王世充出谋划策了!

    “既然前期的作战计划不堪再用,那么,我军该如何应对夏贼地攻势呢?”

    王世充站在王座前,目光在臣子们的脸上来回,众人则低着头,不敢和他的目光对视,最后,还是裴仁基出言说道。

    “陛下,现在将大军再分散在白马,封丘。浚仪,陈留等地已经不是明智之举,当务之急,是将这些部队撤回荥阳。放弃外围,免得被夏贼各个击破。只要我军紧守荥阳,形成一个有力的拳头,凭借荥阳这座坚城,在广建营寨,夏军远道而来,粮食供应不及,最终也只能无功而返!”

    王世充点了点头,手拂下颌的胡须,若有所思。

    这个时候,站在左面的唐王王仁则轻咳了一声。然后站了出来,他对王世充行了个礼,然后说道。

    “陛下!臣不同意大裴将军的意见,依臣之见,此时应该派遣大军前去阳武,争取在夏贼夺取阳武之前赶到阳武,就算到时候阳武丢失。也可以在城下筑下大营,牵制夏贼的兵力。使其既不能前进,也无法后退,然后,让小裴将军紧守封丘,防止济阴地夏军越过封丘防线。为白马的段达段将军的撤退争取时间。一旦段达将军的部队返回阳武,前后夹击。必定能将阳武重新夺回,在臣看来,夺取酸枣地这只夏军兵力并不多,若是兵力鼎盛,以酸枣和阳武两地的粮食储备必定不能支持,而要从黄河北岸运送供应几万人地后勤物资到南岸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臣能够断言,酸枣的这只夏军只是偏师,为的是打乱我军的战略部署,一旦我军应对有误,济阴的高畅就会挥师急进,因此,白马的守军可以撤回,封丘却丢失不得,夏军的前锋已经在徐世绩的率领下出现在了封丘,这个时候,将封丘的兵力抽调,极有可能形成溃败啊!”

    竖子好毒!

    听了王仁则这一番话,裴仁基心中怒火中烧,说是让裴元庆坚守封丘,牵制夏贼,这是要置元庆于死地啊!

    酸枣被夺,阳武被占,封丘也就成为了孤悬在外地飞地,后无援兵,又没有粮食供应,在这种情况下,裴元庆也就只有战死一路可走。

    不!

    绝不能容许这种情况出现,只是,王仁则说得冠冕堂皇,并不是在胡乱说话,若是自己出言驳斥,反倒成为了无理取闹。

    裴仁基笑了笑,没有理会王仁则咄咄逼人的目光,低下了头。

    “裴卿,有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裴仁基笑了笑,说道。

    “唐王言之有理,裴某深表赞同!”

    王世充目光淡淡地在裴仁基脸上扫过,只要稍微有头脑的人都知道,按照王仁则的计划,镇守封丘的裴元庆也就成为了弃子,在这种情况下,裴仁基都没有出言反驳,难道自己对裴氏父子的猜忌没有道理?

    “既然如此,就按照唐王地计划行事吧?大家畅所欲言,制定一个完美的计划来!”

    “诺!”

    众臣纷纷低头应诺,裴仁基也和大家一般无二,只是,王世充不知道地是裴仁基在心底发出了一丝冷笑。

    在裴仁基看来,如果出现在酸枣的这只夏军并非夏军主力,同时,济阴的高畅率领的也是疑兵,那么夏军的主力究竟在哪里呢?

    联想到夏军和唐军正在河内交战,夏军地下一步战略目标也就昭然若揭了,如果夏军地主力在河内,他们的目标一定是河阳,夺取河阳,再从盟津过河,进袭偃师,威胁东都,截断东都和荥阳地联系,那个时候,坐镇荥阳的王世充的命运就危险了!

    既然知道夏军的战略目标是河阳,裴仁基为什么不提醒王世充呢?

    因为他另有打算!

    裴仁基知道,如果裴元庆真的为大郑效力,那么,他只能战死在封丘了,为了摆脱这个局面,解救这个儿子,就只能让这个儿子投降高畅了,不过,因为自己在荥阳做人质,他这个儿子不会罔顾父亲的性命,多半不会选择投降。裴仁基准备在回府后,让亲信家将带着随身饰物赶往封丘,命令裴元庆投降高畅,至于他自己,则另有脱身之道。

    当王世充得到夏军从盟津过河,攻占偃师的消息后,必定会大乱一番,大家都会忙着回师东都,情况如此混乱,他脱身的机会也就来了。这也是裴仁基没有提醒王世充的主要原因,何况,在裴仁基看来,就算他这时提醒王世充。多半也为时已晚,现在。夏军恐怕已经占据了河阳,正在源源不断地渡河。

    事情是不是真像裴仁基预料的那样呢?

    时间退回到四月十日,申时。

    河内郡,河阳王伯当的府邸。

    这一天,天空飘着小雨,雨点从天而降,打在瓦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屋檐下挂着的铜铃,随风飘荡。叮叮当当地声音,和雨声混合在一起,不绝于耳。

    亲卫们全副武装,刀出鞘,箭上弦,槊扛在肩,将王伯当府邸后面的一个小院围得水泄不通。场面极其肃杀,气氛紧张。

    小院内。正屋的木门大开,一张巨大的席子铺在地板上,王伯当一声戎装做在上位,面向小院,在他身侧。一身青衣地高月手持纶巾。面带微笑。

    在两人面前的几案上,摆放着两个茶盏。在房屋地一角,一个香炉正袅袅地升起了几缕青烟,室内飘荡着檀香的味道。

    河阳城外,尉迟恭的夏军已经扎下了营寨,摆出了一副进攻的态势,山雨欲来风满楼,不过,王伯当也好,高月也好,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当初,李密听从高月的意见,放弃了西进关中的计划,转而向东发展,想要和黎阳徐世绩联手,徐图再起。

    不料,由于徐世绩和东郡王轨的背叛,李密被唐军在永济渠伏击,命丧永济渠,得到李密丧命的消息之后,王伯当极其愤怒,命令亲卫将高月抓来,准备杀了他祭祀李密。

    结果,高月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王伯当,王伯当冷静下来之后,也知道李密的败亡并不能怪罪在高月身上,只能说天命不在李密身上,当初,要是听从其他人地意见,西进投降李唐,想密公这样的枭雄,屈居在旁人之下,俯首听命,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情啊!

    狼始终是狼,又怎么会成为狗呢?

    不过,经过这一番交涉之后,王伯当却将高月引为了心腹,在他军中,大多数是草莽豪强,缺少士子,有了高月入幕,管理河阳的政务,王伯当也才得以在河阳立足,不然,如是不通政务,只知道索取,不懂建设,将河阳搞烂了之后,没有粮食供养军队,王伯当也只能让城别走,最后只能沦为山上的贼寇。

    当初,王伯当之所以拒绝李唐,转而将河阳献给王世充,也是听取了高月的意见。

    毕竟,王伯当之所以选择一个势力投靠,完全是出于无奈之举,不管是李唐,还是东都王世充,都是他心目中的仇人,他不会心甘情愿地为他们效力,就算是投降,也打着东山再起,重新竖立瓦岗旗号的目地。

    高月知道王伯当心中的打算,所以劝说他投靠王世充。

    首先,河内郡基本上掌握在李唐地手中,若是降唐,王伯当部必定要接受唐政府的改编,失去了军权,王伯当想要重振瓦岗声威的想法不过是痴人说梦;要是投靠东都洛阳,因为王世充在黄河北岸没有立足点,得到王伯当的效忠之后,必定会委以重任,再加上河阳面临唐军的威胁,为了保住河阳,王世充也不能大张旗鼓地改编王伯当地部众,因为若是引得军心动摇,就极有可能把王伯当推到李唐那边去。

    河阳掌握在东都手中,也就不担心李唐会从盟津渡口过河,进袭东都,而王伯当实力孱弱,就算他反戈一击,也无须担心。

    所以,王世充只是派了段达率领军队帮助王伯当镇守河阳,击退李唐地进攻之后,又留下罗晓率领两千精锐协助王伯当守城,限制王伯当势力的发展和扩张。

    事情地确如同高月所料,王世充无法剥夺王伯当的军权,只能派一只军队进驻河阳,监视王伯当的一举一动,对现在的王伯当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毕竟,名义上他是河阳的主将,只要做得不是很过分,罗晓把他没有任何办法。

    就在王伯当徐图再起,重振瓦岗声威的时候,天下的大势又发生了变化,夏军击败了唐军,进入了河内,大举向河阳进发而来。

    像以往那样帮助王世充守住河阳,击退夏国的进攻?

    还是另寻他路?

    王伯当有些摇摆不定,故而,他将高月请到了自家府邸,准备向他问计,接下来,该何去何从,数千儿郎的身家性命以及他王氏一族的前途就在这间小屋内决断了,全赖于他们的这一次谈话!

第一百一十八章 破河阳

    “天晴了!”

    “是啊!天晴了!”

    王伯当叹了口气,和高月一样透过大开的木门望向小院,小雨已经不再下了,院内的树木枝叶上仍然挂着晶莹的水珠,一滴一滴,缓缓从叶尖上滑落,滴落在湿润的泥地上。

    小院的院墙上方,那片青色的天空,映着另一方向射来的阳光,呈现一种极其漂亮的暖色,一道七色的彩虹挂在院墙上方,绚丽而迷幻。

    “天晴了,说不定,城外的夏军已经开始准备攻城了!”

    王伯当收回凝望彩虹的视线,端起了几案上的茶盏,眯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茶香混合着屋内的檀香,扑鼻而来。

    “夏军午时方到,现在还在修建营垒,今日,恐怕不会攻城了,明天吧?应该是在明日攻城,敌军远道而来,要想攻城,多少也要做一些准备功夫!”

    高月神情漠然,不悲不喜,显得格外镇定,停顿片刻,他继续说道。

    “大人,心中可否已有计较?”

    “计较?”

    王伯当苦笑了一声,将端在手中的茶盏放下,并没有饮用茶水,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说道。

    “自从密公兵败身亡以后,我和一干兄弟就一直在夹缝中求存,无非是想要活下去,要说我王伯当有什么计较,那就是能够保住我和手底下这几千儿郎的性命,如有可能,最好能搏一个美好的前程!”

    王伯当缓缓将手放下,双方平摊,落在面前的几案上,他目光炯炯地盯视着自己的手指尖。

    “重振瓦岗,和兄弟们再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情。不过,不过只是虚妄而已!李唐,东都王世充,河北高畅。这些势力,对我小小的王伯当来说。都是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啊!为今之计,只能选择一个前景光明,最有可能夺得天下地英雄人物投靠了,希望能替众兄弟谋取一场大富贵!”

    高月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瞄了王世充一眼,然后说道。

    “如今,河北夏军已然兵临城下,在荥阳,郑军和夏军也在对垒交锋。大人,有没有想过何去何从?”

    “何去何从?”

    王伯当沉吟片刻,抬起头,望着高月,轻声问道。

    “贤弟,面对如今这个局势,可有计较?若心中已有主意。但说无妨!”

    高月站起身,向王伯当拱了拱手。平视着他,朗声说道。

    “大人,如今天下群雄并起,然而,实力雄厚。地盘广大。真正有机会,有能力夺取天下的势力不过区区三家。大人如今正为之效力的郑国,雄踞关中,正和定杨军在河东交战的李唐,以及现在正准备围攻河阳地河北高畅,其余诸子,不是跳梁小丑,就是只能偏安一隅的凡夫俗子,皆可无视!”

    王伯当点了点头,目视着高月,任其慷慨陈词。

    高月来回走动两步,清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

    “关中李唐,世家出身,深得关陇门阀支持,再加上关中天险,它就如战国时期地强秦,坐看关东诸强交战,自己则蓄势待发,寻得机会就出关作战,原本夺取天下的可能最大,只是,由于定杨天子刘武周率军占据了李家的起家根基晋阳,其麾下勇将宋金刚又兵临河东,与李家二郎对峙,一时间,李家无暇东顾,李家若想争雄天下,就必须先击败定杨军,不然,只能坐失良机,待郑国和夏国分出胜负之后,李家要想夺取天下,无疑困难重重!”

    高月深吸了一口长气,挥动着手臂加强了自己的语气。

    “更何况,密公死在唐军之手,大人,也不会心甘情愿为李家效力,而且,就算没有这段仇恨,投靠李家也不是什么好的路子,李家必定是世家出身,表面上,虽然广纳良才,不计较出身,实际上,在李唐的朝堂上,占据高位的仍然是那些关陇门阀的世家子弟,像将军这样出身的关东子弟,并不能受到重用,虽然,秦叔宝,程知节投靠了秦王李世民,得到了秦王的重用,然而,秦王毕竟是秦王,而非太子,日后,登上皇位地始终是太子建成,而现在围绕在太子建成身边的皆是关陇门阀的世家子弟,李世民如今声名显赫,一时间,威望甚至在太子建成之上,李建成恐怕不会听之任之,就算李建成顾念兄弟之情,围绕在他身旁的那些势力集团也不会允许李世民坐大,李世民自然也知道其中的道理,因为支持他的关中门阀不多,故而,他这才对投靠他的关东英豪分外看重,其中,除了有自保地意思之外,说不定也还有着别样心思啊!”

    说到这里,高月面对庭院,长叹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来,面向王伯当,继续说道。

    “大人若是降唐,日后难免会卷入李家的内斗之中,一旦失败,身家性命绝不得保,就算成功,也会受到关陇门阀地忌恨,毕竟,关陇门阀是李家执政的根基,就算李世民上位,也不可能将其全部铲除,那时,大人只要稍微行差踏错,后果可想而知!”

    “好!”

    王伯当拍了拍手,叫了声好。

    “贤弟不愧是饱读诗书,胸中自有丘壑的高人,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既然李唐不可投,贤弟,就为我分析分析王世充和高畅,在即将开始的中原大战中,这两人孰优孰劣,谁会夺得最后的胜利!”

    高月笑了笑,抿了抿嘴唇。

    “既然,我们现在正为郑帝效命,那就先说说王世充其人!”

    “贤弟请讲,愚兄洗耳恭听!”

    “王世充地皇位乃是篡位而来,表面上和李唐得位地途径一样,其实这两者有着根本的区别,首先。李唐在篡夺隋杨地皇位前,实际上已经掌握了大权,只是,最后撕掉了那块遮羞布而已!王世充夺位。无疑要困难许多,的确。他手握军权,其他人不敢不从,只是,东都洛阳的旧隋力量极其强大,有许多人其实是对王世充的篡位心怀怨恨地,这也是王世充登上皇位之后,不时有人阴谋反叛他的原因!”

    高月举起手来,将耳前的发丝撩到了耳后,继续说道。

    “因为反对的人多了,对手底下地那些人。王世充也就极其不放心,在他看来,只有自己的亲人才是对他完全忠诚地,所以,当上皇帝之后,他大肆分封自己的家人为王,儿子。兄弟,甚至侄子都有王位。然后,将王氏族人安插在朝堂和军队之中,掌握重权,那些立下汗马功劳的文武众臣,得到的封赏则远远不如他的那些家人。这样的举动。无疑更是让手下人离心背德,于是乎。他的手下叛逃成风,秦叔宝,程知节这样的勇将也离他而去,和这个不无关系!”

    王伯当笑了笑。

    “贤弟所言甚是,我记得,那时,有从东都来的原瓦岗兄弟,他对我说,程知节曾经说王世充是个老巫婆,呵呵!”

    高月同样笑了笑。

    “为了防止手下人背叛,每当领兵出战,他就将手底下那些大将的家眷作为人质软禁在宫城之内,东都缺粮,几万人困在攻城内,难免接济不利,基本上每天都要死人,在这样地情况下,前线的将官们又怎能安心作战呢?照我看来,王世充败亡之日不远矣!”

    王伯当轻笑一声,目光低垂,盯着他面前的茶盏。

    “依贤弟的意思,值得投靠的唯有河北高畅了?”

    高月点了点头,他瞄了王伯当一眼,然后说道。

    “河北高畅虽然出身世家,其祖父高颖也是名扬天下的名臣,然而,他起事则是从草莽而起,其势力的根基完全来自窦建德,之后,他所有地地盘都是自己一手一脚打回来的,在他那里,才真正做到了不拘一格收人才,只要是有能力地人,不管你是贩夫走卒,还是工匠奴仆,甚至是草寇盗匪,他都会收揽在帐下,在夏国的朝堂上,世家子弟和寒门士子的升迁基础是一样的,因此,大人若是能将河阳拱手送给河北,必定能受到重用!夏军若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夺得河阳,在顺势渡河,进逼金墉,偃师,围困洛阳,荥阳的王世充必败无疑,立下如此大功地将军敌人你,前程远大啊!公侯之位,可期矣!”

    “哈哈哈!”

    王伯当高声笑了起来,长身而起。

    高月脸上地笑容缓缓消散,从王伯当的笑声中,他听不到欣喜之意,反之,在王伯当地笑声中,他听到了某些激越。

    “好个高月,好个万户侯!果然不出我所料!”

    高月深吸了一口气,平视王伯当,沉声说道。

    “大人何出此言?”

    “沧浪!”

    王伯当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白光一闪,刀锋直指高月,刀尖停在了高月的下颌前方三寸的地方,高月完全能够感受到刀锋的寒意,不过,他并未后退一步,脸上的惊惶也是一闪即逝,很快恢复平静。

    “高月,早就猜想你有古怪,看来,不出我所料,你真是河北的奸细!”

    高月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还在强作镇定,信不信我一刀杀了你!”

    “大人所料不差,我的确是在为夏王效力!”

    不理会横在面前的利刃,高月往北面拱了拱手,然后说道。

    “不过,我虽然是夏王的臣子,却也没有做对不起大人你的事情,要说我有什么图谋,也是不希望大人你走入歧途,日后后悔而已!”“哼!”

    王伯当面露厉色。

    “还在措辞狡辩,对于骗子说的话,我王伯当不会再轻易相信了!”

    “大人若是不信,只需一刀将某杀了便是,但是,刚才那一番话的确是为大人你作想啊!大人若是随我一起为夏王效力。就像以往那般,你我二人同心协力,就算是万户侯,也指日可待啊!”

    王伯当冷笑了一声。没有理会高月,他高声喊道。

    “来人!”

    不一会。屋檐下的木板走廊上响起了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铁甲的甲片相撞时发出的叮当声。

    天边地那道彩虹已然消散,阳光铺散在空中,天色极其亮丽。

    酉时末(北京时间19点)。

    太阳已经落在西边的山头后面了,晚霞在西天蔓延,将西边的天际渲染得极其的绚烂,周遭地云朵就像被火烧过的一样。

    河阳副将罗晓地心也如同这漫天的火烧云一般火烧火燎的,敌军压境,兵临城下。河阳城内只有五千人,且分属两位将领统率,在这般情况下,要想守住河阳,哪里是一个难字可以形容的。

    由于家人亲眷都留在了东都,对罗晓来说,不可能投降夏军。他并没有把自己的命看得比家人还要严重,像刘邦那种枭雄的所作所为。他无法做到,因此,对他来说,唯有死战而已,城在人在。城失人亡。

    只是。河阳守将并不是他,对手底下的两千虎贲。他具有完全的掌控力,然而,对王伯当的那三千悍卒,他就无法掌握了,对王伯当这人,他也无法放心,在目前这般困难的局势下,很难担保那家伙不会有着别样地心思,毕竟,王伯当的族人和亲眷都在河阳,他也不是皇上的嫡系人马,根本就没有为皇上杀身成仁的义务。

    第一时间,罗晓已经派遣使者通过盟津渡口的浮桥往洛阳急报,不过,他觉得自己也许应该多做一些事情,不能坐以待毙。

    在他看来,如何王伯当能够齐心协力和自己共同守城,夏军要想攻下河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首先,前些日子,为了击退唐军的进攻,河阳地城墙得到了加固,护城河也宽了许多,城头上也有不少守城器械,大型弩车,石炮都不欠缺,城内的粮草也还充足,最重要地是,虽然,皇上率领大军进驻荥阳,抽调了东都的兵力,也将驻扎在黄河南岸军营中的部队抽调开了,然而,只要东都方向得到消息,有着太子王玄应坐镇,两三万人的兵力还是能够抽调出来的,只要自己和王伯当坚守几日,援军就可以通过黄河浮桥源源不断地从进入河阳,完全能击退夏军地进攻。

    只是,战局若是能像这样发展,就必须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王伯当不会心生二意,他和他手底下地人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会是这样吗?

    王伯当真地能为大郑效力,对皇上忠心耿耿,没有二心吗?

    罗晓很难判定。

    要是王伯当献城降了河北人,他所有的计划都成为了空想,黄河浮桥的存在,反倒方便了夏军的进攻。

    难啊!

    罗晓最后决定,最好和王伯当见上一面再说,现在,他正在前往王伯当军营的路上,为了防止万一,事前,他已经命令亲信将领率领他的亲兵聚集在南城,在天黑的时候,他们若是没有听到罗晓的号令,就会即刻前往渡口,将浮桥烧毁。

    因为在那个时候,罗晓已经可以确定王伯当有了反叛之心,若是他觉得王伯当不会反叛,自然会派人传达号令,让亲兵们收兵回营。

    晚霞仍然西边的天际弥漫,就在万道霞光的映照下,罗晓和几个亲卫进入了北城王伯当军的营地,报名之后,他见到了王伯当。

    王伯当的脸色很憔悴,他的眼神却显得很轻松,对于罗晓的到来,他明显觉得意外,的确,如果换一个立场,他是罗晓的话,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进入王伯当的军营,要是王伯当决定反叛,投降夏国的话,罗晓不是自投罗

    两人寒暄了几句,然后,王伯当问罗晓前来所为何事。

    通过前面几句寒暄以及王伯当的神情。罗晓根本就看不出王伯当内心真正的想法,无法知道他是忠是奸,于是,他决定试探对方。

    罗晓的部队一直在驻守西门。王伯当的军队驻守地是北门,而夏军的主攻方向正是北门。在西面根本就没有夏军,在这种情况下,王伯当应该会觉得不公,甚至会有所抱怨,因为拼命的都是他的人马,罗晓地部队却不会有什么损失。

    罗晓的试探很简单。

    他先是表达了自己地遗憾之情,认为坐看友军拼命,自己却一点损失都没有,这让他心有不安,为了弥补这种不安。他决定和王伯当部调换防线,让自己的部队前来守城,王伯当的军队可以留在后方修养,在关键的时刻在上到城头。

    他这样的试探很愚蠢,他自己也知道,王伯当部若是要反叛,就算不能守在城门口。他也可以组织军队从城内向城门发起攻击,夺取城门。打开城门放夏军进来。

    不过,这样做的话,有些麻烦,毕竟要经过一番厮杀,若是王伯当部一直守着城门。要放夏军进城就简单了。只要把城门打开即是。

    所以,王伯当若是拒绝了这个请求。那么他多半就心存反意了!

    “哈哈!”

    听了罗晓的这番话,王伯当笑了笑,婉拒了罗晓的好意,说是自己同样不忍友军在前面拼死拼活,他则在后方享清福。

    罗晓认为自己的试探已经达到目的了,王伯当地反意已然暴露无遗,接下来,他再寒暄了两句,就以军务繁忙的理由,准备告辞了。

    然而,王伯当却拉住了罗晓,不让他离开。

    罗晓知道,已经有了反叛之意的王伯当不可能放自己离开了,他手底下的那两千人是一个大麻烦,能够比较简单的解决,王伯当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罗晓有一声没一声地和王伯当闲聊,他当然知道王伯当在拖时间,不过,说到拖时间,他并不担心,只要天一黑,他安排的那些人就会前去烧毁黄河浮桥,到了那个时候,就算王伯当把河阳献给了河北人,那又如何,浮桥被毁,重新搭建一座浮桥,或是制造船舶过河,起码也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何况,他已经向东都派出了使者,黄河南岸那座军营内地守将也应该得到了河阳被夏军围困的消息,也应该做好了预防夏军渡河地准备,再加上,浮桥被毁,小股的夏军过河,他和他手底下的那一千士卒多半还是抵挡得住,等几天后,夏军的主力准备渡河时,东都的援军也应该赶到了。

    罗晓知道自己这样做,绝对难逃一死,不过,如果自己地牺牲能够换来这样地效果,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于是,两人天南地北地胡扯一通,各有盘算。

    待天黑下来,军营掌灯之后,罗晓算算时间,这个时候,他安排在南城的那队人马应该已经出发了,不一会,从南面就会冒起冲天地火光,他不想和王伯当这个无耻小人再东拉西扯了,于是,他突然变了脸色,直言不讳,开门见山地向王伯当发问。

    “王将军,可是已经决定背叛皇上,投降夏贼!”

    面对罗晓的叱问,王伯当并未做出什么惊讶的表情,而是面带微笑地说道。

    “罗将军,何出此言!”

    “如果王将军并没有背叛皇上的意思,那请容许我回到自己的军营,整军作战,以便抵御夏贼的攻击!”

    “呵呵!”

    王伯当继续笑着说道。

    “既然罗将军这么干脆,某家也无须遮遮掩掩了!”

    说罢,他盯着罗晓,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错,某家已经决定投靠夏王,早在半个时辰前,某家就已经派出使者前往夏军营地,商量献城事宜,用不了多久,某家就会打开城门,恭迎夏军进城,罗将军今日来某家军营和某家见面,莫非也打的这个主意?”

    “呸!”

    罗晓重重地朝地上啐了一

    “王伯当,你这个无耻小人。休得与我相提并论,当初,你走投无路,若非皇上宽宏大量。接纳于你,你早就和你的瓦岗主子一般。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现在,正该你为皇上效劳,报答他老人家恩情的时候,你却行背叛的勾当,待得百年之后,史书上当留下你的骂名!”

    “哈哈!百年之后!”

    王伯当大笑了两声,笑声远远地传了开去。

    “成王败寇,史书说写,也不过如此而已!何况。人生在世,不过匆匆数十年,谁又理会得了百年之后,罗将军,大丈夫识时务者为俊杰,王世充其人,根本就不是成就大事的角色。篡夺旧主地皇位,登基为帝之后。又一味宠信亲族,赏罚不公,民心皆失,败亡是迟早的事情,罗将军又何苦对这样的人忠心耿耿啊!”

    “乱臣贼子。无须多言!”

    罗晓低喝一声。转头望向南方,黑暗已然从天而降。现在,他在等待那冲天的大火。

    “呵呵!”

    王伯当笑了笑。

    “罗将军,既然已经来到某家地地盘,就在此好好作客吧?不过,我有一事不明,罗将军既然知道某家不可能为王世充卖命,又为何孤身前来呢?”

    罗晓转过头。

    “只因我希望自己对你的看法是错误地,故而想亲自来此确认一番,不过,姓王的,你也无须得意,过了一会,你就笑不出来了!”

    “是吗?”

    王伯当脸上仍然带着笑容。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

    天黑之后,罗晓的亲信并未等到罗晓的信使,也未见罗晓回来,于是,他决定遵从罗晓的命令,出城赶往盟津渡口,将浮桥烧毁。

    盟津渡口距离河阳城不远,步行只需要一刻钟,沿途皆是大道,正因如此,为了隐藏踪迹,罗晓的亲卫们并没有打着火把疾行,而是冒着夜色疾行,在浮桥的北桥头,有着一个卫所,驻守卫所的士卒隶属王伯当部,卫所只有十来个士卒,毕竟,要想从北岸占据浮桥,就必须先把河阳城攻破才行,所以,不需要过多的士卒驻守卫所。

    负责烧毁浮桥的这一行有一百来人,全是罗晓地心腹亲信,要不是怕打草惊蛇,罗晓恨不得把自己所以的军队都派出去,不过,有这一百人,他相信足以完成烧毁浮桥的任务了。

    不一会,这伙人就赶到了浮桥的卫所前,到了地头后,已经没有隐藏踪迹的必要了,带头的人一声令下,下令手下点燃手中的火把,大张旗鼓地朝卫所赶去。

    “什么人?”

    距离卫所还有数十步时,卫所地哨兵出声高喊。

    “我乃罗晓将军亲卫,奉罗将军号令,前来替换卫所防务!”

    “可有王将军令箭?”

    “快!”

    那个带头人低声喝叫手下的人加快步伐,然后,他提高声音喊道。

    “王将军地令箭在此!”

    “是吗?快停止前进,请派一个人将令箭拿来过目!”

    “妈的!”

    领头那人轻轻骂了一声,他算了算距离,现在距离卫所不过五十步不到,数息之间,就能冲过去,到了这个地步,他决定不再伪装了。

    “儿郎们,跟我冲!”

    他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拿着横刀,一马当先,向卫所冲了过去。

    “杀!”

    身后的同伴高声嘶喊,随他一起,一百来人的齐声呐喊在夜色中远远传了开去,旁边山林的宿鸟惊起,扑腾扑腾,振翅飞了起来。

    “梆!”

    卫所突然响起了梆子声,顿时,卫所地墙头上出现了大量地火把,将夜色驱散开来,光明大放。

    在卫所的墙头,以及围墙下面,密密麻麻地站立着一群人,他们排着整齐地队列,分成几排,大家都手持弓弩,箭已上弦。

    “放!”

    高月手上高举一面小旗子,声音落下,小旗的旗尖落下,平指前方,与此同时,身旁的亲卫敲响了梆子。

    “梆!”

    箭矢离弦,发出呜呜的声响,冲入了黑夜之中,顿时,对面拿着火把疾奔而来的那群人纷纷倒地,惨叫声不绝于耳。

    “放!”

    “梆!”

    第一排的弓箭手退下,第二排的弓箭手上前一步,拉动弓弦,对面的人群又倒了一片,地面上,掉落着许多火把,草丛被火把点燃,星星点点地燃烧起来。

    随着一轮轮箭雨的射出,对面仍然在向前疾奔的人越来越少,当最后一个人倒在距离弓箭手五步左右的地方时,回荡在夜色中的就是一片呻吟声。

    高月转头望向北面的河阳城,那里被黑暗所遮掩,火光显得极其朦胧,根本就看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不过,高月知道,这个时候,夏军应该已经进城了吧?

    其实,在下午和王伯当的会面之前,王伯当就已经决定向夏军投诚了,确定高月是夏军的奸细之后,他更是坚定了投诚的信念,毕竟,有高月在中间牵线搭桥,彼此间就会少了许多误会,只不过,因为高月欺骗了他,所以,他决定和高月开一个小小的玩笑,吓一吓他,因此,有了下午的那一幕出现。

    见没有吓到高月,王伯当也不以为甚,而是迅速和高月商量献城的事宜。

    夏军夺取河阳,下一步自然是过河奔袭金墉,偃师,有机会夺取东都更好,如果不能,至少也要截断东都和荥阳的王世充大军的联系,因此,河阳不重要,盟津渡口的黄河浮桥才是重中之重。

    罗晓既然有烧毁浮桥这个念头,王伯当自然也有保护浮桥的计划,他非常清楚,罗晓是很难策反的,正因为罗晓对王世充忠心耿耿,王世充这才把他派到河阳来,监视王伯当的一举一动,再加上罗晓的家人都留在洛阳作为人质,因此,王伯当一开始就没有策反罗晓的念头。

    他知道自己只需要牢牢守住河阳北城,将夏军放进河阳就行了,到时候,罗晓的那两千人就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不过,除此之外,他还必须保护黄河浮桥,若是浮桥被毁,就算他献了河阳城给夏军,功劳也不会有多大。

    所以,决定投降之后,他就让心腹将领率领精兵一千出了南城,通过黄河浮桥,进入河南,夺取了南岸那个军营的控制权,而这个时候,罗晓对此还一无所知,他采取应对的时间已经晚了许多。

    四月十日,郑国河阳守将王伯当献城降了夏将尉迟恭。

    四月十一日,夏军尉迟恭部通过黄河浮桥进入河南,直奔金墉而去,四月十三日,刘雅,薛万彻率领后续部队通过黄河浮桥,十六日,刘雅和薛万彻包围了偃师城。

第一百一十九章 高畅大战裴元庆

    四月下,河南封丘。

    风迎面吹拂而来,高畅虚挥了一下马鞭,身下的大宛名马心领神会,轻轻迈开步子,在青葱的草地上小跑起来,远处,封丘城青黑色的城郭如同一只猛兽盘踞在前。

    在高畅身后,数十名骑马的亲卫随他一起往前面的封丘城驰去,马速很慢,跟在这群身后的夏军步兵方阵无须奔跑,就能紧跟在这些骑兵身后,不致掉队。

    士兵们每个人的嘴里都嚼着一根木棍,或是别的一些什么小物事,以免发出声音来,按照训练时的标准,摆出作战状态的士卒是不允许发出任何声音的,眼前这只部队乃是高畅的禁卫军,一直跟随高畅作战,在禁卫军中担任军官的皆是以前高畅在平原起兵时长河营的老人,是的,当初那批人,能够活下来的大部分都成为了军官,遍布在夏军的各个部队之中,在禁卫军中占领的比重最重。

    军官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士卒们也不差,同样是上过战阵的老兵,而且是狂热的灵宝信徒,不然,就算士卒的武艺如何高强,立下多少汗马功劳,若是对高畅的忠诚度不够,他们也不会被选入禁卫军,用后世比较通俗的话来说,那就是,这些禁卫军的汉子们,个个都是在军事,政治两方面过硬的人物,经得起残酷的烽火岁月考验。

    行军鼓单调而沉闷的鼓声缓缓在原野上飘荡,一下,一下,直冲云霄,不知道是不是被鼓声所迫,原本漂浮在空中的几朵白云也远远地飘了开去,不知去了何方。

    士兵们手持武器,排着整齐的方阵。踏着行军鼓的鼓点,一步一步向前行去,脚步声整齐划一,就像一个巨人在大地上行进一般。声音犹如闷雷。

    禁卫军们身上都穿着银色的制式盔甲,从远处望过来。就如一片银色的海洋,朝着封丘城缓缓涌动,虽然,只有五千人不到,军威却极其盛大,气势格外惊人,若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敌卒见到这番景象,恐怕连拿刀地勇气都没有。

    高畅举起手,他手下的战马缓缓停了下来,不再向前奔跑。现在,他距离封丘城不过五里地,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封丘的城楼,在城楼上,一面黑色金字的裴字大旗正在迎风飘扬,高畅目力惊人,他清楚地瞧见在那个金色地裴字旁边。在黑色的旗面上,绣着一行金色地小字。虎威将军东北道行军总管。

    目光徐徐在城楼上扫过。

    城墙上非常安静,并没有惊慌失措的士卒到处奔走,这样看来,城内的守军并未被城外高畅摆出的这副大阵仗吓到。

    不愧是裴家军,不愧这百战之名。

    根据敌情司的线报。高畅知道在对面这个弹丸小城里面。只有三千士卒,为了躲避战乱。城内的百姓大多已经撤往了后方,或是散步在山野,整座城市已经成为了一座军营,以区区三千人就要守住一座简陋的城池,就算他们是以精锐的悍卒为主的裴家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即便如此,高畅越不愿意让手下地士卒去强攻封丘,无他,封丘城对他来说无足轻重,他的整个战略目的不需要封丘这座城池,他反倒对裴家的这三千精兵有兴趣,嗯!更准确地说,他是对裴氏父子有兴趣。

    裴仁基是一个不错的统军将领,裴元庆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勇将,不过,这两点还引不起高畅的关注,他关注地是裴氏父子的名声和威望。

    若是裴氏父子能够阵前反戈,背弃王世充,投靠于他,对东都郑王朝地那些其他武将和大臣们当起一个难得的表率,到时候,将会有源源不断地人会对大郑王朝反戈一击,为他效命,是的,高畅坚信会如此,在他看来,王世充的大郑王朝原本就先天不足,就像是一栋四面透风,根基不稳的房屋,只要将一根房柱撤出,就会轰然崩塌。

    在封丘城外,夏军有着一座大军营,只是,现在那座军营已经空了下来,高畅率领禁卫军仍然镇守在此,其余一万多人马已经由徐世绩统率,绕过封丘城,前往他处伏击从白马撤退地段达部了。

    得到酸枣失陷,阳武危急地信息之后,王世充按照王仁则的献计,命令裴元庆坚守封丘,段达即刻从白马撤军,向西转进,尽一切可能夺回酸枣,几乎是在王世充行动地同时,高畅安排在王世充内部的敌情司探子就把这一情况传回了前军大营,知道这一消息之后,高畅立刻分兵,让徐世绩前去攻打灵昌,争取吃掉段达的部众,他自己则率领禁卫军牵制封丘城内的裴元庆,让其不敢动弹半分。

    虽然能够利用先进的技术制造优良的攻城器械,不过,高畅的禁卫军只有五千人不到,他舍不得将他们的性命浪费在攻城战上,今日,之所以摆出一副攻击的态势,也不过是想起到威吓的作用,能够引得城内的守军出城来战,当然最好不过。

    高畅停下来后,在原野上传荡的鼓声也停了下来,取代它的是一声清脆的梆子声,三声梆子响之后,士兵们停止了前进,瞬息间,由徐徐如林变为了不动如山。

    高畅纵马在军阵的前方驰过,一个强壮的力士扛着他的王旗在身后紧紧跟随,士兵们狂热的目光随着高畅或是那面王旗的身影移动,在这一刻,前面就算是深渊,高畅要是命令他们跳下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听令行事。

    “呜呜!”

    远处的封丘城内,响起了沉闷的牛角号声,高畅勒住马缰,回首望向封丘,那里,依然吊桥高悬,城门紧闭,城头上仍旧鸦雀无声。看不见一个人影。

    在封丘城内,在高大的城墙下面,在狭长的瓮城门道内,身着黑衣黑甲的郑军将士们正排着纵队。杀气腾腾,准备出城作战。在纵队的前方,裴元庆身披重甲,正准备上马作战,两个力士分左右站立,肩膀上扛着他的两柄大锤。

    “少爷,使不得啊!”

    一个中年将领挡在裴元庆地面前,神情惶急,不准裴元庆上马。

    “裴福,快走开,不要拦小爷我的路!”

    那个叫裴福的将领仍然拦在裴元庆的面前。没有听从他地号令。

    “我的好少爷啊!夏贼兵锋强大,气势正盛,我军正应该避其锐气,凭城自守啊!此刻率军出城和夏贼会战,不是正中贼子之计?”

    “小爷我理会得到,不过,在小爷看来。城外地贼子不过是虚有其表,在小爷的两柄大锤之下。当如土鸡瓦狗,一击即溃!”

    裴元庆不耐烦地说道,一把将裴福推了开去,若不是裴福是裴家的忠仆,跟随他们父子多年。裴元庆早就一刀将他杀了。年少气盛的裴元庆心高气傲,脾气不是太好。

    “少爷啊!小人的话你可以不听。难道你不听老爷的话了?”

    裴福跪拜在地,一边向裴元庆磕头,一边长声说道。

    裴元庆的身影顿了一顿,稍顷,他还是翻身上了战马,接过左右递上来的大锤,夹在肋下,然后高呼。

    “放吊桥,开城门!”

    前些日子,裴元庆收到了父亲裴仁基派心腹送来的密信,在信中,裴仁基叫裴元庆紧守封丘,千万不要出城和夏军野战,也无须理会夏军的动向,夏军若是绕过封丘去攻打别处自然最好,就算是这样,也只需守住封丘即可,不要贪公,妄图去袭扰对方地粮道什么的,反正,只要做到无过就好,无须理会别的什么,就算是收到王世充的号令,也不要轻举妄动,裴家之所以能生存至今,不过是仗着手底下那几千虎贲儿郎,若是拼光了,裴家也就没有了依仗。

    在信中,裴仁基告诉裴元庆,若是夏军强攻封丘,到时候,就寻个机会,降了夏军,无须担心他的安危,他自有脱身之道,至于洛阳城内的亲眷,她们的安危如何,在信中,裴仁基也就忽略不提了。

    说心里话,裴元庆并不愿意听从父亲地号令,作为一个勇将,一个性喜厮杀的武将,让他不战而降,无疑格外憋屈。当初,他们父子二人之所以降了瓦岗,那是因为监军肖怀静秘奏他父子二人造反,东都地留守大臣有听信了肖怀静的谗言,准备将他父子二人调回东都抓捕,为了保存自家性命,逼于无奈,他们只好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肖怀静,降了瓦岗。

    至于投降王世充,更是让人郁闷。

    当时,他身受箭伤,在偃师城中养伤,难以动弹,李密战败之后,镇守偃师的郑部将暗中将王世充的部队放入偃师,措不及防之下,为了他的性命,他地老爹只好选择了投降。

    对裴元庆来说,这两次投降是他一生地奇耻大辱,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不过,做出投降决定的都不是他,而是他地父亲裴仁基,现在,裴仁基又让他不战而降,如果父亲在他身旁,他或许不得不听从,可惜,现在他的父亲远在荥阳,无法制约他的行为,所以,他决定这一次就由自己来做决定。

    就算是投降夏军,至少他也要和对方交锋一次才行,他裴元庆,再也不想在那些虚有其表的人物手底下效力了,他不想无休止地投降下去。

    正好,在城头上,他瞧见了高畅的王旗,知道统领这只军队的乃是夏王高畅,他决定出城和对方交战,若是对方能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击败自己,他自然心悦诚服,心甘情愿为其效力,如果对方只是虚有其名,那么,就休想自己为其效力,大不了战死在此而已!

    “呜呜!”

    牛角声过后,城头的大鼓就敲打了起来,闷雷一般的鼓声远远地传了过来,夏军的将士们听得清清楚楚,随后,在他们的视线之中,封丘城的吊桥放了下来。城门大开,一只黑衣黑甲的军队在一个身着亮银甲,肋下夹着两柄大锤的小将率领下,鱼贯而出。

    “大王。现在可否冲阵?”

    薛仁贵望着高畅,轻声问道。

    高畅摇了摇头。

    对方之所以出城来作战。乃是因为夏军地阵型距离封丘还比较远,这个时候若是要发起攻击,对方完全有时间将军队重新调回城去,如果夏军离城比较近,守军就不会从这个城门出来了,裴元庆虽然勇敢得近乎莽撞,不过,却不是什么蠢货,不会犯这样明显的错误。

    时间已是巳时时分,太阳高挂在空中。阳光算不得多么炽热,晒在身着铁甲的士卒身上,却也让人感到了几许暖意,风由东向西从战场上空掠过,两军中间的那片空地上,小草地草尖在微微起伏。

    高畅没有下令部队出击,而是耐心地等对面的敌军出城。依靠着城墙布下军阵。

    裴家军不愧是身经百战地精兵,很短的时间内。他们就结好了军阵,动作极其快速,但是,并不显得忙乱,混乱不堪更是与之无缘。就算高畅在对方结阵时下令出击。恐怕也抓不住对方的漏洞。

    大概有两千多人的样子,看样子。裴元庆差不多把裴家军所有的精锐都带了出来,现在守城的只有少部分老兵,其余的多半是征集而来的民夫和青壮了。

    结下军阵之后,裴元庆单身一人纵马疾驰而出,他身下那匹黑色的战马驮着他,一路小跑,往夏军的方向奔了过来,然后,在一条浅浅地细沟前停了下来,马头调转,由北向南,又由南向北,来回奔驰,在他肩后,那条黑色的披风迎风招展,远远望去,就像一团白影拖着一条黑色尾巴一般。

    所谓细沟,乃是夏军士卒们在泥地上挖掘而成,主要是为弓弩手们进行坐标认证,细沟的这边就是弓箭手的射击范围,敌军一旦过界,就可以命令弓箭手发起远程攻击,之所以要这样做,乃是因为目测必定有所误差,若是在敌军未曾进入弓箭手的攻击范围就发动攻击,只会浪费箭矢和人力,若是让迟了少许再发起攻击,由于敌我之间的距离过近,又很有可能造成少射一轮箭雨,无法给敌人造成有效的杀伤。

    虽然年纪尚小,裴元庆也是从尸山血海中杀进杀出多次地骁将,自然明白这个名堂,所以,他并未进入夏军的弓弩攻击范围,而是在细沟地那边耀武扬威地炫耀自己的勇气和武力,他一边纵马奔驰,一边向夏军阵地呼喊。

    “夏王高畅,可否与我一战?”

    对方如此狂妄,自然引得夏军的将士们一阵狂怒,只不过,军中有严令,不得喧哗,要不然,恐怕这边早就是谩骂声一片了,就算如此,裴家的列祖列宗们也在这些军士的心中被问候了上万遍,在这些禁卫军将士地心中,高畅不仅是他们地王,还是至高无上的神灵,容不得半点亵渎。

    裴元庆,什么东西,不过是乳臭未干地小子,竟敢向神灵挑战!

    有几个将领跃跃欲试,想要自动请缨和裴元庆交战,虽然,他们也知道本方已经占有优势,没有必要和敌将进行单挑,那样做极其愚蠢,只是,由于裴元庆的言辞侮辱了他们心中的神灵,他们咽不下这口气,只不过,夏军军令森严,在高畅没有发话之前,将领们不敢抢先发话。

    “高畅,听闻你曾阵斩宇文成都,既然如此,何不与我一决高下,不要像那些活了万年的乌龟,躲在龟壳中不敢出来应战!”

    裴元庆的言辞越来越恶毒,他不认为作为一国之主的高畅会出阵和自己单挑,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高畅的身份,又何止千金之子那般尊贵,像现在这样亲自率军上阵,就已经是难为可贵的事情了,不像那个沐猴而冠的王世充,说是御驾亲征,自己却躲在荥阳那高大的城墙后面,由重兵保护。

    至于,夏国宣传的高畅曾阵斩宇文成都,裴元庆并不相信,在他看来。宇文成都应该是被夏军以多欺少,以众凌寡,然后十八般武艺齐下,围攻而死。只是出于宣扬头领的厉害,才把这一功劳安在了高畅头上。毕竟,有个在单挑中阵斩大隋第一猛将的主君,对夏军的士气无疑有着极大的提高。

    如果,高畅真地在单挑中杀了宇文成都,那么,他更愿意和对方交战,要知道在和宇文成都有限的那次接触时,他们并没有分出胜负,这一直让裴元庆觉得遗憾,高畅如果真的杀了宇文成都。和高畅交锋,将是一件更加愉快的事情,就算战死当场,也无憾矣!

    当然,作为一个武将,不管对手多么强大,他也会千方百计地去争取胜利。这才是武将之魂!

    高畅松开马缰,伸手从一旁的亲卫手中接过他地那杆由工匠用百炼精钢精心打造的亮银枪。手握枪杆,枪尖斜斜向上,直指前方。

    “大王!”

    见高畅想要出战,身边的亲卫们纷纷出言,希望能劝阻高畅出阵。虽然。他们对高畅有着盲目的崇拜,不过。还是害怕事情会变得糟糕。

    高畅没有说话,只是举起左手,亲卫们纷纷闭上了嘴巴。

    脚尖在马腹上轻轻一点,高畅单人独骑,掠阵而出。

    如果,只是为了击败面前的这只军队,占领封丘,高畅自然不会和裴元庆玩武将单挑的游戏,早就仗着优势兵力,指挥部众向对方军阵发起攻击了,只是,为了收服裴元庆,就像当初收服尉迟恭一样,他要对方心服口服。

    不过,这和当初收服尉迟恭还是有所不同,那是尉迟恭已经打了主意想要投降,而他高畅的地盘也不过区区几郡,现在,他高畅已经统一了河北,也占据了河南的半壁,再和别人玩什么单挑,确实有些荒唐。

    不过,裴元庆虽然是天下有名的武将,高畅却不怕自己会败在对方手下,要知道,自从在聊城阵斩宇文成都之后,高畅发现自己已经突破了这具身体的瓶颈,武艺达到巅峰地状态,说起单挑,有着无数格斗意识和技巧的他,再加上从另一个空间源源不断吸取而来的黑暗之力,在这个时空极有可能已经找不到对手了!

    为了证明这一点,他决定接受裴元庆的挑战。

    生命无非是一场游戏,只要好玩即可,不管他在这个时空拥有什么东西,最终都会失去,他需要的是刺激的过程,而非像守财奴那样牢牢地守住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害怕冒险,害怕失败!

    总而言之,他地目光和格局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其他人,他和他们,说起来,实际上并非是同一类物种。

    地而确之,他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

    “霍!霍!霍!”

    看见高畅单人独骑,掠众而出,和本方的裴元庆将军单挑,对面的裴家军将士兴奋起来了,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跺着脚,有节奏地高声嘶喊,为自己的将军加油助威,在以往和敌军地厮杀交锋中,他们地裴将军曾经多次凭借一己之力,冲入敌阵,斩将夺旗,一举奠定胜局,在裴家军的将士们看来,这次也不会例外。

    “疯了!疯了!”

    负责守城地裴福目瞪口呆地望着城楼下战场上那两个缓缓接近的武将,不停地摇晃着脑袋,几乎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裴元庆放弃城郭,率军出战,本就是荒唐无比的事情,夏国的君主高畅居然会单人独骑,接受裴元庆单挑的请求,则更是荒诞,出乎常理,在裴福看来,只能认为这两人都是疯子。

    “哈哈!”

    裴元庆的目光一直放在向他缓缓靠近的高畅身上,心情格外兴奋,他身下的战马似乎也被他这激动的心情渲染了,同样变得有些亢奋,马蹄不安地刨着地面,将草地挖出了四个细小的窟窿。

    裴元庆缓缓移动紧握锤柄的手指,眼睛微微眯起,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再缓缓吐出,现在,他必须将自己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恢复冷静,高手对决。不需要热血。

    相隔十几丈,高畅勒住马缰,两人身下的坐骑彼此打量着对方,就像他们的主人一样。两匹战马都是雄壮的公马,都曾经做过野马群的马王。自然在暗暗较劲。

    “裴将军,高某来矣!”

    高畅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裴元庆地耳边。

    裴元庆举起手,他身后的裴家军停止了加油助威的嘶吼,待战场安静下来之后,裴元庆朗声说道。

    “夏王能够应战,裴某收回刚才说的话,并为此而道歉!”

    高畅笑着点了点头,接受了裴元庆地道歉,随后说道。

    “裴将军。今日你我决战沙场,必定有胜有负,若是战死当场自然闲话休提,若是只是分出胜负,而非分出生死,那么败者就必须答应胜者的一个条件,不知。裴将军意下如何?”

    裴元庆哈哈大笑,挽了个锤花。

    “夏王。你我今日一战,若是分出胜负,败者自然听凭胜者处置,可否?”

    “好!”

    高畅应了一声,随后。两人地目光如利箭一般在空中相撞。然后,如有实质一般凝滞起来。

    “驾!”

    两人不约而同的低喝一声。战马迅速由静止的状态疾奔起来,所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不过如此而已!

    与此同时,双方军阵的战鼓声也一起响起,鼓声最初有些杂乱,两边的鼓手都在按照各自的节奏敲打战鼓,不过,很快,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敌我双方的战鼓声不约而同地变成了同一个节奏,鼓声雷动,直冲云霄,观战的将士们个个心中热血沸腾,目光全部盯在战场中间的那两骑身上,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害怕会错过什么。

    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如同疾风一般面对面疾驰而去,交战的两人身上都穿着亮银甲,只是,裴元庆身后地披风乃是黑色,高畅身后的披风则是赤红色,两者的披风向后飞起,像一红一黑两条平铺在空中的飞毯一般。

    十来丈的距离,在战马的疾奔之下,转瞬即到。

    也就是吸一口气的时间,两匹战马就像闪电一般交错而过,敌我双方地将士并未听到兵器相格的声音,也没有看清楚马上两人地动作,高畅和裴元庆就像表演马术一般,控制着身下的坐骑在快速的奔跑中面对面地交错而过。

    在旁人眼中,他们两人并未出招,只是在表演彼此精良的马术,实际上,他们在马上已经暗暗交锋了一次,只是,由于是第一次交锋,彼此都在试探,格外谨慎,没有找到对方的破绽,故而并未出手。

    对高畅来说,他非常清楚一个使双锤地人地优势和劣势,虽然,在这个时空,他还未和使双锤的武将交过手,不过,他经常和使双斧地雄阔海过招,在他看来,这两者有共通之处。

    不管是使双锤,还是双斧,都是前端的重量要重,后面握在手中的柄要轻,因此,要想将这武器舞动,不但需要极大的力量,而且,控制力也要超过旁人才行,那些没有接触过这些武器,初次使用此类武器的人,无不例外,都会闹出一些笑话来,在他们手中,并非是人控制武器,反倒变成了武器控制人。

    因此,善使双锤的武将,不仅力气大的惊人,而且本身的战斗技巧也分外高明,并非拿着两柄大锤,仗着自己力大,胡乱挥舞就可以战无不胜的。

    裴元庆手中的大铁锤,乃是实心所铸,重量惊人,每一枚都在数十斤左右,不过,因为裴元庆身材不高,个子瘦弱,再加上他身下的战马血统优良,负重力够强,不然,不要说驮着他和他的双锤作战,一般的战马能够将裴元庆和他的武器驮起来慢跑就已经非常不错了!能够挥舞这样重的大锤斩将夺旗,立下赫赫战功,裴元庆肯定不是什么浪得虚名之辈,当初,和宇文成都交锋,高畅计划耗尽了自己的体力,因此,他虽然不认为裴元庆能够打败自己,却也极其的谨慎,进入作战状态的他就想机器人一般。一切都在按部就班,按照既定的作战程序作战,内心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有计算。计算,不停的计算。然后,就是选择!

    在刚才的交锋中,高畅并没有出枪,地确,他的武器比较长,在马上交战中,占有一定的优势,只是,对方手握双锤,面对高畅的攻击。他完全可以用一锤将高畅地枪尖挡开,另外一柄大锤则顺势发起进攻。

    是的,这招数很简陋和粗糙,只不过,马上作战就是如此,简单就好,不需要多么华丽地招数。马上的武将们追求的是人马合一,追求的是力量。速度,以及节奏,如此而已!

    由于自己的双锤没有对方的银枪长,一寸长,一寸强。因此。裴元庆也没有主动出击,而是准备等高畅先行攻击。再伺机反击,既然高畅并未出手,裴元庆也没有盲目发动攻击,于是,两匹战马交错而过,两人兜了个***后,再勒转马头,面对面再次冲杀起来。

    这一次,不会出现上一次的情况了。“喝!”

    裴元庆轻喝一声,双腿虽然仍然夹着马腹,脚也挂在马镫上,他的屁股却离开了马鞍,在疾奔的战马上,他的身子向一侧偏去,左手一抡,大铁锤划出一道弧线,劈头盖脸向对面纵马疾奔而来地高畅打去,若是高畅不改变奔行的路线,这一锤就会实打实地落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脑袋打得稀巴烂。

    要想让全力奔驰的战马突然改变路线,谈何容易!

    只是,裴元庆这样做也非常危险,由于他的甚至探了出来,立刻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空挡,高畅只需要平稳地端着长枪,枪尖向前,就可以轻易将他刺过穿透。

    战马打着响鼻,鼻孔冒着粗气,马蹄声急促。

    风进入战团之后,立刻加快了速度,甚至,发出了刺耳地尖啸。

    高畅没有想办法改变战马奔驰的路线,他面沉如水,枪杆夹在腋下,只凭一只手持着枪杆,枪尖平指前方,借着战马奔腾地势头,向裴元庆探出马头的身躯直扎而去。

    好!

    裴元庆在心中暗暗叫了一个好,表面上看,他这样做极其冒险,有可能两败俱伤,实际上,他早就对接下来的变化胸有成竹。

    别忘了他另外还有一柄大锤。

    右手的手腕突然一番,原本垂在战马另一侧的大锤突然平移过来,挡在裴元庆地胸前,高畅地长枪若是扎来,也只能扎到裴元庆的大锤上,锤面是圆地,并没有受力点,枪尖一滑,也只能走空。

    与此同时,就像滑轮一般,这边加上力道,那边就会被绳索拉起来,就在大锤移向胸前的时候,一个反作用力,裴元庆的身子则往另一方向移去,保持着力量平衡。

    高畅微微低头,他的计算没有丝毫的误差,看似危险,实际上却非常安全,裴元庆左手的大锤夹杂着寒风从他头顶奔了过去,与此同时,高畅握枪的手却一松,手腕轻轻一扭,换了个握枪的办法,虎口向下,手背朝上,与此同时,把长枪往下一按,随后,再次紧握,枪尖的行进方向就发生了改变,不再奔向已经被大锤遮挡的裴元庆的前胸,而是从裴元庆的像大鹏展翅一样展开的左手手臂下方穿了过去。

    然后,高畅的身子向远离裴元庆的方向偏去,持枪的左手手臂用力一扫,这个时候,两匹战马正交错而过,高畅手中的长枪枪杆夹着一股寒风向裴元庆的后背扫去,这一下若是被精钢炼制的枪杆扫中,裴元庆不死也会脱层皮。

    这招数乃是回马枪,当初罗成曾经使过这一招,高畅见过之后,通过自己的一些改良,变为了自己的招数,完全达到了出其不意的目的。

    的确,裴元庆没有料到高畅会使出这招回马枪来,不过,就在高畅使这招回马枪的时候,他也使出了自己的杀着。

    一个犀牛望月,裴元庆猛地扭身回头,走空了的左手大锤猛地调转了方向,向高畅的后背砸去,由于两人的坐骑在背向疾驰的原因,他这一锤不可能砸中高畅,两人的距离过长,锤柄没有这么长。只不过,裴元庆另有奇招。

    他的左手大拇指在锤柄地底部的某个按钮上轻轻一按,那柄大锤的锤头突然离柄而出,向高畅的后背急砸而去。裴元庆地锤柄乃是真空的,中间有一条细细地铁链。联系着锤头与锤柄。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使出了杀招,胜负和生死就在此一举。

    一般说来,武将单挑,厮杀数十个,上百个回合之类极其罕见,生死之间,往往只在短短的数招之内,这个特性在这次争斗中表现得极其突出。

    第一次是试探,第二次双方就不约而同的使出了杀招。

    眼看就要两败俱伤,不过。比较起来,高畅无疑要吃亏不小,他的枪杆若是打中裴元庆,裴元庆最多吐血重伤,而他要是被裴元庆的飞锤击中,恐怕本书就会因此完结了!(呵呵!很想这样结束,这样的话。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就不需要再码八千字了。哈哈!)双方都没有预料到对方的杀招,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各安天命了!

    是的,现在,双方比拼的就是他们地本能反应。

    裴元庆回头之时。正好见到高畅的长枪如神龙摆尾一般朝自己扫来。这个时候,他已经来不及躲避。只能尽可能地将身子向前伏低,同时,用力夹紧马腹,想要让坐骑的速度提高一些,拉开距离。

    然而,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没有摆脱高畅的杀招,只是,有了这些紧急措施,他所受到的伤要轻了一些。

    即便如此,他仍然大叫一声,口喷鲜血,从战马上翻滚下来,幸好他的反应够快,脚尖没有被马镫挂上,不然,就会被疾驰地战马拉着在地面上拖行,现在稍微要好得多,只是在草地上滚了几转,一时间,难以站起身来,不过,他仍然努力扭转脖颈,转向高畅的方向,想看看对方地下场。

    高畅没有料到裴元庆有飞锤的杀招,只不过,就算如此,在他心中也没有什么惊异和恐慌的感觉,此时,在他脑子中的只有一个念头,通过怎样的动作才能躲过对方这只飞锤,在他脑中地计算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地身子已经按照最佳的应对策略做出了反应。

    几乎是在扫中裴元庆后背地同时,高畅放开了手中的长枪,然后,整个人就像一坨石头一样,直直地向马背的一侧摔跌下去,这个时候,他的一只脚还挂在马镫之上,相当于,他倒吊在战马的一侧,脑袋紧贴着地面,地面上的杂草和细石在他视线中摇晃着,不停地涌来,又不停地后退。

    由于裴元庆被高畅的长枪扫下战马,他松开了握着锤柄的手,于是,那柄飞锤就在疾行的途中改变了方向,堪堪擦着高畅的身子,再从高畅坐骑的脖颈旁飞过,带着呜呜的呼啸声远去无踪。

    一块大石突然出现在高畅眼前,转瞬间,就由小变大,眼看就要和高畅的脑袋撞在一起。

    高畅的腰腹猛地使劲,虽然,其余的地方无法借力,然而,只是凭借这腰腹之力他就从倒吊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翻身上了战马。

    “啊!”

    目睹这一切,裴元庆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知道,刚才高畅所做的那一系列动作,换作是他一定无法做到,如果他能够做到的话,也不会被对方打落马下了,一时间,他只觉内心空空荡荡,没有了继续战斗的意思。

    高畅调转马头,纵马来到了他身前,裴元庆就那样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高畅,这个时候,他的脑中仍然一片空白。

    城楼上,裴福目睹这一幕,双腿发软,他用力抓住身前的墙垛,才没有瘫倒在地。

    裴家军的阵地上,裴元庆的亲卫们正打马向战场狂奔而来,个个大呼小叫,神情惶急。

    高畅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裴元庆,在他的眼神中,裴元庆并没有感觉到杀气,不仅没有杀气,也没有轻视的意思。

    “你已经很不错了!”

    高畅笑了笑,丢下这句话之后,竟然调转马头,就这样放任裴元庆不理,往本阵疾驰而去。

    高畅离开之后,原本挡在裴元庆面前的阴影自然散去,阳光重新照在他脸上,裴元庆眯着眼睛,缓缓站起身,神情多少有些茫然地向高畅远去的方向望去。

    这他妈究竟是怎么回事?

    摆脱空荡的状态之后,在裴元庆心中首先回荡的就是这么一个疑问!

第一百二十章 夺金墉 占偃师

    四月十五日,申时。

    金墉。

    太阳斜斜地挂在半空,阳光洒在大地上,洒在金墉城头那群正在进行殊死战斗的人群身上,阳光是温和的,充满了暖意,它是生命生存的基础,可惜,下面那些人并不体会它的好意,他们在努力厮杀,用手中的武器收割着别人的生命。

    王伯当挥动着手中的长矛,背靠着早已经被敌我双方的鲜血染红的墙垛,抵挡着对面的郑军小队的围攻。

    金墉城,当初王伯当在瓦岗军中时,曾经是这里的城守,也是因为他驻守着金墉,李密才在战败之后得以渡河进入河内。

    这次夏军攻打郑国,王伯当由于献出了河阳,且保护了黄河浮桥,因此立下了大功,事前,高畅已经传达了他的旨意,若是王伯当能够献出河阳,起义反正,那么就会给他一个将军的称号,让其统率旧部,食邑千户。

    本来,按照夏军的规矩,投诚的王伯当部应该接受改编和休整,只是,由于河南战事紧迫,夏军没有时间进行这样的休整和改编,因此,王伯当得以统率旧部,当然,河阳就不可能再交在他手中了。

    渡过黄河之后,王伯当率部和尉迟恭会合,负责进攻金墉,进而进逼洛阳,由于王伯当曾经率军在金墉驻防,对金墉城的情况非常了解,哪段城墙容易突破,哪段城墙难以攻取,他都一清二楚,因此,他自告奋勇,向尉迟恭提出请求,说是愿意以本部人马攻取金墉。

    为了抵御夏军的进攻,以为夏军的主力在东线的王世充将大部分兵力都抽调到了荥阳一线。洛阳的兵力也就不足起来,再加上,太子王玄应把大部分兵力都收缩在洛阳城内,像金墉这样的小城。也就没有多少士兵驻守,当王伯当率部赶到金墉城下时。加上地方官强行征集而来的青壮,整个金墉城的兵力也不过区区一两千人。

    正是因为知道金墉地情况,因此,尉迟恭同意了王伯当的请求,让他率领本部人马攻打金墉,他则率领主力往洛阳进发。

    洛阳城乃是天下少有的坚城,当初李密的瓦岗军兵强马壮,足有数十万人,同时有着洛口仓地支持,粮食充足。就算是这样,围困了洛阳两年,李密也没能将洛阳攻下,当然,夏军和瓦岗军不一样,夏军的辎重兵中有着大量工匠,有了高畅地指导。他们能够制造许多重型的攻城器械,这一点比瓦岗军的情况要好许多。然而,纵然是如此,尉迟恭也不会奢望单凭他统率的这一万人就能通过强攻将洛阳攻下。

    之所以出现在洛阳,乃是截断洛阳和荥阳前线的联系,同时威吓东都的官员和百姓们。使他们失去胜利的信心。

    如果。东都的守军看见城外的夏军兵力不多,出城来作战。那就阵中尉迟恭的下怀,在他统率地一万人里面,骑兵有三千,都是来自上谷,涿郡的幽燕男儿,步卒则基本来自河北各郡,经过最严格的训练,不管是战兵和辎重兵,战斗力都不是郑王朝匆匆组建起来的军队可以相比的。

    为了得到兵贵神速的目的,尉迟恭并未在金墉停留,而是率领主力直奔洛阳而去,将金墉留给了王伯当部,他这样做,其实也有一些冒险。

    夏军乃是远道而来,同时,军纪严明,军中严禁抢夺百姓,因此后勤供给全赖后方地粮道,由于前一年,各地农庄都采取了新式的耕种法,并且,在政府地努力下,河北在大力修建水利工程,大大小小的水车出现在了田间地头,地里的收成比往年要多了许多,亩产提高了许多,可以说粮食并不欠缺,足以支持高畅的河南攻略。

    只不过,要从河北将粮食运到河南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有黎阳仓做周转,节省了许多人力物力,大军地后勤也得到了一定地保障,但是,进入河南以来,后勤的压力明显增加了,特别是尉迟恭,刘雅率领地这一路人马。

    如果,尉迟恭率军出现在了洛阳城下,而王伯当这个时候还没有攻下金墉的话,大军就危急了,只有攻下了金墉,尉迟恭统领的这一万人的后勤供应,才会有一个中转点,因此,金墉虽然城池不大,对夏军来说却非常重要,将金墉交给王伯当的三千人马攻打,对夏军来说,也算是有些冒险。

    王伯当是在四月十四日开始攻城的,然而,当天他们遇见了守军的强力阻击,虽然,多次登上了城头,却也被守军赶了下来,损失了数百兵力后,并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

    当天晚上,王伯当做了一番自我检讨,认为自己低估了守军守城的决心,同时,所做的准备不足,因此失败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高畅允许王伯当继续统率他的本部人马,不过,他也没有完全放任王伯当,相应地,也往王伯当军中掺了一些沙子。

    高月摇身一变,从敌情司官员变为了灵宝神教的神官,带了许多白衣神官进入王伯当的军中,在王伯当军中宣扬灵宝神教,经常性地进行一些忆苦思甜的道理,在进行物质奖励的同时,也满足了士兵们的精神需要,让他们明白了为谁作战,为什么要作战的道理!

    与此同时,随这些神官进入王伯当军中的还有数百辎重兵。

    说实话,对神官的加入,王伯当虽然有些不满。却也只能接受,因为,所有的夏军部队都有神官的存在,神官们在军中的地位和军官相当,虽然,他们不负责军事指挥,但是,除了作战之外,军营内的大大小小事务他们都会插上一手,将领们的职责最后只剩下了一样,除了训练军队。带兵打仗之外,他们失去了其他所有的权力。

    对于辎重兵的加入,王伯当同样是不以为意的。

    依照王伯当以往大战的经验,根本就不需要辎重兵。反正只要在打仗地时候,强行征集战场周遭的青壮入伍就行了。修建营垒,建造工事,甚至驱使青壮前去冲阵,消耗敌军兵力,这些都可以轻易做到,在军中专门养一批干着民夫工作的辎重兵,还要给他们军饷,无疑是浪费,说到军饷,不管是在瓦岗军。还是在大郑军中,都没有这回事,除了王世充嫡系的亲卫部队,所有地部队都没有军饷这回事,士兵们只要能吃饱穿暖就行了,至于财物,就只能靠战场上缴获以及平时劫掠百姓了。

    这次投降夏军。原本只是王伯当和少数将领们的意愿,那些底层军官和士兵们其实并不是很满意。因为夏军地军纪严明,只要稍微违抗军令,就会得到处罚,不过,后来他们很快改变了看法。

    之所以如此。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们居然每月能够领取饷银了,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啊!这样一来。夏军的军纪也不是不可以忍受的了,毕竟,除了军饷之外,他们战死之后,家人还会得到官府的供养,伤残了也不会被置之不理,在河北各地的神庙都专门修建有供养伤残军人的荣军院。

    随着神官们关于军队福利政策的宣传,这些士兵们一个个都对带给他们这种命运的高畅感恩戴德,每日例行的祷告,大部分人都变得诚心诚意,不再口是心非了。

    士兵们高兴了,王伯当却感到了一些失落,虽然,他没有了再改换门庭地打算,只是,渐渐失去对这只军队的控制,还是让他心有不安。

    这也是他毛遂自荐,希望能率领本部人马攻打金墉的原因,也是他拒绝高月的建议,没有命令辎重兵准备齐全攻城器械就攻城的原因,他原本以为金墉城小,兵力不足,完全可以轻易拿下,结果,现实狠狠地教训了他一下。

    第二日,也就是四月十五日,王伯当吸取了昨日的教训,一早就让辎重兵去砍伐山上的树木,修筑攻城地器械。

    他原以为这几百辎重兵要花一两天才能制造好足够多的攻城器械,不料,只是一个上午,那些人就完成了他地分派的任务,这让他惊奇不已。

    他不知道的是,那些攻城器械关键的零件事先已经准备好了,只需砍伐树木,做一些木匠活,然后再把这些木料拼装起来就行了,这些辎重兵对此已经驾轻就熟了,因此,很快就完成了这些工作。

    将云梯,攻城车,抛石车这些攻城器械准备停当之后,王伯当率领军队,在未时时分向金墉城发起了攻击,为了激励士气,作为一军统帅的他身先士卒,率领敢死队冲在了最前线。

    不知道是王伯当准备充分地原因,还是因为在昨日地血战中,金墉的守军已经消耗过多地兵力,一个时辰不到,王伯当就率军攻上了金墉城的城头。

    不过,攻上城楼之后,他受到了守军的猛烈反击,跟随在他身后的几个亲卫都死在对方的围攻中,王伯当仗着武艺高强,仍然牢牢地守在城头,在他身后,就是一具云梯,他的士兵们正源源不断地从云梯往上爬,他只要守住这个立足点,最后的胜利就一定属于他。

    “喝!”

    王伯当暴喝一声,手中的长矛闪电般往前一扎,一个靠近他的士卒被他刺中下腹,矛尖进入对方身体几寸之后,他再用力一搅,将对方的下腹破出了一个大洞,然后闪电般将长矛收了回来,脚步轻快地往后移动一小步,躲过了一个敌卒偷袭的横刀,随后,他放在后面的那只脚的脚尖轻点地面,身子由后退突然转为急进,对面那个持刀的敌卒躲避不及,被他刺倒在地。

    惨叫声猛地响起,和先前那个同伴的呻吟声相互应和。

    对面站立的几个敌卒脸汗露出了一丝惧色,他们刚才有好几十个人,都是军中的悍卒,也是金墉城的城守用在关键时刻的预备队,就是刚才他们的反击,杀了登上城头的王伯当一行人一个措手不及,王伯当身边地十来个亲卫都已阵亡。只不过,那伙人也阵亡了一大半,原本,他们以为加把劲。就能把这个身着漂亮盔甲,一看就敌军高级将领的头颅砍下来。不料,经过几次交锋,他们不仅没有砍下这个敌人的脑袋,甚至无法把对方向后逼退。

    “嗬!”

    王伯当像野兽一般咆哮着,紧握手中的长矛,他全身上下满是鲜血,这些血,有地来自于他身上的伤口,不过,大部分都是别人地。

    云梯上。不时有士卒爬上城头,然后三个三个的形成战斗小队,向外扩张开来。

    目睹这一切,与王伯当对峙的士卒们面露惧色,由于夏军的攻势极其猛烈,每段城墙上都有战斗,守军已经没有了援兵。眼看登上城头的夏军越来越多,作为军中的老兵。他们自然知道大势已去。

    没有交换什么眼色,王伯当对面的守军各自大喝一声,调转身,向后逃去,他们都知道。在战场上放弃抵抗。将后背交给敌人是非常愚蠢的事情,不过。由于绝望,他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知道亡命向前奔跑,希望能逃得性命。

    其实,他们也并非没有想过投降,不过,因为是老兵,所以他们知道在这个时候放下武器投降并非什么明智之举,由于城头的战斗激烈,双方都杀红了眼,谁又能担保敌人不会杀得性起,顺手将投降的人也砍了呢?因此,快速离开战场,那才是真正地保命之道。

    其实,王伯当已经身疲力乏,只是在勉力支撑,虽然知道追杀逃跑的士兵没有任何危险,他也懒得拔足追赶了。

    他将长矛柱在地上,背靠着墙垛,哈哈大笑起来。

    自从成为一军之将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身先士卒,赤膊上阵了,看来,自己的身手并没有退化,还是能够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力杀人!

    他拒绝了后面赶上来的亲卫的搀扶,而是挥动手臂,示意大家向前厮杀,站在城头上,入目之处,尽是逃跑的敌军,以及成群结队尾随追赶的夏军。

    大势已定矣!

    王伯当将身子挺得笔直,站在城头上,风迎面吹来,他感觉自己站在峰巅,心情甚是愉快!

    四月十五日下午,夏军王伯当部攻陷金墉,有力地保障了在洛阳周边扎营地尉迟恭部的后勤供应。

    和王伯当部攻打金墉时地惨烈相比,刘雅部攻击偃师的行动则没有费一点力气,也没有损失一兵一卒。

    偃师的守将乃是原瓦岗李密的谋臣郑,现为郑国御史大夫。

    当初,李密败亡,郑负责镇守偃师,王世充率军围困偃师时,郑的部将打开城门放王世充地大军入城,郑和裴仁基,祖君彦等数十位瓦岗重臣被王世充俘获,俘获这些人后,王世充并没有大开杀戒,而是温言劝降。

    其中,祖君彦和少数瓦岗将领誓死不屈,被王世充所杀,郑和裴仁基则降了王世充,裴家父子得到了王世充地重用,郑也位居御史大夫,只不过,郑一职乃是虚衔,王世充其人刚愎自用,虽然,登上皇位时,表示会虚心接受百姓和大臣们的进谏,实际上,却对臣子和百姓地进谏置之不理,郑作为原瓦岗旧臣,自然不敢惹怒王世充,所上的表章皆是投其所好,所作所为只是白领俸禄而已。

    当初,李密在童山大败宇文化及,俘获了随宇文化及一起从江都北上的王世充的家族,王世充的老哥王世伟,儿子王玄应,王玄恕,王玄琼等人皆成为了李密的人质。

    李密在和王世充交战时,郑负责镇守偃师,当时,王世充的家人则被李密安置在偃师,虽然双方处在敌对的状态下,郑却也没苛刻王世充的家人,对他们多有照顾,使其衣食无忧,与王玄应多多少少还有些交情。

    后来,因为这段香火情,郑虽然没有得到王世充的重用,却和王玄应关系不错,当王世充东征荥阳时。命令太子王玄应监国,在王玄应的委派下,郑得以出东都,入偃师。负责镇守偃师。

    四月十六日,刘雅率领一万夏军包围了偃师城。薛万彻则率领另外一万人往东攻击洛口,想要抢占洛口仓,继而东奔虎牢关,截断荥阳的王世充的归路。

    第一日,夏军只是砍伐山中树木,修筑攻城器械,并未向偃师发起攻击。

    眼见夏军兵锋强盛,郑心有不安。

    看见夏军大兴土木,修建攻城器械的场面后,郑知道。兵微将寡的偃师是不可能守住地,摆在他面前只有投降这条路可走,如若反抗,若是激怒了河北人,性命危矣!

    投降!

    是的,郑心里面打着投降的主意。

    只是,他的亲眷现在作为人质被软禁在洛阳地皇城之内。自己若是投降,亲眷的性命也就不保了。

    不过。最关键地是他名义上是偃师的城守,统率军队的则是王世充的一个亲信将领,他手底下并没有多少人,大部分兵力都掌握在那个将领手上,那人对王世充忠心耿耿。决计不会投降。在夏军围城时,他已经对郑说过。誓于偃师城共存亡。

    当然,在对方表态的时候,郑也发下了誓言,说是要报答太子王玄应的知遇之恩,一定会守住偃师,等候王师西返。

    就在郑在战和降之间犹豫不定的时候,夏军围城的当天晚上,他的府邸来了一个客人。

    那客人名叫孙周,乃是偃师城内三江行商社的掌柜,当初,郑为瓦岗大将镇守偃师时和这个人有一些交情,三江行在河北有分行,经常从河北进一些稀奇古怪地玩意,当然,郑对那些奇淫之物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孙周从河北带回来的书籍和纸张,书籍是一些经史之类的书籍,纸张则是郑从未见过的如雪一样白的纸张,在这个时代,由于造纸术和印刷术的落后,书籍和纸张昂贵异常,正因如此,文化才是一门昂贵地学问,那些有钱有势的世家大族才能掌握文化,学习知识,正因为他们掌握着话语权,因此,不管哪一个人当皇帝,都不能摆脱世家门阀地支持,他们乃是政权的根基。

    不过,由于高畅的出现,在河北,官办的造纸坊和印刷社越来越多,有了先进的技术支持,纸张和书籍地价钱越来越便宜,因此,文化知识不再仅仅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了,所以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地确是有据可查啊!

    不过,由于战乱的原因,河北出产地书籍和纸张进入河南之后,仍然保持着昂贵的价格,并且,不容易得到,因此,郑才会和孙周这个商人成为朋友,无非是想从他那里得到河北出产的纸张和书籍而已!

    这次,孙周趁着夜色深沉时候才来拜访,郑原以为孙周是因为害怕打仗,所以才能乞求自己打开城门让他一家老小出城避乱,夏军只有一万人,偃师也不是太小的城池,只靠这一万人是不可能将偃师围得水泄不通的,因此,夏军只在西面扎下大营,并没有将四个门都围起来,百姓要想出城还是可以的,只不过,现在已经是作战状态,没有城守和负责将领的号牌,不允许百姓随意进出,他们害怕其中混有夏军的奸细。

    因为以往有些交情,郑正准备网开一面,给孙周一个号牌,明日让他带着家小出城,要知道,一旦夏军开始攻城,要想再进出偃师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不想,孙周见到郑之后却并未向他提出这个请求,相反,他倒是问郑有何打算,郑自然是出言搪塞,没有自己内心真正的打算暴露出来。

    他一方面在疑惑对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一方面顾左右而言他。

    孙周是生意场上的人,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过,毕竟他这次前来拜见郑带着某种目的,要耗时间,他可好不过郑,因此,他只好开门见山,表露了自己的来意。

    不错,大家应该已经猜到了,孙周乃是夏国敌情司安排在偃师的探子,负责收集郑军的情报,这次前来拜见郑,就是要策反郑。

    对郑这个人,孙周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不是那种可以为某个人牺牲自己性命的人物,在这个人心中,只有自己的利益才是最为重要的。

    就像当初,李密对他异常看重,把他当作谋主,比起另一个谋士祖君彦来,李密无疑更加器重他,然而,偃师城破之后,祖君彦可以为李密杀身成仁,郑呢?王世充还没有把屠刀举起,他就开口请降了。

    因此,孙周对这次劝降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就算不成功,他也不担心郑会杀了自己,毕竟,郑是个聪明人,与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的道理还是明白的,他还是会给他自己留一条后路。

    果然,郑先是假意怒骂孙周,见孙周不吃他那一套,立刻改变了脸色。

    军队虽然掌握那个王世充的亲信手中,不过作为城守的郑偷偷打开一道城门放夏军进城还是能够办到的,只是,郑担心自己这样做,洛阳的亲眷将会受到屠杀,虽然,自己的性命重要,然而,有可能的话他还是不愿意看见那样的事情发生。

    孙周很快给他想到了一个办法,郑仍然可以打开城门将夏军放进城,但是,在向外的宣传中,却说郑奋勇抵抗,被夏军所杀,日后,等打下洛阳,救出他的亲族之后,他可以再恢复自己的身份。

    对孙周的建议,郑深以为然,决定依计行事。

    于是,第二日深夜,孙周在郑的帮助下,打开了偃师的北城门,事先早就有所准备的夏军从北城鱼贯而入,次日,偃师的城头升起了夏国的大旗。

    至此,王世充被夏军东西夹击,困在了荥阳,荥阳与东都的联系被夏军彻底截断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裴元庆降夏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

    夜色笼罩大地,封丘城的城楼上,每间隔十多米就竖着一根火把,夜风徐徐吹拂,火光跳跃着,忽明忽暗,在墙垛旁护卫着火把以免夜风将火光吹灭的士兵弯着腰,双手环抱长枪,他们的影子在火光中跳跃,忽长忽短。

    守夜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为了防止城外敌军的夜袭,负责望的士兵们应该抖擞精神,全神贯注,观察城下的情况才是,然而,实际上,城头上的这些负责警戒的士兵并没有这样做。

    有的背靠墙垛坐在地上,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木然地望着前方,不知在寻思些什么;有的两三人聚在一起,在小声地扯着闲话,打发时光;还有些人更为过分,他们背靠着墙垛,依在火把前,扯着鼻酣,进入了梦乡。

    有巡夜的军官经过,他们目睹了这一切,却没有做出必要的反应,了不起是走到打瞌睡的士兵身旁,用脚将那些家伙踢醒,小声地咒骂两句,随后就径自离去了。

    待那些军官离开后,士兵们又恢复如常,聊天的继续聊天,出神的继续出神,打瞌睡的继续打瞌睡!

    今日下午,在封丘城外,本方的统帅裴元庆和敌酋高畅进行了单骑斗将,结果在PK中,高畅完胜本方统帅,并且,战胜之后,对本方主将饶而不杀,那一幕直到现在还在全军将士的心中历历在目,一向骁勇善战,可以说是在斗将中战无不胜的本方主帅竟然在单挑中被敌酋击败,这对于守军的士气来说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打击,这也是城头上的这些将士如此疏懒的主要原因。

    是的,明眼人都知道,封丘城是保不住了!

    这时。军中又有了传言,说是夏军已经打下了偃师,占据了洛口,夺取了虎牢。另一只夏军则占据了封丘西面地酸枣,阳武。截断了荥阳和封丘的联系,甚而至,还有传言说东都现在已经被夏军攻占了!

    不管那些传言说些什么,都表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封丘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城,再也不会有援军前来了,他们已经被自家皇上放弃了。

    传言在军中迅速蔓延开来,却没有将领站出来制止传言的传播,封丘城内的裴家军军心地散漫程度可见一斑,在这些传言的影响下。要让底下地士兵们振奋精神,奋勇杀敌,无疑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可以说,明日夏军只要一攻城,封丘就会陷落。

    不过,看样子。夏军应该没有攻城的打算,不然在今日下午的斗将时。高畅大可以将裴元庆杀了,那时,封丘群龙无首,更是容易攻陷。

    果不其然,入夜的时候。又有了新的传言。说是夏军已经派出使者进城了,他们是来招降的。现在正在帅帐和裴将军谈判,看样子,双方很有可能达成和平协议。

    投降,也就是不用打仗了,不打仗,也就是不用死人了,至少,在最近一段时间内,他们能够活下去,这已经非常不错了,处在这个乱世,作为手中拿刀的人,多活一天算一天吧!

    传言并非空穴来风,的确,在傍晚时分,高畅派了使者进入了封丘,想要劝降裴元庆,那个使者是裴元庆的老熟人,他们都在瓦岗军中效力过,算是曾经地同袍。

    是的,有的人应该已经猜出那个使者的名字了,他就是魏征,魏玄成。

    在瓦岗的时候,裴仁基是独领一军的统帅,不过,裴元庆是李密内军骠骑的统领之一,当时,魏征是李密地幕僚,因此,两人见面的时间不少,偶尔,大家伙还聚在一起饮酒作乐,魏征虽然是文士,性情沉稳,但是也有疏狂地一面,他和瓦岗军中的几员大将关系都比较好,和裴元庆也不例外。

    高畅想要收降裴元庆,明眼人都知道,就像当初帮助李唐说服徐世绩降唐一样,魏征自告奋勇,向高畅进言,说是愿意进入封丘说服裴元庆投降。

    进入封丘之后,魏征很快被裴元庆的亲信心腹带进了他的帅帐。

    这个时候,裴元庆已经从因为下午战败故而自怨自艾的情绪中解脱了出来,失败地确可耻,但是他输得心服口服,他承认高畅地武艺的确是在自己之上,技不如人,徒之奈何,不过,他感到意外地是,高畅居然放了他一马,没有杀他,也没有用两人交手前的赌约来让他投降,这让他有些想不通,也许,这就是对方能够成为统兵数十万,占地千里的豪强,而自己只能是一员攻城拔寨的勇将的原因吧?

    对于魏征的来意,裴元庆非常清楚,无非是想说服他投降。

    投降,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裴元庆早就不愿意为王世充卖命了,虽然,王世充将他的侄女嫁给了裴元庆,不过,裴元庆却并不会为此而受宠若惊,政治婚姻而已,王世充若是想要铲除裴家父子,是不会对他那个侄女有所顾忌的。

    能够为打败自己的强者效命,总比为王世充那个老巫婆卖命为好,只是,裴元庆还是对投降有一些顾忌。

    因此,见到魏征之后,他并没有让魏征提起招降的话题,而是用酒宴来招待魏征,在席间,屡次提到当初瓦岗时的旧事,缅怀一下密公,再说说降了李唐的程知节和秦叔宝,当初,程知节曾经在战场上救了裴元庆一命,对此裴元庆一直记在心里,若是以后两人各为其主,在沙场上厮杀起来,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两人东拉西扯半天,不过,最后总要说到正题上来。

    魏征找了个机会,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裴元庆皱了皱眉头,半晌没有说话。

    魏征见状,忙从天下大势,夏郑两家的实力对比,高畅和王世充两人的能力对比,目前河南战事的发展情况,充分地表述了夏军必胜,郑军必败的理由,现在王世充率领主力大军被困在荥阳,东西两个方向都有夏军,已经首尾不能相顾,败亡只是迟早的事情,荥阳城虽然城高墙厚,但是,它再是坚固,也比不过东都洛阳,荥阳的粮食储备也不多,十几万郑军的粮草供应全部依赖于西面的洛口仓,现在,夏军的主力已经进逼洛口了,一旦洛口失陷,王世充就必败无疑,这个时候,若是还为他效忠,难道不是一个很蠢的选择吗?

    魏征之所以主动请缨,想要说服裴元庆降夏,有着他自己的盘算。

    现在,高畅的河北集团势力强大,并且处在上升期,极有可能夺取天下,因此,魏征决定一心一意辅助高畅,建立不世的功业。

    由于夏国的政权乃是高畅一手一脚打造而成,因此,要想在夏国身居高位,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最起码,只要你有能力,能够建立大功,那么,你就不愁不会上位。当然,在夏国朝堂上,派系斗争还是有的。

    一派是最初跟随高畅起事的老兄弟,这些人中以幽燕总督管小楼为代表;一派则是原来归属窦建德的势力,这伙人以高雅贤为代表;再有一路则是民政方面的人,他们以清河崔无伤为代表,背后站立着河北的世家大族;还有一派就是当初北平总管罗艺的旧部,以薛家兄弟为代表,这一派的实力要小一些;现在,高畅收降了许多瓦岗旧部,魏征准备把这些人联在一起,然后为他们这个小集团争取利益,这个集团中有徐世绩,罗士信,还有他魏征,若是裴元庆能够加入进来,那就更好了。

    裴元庆并不是认为魏征的推算有错才拒绝投降的,他只是担心若是自己投降,现在在荥阳的父亲裴仁基恐怕就要被王世充斩首了,他裴元庆不想做这不孝之举。

    听了裴元庆这番话后,魏征笑了。

    魏征说,夏王对此已经有所计算了,就算裴元庆投降,夏王也不会向天下大肆宣扬,他会竭力封锁这个消息,使东都的王世充暂时不会对裴仁基下手,同时,夏王已经命令敌情司的人员和裴仁基将军接触,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裴仁基将军解救出来,所以,夏王请裴元庆将军对此无须忧虑。

    现在,王世充被困荥阳,正是攻守失据之时,必定会挥师西进,返回东都,混乱之下,裴仁基将军有很大的逃脱机会。

    对魏征的说辞,裴元庆也觉得不无道理,反正他的父亲在之前也派了使者来传话,让他投降高畅,既然父亲性命无忧,他自然会听命行事。

    于是,他原则上同意了投降高畅,随后,和魏征商议投降的具体事宜。

    第二日,刘兰成率领一部人马进驻封丘,裴元庆率领本部人马同高畅一起挥师西进,裴字大旗却并未大张旗鼓地出现在行军队伍之中。

第一百二十二章 灵昌城北阻击战

    四月二十三日。

    酉时初。

    夕阳悬挂在西边的天际,尚未落下去,只是,如今已然失去了午间的光芒万丈,像一个橘红色的圆球孤零零地贴在青色的天幕上。

    金黄色的夕照斜斜射来,落在灵昌城北二十余里的一个干涸了的河谷上,狭长的河谷内,半人高的野草在晚风中徐徐飘摇,白色的穗子连成一片,从河谷延伸到两旁耸立的山丘上,它们反射着夕照,如同波浪一般起伏不定。

    段达神色木然地站在河谷前方的一个山丘上,山丘下的景色一目了然,对他来说,那并不是什么让人心情愉快的风景。

    夕照下的河谷,原本景致极佳,然而,现在它已经成为了一幅地狱图。

    河谷内,到处都是尸体,它们没有规律,横七竖八地躺在污泥之上,有的被野草所遮挡,有的则压在野草上,直面蓝天,在这些尸体中,有一部分穿着敌军的服饰和盔甲,然后,大部分都来自于他统率的这只军队。

    几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在河谷内缓缓踱着步子,时而传来一声悲嘶。

    战斗是从午间开始了,历经了两三个时辰,最终,段达还是未能率领本部人马冲破对面那只夏军的封锁,仍然被困在河谷的外面。

    对面那只夏军兵力不多,不过一两千人。然而,对方摆下了坚实地阵型,背靠一座高大的山丘,扼守着咽喉要道,虽然,段达的本部人马兵强马壮。足有一万人,人数几乎在对方的十倍以上,纵使如此,厮杀了两个时辰之后,却依旧无法冲破敌军的阵型。不得不受阻于此。

    诚然,对方占据了要地,易守难攻,由于地形的限制,他不可能将一万人全部派上前去,只能轮流派遣部队上去进攻。每次进攻地人数限制在千人以下。但是,他有一万人,就算是采取车轮战,比拼消耗,两三个时辰,也应该将对面那只夏军的兵力消耗干净啊!

    毕竟,对面的那只夏军虽然占据了要道,不过。他们和段达部相比,早到的时间也没有多久。故而,尚未来得及修筑防御攻势,深沟高垒,就连拒马和鹿砦也没有多少,面对段达部的疯狂进攻。也只能依靠人力组建成军阵。面对面地厮杀。

    一方想要冲破封锁,通过河谷灵昌方向逃逸;一方则拼命阻止对方。让敌人不能通过河谷,将其困在河谷之外,双方誓不两立,因此,战况进行得极其惨烈。

    在这种情况下,有着优势兵力的段达部仍然不能冲破夏军的封锁,经过两三个小时的鏖战,仍然受阻于此,纵然段达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对面这只夏军的战斗力极其强悍,远在他地部众之上。

    段达,算得上是王世充的心腹将领,当初,王世充篡夺杨侗的皇位,代隋而立,段达在其中使了不少的劲,也算是有着拥立之功,因此,段达率领的那只军队在郑军中也算是少有的强军,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后勤供应的速度,在全军中都是首屈一指,故而,王世充才把他派到了白马前线,以便防止黄河对岸的夏军渡河攻击。

    白马地对岸是黎阳,黎阳仓也算是天下四大粮草之一,那时,河内还掌握在李唐之上,河北的夏军要想进攻河南,最好地路线就是经黎阳,从白马渡口过河,因此,当初虽然和高畅签订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双方承诺互不侵犯,王世充仍然把精锐的段达部派到了白马,防止夏军渡河南下。

    然而,王世充没有想到的是高畅居然这么快就撕毁了盟约,不顾现在正是春耕之期,就率领大军南下进犯河南,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夏军的主力并没有从白马渡河,反倒是击败唐军,进入了河内,从延津关渡过黄河,一举攻占了酸枣。

    战局进行到现在这个地步,驻守白马地段达部也就成为了一只孤军,被截断了后路,同时,既然夏军已经从延津关渡过黄河,那么,段达率领地这一万精锐再驻守白马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因此,在得知夏军占据酸枣,正在围攻阳武后,王世充从荥阳派出了大量侦骑,突破酸枣方向夏军的封锁,前往白马,让段达率领本部人马撤出白马,急速西进,争取将酸枣重新夺回。

    段达接到王世充地命令之后,立刻集结部队,离开了白马的军营,率军西归。

    只是,段达的反应虽然很快,军队集结的速度也不算慢,他仍然没有逃脱高畅的算计,在灵昌城北的这个往西的必经要道上,被夏军截住了去路。

    与段达部对峙的夏军来自济阴方向,隶属夏军徐世绩部。

    就在延津关的夏军高雅贤部渡河之时,济阴方向的高畅也率领两万人马西进,他并没有走中路去攻击郑军陈智略驻守的浚仪,也没有挥师南下,进犯郑军张童儿部镇守的陈留,而是向着西北,进攻封丘,徐世绩率领八千士卒作为前锋。

    抵达封丘之后,徐世绩军并没有立刻攻打封丘,而是绕过封丘城继续西进,裴元庆本想率领守军出城截杀徐世绩,但是,两人都是瓦岗旧将,当初,裴家军在没有投效瓦岗之前,和瓦岗军有过交战,裴元庆在徐世绩手底下吃过一些亏,知道对方足智多谋,行军作战极其稳重,要想袭击徐世绩,很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再加上很快高畅就率领大军进抵封丘城,因此,裴元庆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徐世绩部往西扬长而去。

    徐世绩部的目标就是驻守白马的段达部,徐世绩的任务就是在灵昌挡住段达的西进之路,如有可能,将其围歼。

    以八千对一万,要想围歼对方,对方的统军大将又是沙场的骁将,因此,对徐世绩来说,这任务有一定的难度,但是,要想完成第一个任务,用八千人挡住段达的一万人,在徐世绩看来,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仅仅挡住段达就行了吗?

    已经决定暂且为高畅效力的徐世绩对他自己的要求自然不会这么低,他决定就以这八千人在灵昌全歼郑军段达部。

    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首先,徐世绩的这八千人都是军中的悍卒,大部分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战斗力极其强悍,在夏军的战斗集团中也算是一只强兵。

    然后,段达由于后路被断,再加上又是匆忙向西撤退,军心不稳,徐世绩相信,就算是在正常情况下,他也能凭借麾下的这八千人堂堂正正击败段达的一万人,更何况,整个战役的态势都对对方不利。

    因此,徐世绩决定派一千五百军中精锐为前锋赶往灵昌城北驻防,在段达部西进的必经之路结阵,抵御郑军的进攻,务必拖住郑军的步伐,他自己则率领主力迂回到段达部的北面,从侧翼向其发起进攻。

    他这个计划要想成功的必要条件就是,那一千五百人组成的前锋必须挡住段达的去路,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整个计划也就没有成功的可能了。

    幸好,这一千五百人不辱使命,他们经过一番血战,挡住了段达部的去路。

    段达没有想到徐世绩会率领夏军主力迂回,进而攻击大军的侧翼,他见经过一番强攻,仍然无法突破对面那只夏军的阵地,再加上在午时发起攻击的时候,士兵们都没有用膳,又赶了一段长路,个个精疲力竭,攻击乏力,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命令前线的部队撤退,一时间,战斗停了下来。

    这就是刚才描述的那个场景。

    当然,段达并不会给对面那个夏军更多的休息机会,他将前线的部队撤下来,让他们准备用膳,稍作休息,他自己则准备率领事先已经吃了干粮的亲卫队上阵冲击夏军的阵地,在他看来,经过两个多时辰的血战,对面的夏军再是神勇,现在也多半没有什么战斗力了,这个时候,他率领精锐的亲兵再一冲,敌军必定会就此崩溃。

    他并没有在这里扎营过夜的打算,他非常清楚,本方若是受阻于此,情况就危险了!

    就在段达将亲卫队集结起来,准备进入河谷攻击把守河谷的那只夏军时,他突然觉得脚下的大地缓缓抖动了起来,那抖动越来越激烈,与之而来的是闷雷一般的声音,段达忍不住寻声望去,在本方营地的北面,激起了大量的烟尘。

    奔雷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很快,一只打着夏军旗号的骑兵从北面的山坡下转了过来,出现在段达的视野内,往这边疾驰而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王世充的愤怒

    五月初,荥阳。

    王世充端坐在大殿之上,神情肃然,眉头紧皱,面色和一个月前初至荥阳时相比苍老了许多,就像凭空老了十来岁似的,原本漆黑如墨的头发如今在耳畔也平添了几缕苍白。他的双手平放在面前的几案上,手背青筋毕露,微微颤抖,几案上原本放着的器具和文卷之类的物件,现在散落一地。

    在殿下,几个王世充的亲信大臣正面向他拜伏在地,噤若寒蝉。

    说实话,自从登基以来,王世充就很少有如今这般失态的表现了,毕竟,作为一个皇帝,就应该有皇帝的尊严,皇帝是不能感到害怕和慌张的,一旦遇见不好的事情就如此失态,臣民们难免更会惊慌失措。

    也只有在这几个心腹亲信面前,王世充才不会端着皇帝的架子,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来。

    殿下的那几人,有几个是他王氏一族的族人,他的儿子,侄子,兄弟都在其中,仅有的几个外姓人也是跟随了他许久的亲信,在取代杨隋建立大郑时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们和王世充早就已经拴在一条绳上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虽然,殿下的那些人都是王世充的亲信,一般说来,王世充也不会表现得像现在这般失态,主要还是自从率军进驻荥阳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听到过什么好消息,从前线战场上传来的无一例外都是让他暴跳如雷的坏消息,这不,今日一早,他就同时收到了几个对战局极其不利的坏消息,起初,在召集心腹亲信商议的时候。他还能装作若无其事,镇定自若的样子。然而,在讨论进行到一段时间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失去了控制。发起怒来,将数日来积攒的郁闷猛地发泄了出来。

    “陛下息怒!”

    一时间,亲信们被吓到了,一个个忙推开几案。跪拜在地。

    隔了半晌,王世充这才控制住了自己地情绪,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手紧握,然后松开,最后平放在面前的几案上,气息也渐渐变得平缓起来。

    王世充之所以如此生气,以致失控,暴跳如雷,乃是因为他感到了恐惧。是地,战局的走向让他感到了恐惧,表面上看。现在的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天子,然而,他知道战败地下场,乱世之中,天子和阶下囚的区别。不过是一场战役的胜败而已!

    当初。李密就是被他击败,原本的瓦岗密公顿时成为了亡命之徒。最后,终究没能逃脱败亡地命运;那个被他派人毒死的杨侗更是可怜,临死前说下辈子不想再生在帝王家,嘿嘿,真是笑话,难道他不知道在乱世之中,庶民们的性命更是朝不保夕,比野狗还不如;自己呢?这次和河北佬交战,一旦失败,恐怕也是性命不保,九族尽灭的下场吧?

    嘿嘿!

    王世充的嘴角抽动了两下,发出了两声苦笑。

    要知道,当初他困守洛阳,兵力只有两万,且缺衣少食,然而,他却敢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率军离开洛阳这座坚城,主动寻求和当时坐拥数十万大军的瓦岗李密交战,那个时候的局势应该比现在更困难吧?然而,他却未像现在这般感到恐惧和不安!

    是老了的缘故吗?还是坐上了皇帝的宝座,因而失去了最初的勇气!

    坏消息有许多,可以说是分沓而来,让人目不暇接,然而真正让王世充感到苦恼,觉得要老命地却不过是区区几件事。

    首先,四月二十三日,驻守白马的段达部一万人马在灵昌城北被夏军徐世绩部截杀,段达阵亡,其部崩溃,除少部分人战死和散于乡野外,大部分郑军都成为了夏军的俘虏,这消息不仅让王世充觉得失望,更多地还是感到心疼。

    段达这人,也算是跟随他多年的宿将,在和瓦岗军的多年交战中,他可以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在篡夺隋杨政权帮助王世充登基这件事上,他更是王世充的马前卒,可以说是劳苦功高,他的阵亡,对王世充来说,无疑是一件让人悲痛地事情,帝王虽然需要无情,然而,帝王终究是人,终究还是有着人类地感情啊!

    段达部的覆灭,基本上代表王世充最初制定地战略全盘失败了,原本,他希望封丘的裴元庆部能够拖住济阴方向的夏军,使得段达部能够撤出白马,攻打被夏军攻占了的酸枣城,毕竟,夏军的摊子铺得比较大,四面八方都是,因此,在王世充看来,在各个战线上,对方的兵力都不足,从延津关渡河的夏军充其量不过一万余人,其中一部正在攻打阳武,驻守酸枣的夏军兵力肯定不多,只要段达能够夺取酸枣,失去了后勤基地,位于阳武城下的夏军另一部也只有败亡一途可行了。

    然而,夏军徐世绩部居然在灵昌截杀了段达部,致使王世充的北线攻略全盘失败,只是,徐世绩是如何绕过封丘出现在灵昌的呢?莫非对方会飞?还是裴元庆故意纵敌?

    不过,仔细一想,王世充也觉得这件事情不能怪裴元庆,封丘的守军只有三千人不到,虽然,已经认定济阴方向的夏军乃是疑兵,可是,毕竟打着高畅的旗号,就算是疑兵,兵力起码也在两万以上吧,以封丘方面的兵力,能够守住封丘就已经很不错了,要想将夏军的兵力牵制在封丘城下,就算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力啊!

    这算是一个出乎王世充意料的坏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也来自于东线,嗯,也可以说是来自于南部战线。

    自从得知夏军攻占河内,从延津关渡河夺取酸枣,进袭阳武的消息后,王世充和他的大臣们就认为夏军的主攻方向不是东面,于是,在下令裴元庆驻守封丘,段达率军撤离白马,回援酸枣时,王世充也派出使者,前往陈留,浚仪两地,要求这两地的守军陈智略和张童儿部放弃陈留和浚仪,率军撤回荥阳,现在的局势对郑军不利,分兵驻守各地再无任何意义,与其被夏军各个击破,倒不如把所有的兵力集中在一起和夏军决战。

    只是,王世充却一直没有得到陈留和浚仪方面的回应,接下来,他向那两个地方派出了几波使者,使者们随身携带的信件措辞方面也越来越严厉,终于,在今天早上得到了回应。

    在回信中,陈智略和张童儿异口同声地说,由于夏军封锁的原因,最初他们并没有收到荥阳方面的密信,王世充派出的使者都被夏军的斥候半道劫杀了。

    后来,有使者逃脱了夏军斥候的劫杀,进入了陈留和浚仪,他们这才收到了陛下的旨意。

    不过,两个人都拒绝了王世充让他们放弃城池回师荥阳的命令,他们在回信中叫苦连声地说道,说是他们的驻地正被夏军封锁和包围,战事正处在对峙状态,这个时候撤军,如果准备不足,被夏军尾随追击,军队极有可能溃散,因此,他们希望王世充能够给他们一点时间,一旦他们找到机会摆脱面前的夏军,必定会急速回师!

    荒谬!

    如果陈留和浚仪方面都有夏军的存在,那么夏军的实力就太可怕了,东西南北中都有夏军在攻击,异地作战,高畅能有这么多士兵吗?

    在王世充看来,陈智略和张童儿是老毛病犯了,就像当初他们跟随宇文化及,继而跟随瓦岗李密一样,又开始保持实力了,正由于当初他们保存实力的举动,李密才能在童山击败宇文化及,自己也才能在孤注一掷的大战中击败李密,如今,他们又来这一套,莫非?

    这两个消息的确有够糟糕,不过,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消息,这也是王世充无法控制自己情绪,暴跳如雷的原因。

    就在今日一早,他得到了洛阳方面的消息,这才知道夏军的主力夺取了河阳,突然从盟津渡过黄河,夺取了金墉,偃师,现在一部人马已经进驻洛阳城下,在北邙山下扎下了大营,另一部人马正在攻打洛口,想要夺取洛口仓。

    对王世充来说,这才是真正足以致命的坏消息。

    他并不是很担心洛阳,毕竟夏军四处分兵,每一处的兵力就不会很多,面对洛阳这样的坚城,在王世充看来,没有十来万人是根本拿不下的,当初,瓦岗李密兵力众多,同样也拿洛阳没有办法,所以,他不认为夏军能够攻下洛阳,他真正感到忧虑的还是洛口的得失。

    若是被夏军攻占了洛口仓,失去了洛口仓的粮食供应,他驻扎在荥阳的这十万大军的日子肯定就不好过了,若是夏军更进一步,占据虎牢,情况对大郑就更加不妙了!

    这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说吧,但请诸君畅言,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情绪平静下来后,王世充让亲信们起身说话,继续商量起对策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柏壁大战

    四月下,柏壁,唐军大营。

    天气很好,丽日高照,一缕阳光从营帐顶棚上半开的天窗落下,照射在地面上,漾起了一个半圆的光圈,李世民脚下的那双战靴在光圈外来回走动,片刻之后,踏入光圈,阳光落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金光四溢。

    武将们分左右在营帐两旁席地而坐,他们脸上的神色不一,有的面露喜色,有的神情振奋,有的却微露忧色。

    李世民的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掠过,半晌,他开口说道。

    “诸位,请畅所欲言,无需多虑!”

    由于每日休息的时间不多,操劳过度,李世民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低沉而沙哑,纵使如此,他的脊梁依然挺得笔直,没有半点弯曲。

    “秦王,不要再考虑了,自从刘弘基总管和李仲文将军夺取浩州,威胁定杨贼子粮道之后,前方的宋金刚大军的粮草也就供应不上,由于我军采取的坚壁清野战术,敌人无法就地取粮。因此,在末将看来,宋金刚军中已然粮尽也,故而不得不退兵,为了防止我军尾随追击,大军溃散,他故意将军队分为几个部分,分梯次而撤军,采取的不过是断尾求生的战术,至于,他为什么让寻相率军先撤离,自己却率领中军坐镇后方,无非是怕帅旗先动,军心不稳而已!现在,只要我军出营紧逼宋金刚,让其无法从容后撤,胜利只在反掌之间!”

    殷开山是唐军大将,资格很老,李渊从晋阳起兵反隋时,他就在李渊父子帐下效力了。作为老将,自然有倚老卖老的资格,故而,他率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他开口之后,有许多和他一般想法的将军纷纷出言附和。

    毕竟,作为武将,功名但凭马上取。不打仗,又如何能夺取功绩,自从大军在柏壁扎营,采用深沟高垒,坚守不出的战略之后,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仗打了,虽然,军中的训练并未搁下,大家每日仍然会骑马奔上一两个时辰。舞一舞长槊,活动活动手脚,不至于滋生脾肉,然而,不能上阵杀敌,终究是过得不痛快,现在,有机会上阵杀敌,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李世民微微皱了皱眉头。营帐内,安静了下来。

    “看来,这几个月,不能上阵杀敌,大家都憋得很辛苦了!”

    李世民笑着说道,帐内诸将也都笑出了声来。

    待众人收住笑声之后,李世民出言问道。

    “诸位,和殷将军有不同意见地可有?”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掠过,大部分人的视线都避了开来,当李世民的目光落在秦琼秦叔宝身上时。秦琼的眼神并未闪避,而是非常自然地迎了上来。

    秦琼和程咬金都是关东降将,虽然,投降李唐之后,深得秦王李世民重视,两人都被封为将军之职,甚至,李世民将麾下最精锐的军队玄甲精骑交给了两人。让他们率领,对两人乃说,这是难得的恩宠。

    然而,纵然如此,两人在唐军地阵营里面。仍然过得不是很愉快。

    毕竟。唐军诸将大多出自并州,河东。关中三地,原籍关东的少之又少,像秦琼,程咬金这样出自关东,又是瓦岗降将的更是不多,因此,在军中,两人难免会受到一些排挤,不要说那些只忠于唐皇李渊的将领,就连那些隶属于秦王派系的将领也对他们两人没有什么好脸色可言,不管怎么样,这些武将大部分都出自关陇门阀,或是豪族世家,纵然出身寒门,也是从龙极早,李渊在晋阳能够起兵,得到他们的助益甚多,像秦叔宝,程咬金这样的瓦岗降将,寸功未立,一来就深得秦王信任,身居高位,对他们不服的人自然是多不胜数了!

    正因为如此,秦琼和程咬金才不得不依靠李世民,被众人视为秦王一系的他们已经无从选择,唯有紧跟秦王地步伐这一条路可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的道理,两人又岂能不明呢?

    殷开山强烈要求秦王出兵,帐内的绝大多数将领都深表赞成,除了因为这些家伙立功心切之外,自然也是有着一定道理的。

    定杨军远道而来,驻扎河东,自然强征了许多河东人进入军营,精壮者被强征入伍,老弱者为其民壮,负责后勤事务,在这些人中间,自然有许多人对其不满,因而站在了李唐一方,更有不少唐军斥候混迹其中,毕竟,唐军中的河东人也不在少数。

    因此,定杨军的一举一动皆在唐军各位高级将领的眼中,这也是李世民能够审时度势,随机应变,使得定杨军进退两难的原因之一。

    自然,宋金刚的大将寻相率领本部精锐出营北上也没能摆脱唐军斥候地监视,只是,寻相率领大军离营之后,由于其军纪森严,且军中大多为雁门等边郡子弟,河东人是少之又少,故而,一时之间,李世民并不能掌握其行踪。

    在殷开山等人看来,由于刘弘基,张纶,李仲文等人占据浩州,威胁到了定杨军的粮道,并且多次急退晋阳方向刘武周军的攻击,使得定杨军的粮草转运不济,前线的宋金刚大营缺粮,故而不得不率军后撤。

    为了防止唐军追击,宋金刚才不得不采取分批后撤的战术,寻相部乃是第一批次撤退的军队,为了防止定杨军逃离,事不宜迟,唐军应该变被动为主动,主动出营压迫宋金刚,使其不敢轻易后撤。

    可是,在李世民看来,宋金刚军中虽然缺粮,却也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刘弘基等人虽然占据浩州,威胁到了定杨军的粮道。然而,终究未能完全断绝定杨军的粮道,定杨军虽然粮草运转困难,损耗极多,绕是如此,也还是有一定地粮草运送到前线的宋金刚大营来,毕竟。晋阳乃是李渊地老巢,在那里的库房,存储着大量的粮草。

    因此,李世民认为,寻相率军离营北上,并非是为宋金刚大军的后撤探路,而是另有图谋。

    由于晋阳的刘武周军攻打浩州不利,多次被唐军击退,故而。寻相部北上有很大的可能是为了和晋州方向地定杨军合流,前后夹击浩州地刘弘基部,将本方这颗深入定杨军要害之地的钉子拔除。

    除此之外,李世民认为还有另外一个可能,不排除这是宋金刚的一个诡计,他故意让寻相率领精锐离营,摆出一副粮尽不得不退兵的态势,其实,寻相地大军并未真地北上。而是埋伏在不远处,等唐军被其迷惑,大举出兵,倾巢而出之际,再突然出现在唐军侧翼,发动致命的一击。

    宋金刚非常清楚,继续对峙下去,定杨军是拖不过唐军地,要想获得最后的胜利,唯有行险一击了!

    站在宋金刚地角度来考虑。李世民认为这是定杨军故意露出的破绽,为的就是引唐军离营出击,逼迫唐军和定杨军野战。

    果不其然,在今日的军事会议上,大多数唐军的高级将领都认为定杨军粮尽,不得不退兵了,为了不让宋金刚跑路,他们强烈要求李世民率军出击。

    李世民则认为在没有搞清楚寻相部的行踪之前。最好不要冒然行事。

    只是,这个时候军中士气高涨,如果李世民强行按捺众将的请战,无疑对士气是一个极大的伤害,因此。他希望有人会站出来。说出不同的意见。

    这个人自然是秦琼了!

    反正作为降将,他和唐军地大多数将领都不太和睦。自然用不着照顾其他人的情绪。

    当李世民的视线落在秦琼脸上时,他微微点了点头,轻咳了两声,然后说道。

    “秦王殿下,末将和殷将军的看法有所不同!”

    “是吗?”

    李世民点了点头,然后微笑着说道。

    “军事会议本就是让大家集思广益,秦将军既然有不同看法,但说无妨!”

    一干人的视线顿时移到了秦琼脸上,其中,不屑者有之,嘲笑者有之,嫌恶者有之,秦琼面不改色,神情沉稳地说道。

    “秦王殿下,诸位将军,在末将看来,寻相部离营北上,乃是定杨贼子设下的一个计谋!”

    李世民举起手,压下了其他人的呵斥之声。

    “秦将军,此言可有依据?”

    秦琼点头说道。

    “浩州落入我军之手,定杨贼子粮道因此被我军威胁,宋金刚大营粮草不济,战败在所难免,穷途末路之下,要想摆脱目前的困境,贼子只能行险一搏,引我军出营与其野战,故而,对方才摆出一副粮尽不得不退兵的样子,无非是引我军出营而已!在没有确切地掌握寻相部的行踪之前,末将认为,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哼!”

    不待李世民发话,殷开山猛地站起身来,指着秦叔宝怒喝道。

    “秦将军,莫非是怯战了吧?打仗不冒险怎么行?如果事事都求太平无事,不如回家抱孩子去吧?”

    眼见秦琼面沉如水,却没有出言反驳,殷开山转过身,向着李世民抱拳说道。

    “秦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还请秦王下令,出营作战,末将愿为前锋,将亲缚宋金刚到大王马前!”

    殷开山此言一出,附和着甚多,帐内群情汹涌,人人奋而请战,争做前锋,虽然也有一些将领老成持重,认可秦琼地建议,却也淹没在一片请战之声中。

    就在这时,一个青衫文士从帐外行了进来。此人姓杜命如晦,乃是李世民的心腹谋士,他和留守长安的另一个谋士房玄龄被李世民称为自己的左膀右臂,深得李世民信任,此次随军,一方面参赞军务。另外,唐军的后勤供应皆由其负责,一应事务,摆弄得井井有条,数月以来,李世民皆无后顾之忧,乃是一个有大能力的人。李世民常言,杜如晦地作用比得上一个军团。

    杜如晦急匆匆地来到李世民身前,将领们纷纷放低声音,帐内安静下来之后,杜如晦在李世民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

    “此言当真!”

    李世民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杜如晦重重地点了点头。

    “依卑职看来,此事无虚,过一阵子,还会有信使快马报来!”

    “如此甚好!”

    李世民脸上掠过一丝欣喜,不一会。他转过身,面向帐内诸将,高声吼道。

    “众将官,听我号令!全军出击!”

    李世民之所以改变初衷率军出战,乃是因为他从杜如晦那里得到了一个天大地好消息,如果,那个消息确实的话,宋金刚的确已经走投无路了,胜利的契机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虽然,自从浅水原一役被西秦霸王薛举打得一败涂地,士卒死伤十有六七之后,李世民用兵就越发谨慎了,这也是他能够按捺住年轻人地热血和好胜之心,在柏壁与定杨军对峙,任凭宋金刚多方挑衅和激将,依然坚守不出,坚持既定战略地原因之一。

    不过,李世民终究是李世民。第一次浅水原大战战败之后,他用兵虽然变得谨慎了,却并未因此而变得胆怯,不然,也不会有第二次浅水原大战的一雪前耻,纵然,那个时候他地对手由老子薛举换为了趾高气扬的儿子薛仁果,使得他得胜后的感觉显得不是那么完美。,然而,从某种角度出发,这也证明了他是一个能够从失败中吸取经验教训,而不是在失败中沉沦的人物。

    虽然。在和定杨军宋金刚的对峙中。他为了避免和定杨军正面交锋不得不采取消极的防守战略,然而。一旦看到了胜利地机会,他仍然敢于下令全军出动,正面和擅长野战的定杨军交锋。

    杜如晦带给李世民的好消息来自于北面的李秀宁部,就在几日前,李秀宁集结部众,在张难堡(今山西平遥西南)袭击了定杨军运送粮草的部队,斩杀了运粮官黄子英,占领了张难堡,截断了汾水东岸宋金刚大军的粮道。

    宋金刚大营的粮道原本有两条,一条在汾水西岸,由晋阳沿汾水经浩州东侧进入雀鼠谷,然后,途径霍邑等小城进入临汾,来到宋金刚大营,这条粮道由于路都随着汾水而行,极为方便,宋金刚大军的补给一直以来都依赖于它。

    然而,李世民在柏壁扎营,阻挡宋金刚南进和西向的通道后,并未像他前面地统帅裴寂那样胆小怯战,只是固守营寨,采取完全消极的防御措施,李世民在采取防守战略的时候,如同绵里藏针一般,他一直在暗中布局。

    于是,这才有了刘弘基率领两千精锐绕过定杨军大营北上,由隰州(今山西隰县)奔浩州(今山西汾阳)的具体战术,当刘弘基和张纶,李仲文等被定杨军击散的唐军残部合流,占据浩州之后,他们就多次率军出击定杨军的粮道,使得前方宋金刚大军的补给转运不及,陷入了缺粮的困境。

    浩州被唐军占领,对刘武周和宋金刚来说都是难以容忍的事情,因此,盘踞在晋阳的刘武周才多次派大将张万岁去攻打浩州,想要将浩州重新夺回来,然而,由于定杨军地军纪败坏,在河东并不能得到当地乡绅以及豪族世家的支持,就连平民百姓也对其极其反感,常常心念李唐,故而,在浩州子民的支持下,刘弘基等人多次击败张万岁的攻击,定杨军的粮道也就一直无法正常运行。

    在这种情况下,刘武周唯有舍弃那条粮道,让运粮队走另外一条道路,那条道路由于远离汾水,因此转运比较困难,道路有些崎岖,不过,总比无法运送为好,这也是宋金刚能够继续支持下去,还能策划计谋算计李世民的原因之一。

    刘武周的运粮队对浩州的刘弘基部异常警惕,虽然在邬城泊东面,距离浩州和汾水有一段距离,在押送粮草地过程中。黄子英仍然不忘派遣斥候前往浩州附近,监视唐军动向,自己则极其谨慎地率领大军步步为营地押送粮草缓缓南行。

    然而,黄子英忽略了放弃苇泽关后仍然在定杨军后方活动的李秀宁部。

    一直以来,李秀宁都依托于那些仍然拥护李唐地世家豪族在定杨军所占据的地盘内打游击,为了隐藏踪迹,她将所部打散。化整为零,分为数个小队在定杨军的地盘内活动,要不袭击被定杨军占领地城池,要不就攻击定杨军地粮道,抢夺对方的粮草,由于她每次出动地兵力都不多,攻击地也是一些小股的运粮队,一直没有攻击像黄子英这样由数千士卒押送的大的运粮队,因此。黄子英对李秀宁部并未认真提防,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西面驻守浩州的刘弘基身上了。

    他没有想到的是李秀宁为了吃掉他这只运粮队,彻底截断晋阳和前方宋金刚大营的联系,暗中将部众集结了起来,并且在运粮队中安排了不少斥候,为了押送粮草,刘武周强征了许多晋阳和河东的民壮入伍,要安排奸细入内,并不是一件困难地事情。

    张难堡是定杨军的粮草中转站。黄子英将粮食运送到张难堡之后再转运到前线宋金刚的大营,张难堡是一个占地不广的小镇,城墙不高,完全由泥土垒成,也没有什么护城河,定杨军也是没有办法才把这里当作了粮草中转站,要是浩州还掌握在定杨军手中,他们也不会选择这个小地方。

    在率领运粮队进入张难堡前,黄子英安排在浩州附近的斥候得到了刘弘基出动的消息,方向正是朝他而来。兵力大概有两千余人。

    对此,黄子英早有防备,浩州的唐军兵力一共有多少,他也是心知肚明,这一次,他足足率领有五千定杨军押送粮草,人数几乎赶得上运粮的民夫了,为的就是防备浩州地刘弘基。这次黄子英部几乎运送了晋阳一个仓的粮食,足以前方的宋金刚部一个月的消耗,千万不容有失,故而,他统率的这五千人乃是刘武周的精锐部队。除了足够镇守晋阳的兵力外。刘武周差不多把多余的兵力全部派了出来。

    得到刘弘基出浩州的消息后,黄子英将大部兵力放在运粮队的右侧。也就是靠近浩州地那个方向,他并没有将那两千唐军歼灭的打算,他只想保住运粮队,安安全全地将粮草运送到宋金刚大营即可,之所以把重兵放在右侧,就是让唐军知难而退,少做一些在他看来的无用的功夫。

    最初,他认为自己的这个布置是富有远见卓识的,果然,从浩州出发的唐军将官瞧见定杨军已经严阵以待之后,并没有强行向运粮队发起进攻,毕竟,唐军的主将也担心这只运粮队是诱饵,定杨军会趁他们这只军队出击,浩州空虚之时出击浩州,因此,他们只是远远地尾随了一段路后,就摆出了撤军地态势。

    黄子英虽然松了一口气,然而,他并未放松警惕,并未将右侧的军队撤回,毕竟,很难说唐军不会杀一个回马枪,等他的注意力放松之后,再突然杀回来。

    出乎黄子英意料的是,这只唐军似乎真的要离开了,虽然看上去有些不舍,不过,也已经在慢慢和定杨军脱离接触了,看来,这次唐军地统帅是一个理智地将领,并不疯狂。

    然而,就在黄子英慢慢松了一口气,放松警惕之际,李秀宁率领部众突然从他防守薄弱的左翼杀了进来。

    黄子英大骇,急忙调动兵力迎向左侧,在他看来,敌军地袭击虽然突然,事情也没有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李秀宁部由于长期在定杨军后方活动,虽然,有许多支持李唐的豪族世家支持,人力的补充并不是很困难,粮草方面,豪族支持一部分,再从定杨军那里抢来一部分,勉强也能支持,只是,军械和盔甲方面的补给就比较困难了,军械和盔甲一旦坏了,要想重新修好,在缺少匠户和工具的情况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在黄子英的眼中,向他发起进攻的李秀宁部并非唐军地精锐部队,那些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拿着破烂军械的唐军士卒不过是些草寇流民,为了活命,这才在唐军将领的蛊惑下。临时召集而来向运粮队发起了攻击,无非是声东击西的老调重弹罢了,就是想他把右侧的重兵调过来,为那边的正规军争取进攻地机会而已!

    要是他真的上当,慌了手脚,匆匆忙忙把右侧的军队调到左翼来,正好中了敌人的下怀,这样的蠢事,他才不会做呢!

    因此。黄子英下令右翼的大军不得动弹,仍然牢牢地坚守岗位,防止他所认为的唐军主力部队去而复返,然后,他把其余的部队全部放在了左翼,虽然,兵力不是很多,但是,他还是相信自己能够把面前这只叫花子军击退。

    然而。两军真正交锋起来,黄子英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眼前的这只军队装备虽然破烂,可是,战斗力却一点也不差,不管是单对单,还是结阵而战,以及士气地程度,都不在自己统率的这只精锐部队之下,和对方相比,他所统率的这只定杨军也就是装备稍微精良一点而已。可是,和对方相比,他的兵力却又站在了下风,不够对方人多,这样以来,装备精良的优势也就被抵消了。

    就在黄子英后悔应该将右翼的兵力抽调一部分到左翼来,就在他将这个命令付诸实现时,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又一个打击降临在他头上了。

    为了押送粮草,从晋阳等地强征入运粮队的民壮开始叛乱了。

    最初,只是一小撮人在兴风作浪,然而,由于黄子英将所有的兵力都抽调到了左右两侧。没有士兵弹压。因此,很快这一小撮人就像燎原的星星之火一样。把民壮们全都鼓动了起来,那些民壮手持木棒,扁担等简易武器,从内向外朝定杨军发起了攻击。

    腹背受敌之下,定杨军彻底崩溃了,很快,战阵就被唐军冲散,再也无法收拢。

    黄子英虽然挥动横刀,砍杀了几个溃兵,自己也在亲卫队地卫护下,逆着溃兵的人流奋勇向前,希望借此能鼓舞士气,挽回败局,然而,在这个时候,他所做的也不过是一些无用之功罢了!

    不一会,他的帅旗就被唐军砍倒,他的脑袋也成为了唐军某个无名小卒的邀功之物。

    这一场战役,李秀宁在浩州刘弘基部的配合下,袭斩护运粮饷的刘武周部将黄子英,占领张难堡,彻底截断了汾水东侧的宋金刚军粮道。

    就在这个消息传到唐军大营之前,宋金刚已经知晓了这个对他来说犹如晴天霹雳的坏消息,他知道,在目前地这种情况下,战局已经无法逆转,他唯一的生路就是退兵,在弹尽粮绝之前退兵,保住手里的这十来万大军,退守晋阳,如此方有力挽狂澜的机会。

    然而,他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李世民是断不能让他全身而退的。

    果然,李世民虽然率领大军向他进逼而来,当他率领大军出营迎接李世民的挑战时,李世民的主力部队却避而不战,只是派出少量精骑袭扰他的阵脚,一旦他退走,就强冲上来挑衅,耀武扬威,得意非凡,一旦他派兵转身作战时,那小股精骑又远遁而去,不追击也就罢了,一旦追击,就会落入唐军圈套,被唐军地主力部队设伏吃下,种种情况,让他烦躁不已,就像当初在河北战败被高畅追击一般,那种失败的感觉一旦袭上心来,也就很难驱散了。

    不过,无论如何,战局已经无法逆转,唯一的生路只有撤退一途,毕竟,现在军中尚有一些粮草支撑,一旦粮尽,这十来万精锐大军,恐怕一夜之间就作鸟兽散了。于是,宋金刚派出小股部队断后,抵御唐军的攻击,自己则率领主力急速北撤,希望能摆脱唐军主力的追击。

    然而,李世民虽然年纪尚轻,却也是征战多年地沙场老将了,对于战争地局势有着极其敏锐的嗅觉,宋金刚为了脱身,使出了不少花招。却一一被李世民识破,见招化招,让宋金刚苦不堪言。

    几天前,宋金刚让部下骁将寻相率领本部人马北上,埋伏在临汾郡北面,汾水东岸地一个山谷中,想引得唐军出战。然后在交锋之际,寻相再率军从侧翼袭击唐军。

    到了如今这个局面,这个计谋也就无法用上了,只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宋金刚先前布下地这颗棋子却另有妙用。

    在撤退途中,宋金刚派人向寻相下令,让其率军断后,为主力的撤退赢得时间。毕竟,李世民率军一直在后步步进逼,要想将所有部众安全地带回晋阳,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必须舍弃一部,才能保住一部。

    一直以来,宋金刚还能掌控部队,使得大军的撤离井井有条,没有给李世民可乘之机。虽然,不断有断后的队伍被唐军围歼,定杨军的主力却并未受到什么损伤,只不过,宋金刚也知道,现在全靠自己以往的威信在维持,军中虽然缺粮,士兵们总地说来还能一日一膳,然而,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恐怕还没有返回晋阳,军中的粮草就会消耗干净,到时候就算他是神人下凡,也无力回天了。

    但是,如果加快行军的速度,在唐军的尾随追击下,难免会露出破绽,一旦被李世民抓住机会。那个时候,这十万大军也无法保存。

    现在,宋金刚就像是一个夜归的旅人,正在荒原中独行,李世民则像是一头饿狼在他身后紧紧跟随。让他容不得有半点懈怠。他知道,一旦让李世民这头饿狼抓住机会。自己就会被其撕得粉身碎骨。

    寻相对宋金刚来说就是一根救命稻草,毕竟,唐军对寻相的动向并不清楚,因此,离开临汾郡郡城之后,宋金刚的大军突然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李世民就在唐军的先头部队中,这只部队以轻骑为主,采用地是草原胡人的狼群战术,为了抓住定杨军的破绽,能够快速地下达命令,李世民这才身先士卒,在秦叔宝,程咬金等将领的相伴下,一直紧跟宋金刚。

    当宋金刚突然加快行军速度之后,阵型自然会变得散乱,一直以来,宋金刚的队形都保存得很好,非常有条理,深得兵法之道,突然之间出现这样的错误,李世民不禁陷入了沉思。

    难道是敌军粮尽,不得不快速逃亡?

    又或是另有原因?

    要不然,这是宋金刚的疑兵之计,就是想要自己心生怀疑?

    不过,很快李世民就想到了那只去向不明的寻相部!

    李世民让秦叔宝率领轻骑突进,紧追宋金刚的主力大军,就在这个时候,寻相部从侧翼杀出,将秦叔宝地轻骑围住,准备将其歼灭。

    然而,寻相没有想到的是李世民早就知道定杨军会有埋伏,他将军队分为了几个批次,相互间的距离虽然有些远,不过都是骑兵,速度奇快,很快就能赶到。

    就在寻相部围住秦叔宝时,程咬金率领第二队赶到了战场,解了秦叔宝的围,然后,李世民亲率玄甲精骑突阵而入,将寻相部的阵型冲了个七零八落,在其身后,唐军的主力部队正疾奔而来。

    寻相见势不妙,主动撤离战场,率部向北方逃窜。

    不过,为了给前面的宋金刚主力赢得逃跑的时间,寻相部行军的速度并不快,一直在边战边退。

    李世民紧追不舍,一路上,与寻相部的后队交锋不已,在霍邑时,彻底追上了寻相,而这个时候,宋金刚地主力部队已经过了临汾郡,到达了高壁。

    寻相一路忙着逃窜,军队士气低落,掉队者,被唐军俘虏者不计其数,追到霍邑,寻相麾下只有数千人,被唐军彻底追上。

    李世民见定杨军士气低落,没等身后的主力部队赶上,立刻率领前锋向寻相发起攻击,大破定杨军,寻相率领亲卫队仓皇逃窜。

    李世民没有等主力赶到,率领前军乘胜追击,一日一夜疾行一百余里,抵达高壁,这时。宋金刚的主力部队进入了雀鼠

    唐军一路追击,已然疲惫不堪,有手下向李世民进言。

    “大王击破定杨贼子,乘胜追击,一路至此,功劳已经够大了,现在。士卒们大多疲惫不堪,我们应该在此扎营,等候大军主力和粮草全部集合,然后再次追击,不能算晚!”

    李世民拒绝了手下的建议,他说。

    “宋金刚军中缺粮,仓皇而逃,计谋已然枯竭,军心崩离。一旦让其喘过气来,局面就难以预料了!功勋难以建立,却容易丧失,机会难以捕捉,却容易消失,我们一定要趁现在的优势,穷追猛打,使贼子难以想出计谋,完成戒备;如果停留不前。给了贼子以喘息之机,到时候,就难以建功立业了!”

    于是,李世民扬鞭打马,一马当先向前而行,将士们见秦王不顾疲惫,也不敢再说饥饿疲劳了,纷纷上马,尾随而去。

    终于,在雀鼠谷。李世民追上了宋金刚的后队。

    定杨军没有料到唐军会这么快赶上来,军心惶急不安,阵型散乱不堪,李世民当机立断,率领前锋突入定杨军阵中,一天之内,连冲八阵,定杨军后队彻底崩溃。唐军俘虏斩杀者足有数万人。

    雀鼠谷被李世民追上击溃之后,宋金刚仍然保留着精锐中军两万人,在雀鼠谷会战时,他以为唐军主力逼近,不但不敢回身救援后队。反而快马加鞭。往北逃窜,抵达介休。

    见唐军追赶急切。又见本部人马惊慌失措,疲惫不堪,宋金刚不敢立刻北撤,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担心若是不休整,急着逃亡,军队有可能在半路散尽。

    于是,宋金刚决定在介休休整一天,然后留寻相守城,为主力北逃争取时间。

    这个时候,唐军主力的一部出了雀鼠谷,赶到了介休城下和李世民会合。

    五月三日,辰时。

    接近酷暑,阳光已经变得毒辣起来,虽然还是辰时,就已经明晃晃地照耀着大地,有风,不过不大,从汾河河谷吹来,高高竖立地旌旗微微摆动。

    宋金刚决定孤注一掷,在介休城下与唐军决战。

    在他看来,逃地人辛苦,追的人同样辛苦,既然李世民追击得这么紧迫,后续部队还远在百里开外,此战也不是毫无胜利的机会,若是不战而逃,再像前几天那样被唐军紧追不舍,后果可想而知。

    宋金刚在介休西门出城,背靠城墙列阵,南北绵延七里,猛地看上去,倒还有几分军威,毕竟,在出阵之前,大家就知道此战许胜不许败,胜了还有一线生机,要是败了,大家也就不要指望回家了!

    唐军和定杨军相隔四,五里列下阵型,李世民让秦叔宝,程咬金率军攻击定杨军的北端,让翟长孙、秦武通等攻其南端。

    随后,他让大将殷开山率领军队中路突进,冲击定杨军的本阵。

    最初,定杨军为了求生,士气颇为高涨,唐军地左右两翼在秦叔宝,程咬金,翟长孙,秦武通等人地率领下进展并不顺利,在定杨军的殊死抵抗下,无法突破定杨军地战阵。

    与左右两翼相比,中路殷开山的攻击更是不利,宋金刚亲自率领前锋营与唐军交战,定杨军士气极其高涨,殷开山不但无法冲破定杨军的阵型,本部的阵脚在定杨军冲击下反倒松动起来,不得不后退。

    宋金刚大喜,率军乘势前进,就在殷开山部后面的一个小山坡上,李世民的帅旗高高飘扬,对宋金刚来说,那是一个他无法抗拒的诱惑。

    其实,这个时候,李世民并没有坐镇在帅旗下,他率领精锐骑兵埋伏在战场地一侧,待宋金刚率军追击殷开山时,他突然率领骑兵从定杨军的侧翼杀出,一下就贯穿了定杨军的军阵。

    介休一战,宋金刚大败,率领少量轻骑逃走,寻相率残兵数千驻守介休,定杨军此役被杀三千余人,经过和唐军五个多月在河东的对峙,宋金刚最终被李世民所击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宋金刚降夏

    五月上。

    定杨军寻相残部困守介休,唐军将其围困。

    唐军并未大举攻城,而是派出使者宇文士及入城劝说寻相投降,此时,介休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城,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多次被唐军击败的寻相也认为定杨军大势已去,无力回天,遂降。

    寻相率领定杨军残部投降的时候,李世民已经率领前锋远离了介休,正在追赶轻骑逃亡的宋金刚。

    疾奔数十里后,李世民率领前锋精骑抵达张难堡。

    李秀宁率部夺取张难堡后,刘武周从晋阳派出大军前来围攻,屡攻不下,李秀宁部虽然损失惨重,却依然坚守城市,使得定杨军从晋阳到前线宋金刚大营的这条粮道一直未能打通,为李世民歼灭宋金刚立下了汗马功劳。

    得知宋金刚被李世民击败之后,晋阳的刘武周惊慌不已,将围攻张难堡的大军调回了晋阳。

    李世民到达张难堡之后,抵达城下,脱下头盔,让城头上的李秀宁辨认,李秀宁及其左右大喜,雀跃不已,高声呼喊,兴奋得大声哭泣。

    李秀宁想打开城门让李世民入城歇息,李世民并没有同意,他决定乘胜追击,不给宋金刚喘息之机。

    李世民和麾下将士还未用膳,李秀宁命守军呈上糙米饭,李世民匆匆用过膳食,给战马喂上干草之后,带上一些干粮,往北面疾驰而去。

    就在李世民和宋金刚交锋之际。大本营位于韦泽关的河北军也在行动,大军源源不断地通过井陉进入太原郡。除了幽州和上谷的兵力没有怎么抽调之外,高畅河北腹地地驻军基本上全被徐胜治调到了山西。

    刘武周镇守晋阳。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前线宋金刚和唐军的交锋之上,几乎把所有地力量都用上了,为了夺回浩州和张难堡,重新打通粮道,他强行征召了许多本地人入伍,使得境内流民四窜,百姓们为了活下去,纷纷向东逃入了河北军的势力范围,在河北军地地盘内,高畅在河北所用的那一套农村政策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虽然。不是很适应河北军的那一套,比如,在用膳的时候要感恩,要多谢灵宝神君赐食;比如每十天就要去神庙祷告,为神君大人祈福;不过,无论如何,只要能够活下去,庶民们对此还是能够忍受的,甚而,用不了多久。他们也就习以为常的,实际上,这就是人类的本性,对于抱着强烈意愿想要活下去的人,没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于是,就在定杨军和唐军激战正酣之际。徐胜治悄无声息地在晋阳东面进行着预谋已久的扩张计划,慢慢扩展了夏军地势力范围。

    时间进入五月,当唐军和定杨军胜负已分时,徐胜治率领夏军已经占据了晋阳以东的大部分土地,整个太原郡的东面都成为了夏军的势力范围。夏军的前锋就驻扎在寿山。有一部分轻骑甚至多次在榆次出现,距离晋阳不过数十里。

    只不过。现在的刘武周已经焦头烂额,把地盘交给河北人,在他看来,总比拱手让给李唐为好,有河北人在此为他挡一挡,他才有机会逃回马邑。

    是的,得到宋金刚部被李世民歼灭的消息之后,惊恐不已的刘武周已经决定放弃晋阳,放弃所占据的李唐土地,逃回马邑老巢了。

    其实,如果有可能地话,他也不想这样做。

    李世民击败宋金刚的消息传到晋阳,并非他刘武周一人独知,整个晋阳城的上层社会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说实话,对于刘武周的统治,晋阳当地的那些豪族从内心深处来说绝对是无法认可的,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的利益都已经紧紧和李唐绑在了一起,当初之所以不敢反抗刘武周,只是迫于形势地无奈之举,现在,得知定杨军的主力被唐军歼灭,李世民正率军朝晋阳进发,刘武周已然时日不多,他们自然明白,打落水狗的时候到了。

    刘武周并不是什么蠢货,他自然也察觉到了城内的这股暗流,只是,由于兵力薄弱,士气不稳,他已经无法将这股暗流压制下去了,因此,他明白,在当前的局势下,放弃晋阳乃是明智之举。林雷

    就在刘武周准备放弃晋阳前夕,徐胜治派使者来到了晋阳与刘武周见面。

    之所以派使者在这个时候去见刘武周,徐胜治希望刘武周能够继续驻守晋阳,为此,夏军愿意给他提供帮助,粮草,军械,甚至军队,所有地这些,夏军都愿意提供。

    徐胜治其实也清楚,就算刘武周愿意留下来,就算夏军尽全力帮助,晋阳多半也守不住,这是大势所趋,非人力可挽回地。

    毕竟,晋阳是李唐起家的根基,虽然,由于李元吉地原因,刘武周轻易就夺取了晋阳,然而,和经营数年的李渊相比,刘武周在晋阳根本就没有什么根基,唐军的主力一到,城内准备开门迎接唐军入城的恐怕多不胜数,若想没有人为唐军开门,除非将全城的百姓全部杀光,又或是将他们赶出城去,可是这样一来,兵力本来就不多的定杨军又怎么能守住城池呢?没有城内的百姓帮助,守城本就是一件苦差事。

    虽然清楚坚守晋阳的最终结局是如此,徐胜治还是派遣使者想要劝说刘武周坚守晋阳,甚至宁愿往这个窟窿内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徐胜治的眼光放在了天下,而不是仅仅放在山西这个地方。

    目前,夏王高畅正率领夏军在河南与郑国王世充交锋,高畅采取的战略是分兵突进。将王世充的部队分割包围开来,最好吃掉王世充地主力。

    由于是突入敌境作战。夏军的后勤补给非常困难,为了日后地统治。夏军又没有采取就地取粮的政策,暂时来说,因为王世充集团一直以来对高畅妖魔化地宣传,军中大部分是河北人的夏军自然也得不到河南人的支持,因此,闪击战才是高畅所需要的,一旦陷入持久战,夏军的作战能力虽然远远比郑军强大,却也有着失败的可能。

    徐胜治知道,关中的李唐绝对不会坐视王世充失败。不会容忍夏国占据东都,因此,在合适的时候,唐军一定西出潼关,与郑军联合作战,增援东都。

    之所以现在关中的李唐仍然没有什么大动作,仍然在一旁坐山观虎斗,有着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王世充现在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虽然在战略上他处处被高畅压制,丢了许多重要地地盘。然而,他毕竟麾下还有十万大军,只要有军队在,他就没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李渊希望王世充和高畅能够多打几场仗,互相多消耗一些兵力,等他加入战局时,唐军遇见的阻碍也就会少一些,如有机会的话。他也不介意顺手将东都纳入自家的版图。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有另一个理由。

    那就是因为唐军的主力现在都在山西,一日没有将晋阳夺回,李渊就不可能将大军抽调到关东作战,毕竟。如果任由刘武周占据晋阳。让其缓过气来,当唐军在关东作战时。刘武周再顺势南下河东,就算是进抵长安城下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的事情啊,所以,在解决晋阳的刘武周之前,李渊并没有西出潼关的打算。

    所以,为了给中原作战的高畅赢取时间,徐胜治就必须在山西拖住李唐地大军,虽然,河北军正源源不断地从河北进入山西,总的来说,夏军的实力还是在唐军之下,毕竟,徐胜治手下这两万多人,没有上过战场,没有见过血的新兵占了多数。

    所以,要想拖住唐军,使其无法离开山西,徐胜治就必须将刘武周的定杨军绑在夏国的马车上,不管怎样,定杨军虽然被唐军打得一败涂地,其核心的战斗力还是有的,只是由于其政权地局限性,除了军队的战斗力之外,在其他方面的实力可以说是一无是处,而在这方面,夏国是有一定的优势的,双方如果取长补短地话,也不是不能够压制住唐军地气势。

    徐胜治虽然打着一副如意算盘,可惜,他高估了刘武周的勇气,刘武周这时已经对李世民畏之如虎了!

    当初,刘武周率领定杨军南下攻击时,他地谋主内史令苑君璋对他有所劝谏。

    苑君璋说,当初唐朝皇帝李渊仅仅只有一个州的兵力,他却从河东入关中,所向披靡,无人能敌,一举攻下了长安,这是上天把江山交给了他啊!不是人力可以达到的。晋阳以南,道路狭窄危险,如果我军孤军深入河东,没有大军在后支持,一旦进攻受阻,有什么办法能够返回呢?在卑职看来,我们应该北面和突厥人结盟,南面和李唐交好,面向南方称王,然后坐等中原群雄逐鹿,让其分出胜负之后,再举地而降,如此,也不缺一场大富贵啊!

    在那个时候,刘武周心气正高,自然希望自己能够更上一步,大富贵并非他心中所愿,因此,他并不愿意采纳苑君璋的建议,甚至,为了耳根清净,他将苑君璋留在了后方,自己开始了南进之举。

    宋金刚战败,唐军步步紧逼之后,刘武周想起了当初苑君璋的劝谏。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他认为苑君璋言之有理,李渊的确是上天指定的天子,自己不该与之为敌,因此,他拒绝了夏国使者的建议,仍然决定放弃晋阳要晋阳的话,他愿意拱手将晋阳送上。

    说实话,刘武周非常希望夏军能够进驻晋阳。这样,当他回到马邑之后。还有时间重振旗鼓,任凭河北人和唐军在晋阳打生打死。

    这个建议对徐胜治来说。非常具有诱惑力,可是,他最终还是拒绝了,他非常清楚,和刘武周比起来,他在晋阳更是毫无根基,现在的晋阳,夏军除了有几个敌情司地探子之外,就没有了别的助力,军队一旦冒冒然进入晋阳。就像是自动进入一座囚牢而已,成为了瓮中之鳖地那只鳖。

    最终,徐胜治的使者还是没能完成他地任务,刘武周还是决定放弃晋阳。

    为此,他任命了唐俭,杨伏念等原唐王朝的臣子为晋阳留守,并没有像下属进言的那样将晋阳抢光,杀光,烧光,他不想和李唐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今日留一线,他朝好相见啊!

    不过,为了照顾河北人的情绪,他派遣使者和夏国的那个使者一起,往南前去和宋金刚会和,让宋金刚负责并州战局。

    和刘武周不同,宋金刚虽然被李世民击败,丢盔卸甲。狼狈而逃,然而,他却没有丧失和李世民交锋的勇气,依然想重新收拾残部,与李世民再次交战。

    不过。介休一战后。他率轻骑突围,一直逃到了清源县附近才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那些亡命北逃的定杨军残部也慢慢汇聚了起来,宋金刚将溃兵收拢起来,清点人数,也有一万多人。

    宋金刚准备集结残余部队,反身再战,向紧追不舍的唐军前锋发起攻击,他认为李世民率领孤军紧追不舍,后面没有主力大军支持,到了清源,也是强弩之末了,若是他能率军绝地反击,未尝不能将其击退。

    然而,到了这步田地,军中粮草已然消耗干净,刘武周在晋阳也自顾无暇,只忙着北归之事,没有可能派兵押送粮草来给他,因此,定杨军中士气极其低落,大部分将士都不愿意听从宋金刚的命令,反身和唐军交战。

    甚至,军中有些将领心怀不轨,想要砍了宋金刚的脑袋降唐,幸亏宋金刚察觉到了这股暗流,这才没有给那些人以可乘之机。

    就在这个时候,刘武周地信使来到了清源。

    继续统率军队和唐军作战!

    宋金刚得到刘武周的命令之后,不由暗自苦笑,在这种情况下,能够保住性命就已经不错了,还能奢望击败李世民?

    虽然知道在现在这种局势下,唯有率领亲信心腹如刘武周一般北逃,然而,宋金刚还是心有不甘啊!

    想着当初南下大军所向披靡时的意气风发,再看看如今的困窘,人生大起大落,还真如沧海桑田啊!

    就在这个时候,夏军的信使向宋金刚进言了,他给了宋金刚一条路走。

    第二日,宋金刚率领数千他还能控制的军队向东北进军,此时,刘武周已经放弃了晋阳,唐俭等人封存了官仓,紧闭了四门,城头上重新打起了李唐的旗号,宋金刚军的目的并非晋阳,而是在晋阳东面的榆次。

    当初,定杨军攻击晋阳,李元吉对车骑将军张达不满,让其率领本部人马前往榆次和定杨军交战,张达兵力单薄,定杨军声势浩大,一气之下,张达率部降了宋金刚,之后,一直打着定杨旗号镇守榆次。

    由于是降将,再加上和李元吉有仇,张达自然知道若是定杨军战败,他也逃不过当头一刀,因此,当徐胜治派出使者进入榆次,要求他投降夏国时,张达欣然应许。

    夏军在榆次准备了大量粮草和军械,这些都是宋金刚所欠缺地东西,因此,在使者的劝说下,宋金刚才率军移师榆次。

    最初,宋金刚盘踞上谷,为了替义兄魏刀儿报仇,这才率军攻打当时盘踞河间的高畅,不想,他不但被高畅击败,连老巢上谷郡也落入了夏军之手,如今,高畅雄霸河北,兵锋不但进入山西,甚至连中原之地也多落入其手,声势之甚,天下无出其右。

    现在的宋金刚呢?不过是丧家之犬,当初之所以投奔刘武周,乃是因为当时高畅的势力远没有现在这般强大,他希望自己日后能报被高畅击败之仇,不过,到了如今这步田地,当初的那点小心思他自然也就没有了。

    投靠高畅,似乎也不是像他想象中的那般困难,只短短数息的时间,宋金刚就已经有所决断了!

    仍然能统率大军作战,和单骑逃亡东突厥相比,其实无需考虑就能有所决断。

    五月上,宋金刚率部进驻榆次,在榆次南面扎下大营,与镇守榆次地张达部形成犄角之势,派出大量斥候,严防唐军的攻击,与此同时,徐胜治在寿山集结重兵,为其后援。

    就在宋金刚在榆次扎营的当日,李世民率领唐军前锋进驻晋阳,晋阳留守杨伏念,唐俭等人打开城门,迎接李世民入城。

    五月中,唐军后续部队赶到晋阳,李世民让李仲文率领本部人马北上,追击逃亡的刘武周部,他自己则亲自率领数万大军向榆次进发。

    榆次与晋阳相隔不过数十里,大军朝发夕至,李世民断不能容许它落在敌人手中。

    宋金刚虽然盘踞榆次,在李世民看来,却没有什么威胁,李世民真正担心的乃是占据并州东面,背靠太行山地夏军徐胜治部。

    李世民希望能趁大胜之机,挟余勇一战定乾坤,将夏军赶出山西。

    五月十一日,李世民率领五万唐军进逼榆次,榆次守军张达部和宋金刚部一共加起来,再加上少量夏军共有一万五千人,兵力处在下风。

    为了抵御唐军地攻击,徐胜治动用了大量辎重兵在榆次构筑了防务,深沟高垒,拒马鹿砦,一应布置皆和李世民在柏壁所做的一般。

    有句老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

    榆次城就像一个将刺鼓起来地刺猬一样,摆在了李世民的面前,让李世民颇有几分无处下嘴的感觉。

    作战谨慎一向是李世民的强项,最初的几天,他并没有向榆次发动猛烈的进攻,要想攻破榆次,就必须先攻破宋金刚的大营,那段时间,李世民亲自带着斥候去查看宋金刚的营盘,为的就是寻其破绽。

    宋金刚的北地兵擅长野战,擅攻不擅守,李世民原以为按照自己对宋金刚的了解,能够轻易攻破宋金刚的大营,然而,实地观察之后,李世民才发现对面那座大营的风格和宋金刚完全不搭,如此看来,这座大营多半出自河北人之手。

    未曾和夏军真正交过手,李世民不敢轻举妄动,因此,前面的几日,他只是派出少量兵力向宋金刚发出试探性的进攻,多番挑衅,想将宋金刚激将出来,所作所为,就像当初在柏壁宋金刚对他所做的一样。

    然而,不知道出自什么原因,宋金刚一改往日攻掠如火的风格,并没有上李世民的当,而是以不变应万变,就是坚守不出。

    一时间,榆次的战场就像当初的柏壁一样敌我双方对峙起来,只是攻守之势正好调了个头!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王世充之死

    李世民之所以没有率领唐军大举进攻榆次,并非因为他面前的这个对手,不管宋金刚如何骁勇善战,终究是他的手下败将,李世民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李世民担心的是位于宋金刚身后的夏军,夏军大举进入山西之后,这些人躲在什么地方?究竟有多少兵力?他暂时还搞不清楚,敌势未明的情况下,不宜仓促行事。

    李世民在榆次前踟蹰不前,另一路唐军李仲文部则一路高歌猛进。

    刘武周败退晋阳之后,定杨军军心溃散,面对唐军李仲文部的进攻,他无法阻挡,如果,仅仅只是面对南面唐军的进攻,他也许还能支撑,然而,他的最终依靠却给了他致命的一击,让他彻底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去年刘武周率军攻击晋阳时,突厥人曾派兵助战,但是,当刘武周声势日盛,突厥人又改弦易辙,在李渊卑躬屈膝的请求下,撤回了助战的突厥军队,采取了坐山观虎斗的策略,只不过,在从晋阳撤离的时候,突厥将军阿史那步利沿途留下了少量部队,从石岭(山西省忻州市南)以北,每一个险要的关口,都有突厥人留下,名为协防。

    当刘武周溃败之后,突厥人更进了一步,阿史那矣利弗彻底抛弃了刘武周,转而与李唐结盟,打着为李唐助战的旗号,阿史那步利再次率领突厥军从草原进入中原,刘武周原本的领地皆被突厥人掌控,本人也成为了突厥人的阶下囚。最终,因为想要逃回马邑,事情泄露,被突厥人所杀。

    对于突厥人地南下,李世民自然是愤怒无比的,然而。对此他也只能忍耐,敢怒不敢言。毕竟,情势逼人啊!

    不过,突厥人的南下对李世民也不是全无好处,当突厥人的前锋逼近时。宋金刚和榆次守将张达率领守军连夜撤离了榆次。在大队夏军的掩护下,撤回了寿州休养。

    徐胜治之所以让宋金刚撤退,怕的是被突厥人和唐军南北夹击,榆次比较距离晋阳太近,不易防守。

    李世民正准备进军,彻底将夏军驱逐出山西时,他收到了长安地密令。

    李渊命令李世民火速撤军,让唐俭负责并州政务,李仲文负责军务。让其和突厥人打交道,唐军的主力部队则全速南下。

    最初,李世民认为这是乱命,夏军如果一直停留在山西,这危害人人皆知。不过。看了密令地具体内容之后,他决定立刻执行。

    既然突厥人有南下牧马的意图。李世民决定利用这一点,他让李仲文和突厥人交好,然后利用突厥人的兵马攻击晋阳东面的夏军部队。

    驱虎吞狼这样地计策也算不上多么精妙,还要看具体执行人李仲文地能力如何,不过,事到如今,李世民也只能尽人事,安天命了!

    李渊之所以命令李世民率领主力唐军南下,那是因为在河南,河北高畅和东都王世充之间的战役就要分出胜负了!

    本来,李渊的幕僚,包括李世民天策府的谋臣们都认为夏国和郑国的交锋将是一场漫长的战斗,大军不打上一年半载是分不出胜负的。的确,夏军的战斗力比较强悍,河北地实力也要强于河南,不过,王世充毕竟是本土作战,天时,地利,人和都有,高畅要想夺取东都,不是在短时间之内就能办到的。

    然而,战局最终的走向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就在他们认为战局仍在僵持阶段时,河北高畅就快赢得战争的胜利了。

    因为,王世充战死了!

    让我们把目光转到五月地河南战场,在那里,几十万人正在为了功勋和生存奋勇厮杀。

    最初,高畅在制定南下进攻王世充地作战计划时曾经深入地了解过河南的情况,他和徐胜治以及一干谋臣一致认为,王世充地实力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强大,不错,郑国占据着广漠的地盘,然而,那些城池和他之间只是表面的隶属关系,真正接受他号令的只有洛阳一城,虽然,他派了大量王氏族人到某些重要的城池和险要的关卡担任主将一职,希望能保持东都洛阳的指挥,然而,他的那些亲属大多为无能之辈,并不能在短时间内抑制当地原本的主将,更不要说夺取兵权,反倒是如此任人唯亲,使得臣下更是众叛亲离,因此,王世充只是看似强大,实则虚弱。

    不过,如果在大军南下作战时,王世充采取龟缩战术,集重兵与洛阳,面对洛阳坚固的城防,就算夏军拥有优良的攻城器械,不付出大量人力物力,不损耗大量兵力,不花费大量时间,也是无法将其攻克的。

    那么,计划的第一步就是要将王世充引出洛阳,要把王世充引出洛阳,高畅就必须御驾亲征,摆出一副声势好大的场面来。

    计划很顺利,当高畅出现在济阴郡时,王世充为了御敌于国门之外,亲率大军进抵荥阳,准备在荥阳以东和夏军会战。

    他没有料到的是夏军居然会从延津关,以及河阳渡河,快速南下,夺取了金镛,偃师等城池,将他的大军和洛阳彻底分割开来,甚至,有一段时间,他和洛阳之间根本就无法联系。

    当知道自己陷入夏军的包围之后,王世充决定放弃东面的土地,率领大军西返,一路打通关卡,打回洛阳。

    当务之急,他必须打下虎牢关。

    虎牢关原本的守将是杨公卿,后来,王世充把荆王王行本(这个王行本不是镇守河东被李唐所杀的王行本)派往了虎牢关,让其担任主将,毕竟。杨公卿不过是平原盗贼,迫于无奈才降的王世充,王世充对他不是很放心,荆王王行本是他地哥哥王世伟的儿子,将虎牢关交给他看守,王世充才能放下心来。

    当初。夏军从河阳渡过黄河之后,尉迟恭率领大军进袭洛阳。王伯当夺取金镛之后,也率部进抵洛阳城下,而刘雅和薛万彻则率领一万多大军东进。林雷

    在夏军敌情司的努力下,偃师守将郑铤打开城门迎接夏军入城。刘雅留下一千人镇守偃师。随后率军继续东进。

    就在他夺取偃师时,薛万彻的兵锋已经进抵虎牢关下。

    薛万彻的目标有两个,一个是洛口仓,一个就是虎牢关,王世充击败李密之后,将洛口仓的粮食大部分移到了东都含嘉粮仓,在瓦岗军围城地时候,东都因为缺粮,王世充吃够了苦头。他不想再来一次。

    虽然,有大部分粮食都转移了,洛口仓还是存储着大量粮草,王世充的大军进驻荥阳,后勤转运大多依靠与此。因此。洛口仓也算是一个重要地目标。

    洛口仓的守将乃是汉王王玄恕,看守仓城的士卒有两千人。

    王玄恕是王世充众多儿子中的一个。说到他地能力,除了吃喝玩乐地话,就找不到还有什么优点了,这样的一个人,却让他镇守洛口仓,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他姓王,他是王世充的儿子。

    毕竟是战争时期,又是驻守粮仓,虽然位于战场的后方,按照常理,也应该派一些斥候到仓城外去打探吧?必要的警备还是应该有的吧?

    可是,我们的汉王大人呢?

    他每天只是饮酒作乐,观赏府中的歌姬跳舞唱曲,对于仓城地防务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洛口仓位于战场后方,前面又是天下险关虎牢关,在荥阳还有老爹的十几万大军,夏军是打不到这里来的,天下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面对这样的对手,薛万彻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洛口仓夺下,一个人也没有走脱,我们地汉王大人,是在酒醉中被夏军擒获地,当他酒醒之后,居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得知自己阶下囚的处境之后,方才面无人色,战战栗栗。

    随后,薛万彻率军进抵虎牢关。

    虎牢关是天下雄关,洛阳地屏障,然而,它存在的目的是为了抵御敌军从外向内的进攻,当敌人从洛阳方向攻来时,关城的许多设施也就用不上了。

    面对突然出现的夏军,王行本和杨公卿都面无人色,夏军从这个方向出现,洛阳呢?是不是已经落在了夏贼手中。

    杨公卿是郑国的左辅大将军,他麾下有一万人,在这里面,有一两千人随他南征北战的老兄弟,另外几千人则是从洛阳征召而来的新兵。

    薛万彻在洛口仓留有一部分兵力,因此,进抵虎牢关时,他的兵力只有五千多人。

    按照杨公卿的意思,既然敌军兵力不多,那么本方只需要守住关城就好了,虎牢关面向洛阳的一面不是很险峻,但是,郑军已经在关下建立了大营,敌军兵少,只要我军以逸待劳,依靠深沟高垒防守,虎牢关可算是稳如泰山。

    不过,王行本并不赞同杨公卿稳守不出的战术。

    虽然,虎牢关地势重要,它是东面大军的后路,不容有失。

    然而,既然现在夏军已经出现在了关城背后,那么洛阳也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不要说洛阳,洛口仓多半已经丢失了,洛口仓一失,虎牢关的补给也就成为了问题,军中的粮草仅仅只能供半月之用,固守并非良策。

    既然夏军兵力不多,我军更应该大举出击,击溃面前的这只夏军,随后,一路向西,解洛阳之围。这才是进取之策啊!

    王行本是主将,又是王世充的侄子,有王爷的称号,杨公卿虽然是左辅大将军,虎牢关的兵力也大多掌握在他手中,然而,除非叛乱,不然他只有听从王行本的号令,于是,迫不得已。只好率领大军出击了,不过,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他将一千精锐留在关城。

    虎牢关下的交锋呈一面倒地态势。

    夏军来到关前虽然耀武扬威,然而,在和郑军交锋之中却不堪一击。两军接触没有多久,薛万彻就率军后撤了。

    如果夏军的战斗力如此不济。为何在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要挑战呢?

    对此,杨公卿自然充满了疑惑,在他看来,这是非常粗陋的计谋。不过是想引郑军远离关城。一方面设下伏兵伏击,另一方面派兵夺取关城罢了。

    于是,他准备鸣金收兵。

    然而,王行本却有着不同的意见,认为应该乘胜追击,敌军远来疲惫,又是异地作战,士气自然低落,本方获胜也是当然。

    杨公卿再一次妥协了。他任由王行本率军追击,自己则率军押后,如果王行本遇到埋伏,等敌军合围的时候,他再从外面杀出。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事情就像杨公卿预想地那样发展了。王行本果然遇伏,他也趁此机会率领后军掩杀了过去。可惜,这个时候的夏军不再像第一次交锋时那般不堪一击,夏军地兵力也比郑军要多,杨公卿自然不知道,这个时候,刘雅已经率领另一只夏军赶到了虎牢关下。

    经过一番死战,杨公卿率领亲卫将王行本从重围中救了出来,沿途经过一番厮杀,方才赶到关前,而这个时候,他在关下修建的大营已经被夏军攻破了,变成了一片火海。

    幸好,由于他事先的布置,关城还在他的手中,夏军攻击了一阵虎牢关,由于攻城器械欠缺,不得不放弃了攻击。

    杨公卿和王行本回到了虎牢关,此时,王行本已经不像当初那般意气风发了。

    后来地事情就简单了,走投无路之下,杨公卿又没有拼死一战,以身殉城地勇气,唯一的一条路就只有开关投降了,不管怎样,这样做至少能保住性命。

    虎牢关的陷落是四月间的事情,而虎牢关一旦打上了夏国的旗号,荥阳的王世充也就腹背受敌,被高畅关在牢笼之中。

    为了返回洛阳,王世充率领主力大军离开荥阳,往西突进,他将荥阳留给了自己的侄子唐王王仁则镇守,在离开荥阳时,他对王仁则说,务必在他攻下虎牢关之前坚守荥阳,挡住西进的高畅大军。

    当初,王世充击败李密后,荥阳郡的郡守郭庆归附了东都,那个时候,东都名义上地掌门人是杨侗,于是,郭庆恢复了原来的姓氏,改名叫杨庆。

    后来,王世充篡位称帝,杨庆又改名为郭庆。

    王世充为了笼络郭庆,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了他,从某方面来看,郭庆也算得上是王氏一族的人,这次,王世充挥师西进时,郭庆依然镇守荥阳,为王仁则的副手。

    就在王世充率军离开荥阳时,阳武落入了夏军手中,高畅军和高雅贤部在阳武会师,第二日,大军并未休整,高畅率军一路疾行,疾奔荥阳。

    王仁则在荥阳城东扎下大营,亲率一万士卒驻守,郭庆则率领荥阳守军守城。

    高畅并没有在荥阳城下和郑军耗时间地打算,他决定再次冒险行事。

    此时,荥阳城下地夏军共有四万人,高畅将其一分为二,他让高雅贤和裴元庆在荥阳城下扎营,与郑军对峙,自己则和徐世绩率领两万夏军轻装突进,绕过荥阳,尾随王世充的主力大军而去。

    就在王世充仓皇西逃地时候,乘着营中混乱,裴元庆的父亲裴仁基在夏军敌情司的帮助下逃出了荥阳,使得裴元庆没有了后顾之忧,因此,在荥阳城下,裴元庆多次只率领少数亲卫前往郑军大营挑战,王仁则不敢出营作战,只能命士卒在营内辱骂。

    王仁则身为王家族人,自然不会轻易背叛王世充,所以,明知局势不利,他仍然没有投降的心思,而郭庆就不同了,虽然,他娶了王世充的侄女,然而,却没有陪王世充殉葬的打算。

    只是,战局一直不明,所以他还在观望。他不知道洛阳是不是还在郑国手中?不知道王世充的主力部队是不是能攻下虎牢关,逃脱高畅军地包围?

    不过,当夏军开始攻城之后,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观望下去了。

    夏军的攻城器械非常犀利,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虽然。在城下有王仁则的大营,拉开了防守的纵深。既便如此,在第一日的攻击下,守城的郑军将士也死伤甚多,王仁则虽然龟缩不出。裴元庆仍然率领小股精骑突入了王仁则地大营。将他的前营烧毁,夏军一路冲杀进来,如入无人之境,他在城头上观望,心惊胆战,不能自已。

    于是,郭庆决定打开城门,投降夏军。

    虽然,他和王世充侄女地婚姻不过是政治婚姻。然而,婚后两人却感情非常的好,因此,他的夫人也知道了他想要投降夏国的想法。

    他地夫人对他说。

    “皇上把我嫁给你,让我侍候你地饮食起居。无非是希望你能够忠心侍奉皇上。为国家效力。而今,你辜负了皇上的信任。作出了背叛之举,只是为了苟合性命,说实话,这让我非常心疼!如果你投降夏贼,我也就不能再做你的夫人,不过是婢女一个,你又何必要我这样的一个婢女呢?希望你能派人把我送到皇上军中!”

    郭庆不肯,等他出去之后,他的夫人对左右亲信说。

    “如果夏国灭郑,我家一定被屠;要是郑国击败夏国,夫君也会被处死,人生至此,又有什么意思呢?”

    随后,郭庆的夫人自杀。

    夫人自杀之后,郭庆虽然哀伤,不过,却也算是斩断了和王世充的联系,让他再无后路可退,于是,派出亲信向城外的高雅贤乞降。

    最初,高雅贤害怕这是郭庆在诈降,不过,裴氏父子和郭庆在瓦岗军,郑国都曾同殿为臣,他们认为郭庆乃是真降。

    当夜,裴元庆率领精锐夏军从荥阳西门入城,随后,从东门而出,从背后袭击王仁则大营,郑军大营告破,死伤无数,降者甚多,王仁则也死在了乱军之中。

    攻下荥阳之后,高雅贤亲自驻守荥阳,裴氏父子率领大部夏军向西进发,郭庆也率领本部人马混杂其间。

    往东都回师的王世充部共有十万余人,前锋为大将单雄信,率军两万,他亲自统率中军五万,大将张志,郭善才,燕琪为其后队。

    五月十日,单雄信率领前锋进抵虎牢关前,夏军据关固守,单雄信命令前队向虎牢关发起进攻,不克,在关前留下数百具尸体,随后,单雄信命令大军筑营,砍伐树木,修建攻城器械,准备在第二日再次发起攻击。

    五月十一日,徐世绩率领轻骑追上了郑军后队,在孟原向断后地燕琪部发起攻击,燕琪命令士兵停止前进,结阵自保。

    徐世绩并未率领骑兵冲阵,而是围绕郑军的阵型,纵马疾奔,从箭矢攻击郑军战阵,一个时辰后,郑军战阵开始崩溃,徐世绩率军突入敌阵,生擒郑国左建威将军燕琪,郑军降者众多,溃散者不计其数。

    十一日,单雄信强攻虎牢关,不克。

    十二日,王世充主力进抵虎牢关,与单雄信会师。

    徐世绩率领轻骑追上郭善才部,郭善才接受了燕琪的教训,背靠山坡列阵,使徐世绩的骑兵无法围绕郑军战阵攻击。

    十二日下午,徐世绩率军远遁,往西而行,高畅率领主力进抵郭善才军阵之前。

    十二日傍晚,郭善才部崩溃,郭善才被斩。

    十三日,王世充亲自指挥大军围攻虎牢关,郑军分为几个批次,强攻虎牢关,昼夜未息,这一日,郑军在关前丢下了数千具尸首,守关的夏军也多有伤亡,在关下修筑地大营皆被郑军攻破,不过,虎牢关仍然牢牢掌握在夏军之手。

    十三日,徐世绩轻骑追上郑军张志部,张志已然扎下大营固守,这座大营只和王世充地大营隔着一座山。

    见郑军严阵以待,徐世绩放弃了立刻进攻的打算,以轻骑冲营乃是不智之举。虽然立功心切,徐世绩也不会出此昏招。

    十三日晚,高畅率军抵达。

    当晚,高畅率军夜袭张志,张志率部奋勇抵抗,终于击退了夏军地进攻。然而,山下所筑地大营皆被夏军所烧。幸好他将主营建筑在山谷口,附近又有山泉,这才保住了主营,不过。一万人经此一役。只留下了三千人不到。

    十四日,张镇周率领一万精锐前来援助张志,另一面,王世充仍然命令大军猛攻虎牢关,单雄信身先士卒,曾攀上关城,最后却被薛万彻击退。

    这一日,没有了关前的大营阻击,虎牢关的防务变得困难了。幸亏夏军兵力众多,这才没有被郑军夺下关城。

    十四日,张镇周准备在山上筑营,与在山口筑营的张志呈掎角之势,高畅率军猛攻。使得张镇周无法筑营。两军在山坡上激战,郑军虽然有着地利。然而,士气和夏军完全没得比,雄阔海率领陌刀营第一个冲上了山头,砍下了张镇周的帅旗,郑彻底崩溃。

    这一日,张镇周阵前投降,张志在战斗中被杀,夏军打通了山谷通道。

    十五日,王世充的主力部队被包围在了虎牢关前,这时,他还有五万人左右,然而,由于缺乏粮草,士气低落,营中多有士卒逃亡。

    十六日,郑军调转兵锋,在关前列阵,准备与夏军交锋。

    徐世绩劝谏高畅,认为这个时候荥阳既然被我军占据,不必和郑军会战,只需将其困住即可,虎牢关在我军掌控之下,敌人无法夺关而逃,在对方穷途末路之际,何须与其厮杀呢?

    高畅从其言,闭营不出,只让徐世绩率领小股轻骑袭扰郑军侧翼。

    十七日,裴氏父子率领援军赶到。

    就在裴氏父子赶到战场之际,王世充率领数千精锐带着自家亲族南下,在他军中,有几个熟识当地地形地向导,他们告诉王世充,在南面数十里,有一条小道可以通过嵩山回洛阳,只是,那条小道崎岖难行,大军难以通过。

    王世充离开大营后不久,就被夏军斥候发现了行踪,裴元庆得到了高畅命令,率领精骑即刻南下,追击王世充。

    王世充离开后,单雄信率领的左营率先向高畅投降,原本,王世充还希望单雄信能够拖住高畅,给他地逃亡争取时间,可惜,他所托非人,要知道,当初单雄信既然能背叛李密,现在自然也能背叛他了。

    单雄信投降之后,郑军也就彻底崩溃了,降的降,逃的逃,仍然奋勇作战者实在是少之又少,数万大军,旦夕尽丧。

    随着王世充南逃的都是他地亲信死士,对其忠心耿耿,面对裴元庆地追击,他们不计生死,奋勇抵抗,为王世充赢得了逃亡的时间。

    最终,王世充还是在裴元庆追到之前,进入了茫茫大山,只不过,这个时候,跟在他身边的只有几百人了。

    只要能够回到洛阳,自己一定能够东山再起!

    在山岭中跋涉时,他不停地在心中这样给自己打气,虽然,他非常清楚,自己已经不可能再东山再起了,可是,如果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他还能有活下去的勇气吗?

    山路的确难行,一路上,尽是荆棘,林中更是瘴气密布,每一天,都有人死去,不是坠下山崖,就是中了瘴气之毒。然而,这还不是最让王世充惊恐的事情,最让他害怕的是,那个裴元庆居然也率军进入了山区,一路尾随,穷追不舍。

    我又没有杀你全家,为何这样对我?

    当然,要是能够回到东都,我一定将你裴氏满门抄斩!希望我儿现在已经知道了裴氏父子背叛的消息,将他裴氏满门抄斩。王世充在左右地搀扶下,艰难地蹒跚而行,他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色,不过,转瞬又变为了哀伤。

    不晓得洛阳现在怎么样了?

    我儿有将它好好守住吗?

    哎!

    王世充发出一声长叹,停下脚步,转头回望上下。

    这个时候,他正站在半山腰的山径之上,说是山径,其实算不得是路,乃是采药人的小道,一旁是高高耸立的崖壁,一旁则是万丈悬崖,山径只能容得下一人行走,王世充地左右这个时候已经放开了他地手。

    现在,正是暮霭时分,残阳如血,回首望着山下,层林尽染,霞光万丈,如果不是要逃命的话,这还真是一幅上佳地美景。

    江山如画啊!

    可惜,这江山不知会是谁家的江山?

    王世充再次叹了口长气,准备重新上路,这时,他听见了一阵仓皇的呼喝声。

    “陛下,小心……”

    实际上,他只听见了一声陛下,随后,他下意识地抬起头,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由小变大,迎面而来。

    然后,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嗯!

    的确是飞了起来!

    他瞧见四周的景物飞快地在眼前驰过,天旋地转!

    随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五凤三年,五月二十一日,王世充在嵩山之中被飞石击中,坠崖身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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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逐鹿记介绍:
一个灵魂不灭者转生到了隋末,附身在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人身上,于是,蝴蝶扇动翅膀,历史进入了另一条河流。 人生,只是一场游戏,天下,不过是手里的玩具。他高高在上,漠视一切!"隋末逐鹿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逐鹿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