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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梧桐疏影     隋末逐鹿记txt下载     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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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能告诉我平原战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你先起来吧!”

    高畅瞄了一直单膝跪地的高怀义一眼,向外走了两步,沉默片刻,待高怀义起身之后,方才说道。

    “关于我的死讯?高怀忠他们是怎么说的!”

    高怀义迟疑了一阵,想了想,说:

    “他说,当他们跟着公子冲进高士达本阵的时候,遇到了高士达后军的阻击,公子过于勇猛,一个人抢先冲了进去,他们则被敌人阻挡住了,没有跟上,眼睁睁看着公子陷入了敌人的包围中,最后,看见公子在对方的围攻中倒了下去!”

    高怀义清了清嗓子,面色凝重地说道。

    “后来,当高士达的本阵崩溃后,他们冲了过去,却没有找到公子的尸体,不过,苏铁亲眼看见公子被一个敌将一刀劈倒,所以,他们觉得公子多半凶多吉少了!”

    高畅来回踱着步子,沉思片刻,抬头说道。

    “这么说,他们亲眼看见我倒下,所以认定我死了,因此离开军营,回东都去了,然而,你不相信我已经死了,一个人留了下来,找寻我!”

    高怀义点点头,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对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很疑惑,受伤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我会全部告诉你,不过,不是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话,日后,无论我怎样做,走怎样的一条路,你仍然会跟随在我身后吗?”

    高怀义没有任何迟疑,坚毅地点点头。

    他从小接受的教诲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好和自己同年的公子,当公子身具危险时,一定要挡在公子面前,他的人生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高畅而活。所以,当听闻高畅死讯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人生都崩塌了,一直浑浑噩噩地活到了如今。现在,当自己的公子又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又重新焕发了光彩。

    “我现在在窦建德军中,指挥一千多人,我需要你来帮助我!”

    “窦建德!”

    虽然,早就有了一些预感,当真正知道公子已经成为反贼之后,一时之间,高怀义仍然摆脱不了惊诧的感觉。

    “怎么?有困难吗?”

    高畅轻轻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道。

    “没有!只是有点意外而已!不管公子做什么,我都会跟随公子!”

    高畅的声音虽然显得很平淡,然而,却让高怀义的心咯噔了一下,他马上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那就好!我现在需要你告诉我平原的情况,还有刚才那只骑兵队的具体情况?以及他们前行的目的?”

    “是!”

    高怀义高声应了一声,随后,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向高畅如同倒豆子一般全部说了出来。

    黑哥望着狼吞虎咽地往自己的嘴里塞着干粮的伙伴们,心中波澜起伏,各种各样的念头此起彼伏地浮现出来,让十二岁的他难以决断。

    “黑哥!”

    一个孩子轻轻拉了拉黑哥的衣袖,那是一个叫根子的小孩,他和黑哥的年龄相当,不过,性格就要软弱许多,不过,为人老实,做事勤快,在这些孩子中,算是二当家。

    “趁那两个人不在,我们走吧!只要溜回老巢就行了,他们一定找不到我们,要是,等那两个人回来,他会杀了我们的!”

    那两人会杀了我们吗?

    黑哥回忆着刚才的场景,那个在外面处理尸体的家伙刚才望着他们的眼光有些不怀好意,黑哥很敏锐地在那目光中发现了一丝杀机。

    逃跑吗?

    就算能逃掉,日后,又该怎么办呢?刚才过去了那么多官兵,看来,又要打仗了,自己这些人,不过是些小孩,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又能坚持多久呢?

    黑哥决定赌一赌,赌那个领头的人不会杀掉他们,要是他想要杀掉他们,起先就不该拿干粮给他们,当时,就会动手了,反正自己这些人没有能力反抗。

    黑哥摇摇头,说:

    “我们就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你会害死我们的!”

    根子跺跺脚,狠狠地说得道。

    “你们相信我吗?相信我的话,就和我一起留下来!”

    黑哥没有理会根子,直接对孩子们说道,那些小孩纷纷点头,一向以来,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是由黑哥在做主,他们相信他。

    “黑哥!我有点怕!他们会不会吃我们啊!大人们,都是要吃小孩子的!”

    小丫依偎在黑哥身边,紧紧地抓住他那破烂不堪的衣袖,黑哥轻轻摸着她的脑袋,轻声说道。

    “小丫乖,小丫不怕,只有坏的大人才吃小孩,他们不是坏人,不会吃我们!”

    就在黑哥安慰小丫的时候,高畅领着高怀义和诸葛德威走了进来,还在院墙外的时候,他就听到了黑哥说的话,自己的确没有看错人,这个小孩是个可造之材。

    “你叫什么名字?”

    高畅在石磨上坐下,他指了指黑哥,问道。

    “我叫杨黑仔!”

    “愿意跟着我吗?”

    高畅神情淡淡地说道,他的目光低垂下来,停留在杨黑仔的脸上,诸葛德威站在院门前,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脸色稍微变了变。

    在诸葛德威看见一个官兵紧跟在高畅身后出现时,一些疑问很自然地在他心中滋生,这个官兵是谁?他什么时候出现的?看他对高畅毕恭毕敬的样子,他和高畅是什么关系呢?然而,他没有胆量去询问高畅,唯有装聋作哑,视而不见,专心做好高畅吩咐给他的事情。

    当他听到高畅和杨黑仔的对话时,觉得自己的这个主子太过仁慈了,在这个时候,还要照顾这些孩子,不是专门给自己找麻烦吗?

    同样,他不敢提出反对的意见,只是原本打定真心投靠高畅的主意又有了变化,在这乱世之中,仁慈的人是没有办法出头的。

    “愿意!”

    杨黑仔的声音显得很激动,就像饥渴无比之时瞧见树上的果子一般。

    “很好!”

    高畅点点头,说道。

    “不过,现在我身有要事,必须马上离开,带着你们不怎么方便,只能把你们暂时留在这里,在附近,你们可有藏身之地。”

    “有!在村子的另一头的祠堂里,有一个藏身的地窖。”

    高畅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

    “我把所有的干粮都留给你们,这样的话,节省一点,勉强可以度过一些日子,十天之后,我会派人到这里来找你们,你保护好他们吧!”

    高畅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之后,日后联络的暗号也告诉了杨黑仔,还让他把官兵的武器收了起来,并且专门到他们藏身的地窖去看了看,一切妥当之后,这才带着诸葛德威和高怀义离开了那个村子。

    日后,高畅还要大量收容孤儿,要想建立一个对自己绝对忠诚的班底,必须从小的时候就开始教育,那些个人崇拜之类的招数,他晓得不少。

    这些孩子,是他第一批收容的孤儿,他希望,日后的他们能成为自己的好帮手。

    一人双马,在高怀义的带领下,向着南方绝尘而去。

    “统领大人,这不是前往平原的路啊!我们不去平原了吗?”

    诸葛德威驱马靠近高畅,大声说道。

    “不去了!平原的情况我已经搞清楚了,现在,我们要连夜赶回大营!”

    高畅的声音非常平和,然而,诸葛德威依旧听得非常清楚,他没有继续询问,他知道,有些东西自己是不能问的,除非高畅主动告诉他。

第四十七章 雪夜行军 (上)

    (昨晚虽然来电了,但是网线却连不上,一直到现在才恢复正常,这才能够更新,给大家造成不便,深表遗憾,也对我们小镇的电信深表愤怒!接下来的几天,会把差的章节补上!抱歉!)

    十一月十七日,戌时末(北京时间21时左右)。

    白水桥。

    白水是一条小河,沿着翠云山蜿蜒而下,然后,汇入漳河之中。白水桥是一座石拱桥,在它的东岸,是一片旷野,属于平原郡境内,在桥的西岸,是那片并不算高,也并不算大的连绵的翠云山山岭,隶属饶阳县县境。

    长河营的营帐建在西岸的一个小山坡上,山坡上那片稀疏的小树林已经全部砍倒,变成了一块块的木柴,转而成为了营帐中升起的一堆堆篝火,夜色在篝火的映照下,绕过营帐向远处遁去。

    正是寒冬时分,白水几近干涸,其余季节奔腾不息的河水已然变成了涓涓的细流,一场大雪下来,或许就会冰冻吧!

    崔安澜披着高畅那身漂亮的银白色盔甲,站在白水桥上,瞧着脚下的细流,耳边听着仿似呜咽一般的水声,心中不由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大牛手持火把站在他身边,崔安澜看着自己的影子跳跃着扑向黑漆漆的河面。

    在他身边,雄阔海手持双斧靠在桥栏上,他的神色颇为不耐烦,不过,高畅临走时的话仍然在他耳边回荡,压制着他,令他不敢妄动。

    虽然,做不到高畅所说的那样,把这个冒牌货当作他本人来对待,但是,一定要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这句话,雄阔海还是记得非常清楚,再是不耐烦,也不敢违背。

    作为高畅的影子武士,崔安澜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职权,只是偶尔在众将士面前远远地露个脸而已,军中的一切全由知道内情的管小楼安排,即便如此,当那些士卒瞧见他的身披甲胄的身影时,行礼之际,那眼睛中蕴藏的恐惧,崇拜,狂热,尊敬林林种种的神情,仍免不了令他感到陶醉。

    在他心中,免不了有大丈夫当如是的感触!然而,这些荣光并不属于自己,因此,又免不了觉得有些悲怜,瞧见快要停滞流动的河流时,感怀身世,也就有了这样不合时宜的感叹了!

    只要跟着统领大人好好干,自己肯定也有统帅千人,甚至万人的时候吧!只有统领大军,四处征伐,才有希望报那血海深仇啊!

    黑暗中,从桥的东段,传来了骏马的奔腾之声。

    护卫着崔安澜的亲兵们纷纷拿出武器,神情凝重地瞧着东方的黑夜,虽然是影子武士,也要像保护自己那样保护好,这是高畅的军令,他们每一个都铭记在心。

    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亲兵都是高畅相信的人,毕竟,崔安澜和他的相貌没有到完全雷同的地步,他不可能瞒过所有的人。

    桥东头布置着一小队斥候,敌人不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就冲了过来,虽说如此,亲兵们仍然不敢放松警惕,很快,就按照小队的队形摆好了作战姿态。倒是雄阔海一个人显得满不在乎,依然懒懒地靠在桥栏上,只是,眼神没有像姿态一般懒散。

    蹄声越发近了,一个身着官兵皮甲的骑士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冲进桥上的火光之中。

    “惊雷!”

    那个骑士勒住马缰,沉声喝道。

    “逐鹿!”

    排在最前面正准备战斗的战斗小队的队长愣了一愣,把暗号报了出来,不过,他并没有命令手下放下自己的武器。

    “是我!”

    那人取下头盔上的挡板,露出了诸葛德威的脸,他翻身下马,瞧了瞧桥上的众人,轻声喝道。

    “大家注意,统领大人回营了!”

    这时,又有两骑冲上了桥面,为首之人正是高畅,高怀义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这一路狂奔,足有好几个时辰,在路上一点也没有休息,无论是诸葛德威,还是高怀义,脸上都显得颇为疲惫,唯有高畅,依然神采奕奕,就像只是出营转了一圈回来一般。

    “参见统领大人!”

    众人齐齐向高畅行礼,高畅摆摆手,说道。

    “都起来吧!大家跟我回营,大牛你带几个亲兵,去各个百人长那里传达我的命令,一会到大帐议事!”

    “是!”

    大牛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人向营中跑去。

    “主人!”

    雄阔海走到高畅身边,恭敬地低下了头,高畅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随后,面向穿着自己那身漂亮盔甲,因此显得威风凛凛的崔安澜,虽然,崔安澜已经站起身来,却仍然向高畅低着头,神态恭谨。

    “你!做得不错!”

    “多谢大人赞赏!卑职惶恐!”

    终于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崔安澜按照高畅的吩咐,把身上的盔甲脱了下来,和高畅那身官兵的皮甲交换,内心不由泛起一丝惘然。

    “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高畅丢下这句话,向着营帐走去,崔安澜愣了愣,忙跟了上来,他的目光显得有些复杂,心脏急促地跳动着。

    高畅身披甲胄的身影在他视线中摇晃,他不得不承认,这身盔甲穿在那个人身上,比穿在自己身上,更具威严。

    他握紧了双拳,日后,自己一定也会如此!

    “全军拔营!连夜行军!”

    帅帐内,听到了高畅刚才的军令,管小楼和各个百人长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黑夜中行军,并且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夜,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情,统领大人才会下这样的命令啊!

    不过,瞧见坐在马扎上身形巍然不动的高畅,没有一个人敢提出自己的疑问,既然,军令已经下达了,自己这些人只能执行了!

    “是!”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自己的统领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必定有着非常重要的理由,才会下这样的命令,要知道,在夜里行军,是只有训练非常精良的部队才能做到不出一点差错的,对长河营内的这些人来说,夜间行军这才是第一次,他们这些小军官自然难免内心惶恐,深怕出纰漏。

    “各队队长马上回到自己的队里,叫士兵们整理好行装,只带上武器和少量干粮,其余的全部留在营中,交由辎重营管理,辎重营留守营帐,等待后方的大帅主力。”

    辎重营的统领,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兵站了出来,从高畅手中接过令箭,退了下去。

    “我给大家三柱香的时间,三柱香之后,我希望看见所有的士兵排好队列站在大营前,等待命令!”

    “是!”

    管小楼带着各个百人长向高畅施了一个军礼,慌忙退了下去,他们需要争分夺秒地去办理高畅派发的军令,没有人想自己那一队出差错。

    等众人离去后,高畅对站在自己身后的高怀义说道。

    “怀义,希望你的情报不会出错!”

    高怀义站了出来,来到高畅身前跪下,朗声说道。

    “公子放心,怀义敢用性命担保,怀义所说的没有一点虚言!”

    “起来吧,我不是不相信你,不用如此!”

    高怀义应了一声,站了起来,遭逢大难之后的公子,身上的煞气越来越大了,让他不敢再和从前那样和他亲近,现在的公子,虽然只统领着一千多人的乌合之众,气势却和统帅千军的杨义臣大帅不相上下,也许,这样的公子,而不是过去那个和和气气,只知道舞枪弄棒的公子,更适合振兴高家的重任吧。

    “诸葛,你过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马上去做!”

    诸葛德威地应了一声,压抑着内心的兴奋,慌忙走了过来,自从这个叫高怀义的人来到后,诸葛德威能感受到高畅对他的信任,他有点担心自己亲兵队队长的职位不保,现在,听得高畅有要事需要自己,他分外欣喜。

    高畅在他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诸葛德威的眼神由最初的不解变成了震惊,最后成为了凝重。

    “卑职领命,卑职这就去办,保证完成任务!”

    “你去吧!”

    “是!”

    诸葛德威行了一礼,掀开营帐的布帘,走了出去,布帘掀开后,风夹杂着雪花猛地扑了进来,营帐内的火盆升起的火焰闪了一闪,险些熄灭。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雪。

第四十八章 雪夜行军 (下)

    (非常抱歉,电话的网线接头不知道是不是被雷打了,无法上网,现在在向电信局申请,希望他们能来修理,暂时用的是MP3,来到网吧上传!所以,下午没有能更新,希望大家能谅解!)

    夜风呼啸,凛冽如刀。

    雪花从天穹深处飘洒下来,黑夜之中,人们无法瞧见它白色的姿态,只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如鹅毛一般轻轻落在自己身上,随后,无声无息地融化为水。

    一千多人排成方阵,笔直地站立在山坡下面那片干涸的河床上,每十人小队中就有一人手持火把,火光映照之中,他们如同一尊尊雕像,静默无声。

    天气很寒冷,从温暖的被窝之中被叫出来,站在雪花飘飞,寒风凛冽的黑夜之中,尤为寒冷,然而,一千多人之中,却没有一个人口吐怨言,他们的怨气,只能积压在心中,对军令,对统领大人根深蒂固的恐惧令他们默默地站在了这里。

    高畅走上了高台,穿着那身漂亮的银色甲胄。

    在他身边,站着三个人。

    在他右侧,距离他的肩膀只有三尺左右站着高怀义,从前,跟随高畅的时候,他就是站在这样的一个位置上;在他的左侧,同样距离他的肩膀只有三尺左右,站着一个蒙面的持枪武士,此人正是崔安澜,高畅的影子武士;雄阔海站在最后,离高畅最远,然而,在众人的眼中,他更具压迫感,他那接近两米的身高让他显得格外夺目,再加上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让众人不由忽视了和他站在一起的另外那两人。

    高畅的视线从方阵上缓缓扫过,没有人敢于和他对视,纷纷低下了头。

    这三日的整训没有白费啊!至少,这些乌合之众明白了什么是军令,要是还是三天前的那一批人,今天晚上的集合肯定乱成了一锅粥。

    高畅知道,这些士卒之所以能有如此良好的表现,跟他推行的严苛军法有关,他们对他充满了畏惧,在这种高压之下,勉强达成了令行禁止的地步。然而,一味推行严苛的军法是不可取的,就像一根弹簧一样,压缩到了极点,一旦反弹,必定势不可挡。

    高畅也明白这样的道理,只是,要想在短短的三天,把这些乌合之众训练成为能够听令而行的军队,最好的办法,只能是这样,除此之外,别无良方。

    要想这些人打心眼崇拜自己,佩服自己,真心恪守军令,不是光靠严峻的军法,一次两次的催眠就能做到的,他需要更多的时间,需要花更多的精力。

    只要率领这些人,在没有什么伤亡的情况下,打上几次胜仗,并且,给他们带来利益,喜欢金钱的能够分上金钱,想飞黄腾达的能够升官发财,如此,他们才会真心跟随他,而不是一时的盲动,时刻有反复的倾向。

    “也许你们会觉得奇怪,为什么会把你们从温暖的被窝里拉出来,迎着寒风和雪花连夜行军!”

    高畅向前走了两步,站在土坡的最前端,闪耀的火光中,他的身形显得分外高大。

    “我不能告诉你们缘由,我能告诉你们的只能是:跟随我,默默地跟随我,不要说话,不要发问,你们只要默默地跟随我,毫不犹豫地相信我,我会带给你们想要的一切,财富,美女,荣誉,以及胜利!”

    士卒们依旧一片静默,唯一风声肆虐,以及河水低沉的呜咽。

    “出发!”

    高畅猛地一挥手,随着一声鼓响,士卒们照着训练中形成的套路一队跟着一队,鱼贯而出,冒着寒风大踏步走出大营。

    “活动一下,不要坐下来!”

    黑暗中,传来了小队长严厉的喝叫,狗子听到了队长的命令,然而,他实在是又累又困,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地上倒去,不管身下是冰冷的泥地。

    从白水桥出发,大队人马疾行了两个多时辰,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了,他们赶到了西岭,越过西岭这片南北走向的小山岭,前面十来里地就是平原城了,部队在西岭西麓停了下来。

    狗子躺在地上,把长枪抱在怀里,很快,就发出了呼噜声,他身旁的伙伴羡慕地望着他,有的人开始有样学样。

    一个身胯腰刀,手拿火把的军士从前面走了过来,正是他们的小队长马苏。

    “想死吗?给老子起来!”

    马苏用力踢着狗子,把他从睡梦中唤醒,狗子勉强睁着迷糊的双眼,瞧着小队长,模模糊糊地说道。

    “队长,让我再睡一会!”

    “大军马上就要开拔了,给我清醒一点,这样的天气,要是睡下去,就绝对起不来了,你***想死吗?前面的小队刚才也有人睡了下去,不过,一睡下去就没有醒过来了!你们想像他们一样吗?起来,活动活动,用雪水洗洗脸,清醒一下!”

    大家强忍困意,照着马苏的吩咐,用雪水洗了洗脸,的确,困意被那冰雪刺激得荡然无存。

    在这里停留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大军再次开拔了,沿着泥泞的山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行进。

    “不对啊!”

    狗子拍了拍身前的队长,有些疑惑地说道。

    “什么不对!”

    马苏没有回头,不耐烦地应了狗子一声,他需要保存体力,在雪夜中行军,他不但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手底下这十个弟兄的安全他也要顾及。

    “这条路是北上的山路,不是穿越西岭的山路啊!我们不是要打平原吗?走这条路,到不了平原啊!”

    狗子的家乡就在西岭东麓的一个小山村里,对西岭异常熟悉,每一个山坡,每一个沟壑,每一条山路,可以说了如指掌,他当然明白自己现在走的这条山路到不了平原。

    “是吗?”

    马苏应了一声,沉默片刻,然后说道。

    “不要管这么多,我们只是小兵,上面叫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叫我们走哪条路就走哪条路,至于打平原,还是不打平原,我们更是管不着,你有多余的精力想这些事情,不如到前面去帮帮老王他们,他们还要照顾那辆马车。”

    狗子嘿嘿笑了笑,伸伸舌头,不说话了,可能是因为倦意过头了吧,他现在一点也不困了。

    这时,前面的队伍停止了行进,他们这个小队也不得不在崎岖的山路上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随着一阵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传来了前面的消息,老王他们遇到麻烦了,在一个狭窄的路口,老王他们拉的那辆马车陷在了一个泥坑里,拉不起来了,阻挡了前行的道路。

    地方太狭窄了,人再多也没有用,帮不上忙,大家只能原地待命,等候着前面的消息。

    风从山口刮了过来,寒气逼人,让停在原地的士卒们感到冰冷彻骨,他们手挽着手,肩并着肩,背靠山壁,哆嗦着排成一排,抵抗着寒风和头上方飘洒而下的雪花。

    “站好,不要哆嗦!”

    马苏踹了狗子一脚,然后,低声喝道。

    “靠山壁里面一点,统领大人上来了!”

    狗子打了一个激灵,忙紧贴着山壁,如果能够嵌进山壁里就好了,有几个人从他身前经过,前面一人蒙着面,手持火把,后面那人身着漂亮的银白色甲胄,正是那个让他们又敬又畏的统领大人高畅。

    狗子的视线在高畅身上扫过,随后,落在跟在他身后的雄阔海身上,雄阔海向他裂开大嘴,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笑了笑。

    狗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胯下一凉,险些尿了出来,他忙低下了脑袋。

    高畅一行很快就从狗子他们身边过去了,狗子仍然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并非因为寒冷,而是由某种不知名的恐惧引发的。

    那家伙真是一个可怕的人啊!如果不是亲眼见到的话,狗子不能相信英俊的统领大人居然能降伏这个可怕的家伙,这样看来,统领大人的确像伙伴们所说的那样,是天上的战神下凡啊!

    “雄阔海!去帮帮忙,把马车拉起来!”

    “是!主人!”

    雄阔海不愧有千斤之力,好几个人都束手无策的困境,他只用一只手,就把那辆马车提出了泥坑。

    “找点石头和泥土来,把这个坑填上!”

    高畅丢下这句话后,向前面走去。过了一会,排成长蛇一般的队伍在山道上又开始了移动,顶着寒风,冒着飞雪,在泥泞蜿蜒的山道上龟速前进,朝着某个未知的地方。

第四十九章 火光中的固镇 (上)

    十一月十八日,卯时中(北京时间早上六点左右)。

    若是夏日,此时天早就大亮了,然而,在这个隆冬时分,太阳尚在地平线之下,夜色依旧浓浓地覆盖着大地。

    长河营经过整整一夜高强度的雪夜行军之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在山岭中辗转了一个多时辰,下到了平原后,又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的急行军,来到了一个小山坡中的树林里歇息,在树林下方,两三里远的地方,隐隐可见火光,以及一幢幢的黑影。

    这个地方名叫固镇,离平原大概有五十多里地,在太平盛世的时候,也有一两百户常住人口,再加上正处在官道之上,来往的客商若赶不到平原住宿,多半在这里打尖,因此,镇上有好几个酒楼和客栈。

    然而,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固镇早已荒废,官兵和盗贼在这附近上演过好几次猫鼠相争的游戏,固镇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已经没有多少老百姓还住在镇上了。

    如今,固镇的新主人是五百个隋军。

    这里是平原和征伐豆子坑阿舅贼的杨义臣大军之间的中转站,粮草和后勤物资从平原运出之后,在固镇要停留一夜,次日再上路,前往征伐大军的大营,所以,杨义臣在这里留下了五百人,紧急之时,还有协助运送粮草的任务。

    高畅的目标就是这里。

    只凭长河营这一千多人,要想攻打仍有一千正规军驻扎,并且有一千多丁壮协助的平原,一味用强,就算损兵折将,也很难攻下。

    要想在短时间之内,赶在杨义臣大军回援之前攻下平原,只能用计,以巧破力,当高畅从高怀义那里知道平原的虚实后,就打了这样的主意。

    全军已经熄灭了火把,偃旗息鼓,在树林中抓紧时间休息,高畅交代下去的休息时间只有三刻,三刻之后,趁着天色未明,敌人仍在睡意之中发动攻击。

    对怎样攻下平原,高畅已经有了全盘的算计,在这之前,他必须先攻下固镇,在这里,有他需要的全部东西。

    高畅站在山坡上,观察着两里之外的镇子,全军已经歇息了两刻的光景,是时候开始行动了。

    在他身后,跟着一百多人的好手,他要带领他们先把敌人在镇子外的哨探清除。虽然,这五百人的并非隋军的精锐部队,只是辎重营,并且,据高怀义所说,他们的主官是个无能之辈,治军不严,固镇的防御措施用一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松。然而,就算是十拿九稳的事情,高畅也非常谨慎,在转生的那些人生经历中,阴沟里翻船的事情,可是比比皆是。

    行动的时候,高畅的态度非常谨慎,然而,在做决定的时候,他却异常大胆和冒险,就像这次,他毫无保留地相信了高怀义的情报,就此孤注一掷,要是高怀义欺骗了他,这一千多人只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或许,他能够靠着自己的个人武勇活下来,然而,在窦建德这里,也不会有容身之地了,那时,他该用怎样的面目面对待在饶阳的阿岚呢?

    不过,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并且,下了判断之后,就绝不会犹豫。

    高畅手一挥,轻声说道。

    “出发!”

    身后的那一百人分成十来个战斗小队散了开来,随他一起向两里之外的固镇潜行,为了激励军心,他必须身先士卒,至于,后面的指挥,他交给了管小楼,过了一会,管小楼就要率领主力向镇子慢慢摸去,等到镇中火起,就率部冲杀进去。

    镇子外面,根本就没有布下哨探,这么冷的天气,没有谁愿意待在寒冷的室外,底下的士卒不愿意,上面的统领大人似乎也没有这样的打算。

    高畅他们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镇子外面。

    固镇并没有城墙,为了防护,四周用泥土垒起了一道矮墙,把镇子围了一圈,墙并不高,一个健壮的成人轻易就能翻爬上去,墙上,象征性地插着稀疏的木桩,这时,土墙上并没有士卒,只是在镇口,燃着几堆篝火,有几个士兵抱着武器在那里烤火,有人在抱着酒坛子饮酒取暖,有的人可能喝得过多,已经头枕着刀枪,在篝火边和衣睡去。

    在两边的镇口,分别矗立着两个三丈多高的哨楼,对摸营的人来说,哨楼上的观察哨是最难处理的。

    然而,现在的哨楼上却不见士卒的踪影,那是,这么冷的天,站在上面吃风,那感觉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会深有体会。

    一般说来,要想守住这个镇子,提防敌人在夜间摸营,最起码要做到以下几件事情。

    第一:镇外不能有多余的建筑物,有房子就必须拆掉,有树木必须砍掉,有草丛必须铲掉,周围起码要留出一里多宽的旷野来。

    第二:要在镇外,离土墙几十丈远,间隔一段距离,就燃点篝火,将前往镇上的这几十丈的地方照得亮亮堂堂,方便哨楼的观察哨瞭望。

    第三:除了有固定的岗哨之外,还要有流动哨,在镇外,也要布置暗哨,在每个哨所,广布锣鼓,方便报警。

    高畅只能认为自己幸运,上面的这些最基本的防护措施,这个镇子的主官都没有采用,或许是安排了下来,因为太平惯了,底下的士卒为了偷懒和享受,没有实施,这也说不定,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他的行动因此变得异常顺畅。

    他带着这一百多个人并没有从大军聚集的这一面发起暗袭,而是绕到了镇子的另一面,这才开始行动。

    为了接下来攻打平原的行动,这次攻打固镇,不能放走任何人,必须全部歼灭。

    所以,等大军将整个固镇围得水泄不通之后,他才会开始行动,不会盲目而动,只是,长河营的士卒经过训练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他只能坚信,运气站在自己一边,这次行动不会出纰漏。

    高畅带着高怀义,崔安澜潜伏在草丛之中,离镇口的守军只有十来步远,那些家伙睡觉的睡觉,饮酒的饮酒,聊天的聊天,全然没有发觉。

    “我去拉泡尿!”

    孟德柱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离开篝火,向黑暗中走去,他最讨厌值下夜,为了抵抗睡意,只能饮酒作乐,本来,军令规定在营中是不能饮酒的,不过自家的统领大人不但饮酒,甚至还带有歌妓相陪,凭什么他就可以这样,自己这些小卒子就不能如此。

    他们这个小队在进驻固镇之时,在一家酒楼的底下,找到了一个暗藏的酒窖,他们那个小队就驻扎在酒楼里,虽然,交了不少酒上去,他们私下里也截留了不少,不然,在这个鬼地方,在这么冷的夜里,还真没有东西来驱除寒意,顺便打发时间。

    这个鬼地方虽然找不到什么乐子,不过,不用上战场和那些打仗悍不畏死的反贼交手,说起来,自己这一营人还真是幸运啊!

    打了几次仗后,真正的反贼虽然没有杀死多少,不过,人头却也砍了不少,自己怀里那些银子,那几颗金豆不就是这样来的吗?

    反贼剿灭之后,回到家,买上十来亩田地,娶上一个媳妇,这样的日子,赛过活神仙啊!

    孟德柱解开裤子,闭着眼睛,痛痛快快地开闸放水,在一泻千里的快感之中,想着以上的美食,嘴角绽放出一丝笑意。

    然而,那笑意就像秋风下的花儿,很快就凋零了,以上的想法也成为了他短短的这段人生中最后的念想。

    高畅松开了夹持着他脖子的手,将脖子被割断的孟德柱的尸身缓缓放了下来,随后,他向着篝火处走去,身形摇摇晃晃,和一个醉鬼一般无二。

第五十章 火光中的固镇 (中)

    管小楼蹲着身子,躲在离镇子一里远的草丛中,紧张地注视着镇子,不久,镇子的那一头升起了火光,那火焰一旦升起,就熊熊燃烧起来,很快,将黑夜照得一片亮堂。

    “进攻!”

    管小楼一声低喝,手猛地一挥。

    身边的士卒马上站起身来,拿着两根木棒,敲打起摆在身前的牛皮鼓。

    黑夜的寂静,顿时被鼓声敲破,鼓声带着杀伐之气,冲入无边的黑夜之中,在原野中随着风飘荡,与镇子那里隐约传来的呐喊声,惨叫声相应和。

    “冲啊!”

    随着马苏的这一声大吼,狗子猛地站起身子,手持长枪,腾地一下就窜了出去,与他一起,几十个身影怒喊着,向着前面几十步远的镇口冲去。

    与他们一起冲锋的是第二队射出的箭只。

    长箭掠过他们的头顶,发出刺耳的呼啸声,从黑暗扑向镇口的那片光明。

    “夺!夺!夺!”

    箭雨覆盖之下,发出雨打芭蕉叶的声音,土墙上,泥地上,木柱上,当然还有镇口的那些隋军的身上,插满了箭只。

    有的人就像刺猬一样,箭插满了全身,他们吭也没有吭一声,就倒毙在地上;有的人,一时侥幸,没有死去,却承受了更大的痛苦,他们的惨叫声伴着黑暗中的鼓声,在黑暗中无助地飘荡。

    “敌袭!”

    土墙内响起了惊慌失措的喊叫声,狗子喘着粗气,飞快地向前奔跑着,他没有理会篝火旁那些受伤的隋军,推开拦路的木栏,冲进了镇子。

    锣声不成调地在墙根响起,隐隐地,镇子那头也传来了类似的报警声。

    “啊!”

    狗子大吼着向黑暗的墙根处扑去,那个报警的小兵扔下铜锣,没有抵抗,他沿着墙根向远处跑去,狗子待要追上去,却不知道踢中了什么,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他紧紧地抓住长枪,这才没有让手中的家伙脱手而去,一队人从他身边跑过,他们发出的呐喊如同地狱群鬼的呼啸。

    真是倒霉!

    狗子站起身,就看见那个逃跑的家伙被马苏赶上,从背后一刀砍翻,马苏割下他的头颅,系在自己腰上,然后继续向前冲去。

    那可是我的!

    狗子咕哝一声,手持长枪随着人潮向前跑去,前方,火光熊熊燃烧着,人们的眼睛被映照得一片赤红。

    管小楼站在黑暗之中,静静地望着火光中的固镇,经过今晚之后,这个小镇也许会彻底荒废下来吧。

    他打了个手势,身边敲鼓的鼓手顿时变换了鼓声,一个百人队从草丛中探起身来,慢慢向镇子走去,看样子,这些后备队用不上了,就按照既定计划,守在镇外,追捕那些漏网之鱼吧。他们必须确保没有一个人能逃出固镇,至少不能让那些运气很好能够逃出生天的家伙逃往平原,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他们必须做到。

    “砰!”

    门被猛地推开,睡在两个歌妓中间的胡来腾地坐起身子,他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闯进室内的那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卒,半晌,才认出来是自己的亲兵,他的心情由恐惧变成了愤怒。

    “小亮!什么事如此惊慌,居然敢打扰本将军睡觉!”

    他的亲兵队长王之亮没有细细辩解,冲上榻来,一把把胡来拉了起来,榻上的两个歌妓发出惊慌的喊叫,向墙角躲去。

    “干什么?”

    胡来有些慌了,王之亮的神情非常凝重,眼神中隐隐带着一丝惊惶。

    “将军大人,快走,贼子杀进镇子来了!”

    “贼子?阿舅贼吗?难道大帅败了?”

    从大开的门外,传来了阵阵的厮杀声,惨叫声,人们来回奔跑的声音,胡来瞧见了屋外的夜空一片血红。

    他慌了神,不待王之亮搀扶,猛地一下蹦下木榻。

    “小亮,快保护本将军离开!”

    他来不及穿上衣服,抢先一步跑出房门,事到如今,什么也顾不得了,只能逃跑,保住自己这条老命了。

    一行人不顾屋中那两个歌妓的求救声,匆忙离开了屋子,这是固镇一家富商的宅院,异常宽敞,所以被胡来当作了驻地,他向屋子外急急奔去,心中充满了后悔,早知道,就不贪图安逸,找这么大一个院子来住了。

    “哈!哈!”

    雄阔海大笑着,一斧头,将冲上来的一个隋军砸飞,那人如同马球场上的马球高高飞起,飞起了两丈多远,重重地撞在街边的院墙上,发出“砰”地一声,那院墙突然坍塌,尘灰飞扬。

    “啊!”

    他面前的那些敌人胆气全消,失声大叫,他们放下武器,转身向后跑去,沿着熊熊燃烧的大街,亡命向前飞奔。

    “回来,老子还没有过足瘾呢!”

    雄阔海迈开大步,向前冲去,一个人驱赶着几十个人向街那边跑去。

    拐过街角,那些人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跑得无影无踪,他们紧缩在一起,人数已经上到了一百多人,街的那头,也有一些逃兵被人追了过来,他们无路可逃,只好聚在了一起。

    “哈!哈!”

    雄阔海舔了舔了嘴皮,他杀了好几个人,有个人被他生生地撕裂成两半,他的脸上满是那人的血迹,血腥的气息让他异常亢奋,他的心中充满了毁灭一切的快感。

    这里这么多人,自己的斧头有福了!

    “放下武器!投降免死!”

    “双手高举,跪地免死!”

    “哐当!”

    兵器掉在地上的声音不断响起,这一百来个隋军纷纷做出了明智的选择,相比那些在睡梦中被火烧死,战斗中被刀砍死的家伙,他们这一群人是幸运的。

    望着跪了一地,高举双手的隋军,雄阔海充满了愤怒,他想要冲上前,向那个发出这个命令的军官咆哮,他雄大人还没有过够杀人的瘾,平时被高畅所压制着,不能随意杀人,好不容易逮住了这个机会,却又被人破坏了。

    他不能允许有人来破坏自己的兴头。

    “主人!”

    雄阔海冲上前后,脸上那原本盛怒的表情顿时荡然无存,他低下了头,在他身前,高畅带着十几个士卒站在一处燃烧的屋子之前。

    “这些人交给你看守,不得妄自杀人,但是也不能让他们逃跑,谁要是逃跑,格杀勿论!”

    高畅留下所有的士卒,让他们配合雄阔海,把这些人押到一处没有燃烧的院子里,自己只带着高怀义和崔安澜两人离开了。

    厮杀声越来越小,现在,只集中在镇子中心一带,别的地方,战斗基本上已经偃旗息鼓了,偶尔响起屋子在火中崩塌的声音,以及时断时续的惨叫声,呻吟声。

    这次夜袭非常顺利,并没有发生高畅所担心的事情,然而,他并不能把心放下来,击败,甚至歼灭这五百隋军并不是完结,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他必须保证在这场战斗中没有漏网之鱼,这样,接下来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电信局的人今天终于来了,原来我家屋外的电话线被雷打坏了,现在,终于修好了,不用再到网吧上传,恢复正常更新了!)

第五十一章 火光中的固镇 (下)

    镇中心,张府门前。

    狗子所在的前锋队势如破竹的进攻在这里结束了,他们遇上了顽强的抵抗,敌方的人数接近一百人,潮水一般向狗子他们冲来,想要闯出一条生路。

    也许是前面的进攻过于顺利的缘故,在那一瞬间,狗子他们的阵型被对方冲散了,接连往后退去,长街上终于出现了本方的阵亡者。

    不过,因为军令的缘故,没有人敢于转过身逃跑,每三个人组成一个战斗小队,堵在那些隋军逃跑的路线,奋力阻挡着对方的冲锋。

    厮杀声,兵器相碰的声音,刀锋砍在骨头上的声音,长枪刺穿身体的声音,绝望的惨叫,临死前的呻吟,雪花,血光,火焰!

    和狗子配合的是他的小队长马苏,还有一个叫黄二的弟兄,马苏拿着一把腰刀,黄二手持一面圆盾,他们负责抵挡敌人的进攻,手持长枪的狗子则趁机向对方不能顾及的地方发起进攻。

    狗子的双眼充满了血丝,他咬着牙,没有像别人那样发出喊叫,而是大口地喘息,狠狠地盯着面前的敌人,机械地按照训练中的动作不停地挺枪突刺,收枪后退。

    在他身后,是同伴冰冷的刀锋,在他身前,是想要杀出一条血路的凶猛的敌人,他们处在战斗的第一线,不能后退,也无法前进,除非倒下,否则只能战斗!

    杀!杀!杀!

    前进是生,后退是死,生命不止,战斗不息!

    双方加起来一共接近两百来人在张府门前这条狭窄的巷子里拼杀,前进,后退,不停有人倒下,又不停有人填了上来。

    “小亮,怎么办?”

    胡来穿着单薄的内衫站在张府门口,他身边的亲兵已经全部上去了,只剩下王之亮和几个士卒,寒风呼啸而过,雪花片片飘落,然而,身体上的寒意始终比不上心头的寒意,他的心七上八下,瞧着眼前惨烈的厮杀,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

    现在,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家将王之亮身上了。

    “将军大人,请放心,下官一定能保护你冲出重围,你们保护着将军大人跟上来,我先上去了!”

    王之亮拿起自己的兵器,一把接近一丈长的陌刀,跳下台阶,冲进了厮杀的人群中,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凭借个人的武勇冲锋在前,去打开一个通道。

    “啊!”

    黄二发出一声惨叫,他手上的圆盾被劈成了两半,那道白练一般的刀光没有一丝阻滞地直劈下来,将他斩成两半。

    鲜血四溅!

    黄二的鲜血溅满了狗子的脸,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眼前的世界变得血红一片,终于,他发出了一声嘶吼,用足全身的力气,向面前的敌人刺去。

    王之亮没有后退闪躲,手腕一挫,刀锋上扬,那一丈来长的陌刀在他手中就如一根绣花针一般轻巧。

    “铛!”

    陌刀的刀锋由下往上劈在狗子的枪杆上,一股大力由枪杆上传来,狗子的虎口被震裂了,破了一个小口,长枪差点脱手而出,他身不由己地往后退去,却撞在身后的伙伴身上,无法后退。

    王之亮再次一抖手腕,陌刀在空中一凝,随即,变刀为剑,由劈为刺,向狗子刺来。

    “铛!”

    马苏上前一步,腰刀砍在王之亮的陌刀刀背之上,王之亮的刀往下一沉,马苏心中大喜,再上一步,想要趁势攻击王之亮。

    然而,还没等他靠近身去,王之亮已然飞起一腿,正中马苏的下腹,将他踢得飞了起来,陌刀在空中一转,白光一闪,带过一丝血光,马苏的惨叫声随之响起。

    马苏的身子在空中被王之亮的陌刀齐腰斩成两半截。

    “啊!”

    狗子如同疯魔一般,挺枪向王之亮刺去,没有留有后力,一往无前,就算前面是地狱,只要能将这个人一同拉下去,他在所不惜!

    王之亮微微一笑,身子一侧,躲过了狗子的枪尖,陌刀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向狗子的身子劈去。

    狗子低着头,无法瞧见对方的刀光,由于用力过猛,他的身子继续向前冲去,他能感受到头顶上方传来了凛冽的寒气,看来,自己是躲不过去了。

    “铛!”

    头顶传来一声巨响,随后,狗子感到身后传来一股大力,制止了他的前冲之势,并将他拉得向后退去。

    “统领大人!”

    一个身穿银白色盔甲的武士站在他的身前,他单手拿着一把长剑,架住了王之亮下劈的陌刀,剑锋和刀锋相交,在半空中停滞片刻后,方双双撤回。

    统领大人!统领大人救了我!

    狗子喜极而泣,他强忍泪水,却怎么也忍不住,很快,视线就模糊了,然而,那个银白色的身影仍然非常清晰地映在他的眼底。

    “啊!”

    一个隋军以为有便宜可占,猛地冲了上来,挺枪向高畅刺来。

    高畅没有移动步伐,甚至连眼珠都没有向那里转动,他仍然紧盯着面前的王之亮,身子微微一动,只见白光一闪,就将那个卑鄙的偷袭者砍翻在地。

    就在高畅将那人砍了之际,王之亮猛地冲了上来,大喝一声,双手持刀,向高畅迎头劈下,他想借巷子的地利,趁着高畅不能后退之际,以力博力,逼迫高畅和他硬拼。他双手持刀,而高畅手中只有一把轻灵的长剑,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将这个看上去是贼军头领的家伙砍死。

    只要头领一死,这些贼子就会做鸟兽散,他和各地的反贼都交过手,非常清楚这一点。

    至于所谓的公平搏斗,阵前通名,以及武将的觉悟,在此时,不过是一块随时可以丢弃的遮羞布。

    早就防到了对方的突然袭击,高畅并没有后退,也没有如王之亮所愿,抬剑格挡,与他硬拼。

    他踏着一种王之亮没有见过的奇异步伐,不退反进,迎着刀光冲了上来。

    他的速度非常之快,由于步伐的原因,身形更是捉摸不定,王之亮无法掌握他的步子,因此,不敢轻易攻击。

    唯有后退,只能寄希望将对方引入自己这群人的包围之中,群起攻击。

    “啊!”

    狗子仰天大吼一声,手持长枪跟着高畅,向敌人冲去,与此同时,长河营的将士也跟着冲了上去。

    不能再退了!

    王之亮见势不妙,停住后退之势,抡动陌刀,刀花翩飞,向高畅砍去。

    高畅的身影鬼魅一般在王之亮的刀光中闪躲。

    来吧!

    王之亮这时已经忘记了是在战场上,武者的本能渐渐控制了他的身躯,现在,他只想战胜这个强手,砍倒他。

    看刀!

    随着这一声发自肺腑的呐喊,王之亮向前踏步,朝着高畅的身影,砍了下去,按照他的计算,对方下一步踏的方位一定是那里。

    高畅的身形在空中顿了一顿,在快速的移动中顿了一顿,那一瞬间,王之亮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不好!

    他暗叫了一声,因为这一刀蓄势以久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刀势,砍了一个空,身子踉踉跄跄地向前晃了几步,不得不脚趾用力,才站稳了身子。

    他感觉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从腰间渗了出来,往下流淌。

    他挣扎着,身子摇摇晃晃,勉强站立着,手在腰间一摸,黏呼呼的,拿到面前一看,黑乎乎的一团。

    对方并没有再发动进攻,或许是因为没有必要了吧。

    “噗哧!”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他眼前,那是一个小兵,刚刚从他刀下逃得一名的小兵,他正瞪着一对大眼睛狠狠地盯着自己,他手上拿着一杆长枪,枪尖从自己的前面腹部刺了过去,透背而出。

    不想最后居然死在一个小兵手上,王之亮有些不忿,他想对那个将自己砍伤的将领说,我的脑袋是你的,不要让一个小兵来羞辱我。

    然而,他终究什么也没能说出口,睁着眼睛,倒了下来。

    “投降!我投降!”

    在王之亮倒下的那一刻,胡来如同一只即将被投下热水锅的公鸡扯着嗓子大叫起来,恐惧让他全身发抖,他的胯下早就湿了一片。

    “投降!全部放下武器,我们投降!”

    原本还在拼死厮杀的隋军见状纷纷放下武器,颓然地蹲下身来,跪在地上,战场安静了下来,唯有胡来的声音在风中乱窜,分外清晰。

    “投降!我投降!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第五十二章 夜袭 (上)

    十一月十九日,寅时三刻(北京时间晚上四点左右)。

    由于前段时间下雪,一连好几个晚上失去踪影的月亮终于出现了,重新挂在夜空中,淡银色的光晕,穿过深灰色的云层,撒在微微有些起伏,如同一张巨大的起着褶子的棉被的原野上。

    说不上亮如白昼,也说不上漆黑如墨,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几十步外,隐约可以视物。

    白水桥,桥东,一里。

    一个小土坡上,野草随着夜风起伏,白日所见的缤纷漂亮的野花地此时只是黑漆漆的一片,吸着露珠在黑暗中沉默地生长。

    一只马蹄踏了上来,将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踩得粉碎,它离开之后,另一只马蹄又踩了上来。

    土坡上,出现了一个骑士的身影。

    他手持马槊,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土坡上,身下的马匹高昂着头颅,由北向南威风凛凛地驰去,就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

    当他悠然地驰到南边有一棵松树生长的地方回身转马时,月亮进入了云层,天空,大地,顿时一片幽暗。

    当月亮再次钻出云层时,那个小土坡上,已然出现了一群骑兵的身影,他们排成一个横队,鸦雀无声地立在土坡上,面向着西面的白水桥。

    风将有些骑士肩上的靠旗吹得猎猎作响,偶尔响起马儿打响鼻的声音。

    王辨骑在一匹青花大马上,一队重甲骑兵围在他身边,这队重甲骑兵是他的亲卫队,除了这三百来人外,今晚出现在这里准备夜袭窦建德大营的两千人都是轻骑兵。

    他们迂回了一百多里,终于在上半夜的时候赶到了这里,这个地方由高挡脱的斥候小队负责搜索,他们并没有出现在此。

    高陀罗全身甲胄骑在一匹浅灰色的马上,他也处在重甲骑兵的保护中,在上半夜的时候,他和高挡脱派出来的人联系上了,窦建德大营的全盘布置被他上报给了王辨,如今,王辨已经制定了行动计划。

    窦建德的营帐分成了三部分,正对白水桥的是他的大营,右营则是高挡脱的东海营,左营是一些杂牌部队立的营帐。

    他攻击的目标是正对白水桥的窦建德的大营,这一仗,只要杀死窦建德,或者冲垮他的大营,就算大获全胜了。

    王辨抬头瞧了瞧天上的月亮,微微皱了皱眉,今晚的月亮太讨厌了,这样的天色,不是夜袭的好时机。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挥了挥手,一个传令兵驱马驰出队列,上了那个小土坡。

    月光突然大盛,将旷野照得银白一片,土坡上骑士们的脸如同白纸一般苍白,他们排成整齐的队列慢慢驰下土坡。

    在他们身后,一队队的骑兵从王辨的身后驰了上来,从他身边经过,爬上了那个土坡,随后,消失在土坡上,待马队快要过完之时,王辨的重甲骑兵簇拥着他动了,汇入了铁甲洪流之中。

    霎那之间,月色下的旷野中,全是蚂蚁似的漫山遍野奔驰的骑兵。

    蹄声渐渐变得急促,最后,响声如雷,大地在铁蹄之下不停颤抖。

    白水桥的桥东,窦建德安排有一队人在巡逻,他们用砍倒的树木堆在桥头之上,做了一个简易的防备工事,在工事之后,他们点燃了一堆篝火,此刻,大伙正围坐在篝火旁面面相觑。

    他们能感觉到身下大地的震动,衣甲和武器相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敌袭!”

    一个人跳了起来,凄厉地大叫,他的声音如同即将被宰杀的公鸡发出的鸣叫,在夜色中传出了好远。

    “嗤!嗤!”

    箭雨划空而来,那是冲在最前面的骑兵队在马上拉开了弓弦,篝火旁的窦建德军纷纷中箭倒地,惨叫声,呻吟声,此起彼伏。

    那队骑兵冲到桥头,翻身下马,十几个人一起,很快挪开了挡在桥头的工事,这时,第二队骑兵冲了上来,他们呼啸着从桥上驰过。

    “啊!”

    躲过箭雨,向大营逃去的士卒并没能躲过这一劫,他们在桥上被骑兵们追上,有人被腰刀砍翻,踉跄着翻过桥栏,随着扑通一声,摔在桥下奔腾的白水河里;有的则被马槊击中,倒在骑兵的马蹄之下,粉身碎骨。

    那队骑兵很快冲到了紧闭的营门前,营门前筑着木棚,门前的守卫已经被惊醒了,然而,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他们来不及反应,一个一个如同没头的苍蝇上下乱窜,有人手持长枪站在木棚前,据棚为守,有人则四处乱窜,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吼叫;仍然保持冷静的人则敲响了报警的铜锣。

    锣声杂乱无章地在夜空中回荡,大营动了起来,很多营帐出现了火光。

    警报虽然敲响了,但是效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安营扎寨,最怕遇见的就是夜间袭营,除非训练特别精良的部队,否则,在遇见这种突然袭击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在短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整合成可以作战的队列,之所以,很多军队会出现夜间炸营的现象,就是因为士卒对夜袭所抱的深深的恐惧而造成的。

    窦建德的军队虽然能打仗,个人战力也非常不错,但是,远远说不上训练精良,一旦遇见眼前的这种情况,在一开始,胜负基本上就能确定了。

    木棚很快就被推倒了,接着,营门也被攻破了,一队队的骑兵纵马冲了进来。

    杀人,放火,这些战争永恒的旋律,很快就在窦建德的营中上演了。

    四处都是四散奔逃的士兵,除了很少一部份人在抵抗之外,大多数人脸上都挂着惊惶的表情,嘴里发出绝望的吼叫,在火光之中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奔跑。

    攻进来的隋军骑在马上,在营中肆无忌惮地前冲后突,挥舞着手中的马刀,收割着人头,很快,他们就冲过了前营窦建德军的阻挡,冲进了中营,窦建德的帅帐就扎在这里。

    王辨带着重甲骑兵驰进了窦建德的营中,这时,前营的抵抗还在继续,到处都是厮杀声,喊叫声,以及人类临死之前绝望的呼叫。

    人马纵横交错,乱作一团。

    王辨带着大队人马越过前营,向中营冲去,越近中营,喊杀声就越来越小,一路奔来,基本上没有瞧见战斗的场景,唯有马儿的铁蹄声在夜色中飘荡。

    一个一个的营帐在燃烧,火光中,却没有人临死时发出的惨叫。

    先冲进中营的骑兵在营中来回奔驰,把火把投进营帐之中,然而,没有人从营帐中冲出来,仿佛他们全都沉睡过去,在火中安静地死去。

    到了中营之后,骑兵们兴高采烈,以为胜利已经唾手可得,他们四处奔驰,战斗队形早就荡然无存,除了王辨的亲卫队仍守护在他身旁外,其他的人早就死散开去。

    王辨皱着眉头,瞧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窦建德的帅帐,并没有大功告成的喜悦心情,眼前的一幕实在是太诡异了,窦建德留在前营的人并不多,到中营的时候,更是一个人也见不到,莫非他们睡得太沉了,都被烧死了。

    王辨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情!

    火光映照中,他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就像病人的脸色一般。

    “快!传令下去!撤!”

    眼珠转动之后,他失声大喊,面向着一脸茫然的亲兵们。

第五十三章 夜袭 (下)

    “火起了!”

    一个亲兵闯进了营帐,单膝跪地。

    高挡脱猛地站起身来,眼神闪烁不定,深吸了一口气,说: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紧守营寨,不得妄动!”

    “是!”

    待亲兵出帐传令之后,高挡脱走出营帐,望向北面窦建德的大营,那里,火光冲天,映红了半个夜空,阵阵的厮杀声随风飘来。

    今晚一过,一切都将重新掌握在姓高的人手中了,想到这,高挡脱百感交集。

    就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在翠云岭的某个山坡上,窦建德和他一样一眨不眨地盯着火光中的大营。

    手轻拂下颌随风飘动的胡须,他转过头,瞧了一眼肃立在身后的诸葛德威,若非这人及时赶到,带来情报,今晚的自己,或许已经在燃烧的大火之中粉身碎骨了吧!

    诸葛德威赶到时,大军正好扎下营寨,从他那里得到大股隋军向自己这里进发的消息后,窦建德不敢怠慢,马上广派侦骑,搜寻的范围比起平时,足足扩大了二十多里,然而,并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

    就在他犹疑不定之际,他安排在东海营的细作暗地里向他报告,东海营的斥候并没有遵守他的军令,认真地搜索他们负责的范围,而只是在附近随便搜索一阵就回营了,平时,这自然是很普通的事情,不过是士卒偷懒而已,然而,在这节骨眼上,就不那么简单了。

    这事情让窦建德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于是,他悄悄派出精锐斥候搜索东海营负责的地段,终于发现了隋军的踪迹。

    亥时(晚上十一点左右)时分,窦建德率领大军悄无声息地撤离了大营,在此之前,在营中大量布下引火之物,准备了一份烧烤大餐迎接夜袭的隋军,

    为了不使隋军怀疑,他按照军师凌敬的计策,留下了一部份老弱病残在前营驻守,牺牲这些人员,换来胜利,无论怎么看,都显得很划算。

    “报!敌人已经全部进入大营了!”

    “好!”

    窦建德哈哈大笑,抽出腰间的长剑,向着火光中的大营一指。

    “行动!”

    不一会,在大营两侧的高地,埋伏了两个时辰的虎威营将士齐齐探出头来,他们手持弓箭,在将官的指挥下,排成一排,将浇上桐油的布条绑在箭尾上,点上火,然后,张弓搭箭,将火箭射了出去。

    火箭如同流星群一般划过漆黑的夜空,带着一种令人目眩的美丽,落入下面的大营,落在事前准备在营帐中的引火物上,在夜风的吹拂下,火势立刻升腾起来,再也按捺不下去,一发不可收拾。

    “快!集合全军,突围!”

    慌乱之中,王辨下达了命令,然而,事情至此,已然无法挽回,军队已经散开了,在如此慌乱的情况下,没有办法收拢起来,他的命令无法下达,除了身边的这两三百个亲卫外,没有人理会他的命令。

    火光冲天,热浪逼人。

    战马受惊过度,四处乱窜,它们把骑在自己身上的士卒甩下身来,一心想逃出火光的包围,然而,四面八方都是火,它们找不到出路,唯有在熊熊燃烧的大营中乱跑,不时,有掉下马的士卒被惊马踩至重伤。

    马嘶声,惨叫声,呼喊声,呻吟声,像一幕交响曲在火光中上演。

    “往回冲!”

    见无法挽回溃败之势,王辨只好率领仍跟随在他身后的一百多个亲卫掉转马头,向来路冲去,这个时候,只能各自逃命了。

    一路上,到处都是乱军和奔马,阻挡着他们,负责在前面的开路的亲兵头子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好挥动长刀,不管前面阻路的是自己人还是敌人,照砍不误,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到了前营。

    这个时候,仍然跟在王辨身旁的只有五十余人。

    “大帅,救命!”

    前面一骑掉下马来,正好跌在王辨的马前,他爬起身来,火光映照中,露出了高陀罗惊慌失措的脸。

    王辨没有理会他,驱马冲了过去,高陀罗忙让开身子,王辨挥动腰刀,一刀砍在他的面门上,将他砍翻在地。

    若非相信这个人,自己也不会落入眼下这般境地。

    杀了他虽然于事无补,不过,至少可以泄一泄心头之气。

    在王辨为自己的生命挣扎求存的时候,一队骑兵出现在了东海营的营寨前,他们沿着河滩疾驰而来,蹄声震天。

    “开门!”

    负责镇守营门的百人长赵杰下达了命令。

    “开门?统领大人叫我们严守营寨,没有叫我们开门啊!”

    站在他身边的小队长高福贵提出了异议,赵杰瞧了他一眼,笑了笑,突然抽出腰刀,向高福贵砍去,高福贵猝不及防,没来得及闪躲,被一刀砍中胸膛,不支倒地。

    “这就是不听号令的下场!开门!”

    赵杰的亲信拿起武器,对准了昔日的同袍,在他们的威逼之下,营门缓缓拉开,那队骑兵没有丝毫停顿,像洪流一样涌进了大营,向帅帐直冲而去。

    “敌袭!”

    高挡脱的亲兵跑了过来,手拿长刀,一脸惊慌失措,跑到高挡脱面前,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怎么回事?”

    “敌人冲进来了!”

    这时,蹄声大震,高挡脱的视线之中,一队手持马槊全身甲胄的骑兵从几十丈开外冲了过来。

    “保护统领!”

    他的亲兵队围了上来,把高挡脱挡在身后,纷纷拿出武器,准备抵御骑兵的冲击。

    怎么回事?这些骑兵是哪方面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眼看自己就要成功了,就要将权利紧紧攥在手心之中,为什么会这样?

    当高挡脱瞧见那队骑兵为首那人的面貌时,所有的疑问全部解开了,那是一张杀气腾腾的脸,它的主人名叫阮君明。

    到底还是棋差一着啊!想算计窦建德,反倒被窦建德算计了!

    “高挡脱勾结官兵,阴谋谋反,奉大帅命令,取他首级,不相干的人立刻放下武器,躲到一旁!”

    阮君明大喊道,舞动长槊,驱马直冲过来,几十丈的距离,顷刻即到。

    亲兵们在奋力抵抗,然而,在面对骑兵冲锋时,他们的力量过于薄弱了,就像一张纸,很快就被对方撕开了,阮君明的脸在高挡脱的视线中越来越近,越变越大。

    高挡脱闭上了眼,扔下手中的长剑,放弃了反抗。

    人生,还真是寂寞如狗屎啊!

    王辨带领十余骑快马加鞭,冲出了窦建德的大营,在他身后,士卒们被燃烧的烈火和窦建德军的箭雨所阻挡,无法冲出来。

    他不敢回头望,只顾低着头,不停挥动手中的马鞭,驱赶着身下的烈马,想远离熊熊燃烧的烈火地狱。

    然而,当他冲上白水桥头时,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脱离险境,白水桥的那头,一队长枪兵手持长枪,枪头笔直地对准了他们,在他们身前,是一队蹲在地上的盾牌兵,在他们身后,则是一队张弓搭箭的弓箭手。

    箭已上弦,杀气腾腾。

    “投降者免死!”

    投降吗?

    他瞧了瞧身旁的亲卫,大家都在用一种马首是瞻的眼神望着他,王辨笑了笑,大吼一声。

    “杀!”

    然后,高举马刀,驱动战马,向桥头冲去,在他的身后,那十余人同样高举长刀,随他一起,向可以预知的死亡冲去。

第五十四章 菜市口 (上)

    (今晚偶这里有雷阵雨,因此,提前更新!)

    十一月十九日,辰时。

    平原郡郡守府。

    一连几天阴沉的天空难得露出了一个好脸,阳光暖暖地透过云层,穿过屋顶的天窗照在大堂上,室内显得颇为温暖。

    然而,平原郡郡守杨元弘却没有这样的感受,他只觉得四周寒气逼人,一颗心就如屋檐上的碎冰一般,凝成了一团。

    他坐在堂下的锦凳之上,身子朝前倾,后背有些驼,姿态显得异常卑微,偶尔抬起低垂的脑袋,战战兢兢地瞄了瞄堂上高坐的那人一眼。

    几天前,坐在上面的是武贲郎将王辨,现在,换成了身着银白色甲胄的高畅;几天前,他还是朝廷的平原郡郡守,如今,却不过是条摆在别人刀板上的鱼。

    坐在他对面的是和他同一处境的胡来,对那个人,他心中充满了愤怒,要不是那个贪生怕死的家伙,自己也不会得到今天这样的下场啊!

    昨日午时,阴,多云。

    杨元弘遵守和出征的王辨的约定,即便是在白昼,同样紧闭四门,一切按照战时的情况办理。

    他并没有待在郡守府里,一大早就上了城墙,四处巡视,他非常清楚,如果失掉平原城,自己将会得到什么下场,如果不是死在乱军之中,也会死在刑场之上。

    早上起来,他的心就一直跳个不停,有点忐忑,总觉得事情不妙。

    按照时间,本来应该出现在城下的反贼前锋至今踪迹全无,据派出去的探子回报,从饶阳到平原必经的西岭一带,没有见到贼军的一兵一卒。

    这一千多人去了哪里呢?

    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前,杨元弘无法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东门来了一支五百来人的队伍,他们来自固镇,来平原押送粮草,镇守东门的将官不敢擅自打开城门,派人飞马来报。

    杨元弘赶到东门,确定为首那人的确是固镇守将胡来之后,才命人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自己则亲自站在城门旁迎接。

    胡来这人官职虽然不高,也没有什么本事,然而,背景很深,和宇文世家有一些关系,据说他的妹妹是宇文化及最为宠爱的一个小妾,所以,他不敢怠慢这个家伙。

    就在他准备和胡来把臂言欢,谈论两人最爱的风花雪月时,守护着胡来的亲卫却突然围了上来,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不屈地捐躯,耻辱地投降。

    对家有娇妻美妾的杨元弘来说,这样的选择题并不难做,毕竟,他虽然是读书人,眼里却只有黄金屋,颜如玉,胸中没有一点浩然正气,对那个在江都风花雪月的主子也没有什么忠诚之心。

    生命是最为重要的,除此之外,什么东西都可以舍弃,这就是杨元弘的为人之道。

    在杨元弘的主动配合之下,平原的守军没有半点抵抗,就放下武器投降了,对大多数士卒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命令。

    没有人想打仗,打仗就要死人,谁会保证死的那个不是自己?普通士兵们的心声大同小异,不过是想吃上一顿安稳饭,活下去而已。

    高畅也没有想到攻打平原的这次行动居然如此顺利,说实话,这应该好好感谢杨元弘杨大人,不过,他不会给他颁发勋章。

    在杨元弘的配合下,由郡守府发下了安民告示,平原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易主了。然后,杨元弘就被软禁在府中,直到今天上午才被传唤到堂上。

    他不知道高畅要怎样处理自己,担心着自己的命运,因而极其不安。

    这个堂上,除了神情沮丧的两个降将之外,还有其他人,一个是由高畅从百人长升职为校尉的管小楼,另一个则是由窦建德任命的校尉,名叫腾珏,那是一个沉默的年轻人,虽然,和管小楼一样,掌管着五百人,然而,他却并不多言多语,也没有多余的小动作,只是默默地接受高畅的命令,然后,尽力将它完成。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下属,如果,他不是窦建德安插下来的话,高畅也许会着力培养他,即便如此,高畅仍想把他笼络在自己旗下,只是,在现今的情况下,不能急于求成,只好暂时把他放在一边。

    当然,除了他们,和高畅重遇后就一直形影不离的高怀义,脸上仍然蒙着面巾的他的影子武士崔安澜,像一头猛兽的雄阔海也在堂上。

    从进城到现在,高畅只小睡了片刻,派出亲信守卫粮草大营,将投降的隋军打散分在各个小队中去,传达不得扰民的军令,各种各样的事情纷沓而来,让他忙得不可开交,然而,从他脸上,你看不到半点倦意。

    经过固镇和平原这两场战斗之后,长河营的人数不降反升,现在,已经达到两千多人了,这是好消息,但是,他并不会因此就志得意满。

    队伍虽然扩大了,烦心的事情也多了起来,如何把投降的官兵兵和原本的队伍融合在一起,如何加强队伍的训练,扩大队伍的战斗力,所有这些都不是简单的事情,要想在非常短的时间把队伍整合好,更是不容易。

    要是把现在这样的长河营拉上战场,高畅相信,可能还没有和敌人交战,营中一半的家伙都会当上逃兵,为了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必须拿出行之有效的整军手段来。

    现在,他就要执行整军计划的第一步,之所以,把杨元弘和胡来叫来,是想给他们留一个深刻的印象。

    “统领大人,一切都安排好了!”

    大牛走进大堂,他的声音打断了胡来滔滔不绝的奉承之声,在此之前,年轻有为,英明神武这样词汇一直在胡来的嘴边打转,献媚的对象直指高畅。

    “大家随我来!”

    高畅收起挂在嘴角的笑意,站起身,向堂外走去,杨元弘和胡来面面相觑,不知道高畅要做什么,两人站起身,神情凝重地跟在高畅身后向外走去。

    出了郡守府后,高畅上了早就牵在门前的战马,雄阔海抢先一步,越过众人,来到高畅身前,牵着马缰。

    等杨元弘诸人上了马后,雄阔海牵着高畅的坐骑,在亲卫骑兵们的簇拥下,一行人沿着大街向城西走去。

    平原城虽然被攻破过好几次,经受过几次乱兵的烧杀洗劫,然而,毕竟是座大城,官兵从高士达手中夺回平原之后,陆陆续续有老百姓重新回到平原,虽然,不如以往繁华,不过,也并非死城一座,不比饶阳那般冷清。

    高畅军进城之后,并没有像一般的义军那样,大肆抢劫,洗劫全城,窦建德的军队本就军纪严明,不轻易扰民,而在高畅这里,把这个军令发挥到了极致,就连吃大户的情况都没有出现。

    部队驻扎在原来的隋军军营之中,除了接受任务出来巡逻的士兵以外,其他的士兵都不许出营。

    担忧了一个晚上后,想象中的惨剧并没有发生,平原城的百姓终于打开了自家的屋门,来到了大街之上。

    瞧着高畅这一行,他们立马躲到了街角,有的人,甚至害怕得跪在了地上,不过还好,并没有鸡飞狗跳的场景出现。

    只是,原本就不算热闹的大街,在这一刻,只剩下了人们压抑的呼吸声。

    “这位将军,我们这是去哪里?”

    杨元弘的心越来越不安了,他们拐上了城西的大道,而这条道路的终点是菜市口,官府对死刑犯执行斩首的地方。

    “菜市口!”

    旁边看守他的亲兵瞄了他一眼,冷冷说道。

    “菜市口!”

    杨元弘不自觉地应了一声,声音如同呻吟一般,他只觉背后一阵冰寒,仿佛有人把雪水倒入其中。

    “我们去菜市口干什么?”

    杨元弘呐呐问道,他双眼发直,仿佛自语一般问道。

    “去菜市口还能干什么?砍头呗!”

    那人轻描淡写地说道,声音虽小,却如洪钟一般在杨元弘耳边响起。

    砍头!

    杨元弘身子一晃,险些从马背上摔下去,他紧紧抓着缰绳,面如土色,这时,只听得扑通一声,在他身旁的胡来从马背上摔下去了。

    原来,那家伙也听到了刚才他和亲兵的对答。

    很快就有人把胡来重新架到马上,队伍继续向菜市口进发,杨元弘神思恍惚,就像在云端一般。

    或许,这条路就是自己人生中所走的最后一段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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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菜市口 (下)

    平原城西,原本有一个坊市,太平时日,每日上午,附近的七里八乡的乡民就会来此,贩卖粮食,蔬菜,家禽,家畜等等,算是一个热闹的所在。

    当然,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平原几经战乱,西城坊市已然荒废下来了。

    这两日,为了防止窦建德的攻击,杨元弘下令,封闭四门,不允许城里的人出去,也不允许城外的人进来,如此之下,这个坊市更是冷清了。高畅率军进城之后,虽然已经下令打开城门,恢复内外流通,然而,短期内,无法恢复到原状。

    坊市的东头,有一处巨大的空地,原本是小贩们喜欢聚集的地方,后来,不知是哪一任郡守看中了它的空旷,选择了在这个俗称菜市口的地方,作为每年秋后处斩重犯的所在,之后,年深日久,流传下来,这地方就成为了平原固定行刑的地方,囚牢中的死囚谈虎色变的所在。

    杨元弘当然知道这里,以前,他曾经作为监斩官来此地负责刑场处决,他从来就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监斩台下,跪在刽子手的身前。

    在杨元弘的感觉中,只是转瞬之间,就来到了菜市口,他好比行尸走肉一般下了马,战战兢兢地随着大队向西侧早就搭好的高台走去。

    “准备好了?”

    站在高台下,高畅转过身,对从郡守府一直跟到这里来的腾珏问道。

    “已经准备好了,统领大人!”

    腾珏躬身作答,神情严肃。

    “一切就交给你了,好好做!”

    高畅拍了拍腾珏的肩膀,笑了笑,他真心笑的时候,宛若春风拂面,给人的感觉与不笑的时候全然不同,就像换一个人似的,那种肃杀冷漠的神态荡然无存。

    高台上放着三个锦凳,高畅坐在正中间,雄阔海和高怀义站在他身后,杨元弘和胡来分坐在左右。

    在高台上落座后,杨元弘长松了一口气,脑袋似乎能保住了!这时,他才有闲情逸致打量周围。

    菜市口,围着高台的空地上,已经人头攒动,热闹不堪,他们都是被锣鼓声音吸引过来的。这年头,反贼四起,平原更是首当其冲,几经陷落,百姓生活得苦不堪言,然而,时日一久,大家对此已经麻木了,麻木到习惯,习惯成自然,不过,爱凑热闹的天性却不曾有半点减弱。死人虽然见得多,战斗场面也司空见惯,但像现在这样敲锣打鼓聚众杀人的场景却是难得一见,自然就吸引了民众前来围观。

    高畅端坐在高台上,北风吹拂着他的甲衣,纵是被众人围观,依然神情自若,在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冰寒的气势,令人双目刺痛,不敢细细端详。

    这股气势从容不迫,宛若山峰当面,隐隐压制着全场,令人们不敢妄动,场面渐渐静穆下来。

    这时,场中响起了三声惊锣。

    “带人犯!”

    全场哑然中,腾珏的喊声清朗响亮,直入云霄。

    随着这一声喊,一群人行了上来,为首那人全身五花大绑,被几个人夹持,带了上来,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叫。

    “放开老子!你们这些家伙,放开老子!老子不服,老子杀了那么多敌人,立了那么多功劳,凭什么这样对老子!”

    在他身后,还有两个同样绑得严严实实的家伙被带了上来,比起为首那人,他们要老实得多,一被带到,就很自然地跪在高台下。

    那人被军士一脚踹在膝弯上,身不由己地跪了下来,他还待挣扎,视线与高台上的高畅的目光相交,身子顿时一软,停止了挣扎,也不再大呼小叫。

    “林峰!你可知罪?”

    腾珏走到他身前,厉声问道。

    “卑职无罪!”

    林峰把头一犟,闷声答道。

    林峰是长河营的一个百人长,他的上官正是腾珏,并且和腾珏一样,是窦建德特地指派到长河营中的几个低级军官中的一个。

    他当然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也知道大事不妙,不过,现在他只能死不认账,希望能拖一拖,拖到窦建德到来,也许能捡回一条命。

    “带证人!”

    不一会,一个神情憔悴的老头子在军士的搀扶下,来到高台前。

    “这不是东门豆腐店的李老头吗?他怎么会来这里?”

    人群中,有人发出了低呼,渐渐地,窃窃私语的人多了起来,宛如平静的湖面被风吹过,泛起了涟漪。

    “李老丈!眼前这人你可认识?”

    “就是他!就是这个坏蛋!”

    李老头伸出手,颤颠颠地指着林峰,老泪纵横,他挣脱了军士的搀扶,向前一步,狠狠地向林峰吐了一口口水。

    “你个老杀才!”

    林峰恼羞成怒,待要起身,却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军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李老丈,把你受的冤屈细细道来,我们的统领大人可以为你做主!”

    “大人要为老朽做主啊!要为我那可怜的孙女做主啊!”

    李老头向着高台上的高畅跪了下身来,四肢伏地,泣不成声。

    军士们在高畅的示意下,把李老头扶了起来,他哽咽两声后,声泪俱下地开始了控诉,随着他的讲述,人们躁动起来了,激动的神情代替了脸上原本的漠然。

    相比之下,林峰脸上的表情虽然仍然显得满不在乎,然而,只是在死撑而已!

    昨天晚上,他带着两个亲信违抗军令,溜出营来,目的地就是李老头的豆腐店。上次随着高士达部进入平原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情况,他看见了李老头的孙女,一时惊为天人。不过,事情不巧,就在他想有所作为的时候,他所在的窦建德部被调离了平原,错失了大好机会。

    这次,进入平原,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悍然违抗军令,趁夜潜入了李老头的豆腐店,用暴力制住了李老头和他的老伴,不顾他的孙女的反抗,来了个霸王硬上弓。

    李老头的孙女是个烈性女子,一旦恢复了自由,立刻撞柱而死。

    事已至此,只好杀人灭口了,然而,他只来得及砍死李老头的老伴,一时疏忽,被李老头挣脱了束缚,大声呼救。

    恰巧,在李老头的屋外,有一队军士巡逻,他来不及杀人灭口,只好带着两个亲信慌忙逃窜,逃回军营。

    原以为不过是死一两个平民百姓,在这乱世中,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会泛起什么波浪。就在他把这事情抛诸脑后的时候,今天上午,一队军士却闯进营中,把他绑了起来,带到了这里,当他看见李老头的时候,顿觉大事不妙。

    现在,唯有寄希望高畅看在自己是大帅派来的人的份上,饶自己一命。

    “杀了他!杀了他!”

    李老头的讲述就像丢在油锅的火星一样,“砰”地一声,炸开了锅,人们挥舞着手臂,在某种情绪的刺激下,大声发泄着内心的不满和愤怒。

    “老子不服!你们没有资格杀老子,老子是大帅的人!老子要见大帅,让大帅主持公道!”

    林峰奋力挣扎着,大声地咆哮,他能感觉到刽子手的刀就放在自己头顶,绝望之下,进行着最后的努力,希望能保住自己的命。

    “腾校尉!腾大人!你和我都是大帅的人,帮帮我!不过杀两个平民而已!老子立了那么多功劳,怎么也能抵消啊!”

    腾珏没有理会他,面如表情地喊道。

    “林峰违反军令,擅杀百姓,按罪当诛!行刑!”

    “高畅!你敢杀我!你排除异己,大帅一定不会放过你!”

    “嘿!”

    一个膀大腰圆的军士大喝一声,白光一闪,颈血喷出,人头落地,叫声噶然而止。

    “好!”

    人头落地后,人群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叫好声,这叫好声发自他们的内心,在此之前,他们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军队,所谓秋毫不犯,也不过就是如此吧!比起他们,那些义军也好,官兵也好,不过是土匪强盗而已,城里驻扎着这样的军队,他们很安心。

    “林小二,俞大勇虽然没有杀人,然而助纣为虐,违抗军令,特地杖三十,在城门口枷首三日!立刻执行!”

    又是一阵叫好声冲天而起。

    人群中,一个戴斗笠的中年人和身边的人一样挥舞着手臂,叫着好,然而,他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欣喜之情,一丝惊异在他眼眶中流转,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高台上的高畅。

    他不是死了吗?

    什么时候成为了反贼了?

    为什么会投靠反贼呢?难道是为了报仇?

    那人慢慢挤出人群,向外走去,这个消息非常重要,别的任何情报都赶不上,他必须马上离开,在第一时间向上面报告。

第五十六章 逃兵事件

    “一,二,三,四……”

    随着喊声,几十只木杖高高扬起,然后,同时落下,落在伏在地上的几十个士卒的屁股上,“啪”地一声,发出整齐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参差不齐夹杂着呻吟的惨叫声。

    阳光躲在云层里,天色阴了下来,如同端坐在高台上的高畅的脸色。

    在高台下,是一个大校场,长河营所有的士卒全都站在校场上,他们排成谈不上多么整齐的队列,齐齐注视着高台前行刑的场面。

    昨天下午,高畅率军进入平原城之后,在投降的杨元弘的帮助下,很快就控制了镇守平原的那一千多人隋军,缴了他们的械,把杨元弘从各乡豪强那里征集来协助守城的一千多丁壮解散,让他们各自归家。

    接着,分了一部份士卒控制了粮草大营,兵械库,银库,将隋军中的高级军官以及平原郡的高等官吏们集中在一起看守,等所有的事情都办好之后,他只留了少部分军队在城中,把剩余的人以及投降的隋军带出了平原城,在北城外原来杨义臣的大军所建的营址上新建了一个大营,下了不得擅自出营,擅自进城的军令。

    那一千多名隋军虽然在上官的命令下投降了,不过,不是所有的人都心甘情愿成为反贼的,从昨天下午开始,就不断有人开始逃跑,最初,只是一个两个,后来就发展成十个八个,幸好,他们被收缴了武器,而且被打散分在了各个小队里,无法武装叛乱。不过,他们的人多,比起留在营中的原长河营的老兵还要多,所以,逃跑的势头一起,就无法压制下去,屡禁不绝。长此以往,说不定会有大胆的人抢夺兵器,纠众叛乱,就算事情不会发展到那般严重的地步,一天跑个百来个人,不多久,整个长河营都要跑光。

    逃兵的事情一出现,高畅就晓得其中的严重性,他马上就制定了应对措施,这才有了刚才在校场上的那一幕。

    躺在地上受刑的那几十个士卒就是被他的亲兵队抓回来的逃兵,在全军面前行刑,就是为了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二十,二十一……”

    随着喊数声,木杖高高扬起,重重落下,行刑人的动作随着喊声整齐划一,绝无偏差,受刑人则大多陷入了昏迷,呻吟声越来越小,惨叫声几乎断绝。

    场下观看行刑的士卒们脸色潮红,每个人的感触大同小异,颇有几分兔死狐悲的感受,其中,夹杂着几丝害怕,几丝愤怒,几丝悲怜!

    高畅举起右手,停在空中,负责指挥行刑队的管小楼瞧见了高畅的手势,忙喊了一声停。

    高畅走到高台前,面向全军,他的神色漠然,冷冷地注视着台下的士兵。

    说实话,要想靠高压和强硬的手段阻止逃兵现象的发生,不是什么高明的主意,只能让那些投降的士兵对他更为愤恨,虽然,在严峻的军法下,在督战队的长刀下,这些人还是可以打仗的,但是,一遇见战事不顺,这样整合起来的军队必定军心不稳,一旦溃散,就会一败涂地,再也无法收拢起来。

    高畅知道这个道理。

    按照正常的发展情况下,他应该像后世的某只军队一样,对这些士卒软硬兼施,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通过一些小恩小惠,一些宣传的小手段,让这些降兵心甘情愿地拿起武器来战斗,让他们觉得以前打仗只是为了上面的头头卖命,现在打仗才是为了自己的命运和前途而打拼。

    不过,现在的条件不允许他这样做,第一,他虽然是长河营的主官,然而,在他上面还有窦建德这个大帅,他不想自己显得过于突出,过于与众不同;第二,他没有时间这样做,平原这个地方是无法长久驻扎的,一旦杨义臣的大军从豆子炕回师,平原是必经之地,再加上他们抢夺了杨义臣的辎重,杨义臣绝对不会放过他们,所以,照高畅看来,窦建德的主力到达平原后,可能会掠夺一通,然后,挥师远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容不得他采取一味怀柔的手段,如今,他只想尽快把这投降的一千人和原来的长河营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定的战斗力,扩大自己在窦建德军中的势力,以期掌握更多说话的权利。

    在高畅的注视之下,全场一阵静默,只有呼吸声,以及受刑士卒无法压制的呻吟声在随风飘荡。

    高畅指着那些受刑的士卒,沉声喝道。

    “你们看见他们这样,有何感想?”

    没有人回应,只是那些降兵看着高畅的眼神,其中愤怒的意味越来越多,这些士卒大多不是河北人,他们中有一部份来自关中,有一部份来自河南,这也是他们想逃跑的原因之一。

    “他们之所以逃跑,是想回家吧?回家过安稳的日子,守着自己的家人,守着自己的田地,日出而做,日落而息!”

    高畅顿了顿,目光炯炯,继续说道。

    “你们!你们也想回家吧?也想像他们一样吧?”

    是的!我们想回家!

    那些降兵们在心中齐声应道,然而,看见四周手持武器的高畅的亲兵,瞧着手持双斧,身形巨大,面目狰狞的雄阔海,那些愤怒的呼喊也只能在他们的心中回荡而已。

    “只是,就算你们能跑出这座大营,就算你们历经千辛万苦,躲过官府的搜查,躲过军法队的战刀,回到你们的家乡,你们就能过上真正安稳的日子吗?”

    高台上,高畅的声音继续传来,非常清晰地在他们的耳边回荡。

    “不要说当地的官府会找上门来,把你们当作逃兵处理,就当他们不理会你们,你们就真能安稳地生活吗?”

    “田税!徭役!各种各样的赋税!这些东西是你们所无法摆脱的!永远无法摆脱!只要在皇城内那张龙椅上坐着的仍然是那个皇帝!只要,各地的官老爷仍然是那些贪官污吏!只要,在你们家乡还有那些巧取豪夺的地主豪强,世家大族!你们的结局始终只有一个!”

    高畅的声音越发激昂,字字句句,仿佛都穿透人心。

    “最终,你们的命运只能和你们身边的这些河北的兄弟一样,那就是田地被夺,妻离子散,无以为生!”

    “沧啷!”

    高畅抽出长刀,高高举起。

    “要想生存,要想活下去,要想摆脱那些苛捐杂税,你们只能像你们身边的兄弟们一样,举起武器,向那些压在你们头上,把你们从家中强拉出来,让你们不能好好过日子的人砍去,这是你们唯一的生存之道!”

    高畅说罢,命令身边的亲兵把那些受刑的士卒拉下去,敷药疗伤。

    “我不希望再有人不遵守军令,不希望再看见有人像这些人一样,下次,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当场杖毙!”

    视线在台下的人群中缓缓扫过,高畅再次说道。

    “我高畅赏罚分明,绝不会剥削弟兄们的卖命钱,现在,罚已经罚了,该轮到赏了!”

    赏?

    人群有些骚动,哗然,那些老兵们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从现在开始,我们长河营的每个士卒都有军饷,暂定为一个月一贯钱,一会,将由你们的上官去辎重营领来,发给你们;另外,由于打了胜仗,老兵们这个月发双饷;在固镇,平原一战中立下军功的士卒另有奖赏,由军法司负责发放。如果,你们得到的军饷和该得的数目不符合,可以向军法司报告,也可以直接向我报告,在我高畅的军中,不得有任何克扣粮饷的事情出现!”

    “统领大人英明!”

    高畅举起左手,制止了大家的欢呼,他继续说道。

    “至于阵亡的弟兄们,全部登记在册,当大军来到他们的家乡时,要负责寻找他们的亲人,把抚恤金发到他们亲人的手上,因伤至残的弟兄们,我们长河营负责供养,绝不丢弃!今天,我在天地之间,当作各位弟兄的面发下誓言,对今日的决定,如有违背,必遭天谴!”

    “哦!统领大人万岁!”

    高台下的士卒神情亢奋,刚才的沉闷一扫而空,对高畅原有的一点怨恨顿时化为乌有,就连那些降兵也是如此,他们虽然是正规官兵,然而,军饷少得可怜,经上面的长官层层克扣下来,真正能领到手中的银钱聊胜于无,就连那么点银钱,也常常被拖欠,至于,战死,负伤之后,更是无人过问,像垃圾一般被扔到了一边,如果,真是如高畅所说的那样,留在长河营中也还不错,反正,不管到那里,都会被人拉去打仗!

    高畅抿着嘴,瞧着疯狂的人群,冷冷地笑了笑。

    只要这些人因为利益和自己紧紧联系在一起,他就不愁他们不听从自己的号令,人啊!不过如此而已!

    “从今天开始,弟兄们按照顺序,每天有两个百人队的弟兄可以出营进城,不过,必须按时归营,并且,必须严守军纪,不得扰民,不得强买强卖,像昨天林峰那样的事情更是不能出现,否则,莫怪我手下无情!”

    “是!”

    士卒们高声应道,能进城对一直待在军营中的他们,这当然是件好事情。

    “军中的训练照常进行,不得有误,要知道,你们经过固镇一战之后,大部分的弟兄仍能活下来,和你们平时的训练不无关系!”

    “是!”

    老兵们对高畅的训练方法已经不排斥了,要知道,夜袭固镇那一仗,他们只阵亡了十来人,受伤的弟兄也不过五十来人,这证明,只要相信高统领,只要跟着高统领,既能打胜仗,也能少死人。

    “解散!”

    望着各个小队在他们队长的带领下整齐有序地离开校场,站在高台上的高畅长舒了一口气,今天过后,逃兵的现象应该不会大量出现了吧?

    多亏杨元弘的银库,高畅虽然不敢把库中的银两铜钱全部藏起来,不交给窦建德,不过,挪用一些自用这样的胆量还是有的。

    反贼也好,官兵也好,之所以军纪散乱,强取豪夺,抢劫杀戮,无所不为,和这些底层士卒没有军饷,没有保障,对前途悲观失望有关。

    要想成就大事,像那样是不行的。

    逃兵的事情虽然解决了,然而,还有许多的麻烦事情在等待着他,高畅瞧了瞧天色,这时,太阳已经钻出云层了,不过,却也日薄西山。

    “备马!回城!”

    他对台下的高怀义喊了一声,走下高台,接下来,他该去赴宴了。

    (终于正常了!恢复正常更新!对前两日的不正常,深表歉意!)

第五十七章 酒宴(上)

    未时三刻,醉仙居酒楼。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一只手掌重重地拍在案几上,一个文士打扮的年轻人长身而起,离开席间。

    “约定午时相会,此时已是未时三刻了!还不曾到,莫非在戏耍我等!在下家中还有要事,各位,告辞了!”

    话音一落,那人就要离开,这时,在他身旁席位的人慌忙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他。

    “夙风老弟,请留步!”

    那个要走的年轻文士姓赵名夙风,乃是平原赵家的公子,平原赵家在河北,山东一地虽然只是二流家族,祖上并没有出什么高官,然而,在北齐,周,乃至大隋王朝,也曾出过几任郡守,大业年间,赵家虽然韬光养晦,不再有人在朝廷担任任何职务,但是,在平原一地,依旧是响当当的世家,算得上首屈一指。

    作为现任家主的嫡亲长子,一向饱读诗书的赵夙风自然年轻气盛,对现在占据平原的农民军,他打心眼里看不起,之所以代表赵家出席这个各大家族欢迎高畅的酒宴,也不过是虚应故事罢了!为的是不得罪农民军,以免家族的利益损失过大。不管是他,还是站在他身后的赵家,都认为这些泥腿子只是暂时占了上风而已,待到杨义臣的大军回师,必定将这些贼子杀个干净,在这之前,他们需要的是暂时忍耐。

    然而,原定午时举办的酒宴,却因为正主儿一直未到,直到未时三刻也未开席。

    大家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大是不耐,不过,也只能忍受了事,继续等待。终于,赵夙风无法再等下去了,从来,只有别人等他,哪里像今天这般,由他等人,一时冲动,他顾不得来之前父亲要他放低姿态的嘱咐,起身欲走。

    拉住赵夙风的是个中年胖子,叫管平,管家也算平原的一流家族,和赵家有通家之好,在座的众人,也只有他才能让这个发怒的赵大公子平静下来。

    管家和赵家不同,赵家除了诗书传家之外,是平原的第一大地主,足有好几千亩土地,管家的地没有这么多,主要以经商为主,平原城里大部分商铺都掌握在管家手里,管平是管家的现任家主,他的年龄比赵夙风要大,处理事情也要稳重得多,他非常清楚这次宴会的意义,所以,他一把拉住了赵夙风。

    “管老兄,莫非你甘心被姓高的戏耍?”

    赵夙风停下脚步,在管平拉住他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举动太莽撞了,然而,为了面子,他必须说点什么。

    “哪里?”

    管平笑了笑,把赵夙风引到他原来的席位之上。

    “老弟,暂且坐下,高将军多半有急事,方才未能赶到,已经等到这时了,再稍等片刻又何妨?”

    在他的抚慰之下,赵夙风借坡下驴,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等待。

    醉仙居是管家的产业,今日没有开业,从一早开始就在准备这次宴会,出席的各位都是平原各大世家,各个豪族的代表,有的甚至是家主亲临,就像管家的管平一般。

    进了平原之后,高畅的部队虽然严守军纪,秋毫未犯,然而,这样的情况能一直保持下去吗?这些人对此深表怀疑。

    这样的军纪,就连军纪最好的瓦岗军,以及朝廷的正规军恐怕都无法达到吧,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不能不怀疑高畅对他们有别的想法,为了探听虚实,也为了避免大祸临头,大伙才在管平的组织之下,准备了这个酒宴来招待高畅。

    不料,高畅却迟迟未到,也没有派人来通知他们,究竟是来还是不来,只是让他们苦苦等待,怪不得赵夙风无法忍受,就连这些人又何尝不是心怀不忿啊!

    只是,他们比赵夙风要老练,心中的小小闲气并未发作出来,花点时间等待又何妨,只要一会高畅不对他们提出苛刻的条件,以及过分的要求,他们就不会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起兵反抗。

    “高畅将军到了!”

    管平的家人从醉仙居外跑了进来,大声向自家的主人说道。

    “来!来!大家与我一起,快快出迎!”

    管平牵着面色不渝的赵夙风当先往外走去,一群人按照各自地位的高低跟在他们身后,一起来到醉仙居外迎接高畅。

    蹄声哒哒,从街转角传来。

    转瞬间,一行人就出现在管平他们眼前,走在最前面的是牵着马的雄阔海,高畅就坐在他牵着的那匹马上,在高畅身后,是新任的亲兵队队长高怀义,在他们后面,只有四五个亲兵跟随,没有跟着大队人马。

    “琐事缠身,来晚了,各位,请多多包涵。”

    高畅翻身下马,向门楼前的众人抱了抱拳,脸上露出歉意的微笑。

    “哪里?哪里?高将军军务繁忙,在百忙之中前来赴宴,我等不胜荣幸啊!”

    管平笑着说道,迎上前去。

    一番寒暄之后,管平先向高畅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带着他向醉仙居内走去,一面行进,一面向高畅介绍着出席的众人。

    高畅的视线在那些人脸上轻轻扫过,一路上,微笑不断。

    高畅并不喜欢这样的场面,虽然,像那种虚伪的笑容和客套的对白他也有得出卖,但是,从本心来说,他极其讨厌这种无聊的场面。

    不过,场面虽然无聊,得到的利益却不见得无聊,有时候,在酒席上得到的东西甚至会超过一场战争,他非常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即便眼神依旧尖利如刀。

    随他一起进入席间的只有雄阔海和高怀义,其他的亲兵都被他留在了屋外,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除非大队人马围攻,有雄阔海在他身边,没有什么刺客能伤害到他。

    高畅微笑着在首席坐下,雄阔海和高怀义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

    管平拍了拍手掌。

    一群人端着酒菜鱼贯而入,酒宴正式开始。

    窗户轻轻掩上,隔绝了屋内人的视线,刚才,宇文全一直站在窗前注视着醉仙居的门口,高畅在他的目光中走进了醉仙居。

    “果然是他!”

    宇文全叹了叹气,回到席间坐下,在他对面,盘腿坐着一个中年人,那人神态恭谨,身着浅灰色的麻衫,他正是那个在菜市口出现过的斗笠人。

    “小五!”

    宇文全轻咳一声,向对面那人说道。

    “是!大人!”

    小五的头埋得更低了,几乎伏在了地上。

    “你马上离开平原,到东都去,把这件事情告诉上面,然后,等待公子爷的命令,我留在平原,看能不能做点什么!”

    “遵命!大人!”

    小五向宇文全行了个大礼,然后,身体向后,退了出去,

    宇文全手撑着额头柱在案几上,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醉仙居那边响起了歌舞丝竹之声,越街而来,透过门窗的空隙飘入室内。

    (在慢慢恢复状态,现在在多方面查找资料,希望能避免太大的硬伤,写出好看的故事来!)

第五十八章 酒宴 (下)

    酒过三巡,管平拍了拍手掌,后堂,丝竹声起。

    一群头挽高髻,身着粉红色紧身束腰长裙的女子来到堂前,随着丝竹之声,翩翩起舞。

    高畅听不懂后堂所奏的乐曲是何种曲调,堂前翩翩起舞的女子也并不能让他着迷,然而,他仍然摆出一副颇有兴趣的样子,微笑着注视她们,自斟自饮。

    管平微笑着举起酒盏,小心地观察着堂上的高畅。

    这些女子是他府上的舞女,由他派专人训练而成,个个姿色不俗,精通乐曲歌舞,并且,善于服侍男人,他一直珍藏在府内,若非招待贵客,绝不让她们现于人前。

    一曲舞罢,女子们不曾退下堂去,而是按着事前指定的人选,来到众人的席前,为他们斟酒取乐。

    那最为貌美的领舞之人服侍的人自然是高畅,她面带微笑,长袖轻拂,身形款曲,朝高坐堂上的高畅行来。

    “哼!”

    雄阔海从高畅身后闪出,圆瞪双眼,阻止那女子靠近高畅。

    冷不丁瞧见一个彪形大汉凶神恶煞地出现在自己眼前,那女子不禁花容失色,猛地向后退去,险些跌倒,全身颤抖不已。

    “大海!退下!”

    没有高畅的命令,雄阔海不允许让任何人靠近自家主子,虽然,这个女子弱质芊芊,看样子不可能对高畅造成伤害,他仍然尽忠职守,挡在了她的面前。

    听了高畅的吩咐,雄阔海退了下去。

    即便如此,那女子仍然不敢靠近高畅,脸上依然挂着一副受惊过度,楚楚可怜的表情,不仅是她,堂上的一干人等俱都无言。

    雄阔海没有发怒之前,看上去不过是个普通的力士罢了,这些高门大族,谁家没有养着一两个这样的力士,然而,当他一发怒,众人忽觉一股寒意袭上身来,这哪里还是人,分明是一个人形凶兽。

    “高将军麾下有如此勇士,冲锋陷阵,无忧也!”

    还是管平见机得快,连忙出声打着圆场。

    “大海只是个沙场上的莽夫,扰了各位的兴致,莫怪!”

    “哪里?哪里?”

    众人忙出声否认,场面顿时又热闹起来。

    “大海,你到外间去吧!”

    “是!”

    自从被高畅收服之后,雄阔海在这世上唯一惧怕的人就是他,从来不会违抗他的命令,也不曾对他的任何命令有所怀疑。

    “管兄,麻烦在外间给我这位弟兄弄一桌酒席,不要太精致,大鱼大肉即可!”

    “是!是!”

    不一会,站在管平身后的下人就走了出去,张罗高畅吩咐的事情去了,这时,那个女子这才恢复原状,浅笑盈盈地来到高畅身侧,跪坐着为他斟酒。

    女子将酒盏端起,微笑着递到高畅嘴边,身子半倚在他身上,柔若无骨,高畅神色如常,微微一笑,一饮而尽。

    管平微微叹了叹气,收回放在高畅身上的视线,环顾四周,在那些舞女的陪伴之下,堂上的众人大多陷入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境况,很少有人像他一样保持清醒,就连那个自诩诗书传家的赵家世子赵夙风也是如此,已然眼神迷乱,将陪酒的女子整个儿揽入了怀中,上下其手,不亦乐乎。

    高畅貌似也是如此,为他斟酒的女子已经整个儿偎在他怀中,眉目传情,浅笑盈盈,然而,就算美女在怀,他的眼神依旧清明,如水一般透彻,哪里有半点迷乱。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啊!

    高畅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在堂上的这些家伙之中,没有一个人真正尊重自己,他们只是在害怕自己而已,害怕自己手中的刀。

    高畅大概猜到了这些家伙请自己来的目的,不过是想和自己拉好关系,以免他们这些家族在平原的利益受到损害罢了。

    瞧见那个领头的人的第一眼,高畅就知道姓管的是个聪明人,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因为只有聪明人才知道什么时候该妥协,什么是互惠互利。

    他不动声色地享受着酒色,等待着对方亮出他的底线。

    果然,在酒宴正酣之际,管平离座而起,邀请高畅到里间单独议事,高怀义先一步进去查看之后,高畅才与管平一起步入里间。

    里间摆着十来个楠木箱子,管平亲手将那些箱子一一打开。

    高怀义站在屋子的门口,屋子里只有高畅和管平两人,管平没有说话,打开箱子之后,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高畅的视线在箱子里缓缓扫过。

    箱子里装满了绸缎,各种颜色都有,看上去质料上乘,格外夺目,其中一个稍微小一点的红色箱子放在屋子的榻上,里面装的是金光闪闪的金饼。

    “管兄,你这是?”

    虽然是明知故问,高畅仍然摆出了该有的姿态。

    “这点东西乃是我和外面的各位朋友对高将军的一点小小心意,请笑纳!”

    高畅笑了笑,手在绸缎上轻轻抚摸,体会着指尖的细滑。

    “这是蜀锦吧?看上去价值不菲,姓高的,何德何能,受得了如此重礼?”

    “不过是一点薄礼而已,高将军领军有方,所率的乃是仁义之师,进驻平原之后,对平原城的百姓秋毫未犯,我等不才,这点东西,只是为了犒赏三军将士,希望高将军不要嫌弃!”

    “呵呵!”

    高畅轻笑一声,拿起一个金饼在手中垫了垫,随后,扔回箱子。

    “嫌弃?怎么会嫌弃呢?既然各位有心,我就不客气了,代手下的弟兄谢了!”

    “如此甚好,一会我就派人把东西送到郡守府去!”

    管平喜形于色,高畅能够收下这份礼,以后的交道就好打了,当他看见高畅注视着那些东西仍然不带丝毫贪婪的眼神时,心中还颇为忐忑,担心对方会拒绝,事到如今,这才放下心来。

    “报!”

    一个传令兵穿过大堂,来到门前,单膝跪地。

    “大帅的军队如今离城二十里!”

    “知道了!下去吧!”

    高畅神色平淡,挥手示意传令兵下去。

    “窦大帅就要进驻平原城了,我要出城迎接,就先告辞了,至于这些东西,不用送到郡守府去,我一会留几个亲兵在此,你派些人带上这些东西随他们走吧!”

    “是!”

    高畅带着高怀义向外大步走去,管平忙跟着送了出来,脸上虽然带着笑,神情却颇为沉重。

    窦建德来了!

    窦建德来了,在平原做主的就不再是高畅了,今天自己做的事情还有意义吗?他到不是心疼送给高畅的那点东西,他还记得上次东海公高士达进驻平原时发生的事情,满城都是乱兵,百业凋零,商业不通,他躲到了城外的庄园才逃得一命,回城之后,费了大量的钱财和精力,才把自家的产业整顿好。

    作为窦建德的部将,高畅的军队军纪严明,作为高士达的曾经的部将,窦建德的军队军纪又会怎样呢?

    这不容他不担心啊!

    (状态不好的情况下,暂时只能一天一更!)

第五十九章 杨义臣

    战斗已经停止了,偶尔,从很远的地方会传来厮杀声,那是敌方的残兵游勇仍在负隅顽抗。

    大规模的战斗是在午时结束的,现在已经接近申时三刻了,营帐里升起了炊烟,袅袅向上,飘荡在灰色的天穹中。

    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了一群乌鸦,在战场上空不知疲倦地叫着,它们只是在高处不停盘旋,并不曾降落下来。

    灰的天,灰的地,荒草,残雪,枯树,老藤,残破的旗帜,横躺竖卧的尸体,从土坡一直延伸到远方干涸的河滩上,风呜咽着从这一片萧索掠过。

    士兵们在打扫战场,他们大多坐在尸横遍野的草地之上,懒洋洋地,一动不动,几个小卒子挥舞着刀枪在指挥投降的俘虏挖掘大坑,将阵亡士兵的尸体扔进去,对战死的敌我双方,还是有些略微的区别对待。

    官兵的尸首整齐地放进坑内,一律头朝北方,脚向南方;至于那些死去的盗匪的尸体,则是随便丢入坑中,掩土埋上。

    站在营帐旁的一个土坡上,杨义臣远眺着土坡下的荒原,手下的卫士离他几丈开外,警惕地看着四周。

    杨义臣,代州(今山西朔州)人,本姓尉迟氏,由隋文帝杨坚赐姓杨。

    他的父亲被封为秦兴县公,后在与突厥交战中死去,朝廷追赠为大将军、豫州刺史,并让杨义臣袭其官爵。当时杨义臣年幼,有官无职,被隋文帝收养在宫中,十几岁时,他曾为卫土宿守宫廷数年。其间,隋文帝不断对他进行赏赐,并赐义臣姓杨,将杨义臣的名字编入皇家宗谱,为隋文帝从孙。不久,杨义臣又被拜封为陕州刺史。

    后来突厥达头可汗侵边,隋文帝授杨义臣行军总管之职,率步骑三万大破突厥。第二年突厥又侵边,杨义臣率军再次击败突厥,并一直追至塞外大斤山。当时太平公史万岁也率军到达这里,两军合击,几乎将突厥全歼。但这次大捷并没有给杨义巨带来什么好处,凯旋后,史万岁为权臣杨素陷害而死,杨义臣战功也无人过问。隋文帝后期,杨义臣被拜为朔州总管,并赐以御甲。

    隋炀帝继位以后,其弟汉王杨谅在并州(今山西太原市)举兵反叛。

    隋炀帝特诏命杨义臣率兵前去解围。杨义臣受命后率马步兵三万前往增援,小负几场之后,最后打破叛军,战后,杨义臣以功进封为大将军,赐布匹两千段、杂彩五百段、歌女十人、良马二十匹,不久朝廷又授他为相州刺史。

    杨义臣在相州任职三年,期满后,被征入朝为宗正卿,不久,又转迁太仆卿,参加了杨广三征高丽的战争,虽然在局部战场上屡屡得胜,最后,还是因为杨广在战略上的错误,惨败而回。

    此时,天下大乱,潼关以东地区纷纷起兵反隋,其中高土达、张金称领导的农民起义军颇具声势,清河,信都,平原,河间等郡不受其扰,百业凋零,民不聊生。隋炀帝先派将军段达前往镇压,但被起义军击败,于是又诏杨义臣率征高丽的军队前去镇压。杨义臣受命后,很快击败了张金称,大破高士达军,收其降众,然后,乘胜直入豆子坑(在今山东商河、惠民县北)进攻格谦领导的起义军。

    经过今日一战,格谦军大败,杨义臣将其擒获,在营门前斩首,其手下士卒大量投降,收入军中。

    然而,此战虽然获胜,杨义臣的脸上却不曾挂上欣喜的神色,反到比战前更为凝重,这全因传令兵刚才传来的那个消息,窦建德已然进驻平原。

    收到这个消息后,杨义臣屏退左右,一个人站在土坡之上,陷入了沉思。

    战败格谦部之后,虽然缴获了一些粮草辎重,然而,格谦部本就是盗贼,存粮并不多,如今,军队人数增加了,粮草有些吃紧,在这种情况下,当务之急是回师平原。但是,这一战虽然杀了格谦,却并没有完全肃清豆子炕一带的反贼,一旦他率军回师,豆子炕的阿舅贼必定死灰复燃,呼啸而起。

    看来只能这样做了!

    杨义臣决定分兵两路,他确信,自己只要率领五千精锐,就必定能击败站平原立足未稳的窦建德,就算不能,只要自己在平原将窦建德的主力牵制几天,那个时候,主力部队多半也从豆子炕抽出身来了,那时,大军齐聚,还怕窦建德跑上天去。

    “杨虎!”

    他的亲兵队长应声走上前来。

    “将我的命令传达下去,三刻之后,各营主将齐聚大营议事!”

    在杨义臣下定决心回师平原的同时,平原城三里外的一个土坡上,高畅与窦建德再次相见了。

    “大帅!”

    窦建德一行人脱离正在行进的大部队,驱马上了土坡,等在土坡上的高畅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哈哈!高统领,快快请起!”

    窦建德下得马来,疾步向前,将他搀扶起来。

    “这次多亏了高统领派人报信,这才识破了敌人的计谋,白水桥一仗,不仅射杀了隋军的武贲郎将王辨,并且铲除了内奸,高统领当得首功啊。”

    窦建德心情非常愉悦,白水桥一役,他将东海营高氏一族的死硬份子全部铲除掉了,至此,在军中的地位牢不可破,下达的号令不再有人敢于阳奉阴违,这一切多亏了面前这个不苟言笑的年轻人!

    高畅站起身来,脸上虽然没有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却也适当地表露出了一定的愉悦之情,他在窦建德的军中毫无根基,却立下了如此大功,不仅救了窦建德,并且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了平原城,在这种情况下,别的将军都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要想在窦建德军中生存,并且有所发展,现在,他只能紧紧地抱着窦建德的大腿。

    这也是他之所以派诸葛德威前去提醒窦建德的原因之一。

    窦建德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前两步,面向三里外的平原城,迎风而立,高畅站在他身后两尺左右,沉默无言。

    “平原啊!平原!我窦建德又回来了!”

    他转过身,对高畅笑道。

    “高统领,走!同我一起上马,看谁先跑到平原城!”

    说罢,他翻身上马,等高畅上马后,窦建德将马鞭一扬,抢先一步,绝尘而去,高畅在身下的战马屁股上轻轻一拍,战马长嘶一声,跑了起来,跟随在窦建德身后,一前一后,越过行进的大军,向平原城奔去。

第六十章 冲突 (上)

    白斯文带着五六个同伴兴冲冲地走进了西城的坊市。

    平原城这地方,他并不陌生,不久之前,他随着曾经的大哥孙大虎加入张金称的军队攻陷过平原,用手中的刀枪将这个城市变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张金称败退后,他们投入了高士达的军队,再次进入平原,那个时候的平原冷清得就像鬼域一般,如今,第三次进入平原,却发现此时的平原渐渐恢复了原有的生气。

    街上的行人碰见了他们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卒,隔得老远,就开始给他们让路,虽然,眼神依旧藏着小心,畏畏缩缩,然而,并没有害怕得仓皇逃窜,以致一阵鸡飞狗跳,坊市两旁的店铺也没有紧闭门窗,虽然,没有人从门内窜出来拉客,到也大开着门,正常营业。

    窦建德听取了高畅的意见,没有命令大军进城,而是让他们和长河营的部队一样,在城外安营扎寨。

    如果只想呼啸一方,过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山大王的痛快日子,那就不需要约束手下,完全可以把这群饿狼放出去,大抢一番。但是,如果志怀天下的话,就不能这样做,比起打下地盘,能够守住地盘更为重要,要想守住地盘,就必须令一方安定,要想令地方安定,军队的军纪分外重要。

    高畅的建议和窦建德手下谋士们的建议如出一辙,因此,窦建德按捺下了军中大将的不满,没有让军队进入城中,而是驻扎在城外,只是率领亲兵队进了平原。

    之所以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那些将领也知道,他们在平原待不长久,他们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把平原城的粮草辎重押解出去,尽量赶在杨义臣大军回师之前,不然,以现在的这几千人,一旦和杨义臣的大军正面交锋,后果不堪设想。

    作为窦建德亲兵队的一员,白斯文得以进入城中,因为是识途老马,他带领和自己交好的弟兄们来到了坊市上。

    说起来,他们这些人在饶阳那个穷乡僻壤也待了一段日子了,如今,到了平原这样的大城,一旦空闲下来,自然要好好放松一番。

    “尚老大一会要来吗?”

    白斯文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

    “是啊!老大说他把事情一办完就出来!”

    一个亲兵答道。

    “肚子饿了没有,我们先在这个店里歇息一会,吃点东西,等老大来了,我再带你们好好逛逛,要知道,在坊市里的那些店铺,很有一些好东西!”

    大家一起点头同意,于是,走进了路旁的一个小店。

    这是一个简陋的小店,主要是为了坊市内的小贩们提供一些茶水,以及简单的食物,在这个乱世,它居然仍然存在,不曾倒闭,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店内的陈设非常简单,只有三张胡桌,在桌子四周摆放着几个蒲团。

    走了进去,一个中年人从里间走了出来,瞧见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兵,他明显愣了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出声招呼已经在胡桌旁坐下的白斯文等人。

    “各位将军,要点什么?”

    白斯文拿起桌边的水罐,翻起碗口向下压在桌面上的大碗,往里面倒入早就凉好的开水,把水罐递给旁边的弟兄,扬起头,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瞄了一眼肃立在旁的老板,说道。

    “有没有什么好菜?”

    对于食物,白斯文的非常讲究,他常常这样说,自己虽然是个小兵的命,胃口却是将军的胃口,军营内的粟米饭他早就吃厌了,这样的小店虽然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总比军中的食物要好吧。

    “只剩下一些熟牛肉了!”

    中年老板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

    “后面还有一只鸡,有五六斤重。”

    那个老板之所以主动提起那只鸡,是因为自从高畅军进城之后,也有不少的士卒在他的店里来吃过东西,最初,他还提心吊胆,等那些士卒酒足饭饱之后,他也不敢向那些人要钱,生怕那些军爷发怒,推了自己的摊子,然而,那些士卒却主动提出算帐,吃多少东西,就付多少银钱,渐渐地,这样的次数一多,他也就习惯了,把这些士卒当成了普通的客人,照常迎来送往,甚至,将在后院养了好久的鸡也杀了,准备卖给这些出手豪爽的军爷。

    白斯文他们进来之后,他之所以发愣,是因为白斯文他们身上的装束和以前那些士卒们有所不同,而且,从神情上来看,也显得骄傲了许多,以前那些士兵们进了他的店,都显得很沉默,叫了东西就吃,吃了东西就走,不像现在这帮人一般显得那么张扬。

    因此,他犹豫了一会,才说出有鸡这个事实。

    “切几盘牛肉,顺便把那只鸡端上来吧!”

    白斯文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说道。

    很快,牛肉切好,分成三大盘端了上来,那只鸡炖在陶罐里,连同陶罐一起端在桌上,揭开盖子之后,冒起了白花花的水蒸气,香喷喷的味道立刻飘了出来,白斯文抽了抽鼻子,抿了抿嘴唇,口水都快掉了下来,他瞧了瞧那些同伴,比起他,大家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珠子都要掉在陶罐里了。

    “老板,有酒没有?”

    一个亲兵叫道。

    很快,酒就端了上来,白斯文他们一口鸡肉,一口酒,吃喝起来。

    “白水桥那晚上,我可是杀了好几个人!”

    “我也不差,刀都砍卷了,我现在这把刀还是夺了一个被我砍死的家伙的!”

    酒喝得多了,鸡肉和牛肉也快被抢光了,他们开始大肆吹嘘起来,有的家伙甚至抽出了腰刀,在桌子边沿轻轻砍着,眼睛冒着红光,斜斜地瞧着一旁的店老板。

    老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心中滋生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时间一久,他察觉到眼前的这帮人和平时来店内的那些士卒的不同来了,这些人,与其说他们是士兵,倒不如说是盗贼,看来,他们不会付钱的了!

    那只鸡真是可惜了,他原本还想卖点银钱,日后,换点粮食存在地窖里,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粮食才是最为重要的啊!就这样被这些人白白吃了,真不甘心啊!

    那个将军曾经说过,他的部队不允许强买强卖,有什么不对,可以向郡守府旁边的军法司申述,这能相信吗?

    白斯文瞧了一眼旁边面如土色,神情绝望的店老板,擦了擦嘴边的油渍,站起身来,他确信,这个老板被他们这些人吓倒了,绝对不敢要他们付账。

    “弟兄们,走!我们到街上去等尚老大!”

    一行人大摇大摆,腆着肚子走出店去,没有人提付账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吃点东西算什么,只要自己这些人没有再顺手拿一把就不错了!

    “各位将军,这个,你们还没有付钱啊!”

    那个店老板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就这样被这些人吃白食,他鼓起勇气,来到白斯文他们面前,拦住了他们。

    “你说什么?说大声点,我听不到?”

    白斯文伸入手指进嘴里,剔着牙缝,他歪着脑袋,冷冷地瞧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店老板。

    那个店老板慌了神,扑地跪在地上,双手伏地,向白斯文行了个大礼。

    “各位将军,可怜可怜小的啊!”

    “滚开!”

    白斯文神色不变,一脚踢去,把店老板踹到一旁,走了过去,在他身后,那些人跟着走了出来。

    店老板从地上爬了起来,连滚带爬,抱住了一个士兵的大腿,嘴里连声说道。

    “各位官爷,行行好吧!”

    “妈的,你还反了天了!”

    仍在店内的士卒动起了手,将胡桌掀翻,将陶罐打破,发泄内心的愤怒。

    “求求你们了!”

    绝望之下,店老板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的木头一般,紧紧地抱住那个亲兵大腿不放开手。

    “妈的!”

    那个亲兵骂了一声,他抽出腰刀,眼珠子定在了眼眶中间,他举起腰刀,就要向店老板头上砍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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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逐鹿记介绍:
一个灵魂不灭者转生到了隋末,附身在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人身上,于是,蝴蝶扇动翅膀,历史进入了另一条河流。 人生,只是一场游戏,天下,不过是手里的玩具。他高高在上,漠视一切!"隋末逐鹿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逐鹿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