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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梧桐疏影     隋末逐鹿记txt下载     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章 酒楼议事

    申时(下午3点到5点),东门酒楼。

    酒楼门前,排列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分做两队,分别站在门的两旁。这两队人不是一路的,他们大眼对小眼地相互瞪着,已经失去了某种耀眼的光辉的日光淡淡地撒在他们身上,蒸腾起凛冽的杀气。

    高陀罗坐在酒楼前的长凳上,一只手伸进鼻孔里,微闭着一只眼,非常舒服地享受挖鼻孔的快乐。

    他是其中一队士兵的头,负责不让闲杂人等轻易靠近酒楼,在酒楼上,他的主将本家大叔高挡脱正在和另一队的头领阮君明说话。

    有些弄不明白自家大叔为什么要和那个乳臭未干的家伙说那么多的话,说起来,他真的看不起窦建德营中这个傲气的后起之秀,要不是猛子哥和一批骁勇善战的弟兄们战死在平原战场上,哪里能容得下他如此趾高气扬。

    “呸!”

    一口浓痰重重地吐在几尺远的地面上,高陀罗的屁股离开了长凳,他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这时,他讨厌的那个家伙从酒楼里走出来,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阮君明脸上带着笑大踏步走出酒楼,在他身后,高挡脱同样一脸笑容。

    “阮老弟,那哥哥我就不送了!”

    “高大哥,哪里的话,君明担当不起,请留步!”

    阮君明做了一个请留步的姿势,转过身,手一挥,他带来的那队亲兵忙走了上来,簇拥着他离去。

    当背影对着酒楼的时候,在阮君明脸上荡漾的微笑瞬间消失,他脸上的表情变得阴沉起来。没想到东海营的人这么没用,十几个好手伏击那个家伙,居然会全军覆没,那家伙的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好啊!

    虽然是在感叹高畅的运气,实际上,阮君明的心中已然对高畅的实力起了忌惮之心,从现在起,自己不能再小瞧那个家伙,需要打起精神来应付。

    走着瞧吧?自己有的是时间陪那个家伙玩。

    不过,对东海营的人吃瘪,阮君明也不无欣喜之意,那些家伙仗着是东海公高士达的族人,一直在军中横行霸道,谁都不放在心上,以往自己受这些家伙不少的气。就算高士达已经战死了,他们已经失去了靠山,他们仍然不知收敛,对众将领推举义父为大帅分外不满,表面上,虽然表示服从,其实,在背后,没有忘记使一些小动作来使义父难堪。

    说不定那个家伙会沉不住气,鲁莽行事,真是如此的话,这可是一个铲除他们的好借口!

    “哈哈!”

    阮君明仰天大笑起来,自己还真是个天才,这样一箭双雕的好计都想得出来。

    亲兵们面面相觑,不晓得自己的主帅为何发笑,不过,为了应景,他们也附和着笑了起来。

    “那家伙怎么说?”

    高陀罗来到高挡脱身边,小声问道。

    高挡脱没有说话,嘴角的微笑直到阮君明消失在街角之后才消逝,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这个小杂种!”

    他骂了一句粗话,转过身走进酒楼。

    “杜彪回来没有?”

    “杜哥回来了,没有追到那个家伙,他先把弟兄们带回营了,让我给阿叔你说一声。”

    “哦!”

    高挡脱不无失望地在临街的座位上坐下,那里,开着一张窗,他的目光穿窗而过,停留在长街上。

    一个人正在长街上向这里狂奔而来,高挡脱的眼睛不由一亮,那家伙是他安排在城西的探子,从午时开始,一直待在西营里打探消息。

    “大人,那人回来了,背着一个女的从西门进的城!”

    高挡脱挥挥手,把那个探子打发下去,嘴里喃喃有词。

    “好家伙,居然知道从西门进城,不过,这家伙有什么可倚仗的?竟然不远走高飞,依然留在了这里,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阿叔!”

    高陀罗看见他在自言自语,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肯定有问题?是陷阱吗?”

    “阿叔,你还在想什么?还不把弟兄们叫来,既然,那个家伙回来了,我们就纠集人马干他娘的,我就不相信那个家伙有三头六臂,能够挡得住我们整个东海营!”

    高挡脱抬头,斜着瞄了他一眼。

    平原一战后,高氏一族的精英都死得差不多了,留下的人基本上都是眼前这样的蠢货,一想到这里,高挡脱的心分外沉重。

    他要不是自己的亲侄子,自己早就给他一马鞭了!

    “蠢货!你看不出这里面有问题吗?”

    “什么问题?”

    高陀罗皱起眉头,每当遇见动脑筋的时候,他就会觉得头疼。

    “阮君明跟我们是什么关系!这个小杂种是某人的义子,他会这么心好,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义父看重的人才出卖给我们,这里面肯定有名堂。”

    高挡脱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

    “照你说的那样,纠集人马去西营把仇人揪出来,不错,这很简单,不过,你不要忘了那个人是某人新任命的司兵,他的官职比你***还要高,你这样做,不是给了某人铲除我们的借口吗?”

    “那要怎么办?难道兄弟们的仇就不报了吗?”

    高陀罗很不服气地说道。

    “不报?嘿嘿!”

    高挡脱眼球微微收缩,双手用力握紧。

    “不是不报,不过,不能明着干啊,我们这些姓高的,现在可是某人的眼中钉,不管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不可轻举妄动啊!”

    高挡脱手柱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眼睛定定地瞧着某处,高陀罗静静地站在一旁,他知道,阿叔正在认真思考。

    虽然,那家伙是窦建德任命的西营司兵,不过,还没有当众宣布,也许要在过两天的帅营议事时提出来,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先下手为强!

    高挡脱想了想,冷笑了两声,说:

    “陀罗,你去把那个家伙请过来,招待他那么久了,该让他做点事情了!”

    “他!”

    高陀罗忍不住惊讶出声,那个人啊!与其说是人,到不如说是猛兽,真要把他放上前台吗?他不是在关键的时刻用来对付某人的吗?

    “嘿嘿,就是他,我要让某个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高挡脱咬牙切齿,目光森然地望着窗外,高陀罗欲言又止,朝他点点头,退了下去。

    “呀!”

    阿岚轻轻地叫了一声,声音从厅堂传了出去,惊起了庭院一棵杨树树梢上歇息的雀鸟,那鸟儿鸣叫了一声,扑打着翅儿飞向了阴冷的天空。

    这是一处三进的青砖小宅院,原本是一个家道殷实的人家的住宅,不过,在张金称攻破饶阳的时候,全家人已经死光了,现在,被窦建德派人拾掇了一下,安排给了高畅住。

    小院位于城西,一个叫杨柳井的地方,不过,井倒是有,杨柳什么的却全无踪影。在小院的对面,是一个气度森严的大宅院,它现在是西营是指挥所所在,高畅的顶头上司,窦建德的大舅子曹旦也住在里面。

    “还疼吗?”

    高畅的手涂满了药酒,在阿岚受伤的小腿上轻重适宜地推压着,阿岚脸色潮红,她本来在佯装望着头上的屋梁,听了高畅难得的柔和的声音,她猛地回过头,乌黑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高畅。

    眼前这个男人英俊的脸仿佛藏在一片彩光里,阿岚觉得有些眩晕,对方轻轻揉捏自己小腿,那只手满是热量,让她全身都酸酸的,酥酥的。

    不管那么多了,这一刻,她只想进入到这个男人的生命里。

    “喂!我说……”

    阿岚张开嘴。

    高畅注视着她,目光中,没有已往那般的漠然和冰冷,就像初春解冻的河流一样,显得分外清澈。

    然而,阿岚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没有经历过现在拥有的这种情感,因此,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阿岚有些局促不安,她背靠着墙壁,躺在矮榻上,手无意识地抓着自己的衣襟,她这才知道,像自己这样大胆的姑娘,也有害怕的时候。

    “想说什么?”

    高畅眼角微微眯起,笑了起来。

    阿岚鼓起勇气,正要开口说什么,这时,一个身着皮甲的士兵跑了进来,他站在厅堂中间,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呆立当场。

    “什么事?”

    高畅冰冷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将他浇醒,在高畅目光的扫射下,那人冷不丁地打了个寒噤,他忙低下头。

    “大人,大帅在县衙点将,命令各位大人三通鼓之后,必须赶到县衙!”

    配合着他的述说,从东面传来了一通鼓声,这是第一通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传令兵走了之后,高畅对阿岚问道。

    “你刚才想说什么?”

    阿岚抿嘴一笑,说:

    “我的事情,以后再说,你还是先去点卯吧,军令不容情啊!”

    “好吧,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叫外间的下女给你抱一床棉被进来,小心,不要着凉。”

    说罢,高畅走出厅堂,进内间去更换甲胄了,阿岚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不觉间一脸痴迷。

第二十二章 窦建德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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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第一通鼓响起的时候,窦建德正全身披挂地坐在县衙后院的石凳上,在他身侧,一株腊梅树的枝条上吐着星星点点的花苞,暗香在庭院中流动。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一步了啊!

    最初,窦建德并没有想造反,他家在漳南虽然算不上是什么豪族,却有薄有资财,拥有一百多亩田地,就算是灾荒年间,也不愁活不下去。他之所以走到现在这一步,是很多因素造成的。

    窦建德爱交朋友,有贝州孟尝公之称。只要看得过眼的人,自己又力所能及,他都会帮上一把,并不是想得到什么回报,就算对方只能回以一个感激的眼神,他就非常欣慰了。

    这虽然让他在河北一地声名鹊起,然而,同时也埋下了日后的祸根。

    当河北一地的百姓无法忍受朝廷的苛政纷纷拔杆而起的时候,窦建德并没有利用他的声望登高一呼,随之起事,造反虽然畅快,热闹,但是风险也不小啊!

    直到那一天的来临,窦建德才走上了不归之路。

    同县的孙安祖因为水灾,妻儿皆被饿死,县令见孙安祖骁勇过人,将他选入征伐高丽的军中。孙安祖向县令陈述自己家中贫困,不愿入伍。县令大怒,处以鞭刑。孙安祖一气之下,杀死县令,藏在了窦建德家中,窦建德资助了他一些钱财,暗中放他逃走。

    后来,孙安祖在高鸡泊纠集了一批同样家破人亡活不下去的人以及拒绝东征的士兵扯旗造反,做起了盗贼,自号“摸羊公”。

    当时,在清河群一带,还有张金称,高士达等起事的部队,他们往来漳南一带,所过之处烧杀抢掠,因为窦建德的声望,唯独不去骚扰窦建德所在的村落。清河群的通守因此怀疑窦建德与他们私通,派兵前去逮捕他。

    窦建德知道这只是表面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他曾经在一次见义勇为中,暴打过清水群通守的公子,那时,他并不知道那个做坏事的家伙是通守大人的公子,但是,仍然被通守记恨上了,所以,找了这个理由来公报私仇,当然,这个理由也并非站不住脚,他的确和那些反贼有所联系。

    仓促之下,窦建德单身逃亡了,然而,他的全家却因此被杀害了。

    为了报这个深仇大恨,他聚集了一百多个人投奔了高士达,高士达大喜,任命他为司兵,孙安祖被张金称杀害之后,手下的几千人全部投到窦建德那里,让他声势日盛。

    大业十二年(6年),涿郡通守郭绚率兵万余人攻打高士达。高士达认为自己智略不及窦建德,便以窦建德为军司马,让其指挥作战。

    掌管兵权后,他想树立自己的威信,便提议由高士达留下看守辎重,自率精兵七千人前去抵抗郭绚。

    窦建德假称和高士达不和前来投奔,郭绚却心怀疑虑。正值高士达也四处宣称窦建德背信弃义投降隋军,并将俘获来的一名妇女,当作窦建德的妻子,在军中杀掉。

    窦建德派人给郭绚递上降书,并说自己愿意作为先锋,带郭绚去攻打高士达。郭绚相信了窦建德,率兵至长河界地与窦建德相会,准备一起攻打高士达。

    等郭绚放松了对窦建德的戒备后,他抓住战机,发起突然袭击,大破郭绚军,杀伤数千人,获马千余匹,并将逃跑的郭绚斩首。

    自此,窦建德所率义军兵威大振,自成了窦建德营。不过,也因此和高士达有了一定的嫌隙,高士达对他暗暗有了忌惮之心。

    所以,这次杨义臣率领一万多隋军来攻打高士达,高士达没有派窦建德出战,而是自己率领主力部队前往平原迎战,把窦建德留在了后方看守粮草辎重。

    当初,杨义臣率军前来的时候,窦建德认为杨义臣的军队战胜张金称后,士气高涨,大军最好退回高鸡泊中,避开隋军的锋芒,然后,等隋军疲惫之后,伺机再战。

    然而,因为对窦建德有了猜忌,所以,高士达没有同意他的意见,而是选择了和隋军硬拼。

    结果平原一战,高士达打败,自己丢掉了脑袋不说,也把部队全部打光了,当杨义臣乘胜进攻后面的老营时,窦建德寡不敌众,只好带着一百多匹精骑突围而去,逃往饶阳,乘守军不备,一举攻下了饶阳,稍作喘息。

    被打散的高士达的溃兵听闻窦建德在饶阳,纷纷向这里本来,现在,已经聚集了好几千人。

    那些不是高氏一族的将领纷纷推举窦建德为将军,成为本部新的头领,然而,对此不满的人也不少,他们中带头的人就是高氏一族的东海营。

    哎!

    窦建德长叹一声,内忧的确让他烦闷,然而,这不是让他最为烦恼的事情。他所烦恼的是,在饶阳待了这么久,部队越聚越多,粮草已经有些接济不上了,他要为这几千人的肚子负责,决定日后的行止。

    一旦缺粮,他相信,这个匆匆拼凑起来的队伍顿时会作鸟兽散。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路是退,一条路是进,他一直在两者之间摇摆不定,难以决定。

    幸好,那个人来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所以,他这才在准备不是很妥当的情况下,召开这次大帐议事,现在,他已经做了决定,只希望那个人能像说服自己一样说服全军将领。虽然,对他的口才和本事抱有信心,但是,事关紧要,窦建德心中仍免不了患得患失。

    第二通鼓响起,窦建德站起身来。

    在庭院的角门处,两个女子走了过来,走在前面那个二十出头的女子正是他的夫人曹凤,跟在她身后的是她的贴身丫鬟。

    曹氏一族是平原一带的豪强,当他率军攻进平原的时候,曹家是内应,为了把整个家族和窦建德拴在一起,他们把女儿嫁给了窦建德做了续弦,窦建德的原配已经在漳南的那次官府围捕他的行动中被杀死了。

    “夫君,小明已经来了,他说时间差不多了!”

    窦建德的亲子也死光了,阮君明不但是他的亲兵队长,也是他收养的义子,他在军中收养了好几个义子,但是大多都在平原一战中战死了,留在身边的只有阮君明一人。

    “我知道了!”

    窦建德点点头,向角门走去,走到自家夫人之前,他停下了脚步,对夫人问道。

    “夫人,不晓得先生现在怎样?有没有醒过来?”

    曹凤点点头,说:

    “凌先生已经醒了,下女们正在伺候他更衣,一会就出来。”

    窦建德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

    “我还是等等先生,一会,和他一起出去吧,你去告诉小明一声,让他准备好外面的事情!”

    “嗯!”

    曹凤温顺地点点头,行了个礼,转身离去了。

    窦建德瞧着曹凤离去的背影,眼神非常温柔,虽然,一开始他们的结合带着非常重的功利目的,但是,相处一久,他对这个比自己小了二十多岁年轻貌美的女子充满了爱怜之情。

    只是,在现在这般光景,所谓的柔情还真是不合时宜啊!

第二十三章 帅帐议事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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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时,原饶阳县县衙大堂,如今,窦建德的帅帐所在。

    高挡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眯着眼睛,瞄了对面正襟危坐的王伏宝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把内心的愤怒压了下来。

    一个月前,当自己带着溃散的部队来到饶阳城的时候,就是以王伏宝为首的众多异性将领推举了窦建德为新的大帅,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难道他们忘记了东海公是如何对待他们的吗?在东海公尸骨未寒的时候,就把高家人抛弃了!

    王伏宝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肤色黝黑,一向沉默寡言,他是跟随窦建德从漳南起兵的老兄弟,那些人,在多次大战中,活下来的已经没有多少了,王伏宝是官职最高,也是最深得窦建德信任的人,他统领的东营是现今饶阳城里最有战斗力的部队。

    高挡脱的目光在王伏宝脸上一闪而过,停留在旁边的曹旦身上。

    大胖子曹旦正在恣意大笑,眼睛眯缝起来,形成了一根线,在他身旁,几个将领正围绕着他,和他说着什么。

    这个靠着自己姐姐的关系才坐上高位的大胖子并没有什么本事,不足为虑,然而,他却统领着西营,掌握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如果,要对付窦建德,他是最好的突破口。

    这时,一个陌生面孔在一个亲兵带领下走进大堂来。

    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面白无须,容貌颇为英俊,在他身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乌黑的眸子,闪耀着冷冷的寒光,漠视一切,显得高高在上。

    虽然,没有和目标见过面,高挡脱也知道那人就是他们高氏一族的大仇人。

    亲兵端来一个锦墩,放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上,高畅坦然坐下。

    他朝那些向自己行注目礼的人点了点头,然后,解下腰刀,放在自己身下,背挺得笔直,双手平放在面前的几案上。

    高畅原本低着的头突然上昂,目光一闪,往斜上方投去,他感到刚才那个方向有人在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望向自己。

    不过,待他望过去的时候,那目光已然很好地掩饰了起来,他只瞧见一个端坐在位置上沉默无语的人,一个年岁较轻的人在凑在他耳边小声说话。

    高挡脱低着头,面色平静地听着和自己交好的刘雅在耳边窃窃私语,然而,内心却和表面的平静大相径庭。对方果然不是什么易于之辈,自己只是稍稍露出敌意,他马上就察觉到了,这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只看他泰然自若地坐在大堂上,没有一点身处陌生地方,身在一群陌生人中的局促感;也没有故意做出一副高傲的样子,来掩饰内心的不安;更没有卑躬屈膝,与身边的人打招呼,迎合众人,来免遭众人排挤。

    这是一个能做大事情的人啊!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和高家有深仇大恨,自己真不想和他作对!

    不过,和他既然已经仇深似海无法化解,只能乘对方没有在这里扎下根之前,采取最迅猛的攻击,把他解决掉。

    三通鼓响过之后,堂上安静了下来,大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静待窦建德出场。

    从后堂内第一个走出来的人是阮君明,因为是窦建德的亲兵队长,所以,在平原一战中,他并没有出战,是窦建德唯一活了下来的义子,深得窦建德的信任。

    “大帅到!”

    随着他喊声,将领们纷纷起立,窦建德龙行虎步地走了出来。

    “大家不要多礼,请坐!”

    窦建德笑着走到堂前,双手往下虚按,示意大家坐下。

    高畅随着众人一起坐下,窦建德没有落座,而是走到一侧,端了一个锦墩放在自己的虎皮大椅旁,然后,对阮君明说道。

    “小明,去请凌先生出来吧!”

    凌先生?

    高挡脱心里一惊!姓窦的又在耍什么花招?他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他皱着眉头,和众人一样,目光投向后堂。

    一个长袍飘飘的中年儒生面带微笑地走了出来,他面如冠玉,一道卧蚕眉,眼神如同流动的温玉一般,汩汩有光,颌下三缕长髯,长袖飘飘中,缓步走来,宛若神仙中人。

    窦建德迎了上去,把中年儒生引到锦墩前,拱手弯腰说道。

    “凌先生,请坐!”

    中年儒生神色为之一变,双手合拢,向窦建德躬身行了一礼,朗声说道。

    “自古以来,就有上下之分,在下不敢僭越!”

    “先生高才,如汉之子房,自然当得,何来僭越之说。”

    窦建德脸上故作不悦,他知道,对这种比较傲气的士子,不能拿出对付军中将士的那一套方法来。因此,虽然这样文绉绉的说话非常费力,他很不习惯,却不得不如此。说起来,这可是第一个投奔自己的士子啊,昨夜听他一席话,茅塞顿开,的确是一个怠慢不得的高才。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个中年儒生把锦墩稍稍往下挪了挪,不再与窦建德的位置平行,等窦建德坐下后,才坐了下来。

    窦建德的目光在堂上众将领身上一一掠过,他的眼神充满了威严,让人不敢直视,他第一个看的就是坐在自己左手边的高挡脱。

    高挡脱正襟危坐,平视前方,满脸络腮胡子的掩盖下,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这个人虽然是自己的下属,同时也是潜藏的敌人,他肯定不会甘心把军队的领导权拱手让给自己这个外姓人,只是,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自己不好随便动他。

    他第二个注视的人是坐在右侧第一位的王伏宝,王伏宝沉默寡言,然而智勇双全,在与涿群通守郭绚的战役中,窦建德就是采取了王伏宝的计策,才取得了全胜,在战斗中,王伏宝还斩下了郭绚的人头。

    现在,除了自己亲自统领的骑兵部队外,他的东营因为全是精壮的士兵,故此,战斗力是最强的,在他的统领下,自己也颇为放心。

    他的目光在众将领身上一一掠过,最好,落在了坐在最末一位的高畅身上,这是一个来历不明,自己也无法看清的人啊!也不知道,自己在不了解他底细的情况下,就让他担负大任是不是做错了?

    想到这里,他狠狠地瞪了曹旦一眼,要不是这个大舅子没有能力,无法训练出精兵来,他也不会把西营司兵一职交给高畅。虽然,王伏宝也能练兵,但是,把所有的军队都交给他,就算他再忠心,自己也不能冒这个险。

    本部虽然作战勇猛,却始终没有什么阵法可言,单兵能力比杨义臣率领的隋军要强,然而,组合起来作战,却不是那些隋军的对手,这是没有经过精心训练,不通阵势,一上战场就知道各自作战的的原因吧?只能希望这个原本是隋军将领的高畅能训练出一营精兵来,只是训练军队,没有领兵权,对自己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在窦建德打量属下的时候,那个中年书生也在打量堂中众人,自己选择窦建德投奔,也是一件冒险的事情啊!

    在河北诸军中,窦建德的部队是军纪最好的,这证明他不是一般的蟊贼,一定是有着远大的理想才这样做的,这是他选择窦建德的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是在其他路反贼都在随便杀士子的时候,窦建德是唯一贴出招贤榜的河北义军首领,自己则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如果窦建德日后能有所发展,自己肯定居功至伟,再说,在这里,自己也能一展抱负。

    正因为抱着这样的目地前来,所以,当窦建德把他比作汉之子房之时,他内心颇为窃喜。为了报答这个知遇之恩,自己只能为建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在参加军议时,他自然要好好打量这些将领,了解个人的性情,才学,不管是面对敌人还是朋友,知己知彼总是必要的。

    学过一点相面之术的他,对自己的眼光还是蛮有自信的。

    王伏宝,神情木纳,寡言少语,喜怒不言于色,这人若非大忠,便是大奸,究竟怎样,还需要观其言,察其行,多点时间来了解。

    高挡脱,外表粗豪,然而灵动的眼珠子,却显示他是个内心缜密的人,结合他东海营统领的身份,这是一个隐藏的忧患,有机会应早早拔除。

    曹旦,无能之辈,除了身为窦建德的大舅子外,一无是处,关键的时候,不能指望这人。

    阮君明,是个勇猛之人,只是神情微微有些阴鸷,是一个心思很重的家伙,不可以完全对他推心置腹。?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高畅那里。

    绕是自诩泰山崩于前也不色变的他,那一霎那,神色也为之一变,一丝惶然,一抹惊吓,在他脸上一闪而逝。

第二十四章 帅帐议事 (下)

    (上午章节上传失误,这章重新上传,看过的,请不要点击,为此给大家造成了困扰,抱歉!)

    那个中年书生姓凌名敬,乃是郑州(治今河南荣阳西北)人,家境也算富裕,故而从小饱读诗书,在河南一带颇有声名,与瓦岗军祖君彦并称河南双杰。

    大业九年(613年)六月至八月,杨玄感起兵叛隋,攻打洛阳,这次叛乱很快被杨广镇压下去了,然而,凌敬一家却毁于兵灾之中。

    那时,凌敬躲在大山里一个叫老君观的道观,方逃脱了性命。

    相面之术是在道观内向一个老道士学来的,老道士羽化登仙后,凌敬走出道观,怀着对隋王朝的刻骨仇恨,在两河一带游荡,观察着各路豪强,足有一年之久,最后,选择了投奔如今势力不强,名声不显的窦建德。

    之所以选择窦建德,除了上述的那些理由外,还有一个关键的原因,那就是按照相面之术,窦建德脸上有紫气升腾,那可是王者之气,虽说这王者之气能否转化为天子之气,还是另一回事,但是,在那些豪强身上,唯有窦建德的命格暂时最好。

    相面首重望气,气是一个人魂灵的根本,它显示着这个人日后的运势变化,望气之术是老道士所属的老君观独门所有,凌敬乃是这一世唯一的传人。

    在高畅的脸上,凌敬所看到的是一团漆黑的雾气,那并非属于这人世间,而是来自幽冥之地的死气。

    一般人如果脸上出现黑气,那是要倒大霉的征兆,严重一点的,可就离死不远了!

    高畅脸上笼罩的黑气却并非如此,它凝聚成一团,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并非外界的厄运引致而成。在那团黑气的中央,他的眉心处,隐约可见一朵红莲在燃烧,火光闪耀之处,煞气凛然。

    一眼过后,凌敬的足心顿时一阵冰寒,背上的冷汗润湿了内衫,他猛地闭上眼,待呼吸平稳之后,重新睁开眼。

    他切断了心之慧眼,现在,高畅在他眼中只是一个英俊的年轻将领而已。

    窦建德的声音落下,他刚刚宣布凌敬为军师祭酒(参谋总长),凌敬神色早就恢复如常,他手拂长髯,面带微笑,对着堂下众将领微微点点头。

    高畅并不知道凌敬刚才那貌似漫不经心的一眼,已经窥探出了自己的一小部分秘密,他的目光在凌敬脸上一扫,垂在桌面上,他知道,接下来是宣布自己的任命了。

    “骑兵营改名为骠骑营,由我亲自统领,东营改为虎威营,由军司马王伏宝统领,东海营仍为东海营,由军司马高挡脱负责,西营改为长河营,由军司马曹旦统领,由于西营大多为新兵,训练不精,因此,我请了位少年英雄来担任司兵一职,负责训练新兵,这位少年英雄就在堂上,高畅,你和各位弟兄打个招呼吧!”

    高畅来到堂前,面如表情地双手抱拳,向堂上各位施了一礼,然后向窦建德单膝跪下,行了一个军礼。

    “慢!”

    说话之人不是高挡脱,而是坐在他身旁的刘雅,刘雅也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年轻人,他不是窦建德的嫡系,而是豆子炕阿舅贼刘霸道的子侄,刘霸道死后,阿舅贼的统领权被平原人李德逸夺得,刘雅带领一部份亲兵离开了豆子炕,投奔了高士达,深得高士达喜爱,因而独领本部人马。

    平原一战后,他收集余部来到饶阳,这时,窦建德已被众将领推举为大帅,还把所有的溃兵都统一编为了东,西两营,交给自己的心腹统领,势力日盛。

    自家人马的粮草供应全靠窦建德接济,刘雅纵然心怀不满,也不能多说什么,不过,要是能给窦建德添点麻烦,他也不会不乐意。

    “雅将军有什么话要说?”

    “大帅,据我了解,这个高畅原来可是官兵啊,在他刀下,沾满了弟兄们的鲜血,如今,我们不仅不为弟兄们报仇,还让他荣登高位,我担心军心不稳啊!”

    高畅低着头,眼睛中,寒光一闪。

    “这事情我知道,雅将军费心了,当兵打仗,各为其主,生死种种,各安天命,这里面,没有什么私人恩怨的成分,既然,高畅将军敢投奔我窦建德,难道我是那样小鸡肚肠的人吗?大丈夫要做大事情,就必须胸怀宽广,刘雅将军,你不要告诉我你这一辈子只想做一个盗贼就满足了吧?”

    “这!”

    刘雅还待进言,窦建德摆了摆手,刘雅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还有没有人反对,没有的话,我就正式下令了!”

    窦建德瞧着高挡脱,慢慢说道,他知道刘雅之所以站出来,后面一定有人支持。

    “大帅!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高挡脱皱着眉头,慢条斯理地说道。

    “高老弟,有话请说。”

    “训练新兵,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果,所托非人就不好了,我这样说,并不是对高畅将军有什么意见,也不是指责大帅识人不明,不过,各位将领,包括我对高畅将军的能力和勇武都不曾有丝毫了解,就这样让他担任司兵这一职,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窦建德低着头,手摸着下颌的胡须,半晌不语。

    “我看,还是先请高畅将军起身再说吧?”

    凌敬笑着说道,对高畅这个人,他充满了好奇心,如此奇怪的面相,甚为少见,对方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不知是地狱里出来的恶煞?还是黄泉的使者?

    “高将军,请回座吧!”

    高畅施了一个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终于知道掩藏在背后的敌人是谁了,对方还有什么招数,他拭目以待。

    “老弟,要怎样做才能证明高畅将军的能力呢?”

    “嘿嘿!”

    高挡脱笑了笑,说:

    “大帅,我这里也有一个人才想要向大帅推荐,想让大帅给他安排一个重要的职位,这个人的能力我颇为了解,只是,大帅对他和我对高畅将军一样一无所知,不如这样,这个司兵一职,就当是一个彩头吧,让他们比武夺帅。”

    “比武夺帅!”

    窦建德皱起了眉头,这家伙还真是阴险,什么比武夺帅,不过是想在长河营分一杯羹罢了,要是他安插一个自己人去做司兵,以曹旦的能力,还真有可能把长河营拉到他那一方去。

    只是,对方已经将军了,自己该如何应对呢?

    高畅的武艺他虽然已经见过,不过,那场他和阮君明的比武最后无疾而终,因此,对他并没有完整的了解,而且,高挡脱推荐的究竟是什么人,自己也不知道,还真是难以决断啊!

    “大帅,既然高司马推荐了能人,不如,叫他把那个能人叫上堂来,让大家认识。”

    凌敬眼神一转,对窦建德说道。

    不愧是读书人,脑袋转得这么快,先看看对方的底牌再决定该如何应对,很好。窦建德朝凌敬点点头,目光转向高挡脱。

    “甚好!”

    高挡脱点点头,事情的发展都在他的预期之中,他欣然同意了窦建德的这个意见,只是,不晓得,当窦建德看到那个人之后,神情是否还能这样自若。

    比武夺帅?

    高畅双手平放在几案上,目光落在修长的手指上,转生在这个世界,就要服从这个世界的宇宙法则,像斗气,魔法,道术这之类的本事自己是无法使出来的,要想获得个人力量的强大,自己只能依靠这具身体了。

    这具身体的素质虽然很好,只是,高畅相信,他绝非这世界上身体素质最好的人,一定有其他人比他更加强大。

    既然,那个人如此针对自己,那么,他肯定知道自己在黑松林以一人之力杀掉了十来个精锐的武士,或许,他就是那幕后的黑手,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然提出了比武夺帅,那么,他肯定对他推荐的那个人抱有必胜的信心,不然,不会这样做。

    看来,自己可能要遇见大麻烦了!

    “报!”

    一个亲兵从大门奔了进来,他神色有些慌乱,没有注意到脚下,摔了一个大跟斗,他慌忙爬起来,单膝跪地,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大帅,那个人,来了!”

第二十五章 力举千斤的雄阔海

    “慌什么?说清楚点!”

    窦建德皱了皱眉头,沉声喝道,堂下,一干人好奇地望着那个亲兵,高挡脱手指轻敲几案,嘴角挂起一丝微笑。

    “那个人把门口的石狮子举了起来,扛到前院来了!”

    “什么?”

    众人惊讶出声,县衙门口的石狮子少说也有一千来斤,居然被人举起,那家伙还是人吗?莫非是霸王转世?

    “出去看看!”

    窦建德把内心的惊讶强制压了下来,马上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堂上的各位将领,皆是一些悍不畏死,勇猛豪强的好汉,正因如此,如果,遇见比自己这些人还要厉害的人,他们将会打心里佩服。

    要是,那家伙真的能够力举千斤,那么,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挖到自己这里来,窦建德抱着这样的想法当先走了出去。

    高挡脱瞄了一眼走在最后的高畅,在那个人脸上,平静如水,一点也看不出有何惊讶或害怕的神情。

    是故作镇定吧?高挡脱冷冷一笑,随着众人走出大堂。

    那人原本是他准备在关键的时候拿来对付窦建德的,只是,现在为了报仇,不得不把他摆上了前台,高挡脱相信自己能得尝所愿。

    高畅的左手放在刀柄之上,跟在众人之后,最后一位走出大堂,远远地,一阵叫好声传来,伴随着喧嚣的喊叫。

    一个能够力举千斤的大力士将成为他的敌人,这样的信息,无法令他的内心生起波澜,更不会觉得害怕。害怕!不知道多少世之前,他就没有了类似的情绪,当遇见某种无法抗拒的压力时,他只会觉得厌恶,甚至恶心。至于害怕,那对解决事情没有半点好处,只会让自己判断失误,做出错误的应对,因而,早被他从自己的情感反应库中删除掉了。

    他站在台阶上,目光穿过人群头顶,冷冷地投到场中的那个人身上。

    那人的身高,按照某一世的标准,大概在两米以上吧,在平均只有一米六七的人群之中,颇为显眼,完全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现在是寒冬时分,他上身依然不着一缕,黑毛丛生的躯干上,肌肉显得极其强壮,他双手举着那个足有一人多高的石狮子底座,在场中迈着步子来回走动,嘴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声。

    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没有用发簪挽上发髻,也没有戴上冠巾,也没有用布条把头发束起来,风一吹拂,狂发乱飞。

    满脸虬髯,狮子鼻,阔口,扫帚一般的粗黑眉毛呈八字刻在额头上,一对铜铃般大小的眼珠子瞪得溜圆,如同野兽一般闪耀这嗜血的红光。

    高畅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力量,那是来自于山林的野性之力,没有半点束缚,**裸地展现在他眼前。

    目光慢慢投向头顶的天空,申时将逝,酉时即将来到,夜色笼罩在天穹的上方,时刻准备着降临。

    高畅握在刀柄上的手,缓缓用力,手背上,青筋毕露。

    “啊!”

    那个大汉大吼一声,双手用力把石狮子往上抛起,石狮子在空中抛起三四尺,然后,直直地朝着他的脑门落了下来。

    “呀!”

    众人失声惊呼,声音穿透了云霄,响遍了整个饶阳城。

    那人身子微微下蹲,双腿扎成了四平大马,他双手高举,接住了下落的石狮子,双手一沉,那石狮子落了下来,然后,在即将碰到脑门的时候停止了下落之势。

    “好!”

    掌声响起,叫好声不断,每个人的脸上尽是亢奋之情。

    好一尊魔神,西楚霸王也不过如此!窦建德双眼冒光,忍不住走上前去。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凌敬没有随他上前,而是飞快地扫了台阶上的高畅一眼,此时,那里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那一刻,在他眼中,高畅就像一把出鞘的宝剑站在那里,森然,凛冽,寒光闪闪!

    然后,高畅突然笑了一笑,那笑容就像剑鞘一样把他的锐气和锋芒封了起来,只是保留下了那无法让人忽视的威严。

    凌敬的心为之一颤,忙收回了扫视的目光。

    场中那个大汉再次把石狮子往上一抛,只是,他没有再接住石狮子的打算,而是,往旁边走了两步,石狮子落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面,顿时,一声巨响,尘土飞扬。

    大地仿佛抖动了一下,院墙一侧的老槐树,仅存不多的树叶纷纷离开枝条,萧萧飘落。

    “好!”

    掌声,叫好声再次响起。

    高挡脱冷冷一笑,瞧着窦建德欣喜的神情,心中有些不甘,也有了某种解脱的感觉。

    和这家伙相处一个来月,他已经了解了他的一部份底细,那不是他能够驾驭的人,他费劲心力供应他,也只能换的帮他做一件事情的承诺。

    那人原本是一个野人,自小被父母抛弃,一直生长在太行山中,由一只老虎养大,直到十岁之时,遇见了一个山中异人,那异人收服了他,把收他为徒弟,不仅教他武艺,还教他读书识字,以及做人的道理,异人死了之后,他才走出了大山。

    可惜,他虽然天生神力,也在异人那里学到了一些本事,然而,这家伙的思想方式始终无法摆脱野兽的模式,斗大的字也能识得几箩筐,不过,所谓的忠义,仁孝,对他而言,不过是狗屁一样的东西。

    他所遵循的是山林中的法则,弱肉强食。

    他出山之后,遇见了一群山贼,于是,顺水推舟地和山贼混在了一起,因为,山贼能够提供食物给他。他食量惊人,一顿要吃一只烤全羊,馒头起码要吃上一笼,这样的胃口,不是一般的人能够供应的。

    后来,山下闹起了饥荒,人们纷纷背井离乡,逃亡远方,山贼在附近再也抢不到粮食了,只好拉起部队来到平原上,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张,库存的粮食就消耗殆尽,肚子一饿,他的心情就非常不好,心情一不好,自然就要发怒。于是,他拿起师傅帮他打造好的大板斧,杀光了那群山贼,靠着人肉熬了几天,当高挡脱率领部队逃离平原的途中,正好遇上他,那时,他已经吃光了存下的人肉,于是,把主意打在高挡脱这群人身上了。

    幸好,那个时候,高挡脱他们还有几匹战马,于是,就杀了一只马,烤熟了之后送给了他,逃得了性命,之后,那人和高挡脱达成了一个协议,要是高挡脱能够供应他吃喝,他就帮高挡脱做一件事情。

    原本想利用他的本事来杀死窦建德,然而,在目前的情况下,就算杀死了窦建德,高挡脱也无法夺取指挥权,在他前面,还有王伏宝等人,退而求其次,他只好把这条猛兽放出来,让他在与高畅比武的时候杀掉高畅,为自己的侄子和牺牲的那些弟兄们报仇。

    “好汉子!”

    窦建德走到那人面前,仰着头,打量了他一番,发出衷心的感叹。

    “嘿嘿!”

    那人裂开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笑了起来。

    他虽然杀人吃人肉,不过,那是在肚子饿得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才这样做的,他的师傅曾经告诉过他,不要生食人肉,所以,若非迫不得已,他不会胡乱大开杀戒。他并没有自小就被抛弃,因此对人类抱有所谓仇恨之心,他只是想活下去,吃饱饭,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天天肉食,不过,他并不耐烦天天去寻找食物,特别是在这个没有野兽出没的平原上,要是有人能够帮他解决这个难题,他愿意帮他做一些事情。

    现在,他就要遵守自己的承诺,帮那个家伙杀一个人。

    只要对别人有了承诺,就必须遵守,这是师傅的教诲。

    师傅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为敬畏的人,这不仅仅是因为师傅教会了他许多东西,还因为不管他怎样厉害,就算能生裂虎豹,也打不过他的师傅,对于比自己弱小的家伙,他根本不屑而顾,对比自己强大,能够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人,他本能地感到害怕,以及臣服。

    就算师傅已经死了,若非肚子饿得受不了,他仍然不敢违背师傅的教诲。

    “好汉子!”

    窦建德再次发出一声感叹,向前一步,踮起脚尖,轻轻拍了一拍那个人的肩膀。

    眼前这个人虽然强壮,但是,仍然不是自己的对手,他在笑,看来对自己没有威胁,按照这样的思路,他没有拒绝窦建德的靠近。

    “你叫什么名字?”

    “你能让我当大官吗?”

    他瓮声瓮气地说道,按照那个家伙事先教好他的说法。

    窦建德有些惊讶,不过,还是迅速地点点头。

    “那人对我说,这里有人能让我当大官,能让我天天吃肉,那个人是你吗?”

    他指了指高挡脱,对窦建德说道。

    “这个?自然可以!”

    “我师傅叫我雄阔海,你也可以这样叫我,只要能天天吃肉,我可以帮你做事情!”

    “雄阔海!好!好名字!”

    窦建德哈哈笑道。

    这个叫雄阔海的壮汉看上去脑袋不怎么灵光,不过,只要他能冲锋陷阵就行了,脑袋太灵光了,个人武力又如此强大,用起来反而不放心,这样一副身胚,在两军交战之前,只要一站到阵前,敌方就会感到胆战心惊吧。

    “大帅,不知在下推荐的这个人如何,是条好汉吧?”

    “嗯!”

    窦建德冷静下来,这才想起这人是高挡脱推荐给自己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把一个个人武勇如此强大的人交给自己?

    “那么,接下来,就让雄阔海老弟和高老弟比武夺帅,如何?”

    “这个?”

    窦建德有些迟疑,这个雄阔海的确是名猛将,然而,让他做司兵一职,训练新兵,恐怕难当大任吧,那可不是光凭个人武勇就可以训练好的。

    可是?当面拒绝这个建议吗?就极有可能失去雄阔海这员猛将,还真是进退两难啊!

    高挡脱针对的目标是高畅!如果这个时候,窦建德还不知道高挡脱这样做的目的,他就不是窦建德了。

    虽然知道他的用心,然而,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他总要做一个决定,窦建德把目光投向了凌敬,他相信他能解决这个难题。

    “大帅,是不是要比武夺帅,我看还是问问两个当事人的意见吧?”

    窦建德默默地点点头,他还没有出声,高挡脱抢先发话了。

    “雄阔海,大帅要给你一个大官,不过,要先看看你的本事,你要打败了那个人,才能当上大官,你愿意吗?”

    高挡脱指了指台阶上的高畅,对雄阔海说道。

    那个小个子就是这家伙想要杀死的人吗?雄阔海咧嘴笑了笑,一边点头,一边用铜铃一般的大眼瞪着高畅,眼中,隐隐有着火苗闪耀。

    窦建德神色一黯,望向高畅,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了他,等待着他的回答,场中,除了呼吸声外,一片静默。

    “高畅,你愿意和雄阔海比武夺帅吗?”

    高畅望了望已经阴沉下来的远方的天空,脸上微微一笑,朗声说道。

    “我愿意!”

    (本书中会出现一些历史上没有,说唐中的人物,以及会改变一些小的历史事件,这是为了故事更为好看,各位看官原谅则个!)

第二十六章 酒宴风波

    (兄弟们,多给一点票票啊!)

    插在墙壁一侧的火把点了起来,亮光把夜色从堂前驱散出去,大堂里面,欢歌笑语,酒宴正酣。

    窦建德特意叫人给雄阔海烤了一只羊,他坐在靠近门的地方,据案而嚼,在他身旁,已然摆着两个空了的酒坛子,他喝酒并不是用碗,更非杯子,而是抱着酒坛狂饮。

    在雄阔海的对面,高畅面无表情地正襟危坐。

    虽然不知道对手的武艺如何,不过,只是凭他的天生神力,就很难对付了,如非实在没有别的选择,高畅不想和他进行这种个人武勇的单独较量。

    从这一点来说,转生后的他并没有身为武士的自觉,没有那种一遇见强敌就分外欣喜的情绪。

    相比得到的收益,所冒的风险未免大了一点,正常情况下,他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然而,他已经被逼上梁山了,没有退缩的可能。

    一旦退缩,就无法在窦建德这里继续待下去。

    当然,可以另谋生路,只要他有本事,不愁找不到赏识他的人,只是,如果他这次选择了退缩,那么,在心灵深处,就难免会留下阴影,这样的他就不是真正的他了!

    趋吉避凶是人的通性,在无法抗拒的力量面前,一时的胯下之辱也并非不能忍受,然而,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就害怕挑战,在强敌面前选择退缩。

    所以,高畅没有丝毫的迟疑,就答应了这次比武,对手虽然强大,然而,他也是一个非人的存在。

    雄阔海瞪着高畅,右手拿着一只烤羊腿塞进嘴里,左手拿起一个酒坛,骨碌碌地往嘴里灌酒,一口酒,一口肉,很快,那只羊腿就变成了一副光光的骨架。

    雄阔海看不起对面坐着的那个对手,在他眼中,活着的生物只有两种。一种是强者,像师傅那样能让他害怕,感到生命收到威胁的强者;另一种则是弱者,像出山之后瞧见的这些人,统统都是弱者。

    高畅在他眼中,不过是和手中羊腿一样的东西,他轻易就能把他撕裂,吞入腹中,只要杀死这个弱者,就能还了那个家伙的人情。

    他不想欠任何一个弱者的人情!

    啃完羊腿上的肉,趁着酒兴,他大笑一声,突然用力一抛,手中那只羊腿骨架夹杂着风声朝高畅奔去。

    高畅坐在锦凳上,身子纹丝不动,没有任何闪避的动作,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听“沧啷”一声,白光一闪,不知何时,他已经拔出刀来,将雄阔海扔来的那副骨架在几案前劈为两块。

    好漂亮的拔刀法!

    看到这一幕的人纷纷大为吃惊,他们这才注意到这个神情冷漠,外表颇为英俊的年轻武士原来也有一身好武艺。

    看来,次日的比武不见得会是一边倒的战局。

    雄阔海将油腻的手在自己身上擦了一擦,神色变得凝重,目露凶光,头发无风自动,一股凛冽的杀气从他身上散发开来,逼向高畅。

    这一刻,在众人的眼中,雄阔海就像是一个人形凶兽,露出了他的爪牙。

    坐在高畅身旁的将领有些抵挡不住了,纷纷把手放在刀柄上,催生心中的杀意来抵御雄阔海那排山倒海般涌来的杀气。

    此时,穿堂而过的风似乎也被那杀气粘住了,形成一条透明的帷幕挡在雄阔海和高畅之间,空气中漂浮着森然的寒意。

    表面上,高畅脸上的神情非常平静,他的身形在雄阔海的杀气冲击之下,巍然不动,如同海潮撞击下的礁石。

    堂上的窦建德和其他将领们注意到了这里的异样,纷纷放下酒碗,窦建德瞧了坐在身旁不动声色的凌敬一眼。

    “沧”!

    长刀入鞘,高畅慢慢闭上双眼。

    雄阔海的心中又急又怒,只要他散发出这样的杀气,就连虎豹当面,也会胆战心惊,提不起反抗的力量,然而,对面这个弱小的家伙,居然如此无视自己。

    顿时,他就想冲过去,像在深山对付猛兽一样将他撕裂成两半。

    然而,他并没有真的这样做,自己的师傅也是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人,同样也不害怕他的杀气,他每每和师傅过招,被教训的都是他自己。

    对面的人不是一个弱者,他突然有了一个这样的感觉!

    他的本能将心中嗜血的冲动压制了下去。

    雄阔海的杀气虽然凛冽,狂暴而汹涌,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挡的,但,那些人中不会包括高畅,要知道,高畅在某一世可是独自抵抗过龙威的,如果说龙威是大海,雄阔海的杀气只不过是溪流而已。

    高畅的呼吸声分外绵长,他的心神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感受着黑暗的脉动,心跳的节奏与之共鸣。

    无人,无我,无刀!

    “两位壮士!且慢!”

    凌敬从堂上走了下来,在距离高畅两人十来步远的时候,他的面色变得极其苍白,身子微微颤抖,雄阔海的杀气令他无法再上前一步。

    “两位都是武艺高强,出类拔萃的好汉,如果,明日在校场之上,万人眼中比武,分出高下,那是何等的荣耀啊!此时动手,只不过有我们区区几人瞧见而已,对那些不能目睹两位好汉本事的全军将士来说,未免太可惜了!”

    雄阔海哼了一声,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他就此借坡下驴,微微向前倾的身子重新落座,堂前弥漫的杀气一扫而光。

    感受到了杀气的消散,高畅从无悲无喜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他的手离开了刀柄,眼睛慢慢睁开。

    事情告了一段落,酒宴仍然继续,表面上,窦建德面色如常,实则内心极其恼怒,虽然,雄阔海是一员猛将,不过,却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家伙,自己真能驾驭他吗?

    每个人都有想要的东西,也都有惧怕的东西,他想要什么?又害怕什么呢?

    不过,窦建德并没有为此烦恼多久,很快,一件突发的事情让他把精力转到了这次帅帐议事的正题上来了。

    一个探子闯了进来,他带来了隋军的最新动向。

    原本驻守在平原的杨义臣军并没有趁势追击饶阳的窦建德,而是拔营离开了平原,前往豆子炕征伐盘踞在那里的格谦,格谦是继李德逸之后又一个统率阿舅贼的头子。可能,在杨义臣心中,被击溃了的窦建德已经不足为虑了吧?相比之下,格谦为祸更大,应该早早除掉为妙。

    这是一件好事情,一直竖在头上方的利剑终于拿走了,堂上诸人不管如何心怀鬼胎,在这一刻都齐齐地舒了一口长气。

    话题回到了最初未曾解决的议题上了。

    因为饶阳缺粮,窦建德已经决定拔营而走,依照凌敬的意见,窦建德决定避开平原的杨义臣,前往攻打河间群的乐寿,在那里,有某个豪强一直在和他暗通消息,那里,有他需要的粮草和人马。

    然而,高挡脱和一部分将领却不同意,他们被杨义臣打怕了,害怕杨义臣又追到河间群来,他们的意见是回到高鸡泊,那里地势险要,隋军不敢轻易进入。

    由于一部分将领的反对,仓促之间,窦建德又不想强制把命令发布下去,因此,形成了僵局。

    现在,由于杨义臣军的离开,事情有了转机。

    “只要杨义臣的军队真的离开了平原,我不反对大帅和军师的决定,不过,我们怎么知道杨义臣真的离开了平原呢?难道,他不会杀一个回马枪吗?”

    是啊!要是杨义臣真的杀一个回马枪,自己这点人可不是他的对手,那时,就危险了!

    对于高挡脱的疑问,窦建德无法作答。

    “这件事情很简单啊!”

    “军师有何妙计?快快请讲!”

    凌敬理了理头上的冠巾,手拂长髯,微笑着说道。

    “不管杨义臣有没有离开平原,我们可以派出一股人马前去攻打平原,那股人马最好虚张声势,就像我军全部出动一般。在平原有隋军的大量辎重,如果杨义臣没有离开,他不会让平原轻易落入我等手中,必定会回师一击,要是他已经离开了平原,我们跟在那股疑军后的主力就可以顺势夺了平原,补充粮草辎重之后,全军远遁,前往攻打乐寿,让杨义臣无法琢磨出我军动向!”

    “好!真是妙计啊!就这样做!”

    窦建德猛地一拍桌面,桌上的酒碗腾地跳了起来,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计是好计,不过,接下来问题又出现了。

    究竟该派哪一营军队去做疑军呢?要是杨义臣并没有离开平原,那一营军队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窦建德当然不想派出自己的嫡系人马,同样的道理,各营的将领也不想接受这个任务,在这个还没有完全整合好部队的时候,强行下令这一招不好使用啊!可是,要是不强行下令,谁又会主动出来领受这个任务呢?

    这是一个难题啊!

    窦建德皱起了眉头。

    “大帅,不如这样吧?”

    瞧了一眼发言的高挡脱,窦建德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不晓得这家伙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既然已经决定了比武夺帅,明天的胜者仅仅只是一个司兵,未免有些不合适!干脆这样吧,明天的胜利者就是长河营的真正的统领,我们给他三天的时间,让他整训全营,三天之后,就让他带领长河营众将士前往平原吧?”

    这是他为了杀死高畅布下的连环计,明天,如果高畅击败了雄阔海,等待他的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如果是雄阔海胜利了,这个已经不在自己掌控下的人对自己来说,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为了避免被窦建德所用,最好将他牺牲掉。

    大家都是聪明人,窦建德也明白高挡脱的心思,然而,他却不得不钻这个套子。

    就算是前往乐寿,途中没有粮草接济的话,现在这帮乌合之众也肯定会作鸟兽散,事情如果真的发展到那步田地,东山再起,也就遥遥无期了。

    相比之下,牺牲还不是自己嫡系的长河营,到是一个能够接受的事情,虽然,也许会失去一个智勇双全的将领,一个冲锋陷阵的猛将,也在自己的能够承受的范围。

    他瞧了凌敬一眼,凌敬微微颔首。

    “高司马的意见你们同意吗?明天的胜者将为长河营的统领,三天之后,作为本部先锋,前往攻打平原!”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真正带兵的机会,虽然有一些风险,然而,相比得到的东西,这个风险值得冒。

    高畅在听高挡脱提出建议的同时,就已经有了决定,不过,他还是等雄阔海点头之后,才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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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M的西幻作品:炼金之滴血默示录

第二十七章 比武夺帅 (上)

    (因为章节目录弄错了,这是重新上传的下午那章,给大家造成不便,非常抱歉!下周三江,更新将加快!)

    十一月十三日,午时。

    这是一片方圆一里左右的平地,两边稍稍向上隆起,形成了两个小土坡,平地上,原本生长的野草已经被全部铲除了,距离西城门比较近的那个小土坡,上面用原木搭了一个粗糙的高台,高台两旁,笙旗招展,在北风中猎猎舞动。

    窦建德,凌敬,高挡脱,王伏宝等等一干将领坐在高台上,在高台对面的另一个小土坡上,则坐满了长河营的士卒,密密麻麻的,一千来人左右,几乎是全营出动。

    诸葛德威也在人群之中。

    今天上午,他在高畅的宅子门前徘徊了好一阵,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那时,他已经知道了今天下午比武夺帅这事,因为这件事情,让他对昨天下午自己所做的决定感到犹疑。

    只有一次的生命是他唯一的赌注,他必须看好了才能下注,如果,这次投靠的主公在比武中败亡,投靠他的自己的下场自然不问自知。

    但是,昨天下午,他已经得罪了曹先民,要是不找一个靠山,不要说队副这个官职,就是在本队中也难以待下去,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如果,高畅能在这次比武中获胜,选择在最困难的时候投奔他的自己,一定会得到最好的回报,不过,要是高畅败亡了,他也没有陪他一起前往地狱的打算,他已经找好了退路。

    心中浮想联翩,脸上的神色也就阴晴不定,看上去,他好像炯炯有神地在看着土坡下的校场,实际上,他的心思全不在这里。

    阿岚站在高畅身后,帮他把皮甲的带子系好,这次比武,高畅没有穿自己那身漂亮的甲胄,而是找了一件轻便而简陋的皮甲。

    对付力大如牛的敌手,笨重的盔甲并没有什么防护作用,如果被对手击在自己身上,就算身披重甲,也禁受不起,到不如选择轻便的皮甲,保持身形的灵活。

    一杆长枪插在身旁,枪头附近的红缨在风中轻轻摇曳。

    一根紫色的发带把高畅的头发束了起来,他抬头望着头顶的天空,云层随风变换着形状慢慢漂移。

    他心中一片安宁,没有即将面临生死的紧张和慌乱,也没有感到热血沸腾。

    阿岚默默地在他身边,终于,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她还想做点什么,让自己留在他身边的时间久一点,只是,却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她痴痴地注视着他的侧脸,仿佛想把他的身影深深地印在自己心上。

    她向前伸出手去,手在空中停滞片刻,落在他的肩上,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好了!”

    “好了?”

    高畅低下头,回望着她。

    “嗯!好了!”

    阿岚移开视线,她不想在他面前显露自己的脆弱,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扰乱他的心神。

    高畅没有再说话,他的眼神锐利如鹰,视线中,校场的另一边,手持双斧的雄阔海大步走了进来。

    他身上没有穿任何甲胄,只是一件粗布衣衫,手中的巨斧甚为惊人,看上去,每一只足有好几十斤,斧头的锋刃闪着寒光,明亮如水。

    雄阔海没有骑马,依他的身段和重量,很难找到一匹能够和他相匹配的好马,再说,他也不需要那玩意,短距离的奔跑,他并不比奔马更慢,况且,还有一个原因,让他不能骑马。

    “嗷!”

    雄阔海向野兽一样朝天大声嚎叫。

    闹嚷嚷的人群顿时静了下来,那嚎叫声穿透穹苍,如同滚雷一般在众人耳边回荡。

    诸葛德威脸色为之一变,心里凉了半截,校场中的巨汉在他看来,根本是个无法战胜的魔神,他对自己的前途感到了悲观。

    高挡脱瞧着雄阔海,表面平静,然而,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的内心的紧张。

    尚智的手放在刀柄上,很快,他讨厌的那个人就要死掉了,只是,他并没有感到雀跃,他无从了解自己此时的心情。站在他身边的阮君明脸上露出了笑意,他的目光在雄阔海,高畅身上掠过,落在了神情落寞的阿岚身上。

    高畅拔出长枪,翻身上马。

    那是一匹栗色的健马,昨夜窦建德特意叫人给他送来的,随之而来的,还有大牛等人,那二十来个人都是尚家庄出来的汉子,被窦建德派给他作为亲兵使用。

    是收买?还是愧疚下的补偿?

    对此,高畅没有多想,从今天上午开始,他一直保持着心如止水的心态,就像在转生的间隙,漂浮在无边的黑暗中一般。

    在那里,所有经过的事情,所有遇见的人,都会一一被黑暗吞噬,最终潜伏在记忆的河流之下。

    只有这样,他才能使用随同转生带到这具身体里的黑暗之力,若非如此,只凭这具**本身的力量,无法战胜雄阔海。

    无人,无我,唯有无边无际,永恒的黑暗!

    马儿踏着细细的步子朝场子中间的雄阔海奔去,蹄声越来越急,最后,如同雨打芭蕉一般响起,马儿在高畅熟练的操纵之下,飞一般奔跑起来。

    雄阔海的身影在高畅眼中越来越大,高畅单手持枪,枪尖遥指雄阔海。

    单纯和雄阔海斗力,无疑是一件愚蠢的事情,所以,高畅准备借用马力去冲击雄阔海,所谓战术,不过是扬自己之长,击对方之短。

    雄阔海双手低垂,斧刃向前,斧尖微微擦着地面,他的身形巍然不动,没有一点闪避的意图。

    眼看战马就要冲到身前,高畅那张苍白的脸映入眼底,枪尖上的寒光森然夺目。

    高畅身子微微探出马背,双腿紧夹马腹,马儿发出一声长嘶,前蹄悬空,朝雄阔海撞去,就在此时,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碰,发出电光。

    “嗷!”

    雄阔海突然发出嚎叫,声浪直冲云霄,高畅身下的马儿突然失去了控制,它嘶叫了一声,叫声中,失去了雄浑的气势,充满了恐惧。

    雄阔海本是被老虎养大的,在他身上,仍然残留着猛虎的气息,这也是他不能骑马的原因,没有一匹战马在他身下,仍然能够站立起来行走。

    所以,高畅借助马力去冲击雄阔海,想在力量上有所增强的战术是错误的。

    雄阔海只是稍稍露出自己的野性,高畅的战马就失去了方寸,由于本能的恐惧,这个时候,那匹战马已经四肢瘫软,无力冲锋。

    寒光一闪,雄阔海手中的巨斧龙卷风一般卷过,战马的前蹄齐膝被砍了下来,它一声悲鸣,向前摔了下来。

    身下的战马失去了控制,马上的高畅自然也无法保持平衡,他的重心随之前移,眼看,就要摔下马来。

    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面对意外,他们总会有一点时间感到错愕,那点时间或长或短,让他们无法做出正确的应对。

    然而,在高畅身上,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沉浸在无边的黑暗里的他的灵魂,不被任何外物所影响,同样,也不受自身的情绪和外界事务变换的影响。

    他很自然地做出了应对,就像早就知道会遇上这样的事情一样。

    手在马背上轻轻一按,双脚已经脱离了马镫,人如炊烟般袅袅升起,与此同时,长枪脱手而出,闪电般投向雄阔海的面门。

    雄阔海没有料到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能发起攻击,他只来得及偏偏头,长枪从他脸颊旁掠过,带走了一丝血肉,插在了几丈后的泥地上。

    雄阔海愤怒的喊叫,前冲一步,斧头向空中的高畅直劈而去。

    血猛地喷了出来,战马颓然倒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它躺在地上,身体不停抽搐,鲜血流了一地。

    在半空中,高畅已然拔出长刀,寒光一闪,在雄阔海的斧头未曾劈下之时,他已经抢先劈出了一刀,直奔雄阔海的面门。

    “铛!”

    刀锋和斧头在半空中相击。

    高畅只觉一股大力从手腕传来,手臂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长刀险些从手上跌落。借着雄阔海的大力,他的身子落叶一般向后飘落。

    “啊!”

    雄阔海没有受任何影响,身子微微一滞,随后,又往前迈了一大步,另一柄斧头朝高畅砍去。

    高畅落地之后,没有站稳,而是顺势倒向地面,避过了雄阔海的斧头。

    “哦!”

    场外的人没有看清这一幕,还以为高畅被雄阔海的斧头劈中了,不禁齐声叹息。

    阿岚的心一紧,脚下一动,就要往场中跑去;诸葛德威皱了皱眉,只觉双手手心被汗水全部濡湿了;曹先民大叫一声,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在人群中高高跃起;阮君明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尚智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难以归类;高挡脱眼睛微微眯起,指尖刺进了掌心;窦建德有些失望,叹了叹气;凌敬手拂长髯,眼睛闪烁,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然后,他们脸上的表情马上发生了改变。

    高畅在地上滚动起来,舞动着刀花,刀刀劈向雄阔海的下盘。

    地躺刀,这是高畅对付雄阔海的另一个办法,雄阔海身材过于高大,下盘是他的弱点之一。

    果然,雄阔海被他的这一招弄得手忙脚乱,他舞动着双斧,像风车一般滚动着朝地面砸去,只听得一阵砰砰的声响,那是斧头砸在地面发出的声音。

    然而,地躺刀非常耗费体力,在雄阔海这样的防守之下,高畅也近不了他的身,所以,他很快脱离了战圈,跃到长枪旁,伸手拔出了长枪。

    雄阔海收住挥舞的斧头,面向重新把长枪拿在手中的高畅。

    他没有马上冲过去,事实已经证明,对方并不是轻易就可以打发的小角色,他不能再小看对方。

    两人隔着几丈远对峙,校场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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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M作品,纯正西幻,炼金之滴血默示录

第二十八章 比武夺帅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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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吼!”

    雄阔海双手高举巨斧,仰天长啸,右脚抬起,然后,用力一跺,脚下的泥地顿时多了一个小坑,他朝着高畅冲了过来,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气势逼人。

    不能躲避,只能迎头而上。

    高畅身形一动,由极静变成极动,闪电一般迎了上去。

    场外的人只看见两个人如同两条奔涌的河流重重地撞在了一起,纠缠片刻,然后,分了开来,又再次撞了上去,兵器相击的声音时断时续地响起。

    高畅脚下的步伐异常灵活,身形闪动的速度极快,鬼魅一般,在白昼之光下,腾挪之间,如同一个没有实体的影子,长枪在他手中,活过来一般,像一条灵动的长蛇,上下挥舞,枪枪都对准了雄阔海的空处,寻隙而入,避免和雄阔海的斧头硬拼,迫使雄阔海躲避。

    高畅的步调和枪法,让雄阔海颇有些狼狈,只是,也仅仅是有些狼狈而已。

    雄阔海身形虽然巨大,然而,并不笨拙,虽然没有高畅那般轻灵,却有着与他的身形不相称的灵巧。

    他把斧头舞得像风轮一样,招招往高畅的枪杆招呼,让高畅许多的招式都没有办法使到实处,只能不停地变招,即便如此,枪尖也时常与雄阔海的斧头相碰,发出叮叮的声响。

    雄阔海的招法非常朴实无华,一下接着一下,没有任何花巧,他的天生神力让他不在乎什么虚实,变化,只要被他的斧头挨着一下,如果砸中的是长枪,肯定枪杆断折;如果砸中的是人,肯定会骨断筋折。

    他就这样舞着双斧,一步一步向高畅紧逼,高畅只能无奈地后退。

    不过,雄阔海也不是毫无顾忌,在进攻的时候也没有忘记防守,高畅的枪法颇为刁钻,每一枪的行进路线都非常诡异,让他防不胜防。

    总的看来,雄阔海现在已经占据了上风。

    每当雄阔海发出一声怒吼,阿岚悬在半空的心就猛地跳了一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的争斗,胸前不停地起伏,呼吸分外急促。

    高畅虽然处在下风,却依然不慌不忙,枪法不乱,就算在后退,步伐的节奏也掌握得很好,一时之间,雄阔海也把他没有办法。

    在上马战斗的时候,他已经运转了一种特殊的心法,让自己的意识容身在黑暗之中。

    真正黑暗对一般人来说,只能让他们感到绝望,让他们感觉到沉重,感觉到一种无法挣脱的束缚;然而,真正的黑暗对他来说,却是力量的源泉。

    这样的他封闭了所有的感官,他不是在用眼睛去看,不是在用耳朵在听,不是在用双脚行走,不是在用双手战斗。

    一切源于本能。

    所有的反应都是最为恰当的,所有的应对都是最正确的,所有的招法都是最适合的!

    容身在那片黑暗之中的他,变身为一具人型的战斗机器。

    无悲无喜,无所谓恐惧,无所谓愤怒,无所谓热血沸腾,只是在用最合适的方式去赢得最后的胜利。

    因此,战局到了现在,表面上,雄阔海虽然大占上风,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战斗之中,雄阔海有一种老鼠拉龟使不上劲的感觉,每一下重击,都打不到实处去,让他有一种想吐血的冲动。

    不过,高畅那种战斗状态却无法持久,毕竟,他无法长久地摆脱这个宇宙的法则,如果,感官封闭得太久,这个身体就会收到无法修补的伤害,沦为废人,甚至,灵魂有可能迷失在黑暗之中,再也回不到这个身体上,这样的话,对这个身体来说,也就相当于死亡了。

    如果,雄阔海知道这一点,肯定会乐于这样拖下去,可是,他对此一无所知。

    突然,高畅使了个虚招,把雄阔海逼了开去,收了长枪,转身疾走。

    雄阔海怒吼一声,拔足追来。

    两人一前一后,一逃一追,在校场中兜起***来。

    “这样看来,雄壮士应该取得了胜利,大帅,是不是就此让两人罢斗,毕竟,不管是谁,有所损伤都不好啊!”

    凌敬对窦建德如此说道,窦建德微微颌首。

    “大帅,那两人可是立下了生死状的,高壮士没有出言认输,大帅如果就此罢斗,对高壮士未免有些不公平。”

    一旁的高挡脱不干了,他好不容易设下这个局,就是为了杀死高畅,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那就太划不来了。

    窦建德听了高挡脱这样一说,同样点点头,不说话了。

    不过,就算他下令,雄阔海也不会听他的命令,高挡脱要的是他杀死高畅,没有杀死高畅,就不能算他还了高挡脱的人情。

    可以说这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就在高台上发生这个小插曲的时候,场中的情形又有了变化。

    雄阔海看见自己无法追上高畅,心中怒火中烧,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屈辱,于是,他使出了自己的绝招。

    一柄巨斧脱手而去,旋转着,呈一道漂亮的弧线,向高畅的后脑飞去,两人相隔的距离只有七八步远,那柄巨斧可以说瞬息即至,雪亮的锋刃眼看就要吻上了高畅的后脑勺。

    “呀!”

    场外的一千多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声音惊得土坡后的原野上吃草的几匹马儿齐齐昂起了头。

    阿岚闭上了眼睛,心中一阵冰凉,身子几乎就要倒了下去。

    “啊!”

    上千人又齐齐发出了另一声感叹,难道事情有了转机,阿岚忙睁开眼。

    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像后脑长着眼睛一般,高畅猛地低下头,斧头擦着他的头顶飞了出去,飞出十来丈开外,重重地砍在一面笙旗的旗杆上,那面笙旗微微摇晃片刻,然后,旗杆从中折断,倒了下来。

    顿足,收腿,扭腰,转胯,回身。

    枪尖毒龙一般从腋下飞出,直刺雄阔海的面门,好一式漂亮的回马枪,没有战马,高畅仍然使得如此完美。

    雄阔海措手不及,前冲的步子也无法停下来,只来得及把手中残留的那只巨斧往上一举,当在面门前。

    “叮!”

    枪尖击在斧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雄阔海仍然在往前冲,高畅手中的枪杆在那股前冲的大力下,顿时,弯成了一道弧线,高畅只觉手心发麻,无法握紧长枪。

    雄阔海继续前冲,斧面遮住了他的视线,但是,他能感受到枪尖上传来的力道,自己的对手就在前方,他要冲过去,把他撞翻在地。

    高畅的手一松,枪尾翘了起来,带着枪身,飞上了天空。

    突然之间,手上一空,前面没有了阻滞,雄阔海身体的重心稍稍向前倾斜,他收不住势子,踉踉跄跄地向前冲去,在松手的同时,高畅原地跃了起来。

    一个连环踢,左脚踹在雄阔海的右大腿上,右脚踹在雄阔海的左大腿上,借着这股力量,他的身子跳得更高。

    “沧啷!”

    长刀在空中出鞘,双手紧握刀柄。

    本来,雄阔海还能把重心调过来,但是,双腿受了高畅这一击,前冲的步子也就受到了阻滞,上身却依旧向前扑去,终于,彻底失去了对身体平衡的掌握。

    “蓬!”

    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他面朝底下,重重地摔倒在地。

    高畅双手持刀,他头上方轻飘飘地落下。

    巨斧飞出了老远,雄阔海双手按着大地,想要站起身来,然而,无论他的反应有多快,似乎也来不及了!

    视线中,高畅的身形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长刀在手,锋刃森然,雪亮的刀光宛如银河倒挂,向着他的脑门直直地落了下来。

    “嗷!”

    雄阔海大叫一声,手脚一阵冰凉,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放弃了挣扎,眼前白光大盛,闪耀了整个世界,他平生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第二十九章 比武夺帅 (下)

    幼时,和虎兄弟们争抢虎妈妈的奶汁;童年,在山谷沟壑之间游荡;少年,遇见了那个满头白发要自己叫他师傅的老人;壮年,埋了死去的师傅,走出大山来……

    往事一幕幕飞快地从眼前掠过,最后,化为一团雪亮的寒光凝聚在眉心。

    雄阔海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手指张开,抓紧地面,他昂着头,牙关紧咬,等待着白刃贯脑的那一刻。

    高畅犹如一片落叶轻飘飘地落下,他的身子微微下蹲,手腕轻轻一抖,白光闪现,刀锋劈了下去,却在雄阔海的额头停住。

    在那一刻,满腔的杀机荡然无存。

    本能告诉他,留下这个人的性命或许比杀死他对自己更有利,于是,几乎是条件反射,他收住了下劈的刀势,在将要把雄阔海的脑袋劈为两半的时候,停了下来。

    刀气森然,激荡之下,雄阔海额前的散发一分为二,颓然飘落。

    高畅举着刀,保持着这个动作,乌黑的眸子定在雄阔海的脸上,如同两朵鬼火在燃烧,冒着冷冷的幽光,一股寂灭之意随之流转。

    原以为必死的雄阔海心头一震,头上方那人拥有一种非人的威势,这一刻,一股无形的压力从他那里降临下来,让他无法抵挡。

    身体,意志,灵魂,自己能够拥有的一切都在那人身下匍匐着颤抖。

    森然的刀锋仍然悬在他的额头上,向他传递了一个确切无误的信息,要嘛臣服,要嘛毁灭!

    雄阔海不是一个懦弱的人,虽然,生命对他来说是无比重要的东西,然而,他身上固有的野性却让他对自由充满了无比的向往,年少时,在被他的师傅捉住收养的时候,他就曾经无数次想要逃回山林中去,经历过无数次失败之后,一直过了好多年,才被他的师傅收服。之所以如此,不仅仅是因为师傅的强势让他无法反抗,师傅的力量让他由衷佩服,更主要的原因还在于,师傅对他非常之好,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从虎兄虎弟,以及虎妈妈那里感受不到的东西,因此,不忍离去。

    即便如此,当他的师傅死了之后,他虽然感到了伤心,却也不无欣喜和解脱之意,因为,再也没有人能压制他了,他重新获得了自由。

    这样不许做!那样不许做!没有人能够再这样在他身边唠叨,这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现在,虽然有两条路摆在了他的面前,然而,他却无力去做出选择,一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感受笼罩在全身,那是源自生命本源的恐惧。

    在心神激荡的时候,雄阔海已然失去了思考以及判断的能力,所有的反应全部交由生命的本能所主宰。

    本能让他的灵魂与头上方那个强大的灵魂有了片刻的交集,那种源自黑暗深处的强大力量迅速贯穿下来,然后,攸然收回。

    那一刻,高畅的身影在他的心中,就是一尊神。

    雄阔海四肢伏地,整个人放松下来,低下了头,额头轻触地面,这是一个向对方表示臣服的姿势,他知道,对方一定能理解。

    果然,一直笼罩在他身上的那股强大的压力潮水一般退了回去,他就像从地狱中转了一圈之后回到了人世间,雄阔海长出了一口气,四周的喧嚣的声响这才重新传来。

    “沧啷!”

    长刀入鞘,高畅仍然站在雄阔海身前,虽然没有了直接的威胁,没有高畅的吩咐,雄阔海依旧保持着臣服的姿势,一点也不敢动弹。

    “哇!”

    事先因为出现了如此奇怪一幕而感到惊讶,以致鸦雀无声的人们,摆脱了那种震撼感,这才发出了一声惊叹,七嘴八舌地交谈起来。

    阿岚的眼睛闪动着波光,她痴痴地望着场中巍然屹立的高畅,他的身影就像万仞峰头上的一棵孤松,散发着清冷和高傲的气息。

    高挡脱的牙齿咬得格格做响,双拳紧握,指尖把掌心刺出了血丝,他狠狠地瞪着场中的高畅,怨毒如同两团火焰在他眼里燃烧。

    真是威风啊!

    诸葛德威羡慕地瞧着高畅,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那个人一样啊!他炯炯有神的双眼散发出了一丝狂热。

    “呸!”

    曹先民往地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浓痰,挤出了人群,看来,今天晚上要拜访一下自己那个远房亲戚了,就带上上次在平原一户大户人家那里抢来的玉佩做礼物吧,一想到这,曹先民难免有些心疼,他往地上再次重重地吐了一口痰。

    尚智手握刀柄,移开视线,没有望向场中的高畅,他的目光停留在远处天空的一朵灰色的云上面。

    不管有多么不乐意,自己的确不如这个人啊!只是,他仍然无法对高畅滋生出好感来,高畅能力越强,他就越讨厌这个人!这是一种难以克服的偏执!

    阮君明嘴角微微抽动,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起来吧!”

    半晌,高畅的声音幽然而降,雄阔海慌忙站起身来,在他前方,高畅已经朝着高台走去,雄阔海忙跟在他身后,摇摆着笨重的身形走了过去,如同一只温顺的大熊。

    “呵呵!”

    场外的将士看见这一幕,就像看了一场好笑的马戏表演一样,纷纷发出笑声,指着雄阔海肆意谈笑着。

    “嗷!”

    雄阔海感到了自己成为了小丑一样的角色,分外不忿,他仰天长啸,目光狠狠地环顾四周。

    顿时,全场哑然。虽然被驯服了,那家伙仍然是一头猛兽,只不过自己却不是那个驯兽人,大家猛然醒悟过来。

    高畅回头冷冷地瞧了雄阔海一眼。

    雄阔海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连忙低下头,就像正在顽皮的小孩撞见了自己的家长,这一幕看上去非常好笑,只是,现在,却没有人敢放肆地笑出声来。

    高畅来到高台下,向着窦建德单膝跪地,雄阔海瞧了瞧,有些不情愿地学高畅的姿势,单膝跪了下来,他无法想象自己的主人这般强大,为什么还要向那个弱小的家伙低头,虽然,无法理解,但是,他仍然低下了自己的头。

    “畅将军,请起!”

    窦建德乐呵呵地说道,他没有想到高畅能够获得胜利,并且毫发未伤,而且,还把那个野人收服了,因为这样,更是显得难能可贵。

    高畅站了起来,神情默然地站在高台下,雄阔海站在他的身后,低着头,他有些不耐烦了,然而,出于对高畅的敬畏,他只能强制忍耐。

    “恭喜大帅!能够收得畅将军这样的勇将,雄将军这样的猛将,大业将成啊!”

    凌敬抱着双拳,向窦建德作揖,笑着说道。

    “哈哈!”

    窦建德志得意满地大笑,随后,提高声音,大声说道。

    “长河营的弟兄们!从今以后,畅将军就是你们的统领,你们满意吗?”

    “满意!大帅英明!”

    一千来人齐声呼喝,作为一个士兵,谁也不会希望自己的主将是窝囊废,能有一个勇将率领,活命的机会,发财的机会都会大上许多。

    “至于雄将军,虽然不敌畅将军,也是难得的猛将,雄将军,我拿一队人给你,让你训练出一队像你这般的猛士,可否?”

    雄阔海败给了高畅,只能说他的脑子没有高畅聪明,本身的实力还是非常强大的,所以,窦建德还是想笼络他。

    然而,雄阔海并不领这个情,他摇着自己的大脑袋,瓮声瓮气地说道。

    “老头,我不想当什么大官,我只想跟着主人!”

    窦建德脸色为之一变,不过,他马上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哈哈笑道。

    “既然如此,我就不强求了,雄壮士能跟着畅将军,同样也是在为本帅出力,呵呵,不紧要,就这样吧,你也进长河营吧,做畅将军的亲兵队长。”

    接着,他邀请高畅和雄阔海参加一会的庆功酒宴。

    高畅知道雄阔海刚才的回话驳了窦建德的面子,而且,让自己站在了风口浪尖,说不定,窦建德会对他有了猜忌之心。每个统帅都希望自己的下属本领高强,然而,如果下属太过强势,统帅肯定会有猜忌之心,这是人之常情。

    为了弥补这个裂痕,他应该答应窦建德的邀约,然而,他另有隐情,不得不拒绝了窦建德的好意。

    “大帅,卑职还有些琐事要处理,酒宴就不参加了!”

    “是吗?”

    窦建德脸色一沉,勉强笑了笑,点头同意。

    “晚上,卑职再到大帅府上,答谢大帅的知遇之恩!”

    高畅补了一句,窦建德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他瞧了凌敬一眼,笑着点了点头,高畅向他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去了,雄阔海连忙跟在他身后一起离开。

    窦建德瞧着高畅的背影,目光炯炯,若有所思。

    实在是迫不得已,高畅才驳了窦建德的这个面子,他运转那个功法太久,沉浸在黑暗之中的时间过长,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现在只是在勉力支撑。

    在他的眼中,世界此刻只有黑白二色,右耳基本上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了,四肢酸软,完全是在用毅力挪动双腿。

    他迫切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逆运功法,让自己摆脱黑暗,恢复正常。

    所以,虽然知道不妥当,他还是拒绝了窦建德的邀约。

    阿岚向他奔来,脸上的笑容如同春花盛开一般灿烂,一直跑到他身前,这才停下了步子,然后,缓缓向他走来。

    高畅向她勉强笑了笑,突然走上前去,一把把她搂在怀里,阿岚的心跳骤然间变得异常激烈,高畅一直对她冷冰冰的,让她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一刻,突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做,自然心潮激荡,起伏难平。

    “抱着我,快点找一个不受人打扰的地方,我需要运功疗伤!”

    高畅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你受伤了?

    阿岚神色一变,差一点就说出口来,她的目光在雄阔海脸上一扫,脸上露出了微笑,她在高畅耳边轻声说了声好。

    这时,今天上午曾经过府前来参拜高畅,与阿岚有一面之缘的诸葛德威跑了过来。

    “你!”

    她指了指诸葛德威,然后,再指了指雄阔海,对他说道。

    “你把这个人找个地方好好安顿下来,过一会,畅将军会去找你们!”

    诸葛德威有些愕然地瞧了瞧她,原本想上来讨好自己的主子,却不曾想得到这样一个命令,他迟疑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你!“

    高畅转过身,一只手仍搭在阿岚肩上,另一只手指了指雄阔海,声音异常坚定地说道。

    “跟着他,两个时辰后,跟他一起到我的府上来!”

    “哦!”

    “是!卑职遵命!”

    两人齐声应道,然后,瞧着高畅和阿岚相拥着向远处走去,另一边,长河营的一些将领正乐呵呵地向这里走来。

    诸葛德威冷冷一笑,这是一个和那些家伙套近乎的好机会,至于身边的这个野人,就让他作为一张好牌来震慑那些家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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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暗流

    这是城北的一个大宅子,原本是饶阳城最富有的张家所有,现在,张家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死光了,宅子如今的主人乃是东海营的统领高挡脱。

    后院原来是一个花园,由于没有人打理的缘故,已经破败了,杂草疯长,甚至,蔓上了青石板铺就的走廊。

    在花园的尽头,有一间白色的小屋,曾经是宅子原主人用来赏花饮酒取乐的住所,现在,由于它四周空旷,坐在四面窗户大开的屋中,视线一览无遗,不容易让人靠近,成为了高挡脱和下属商量要事的所在。

    夜色吞噬了大地,浇了桐油的火把已然点亮,它们密布在屋子四周,将后院照得一片亮堂。

    高挡脱神情木然地坐在太师椅上,他的侄子高陀罗在他身前来回走动,扑哧扑哧地喘着粗气。

    高陀罗突然停下步子,对他说道。

    “阿叔!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原本以为那个野人可以轻易杀死那家伙,没想到不仅败在他手中,而且还投靠了他!”

    高挡脱皱着眉头,没有回应。

    “那家伙是不是会使什么法术?不然的话,根本没有办法解释,我们都知道那个野人有多么可怕,和一头嗜血的野兽没有什么不同,说是能降龙伏虎也不为过,我们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不是正在吃人肉吗?”

    说到这里,高陀罗的眼睛流露出一丝惧意。

    “这样一个不开化的家伙,居然会向那人臣服,拜那人为主人,真是难以想象!”

    高陀罗不自觉地摇摇头,沉默片刻,然后说道。

    “也许,那个叫高畅的家伙并不是人吧?我们还是少去惹他为好!”

    “混账!”

    高挡脱重重地在身旁的茶几上一拍,将那张由南方送来用竹子编制的茶几顺手推倒,上面的东西落了一地,发出咣当的声响。

    眼见自己的阿叔发怒,高陀罗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忙退向一边,噤若寒蝉。

    “你猛子哥和那么多族人的仇就不报了吗?什么神鬼?那家伙只是运气好一点罢了!就算他闯过了这一关,你莫要忘了,接下来还有一道关卡在等着他!”

    高挡脱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说道。

    “我就不信那家伙还能过这一关,就以长河营那些乌合之众,三天的时间,他又能弄些什么花样出来,又能让那些人改变些什么?平原,就是那个家伙的葬身之地。”

    “阿叔!”

    高陀罗迟疑了一下,轻声说道。

    “如果杨义臣的军队真的离开了平原,平原留守的隋军并不多,他只要坚持半天,后面的大部队就能赶到,这并不足以致他于死地啊!”

    “是吗?”

    高挡脱笑了一笑,火光闪耀中,他的脸显得异常的阴森。

    “你别忘了,我们在平原还留有一颗棋子!”

    “哦!”

    高陀罗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嘿嘿地笑了起来。

    笑声过后,高挡脱沉下脸,神情凝重地说道。

    “自从那个姓凌的书生来了之后,窦建德变了许多,心也大了起来,看来,他的目光不仅仅只看到信都和清河这两群!东海公战死之后,我们和他越来越不对路了,他要想发展,肯定要整合队伍,这样的话,我们这些眼中钉就一定没有好果子可吃,在目前这个情况下,我们不能和他硬拼,但是,忍耐也是没有用的,现在的东海营根本没有人员补充,都是我们高氏一族,死一个少一个,让我们姓高的为了他的霸业流血,我死了之后,没有脸去见东海公啊!”

    “那怎么办呢?”

    高陀罗神情惶急,又开始来回走动。

    “嘿嘿!”

    高挡脱笑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既然不能硬拼,也不能忍耐,我们只能和他分道扬镳了,他去图谋他的霸业,我们就回到高鸡泊做强盗,等待时机,再次兴起!”

    “走?能走得脱吗?”

    面对高陀罗的疑问,高挡脱不置可否,他拉长了声音说道。

    “平时当然不好走,也不能走,不然,我们就会成为背信弃义的小人,窦建德要是占据了大义的名分,就可以明目张胆地对付我们,不过,这次进攻平原,给了我们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什么机会?”

    “你过来!”

    高陀罗走了过去,高挡脱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高陀罗一边听,一边点头。

    “记住,这事成不成,全在你身上,你一定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千万不要把事情搞砸了,我们高氏一族的全部身家性命都压在了你的身上!”

    “阿叔!你放心,我一定办好,就算这条命不要,也要把这事办好!”

    “那就好!”

    高挡脱瞧了信誓旦旦的高陀罗一眼,虽然,这个侄子做事情比较冲动,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他,自己有点不放心,但是,他是自己唯一相信的人,也只能用他了。

    “阿叔,那我就下去做准备了!”

    “你下去吧!”

    高挡脱挥了挥手,目光穿过打开的窗户瞧着自家侄子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手轻轻摸着自己的胡须,眼睛眯了起来。

    窦建德!这不能怪我,这是你逼我这样做的!

    与此同时,在县衙的后院,也有两人在秉烛夜谈。

    “凌先生,刚才畅将军前来拜访,你可看出他有什么不妥之处?”

    窦建德站在窗前,双手抱胸,视线投在无边的黑夜之中,就像在找寻什么一般,在他身后,凌敬头戴高冠,长袍宽袖,高坐在长榻之上。

    “大帅,恕凌某眼拙,看不出任何不妥之处,畅将军虽然不多话,看上去不容易和人接近,那是他的本性,这并不能说是不妥!”

    凌敬对高畅抱有非常强烈的好奇之心,在高畅身上出现的那种奇特的面相,究竟代表着什么?他苦思了许久,仍然找不到答案。

    是自己的望气之术出了差错?

    这样的疑问不时出现在他心头,让他非常苦恼,也正因如此,关于高畅这个人,他一直抱着非常谨慎的态度在小心地观察,只是,暂时还得不到一个清晰的看法。

    “让他率领长河营作为疑兵进攻平原,明眼人都知道,长河营是一颗弃子,以他的智力,他不可能不清楚,然而,他却没有多说什么,一点犹疑都没有就接下了这个命令,这样,反倒让人想不通,事出反常必为妖啊!”

    对凌敬,窦建德是可以推心置腹,凌敬作为一个儒生,在自己军中没有一点根基,同时也不能掌握军队的指挥权,他的权力全部来自于自己,所以,不会对自己有威胁,他用不着提防他。

    士为知己者死,他们儒生不是信奉这个吗?所以,窦建德就以知己来对待凌敬,让他感恩戴德,更好地为自己出谋划策。

    “大帅不用担心,今日见面,你可是明白无误地把这次行动的危险性告诉了畅将军,并且,允许畅将军在适当的时候决定全军的进退,所以,畅将军不可能认为大帅把他当作了弃子!”

    凌敬知道窦建德的不安在于何处,还不是因为高畅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让他心中隐隐有了顾忌。

    能够战胜雄阔海,虽然令人意外,这还不足以让窦建德不安,能够收服雄阔海,这才让他感到了心神不定,这表示高畅不仅仅是一个武艺了得的勇士,而且还颇有统领的风范,以及上位者的尊严。

    为了消除窦建德不安,也为了试探高畅,凌敬心思一动,想出了一条计策,于是,他继续说道。

    “现在说畅将军有何不妥,还为时过早,不过,大帅如果觉得不放心的话,凌某倒有一计,能让大帅放心!”

    “哦!先生,请快快道来!”

    凌敬微笑不语,伏在案上,拿出一张纸,龙飞凤舞地写了几行字,然后递给窦建德,窦建德接过来之后,飞快地扫了一眼。

    “这样能行吗?”

    “也许吧?试一下总不会有坏处!”

    凌敬从窦建德手中拿回那张纸,放在火烛之上,让它变成了一堆黑色的灰烬。

    窗外,夜色更浓了!

第三十一章 整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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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前,窦建德率领一百多名骑兵夺了饶阳城,在城东,开设了一个征兵站,收集平原一战之后溃逃的士兵。

    短短的一个月,他就收拢了好几千人的溃兵。

    如果前来投奔的是大队人马,并且仍拥有统领,如同东海营这样的部队,他仍然会让他们保持原有的编制。

    如果,来到这里的是小股人马,或者是失去了主将的队伍,他就会把他们打散开来,分入新设的两个营里面,这两个营的统领分别是他手下的心腹大将,原亲兵队队长王伏宝,以及自己的大舅子曹旦。

    稍微精壮一点,有些本事的士兵都会被选入东营,也就是现在号称虎威营的王伏宝军中;次一等的,或者难以管束的士卒则编入原本由曹旦,现在由高畅统领的长河营之中;再次一等的老弱病残这才打发到别的将领的营中而去。

    长河营原本有两千多人,当高畅入主长河营之后,它一分为二,其中一千人调入新成立的锐士营,由军司马曹旦统领,高畅只能统领剩下的那一千人。

    管小楼就是剩下的那一千人中的一个。

    管小楼祖籍赵县,今年二十三岁,管家是朝廷的马户,负责帮朝廷养马,管小楼年幼的时候,曾经向一个北地胡人学过骑射,因此弓马纯熟,武艺颇为精湛,在赵县一地很有点名声。

    杨广第三次征伐高丽时,管小楼被征入军中,做了一个百人长。然而,他才入军中,自己所属的那一营就爆发了军变,从赵县征收来的几千人一哄而散,管小楼裹挟在乱军之中回到家乡。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官府的公文中却变成了军变的头领,家乡的亲人因此被当地的官府斩杀干净,管小楼在手底下那一百多个人簇拥下,杀了当地的县令,然后,上山落草为寇。

    后来,他率领几百号拒绝参加征伐高丽的家乡子弟加入了东海公高士达的队伍,才一到高士达营中,就率部参加了平原会战,独领本部人马的他平原一战时位于高士达军的右翼,并不在隋军攻击的重要路线上,战事不利之后,军中盛传东海公已经战死,他见事不对,第一个率队撤离了,右翼空出了一个口子,顿时由不支变成了溃散。

    他先一步逃到饶阳,第二天,高挡脱也率领东海营的残部撤退到饶阳,高挡脱把平原一战失利的责任压在了他头上,率领本部人马想要攻打他,杀死他。后来,在窦建德的干预之下,这事不了了之,然而,他也因为这件事付出了代价。

    他失去了独自领军的权利,部队被一分为二,分为直属窦建德的东西两营之中,自己也由一营统领变成了一个只能统率百人的队长。

    管小楼对这样的处理方法没有什么异议,职位的高低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他并不是一个有着多么强烈**的人。兵变也好,造反也好,都不是他自己的主意,可以这样说,从那时一直到现在,基本上,他从未按照自己的想法决定过任何事情,只是随波逐流地,在跟随着他的那些人的建议下一步步走到如今这般田地。如果说,他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要求的话,那就是希望随着自己背井离乡的这些弟兄能在乱世结束后好好地活着,日后能够回到家乡,不要埋骨他乡。

    这就是他在平原一战中率先撤离的原因。

    失去赵县的那个家后,他已经没有了生存下去的动力,之所以活着,只是因为习惯而已!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风从山坡上吹拂下来,带这星星点点的雨滴,将他的脸颊打得生疼,他眯着眼睛,像标枪一样沉默地直立在高台之下,他的目光投射到高台上那个比他站得更加笔直的身影上。

    在管小楼的身后,是属于他那一队的一百人,那一百个赵县的子弟排成了五个纵队,全副武装地站在飘着寒冷冬雨的原野上。

    此刻,是大业十二年(公元6年)十一月十四日,辰时。

    长河营一千三百四十二人一起排成了一个方阵站在昨天高畅和雄阔海比武的那个地方,从高空上俯览下来,这个身着各式衣甲的士卒方阵就像是一片方形的田野。

    全身披挂的高畅孤零零地站在高台上,他手放在刀柄上,视线冷冷地在台下的人群中来回。

    队伍召集起来后,足足花了半个时辰那般长的时间,才列好方阵,这期间,高畅一直站在高台上,冷冷地注视着他们,不发一言。

    队伍站好之后,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他仍然不发一言,笔直地站在高台上,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在他的目光之下,最初噪杂得好像菜市场的队列终于安静下来,变得如现在一般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下意识地放低了自己的呼吸声。

    这些人根本就从未站过什么队列,打仗的要诀是什么,不过是不怕死而已,这是他们对战争唯一的认识。

    至于,队伍应该有多少个兵种?兵种之间又该怎样配合?对于怎样识别旗语,一通鼓声代表什么?两通鼓声又代表什么?统统一无所知,对他们来说,唯一知道只有擂鼓进攻,鸣金则收兵

    所以,他们花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在自己上官的拳打脚踢下,摆下了一个四不像的方阵来,站立的姿势也是多种多样,吊儿郎当的,甚至,相熟的弟兄们还不自觉地走到一起来,窃窃私语。

    然而,当高台上那个站立如松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眼帘时,当那冰冷的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不知不觉地,所有的人都被他所影响了。

    身子尽量站得和那人一样,也不再交头接耳了,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一个人是这样,两个人是这样,越来越多的人都是这样,最后,他们如同一片寂静的树林站在冷风凄雨之中。

    高畅仍然不发一言地站在高台上,用一种淡漠而充满穿透力的目光扫射着台下的那一群士兵。

    风越来越急了,雨越来越大了,所有人的衣甲都已被雨淋湿了,有些身体孱弱的士卒在风雨中不自觉地发抖,然而,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也没有一个挪动脚步。

    高畅的目光并没有特意放在某一个人身上,然而,在那些人的感觉中,那目光却像只凝聚在自己身上一般。

    小兵崔安澜的嘴唇已经青紫一片了,身子瑟瑟发抖,视线在风雨中变得模糊起来,他有些头重脚轻,只是握紧了身边插在地上的长枪才勉强站立。

    没想到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了这里!

    不!我不能死!没有达成心愿之前我不能死!

    我要砸碎立在庄前的那面牌坊,我要践踏那狗屁一样的百年家法,我要烧毁那处连绵几里的庄园,我要斩断那群虚伪的人引以为傲的传承,在没有完成这些事情之前,我不能死!

    以礼持家,以礼传世,以礼教化天下……

    我呸!

    胸中那团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崔安澜的神智渐渐模糊了起来。

    终于,就在崔安澜再也支撑不住的时候,高台上的那个人动了,他向前走出两步,然后,高声说话了。

    他的声音越过风雨,穿透穹苍,在平原的上方,在每个站立的士卒耳边,在他们的心中,悠然回荡。

第三十二章 整军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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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兄们!谁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台下的众人心头一震,几乎同时抬起头,望着高台上那个人,迷蒙的雨丝中,高畅的瞳孔闪耀着黑黑的幽光,目光在清冷之中透着一丝狂热,如同火焰一般炙烤着他们。

    “在你们中间,也许有人想在这乱世中建功立业,想为自己博得一个天大的富贵,这是他们会站在这里的原因,驱使他们前来的是他们心中的**和野心!”

    诸葛德威背对高台站立,高畅的声音随着风雨在他耳边环绕,字字说到了他的心里去,他握紧手中的长枪,原本被雨水濡湿因而变得沉重的甲胄此刻也仿佛轻了许多,他的视线穿过黑压压的人头,投向了某个未知的远方,**随之奔腾而出。

    “在你们中间,绝大多数人,是因为实在是走投无路,这才站在了这里。饥荒让你们肚子空空,朝廷派来的税吏那粗大的鞭子逼迫你们背井离乡,父母饿死,妻儿卖与富人为奴为婢,没有了亲人,没有了田园,你们还能盼望什么呢?你们只能拿起手中的刀枪,站在了这里!”

    管小楼的眼睛湿润了,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一些什么?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被什么东西深深地触动了,有某种东西在心灵深处慢慢复苏。

    “仇恨!是的,是仇恨让你们站在了这里,对无道的朝廷的仇恨,对为富不仁的高门世家的仇恨,对累死累活却连肚子也无法填饱,亲人也无法保全的这个不公的世道的仇恨,对那些高高在上,不劳而获的大人们的仇恨,是这些各种各样的仇恨让你们站在了这里!”

    崔安澜的身子不再摇晃,某种未知的力量支撑着他,让他站得笔直,让他心神振奋。

    曾经的冤屈,曾经的无助,曾经的不忿,曾经的绝望,在这一刻,化为了一道道细微的电流,刺激着他,令他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依然站得笔直。

    “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来到这里的,你们都是为了能够活下去,或能够活得更好,拿着武器站在了这里!”

    高畅向前踏出一步,站在了高台的边缘。

    “沧啷!”

    他抽出了长刀,在虚空中一斩,将身前的雨丝斩成两段,雨丝停滞片刻,方才重新连接上。

    “要想活下去,只是拿起武器站在这里是远远不够的,你们还要去战斗。要去对抗那个只知道压榨你们,剥削你们的无道朝廷;要去对抗那些逼得你们走投无路的豪门大户;要去对抗如狼似虎的朝廷大军;要想活下去,要想活得更好,你们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一千多双眼睛眨也不眨,紧盯着高畅,希望他能继续说下去。

    高台上那个人的声音充满了力量,一字一句都打动着他们的心,让他们热血沸腾,让他们内心激荡,人们的情绪被他暗暗调动,这个时候,无论那个人叫他们做什么,他们都愿意去做。

    “要想在这个乱世活下去,你们首先要做到一点。那就是:在心里大声告诉自己,你不是农民,也不是盗贼,你是一个真正的军人!”

    高畅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

    “在这个乱世,手拿农具的农民只能是弱者,是被那些强者随意掠夺的对象;而盗贼,他们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永远不想明天的家伙,人数不管有多少,终究是一盘散沙,最终,他们的脑袋只能被官兵拿去邀功领赏。”

    雨声越来越大,然而,丝毫不能掩盖高畅的声音。

    “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参加过好几次战斗了,现在,请你们仔细看看自己的身边,曾经的兄弟,究竟有多少熟悉的面孔仍然活着!”

    台下众人下意识地望向自己身边,每个人脸上的神情多少都显得有些黯然。

    “他们去了哪里?在官府的刑场上,在未知名的沟谷,在无边的原野,在这些地方,躺着他们的尸骨,这些骨头架子,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也没有人关心他们究竟是谁?默默地躺在野地里,承受着风吹雨打。你们想自己以后也是这样吗?躺在冰冷的泥地上,任由乌鸦啄食,野兽撕咬,你们想这样吗?”

    “不想!”

    一千多人下意识地齐声呼喊,声音传得高高的,随风飘向了远方。

    “要想活下去,你们就要学会如何去战斗,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杀死你们面前的敌人,才不会被你们的敌人所杀死!”

    “战斗!战斗!”

    士卒们群情汹涌,举着手里的武器,高声呐喊,一股杀气冲天而起。

    “农夫?盗贼?军人?你们想成为什么?”

    “军人!军人!”

    “要想成为合格的军人,要想在血腥的战斗中生存,你们就要训练,就要吃苦,战前多流汗,战时就少流血!你们想要流汗,还是流血!”

    “流汗!我们不要流血!我们要活着!”

    高畅的声音有着一种非常奇特的魔力,一步一步地调动着大家的情绪,每个人都在他的指挥棒下翩翩起舞,现在,几乎所有的人的情绪都被他的话语所调动起来了。

    “你们相信我吗?相信我能把你们训练成合格的军人,相信我能让你们在战斗中更好的生存?”

    “相信!”

    高畅嘴边浮现出一丝冷冷的微笑,他猛地扯着嗓子吼了一声,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狰狞,流露出一种奇特的激情。

    “我需要你们听从我的号令,我的刀尖所指,就是你们前进的方向,我的战马之后,就是你们跟随的脚步,你们愿意跟随我吗?”

    “愿意!愿意!”

    性情沉默的管小楼在高声狂吼,城府深沉的诸葛德威在高声狂吼,一向文质彬彬的崔安澜在高声狂吼,激动的情绪就像疫病一样在人群中传染,台下所有的士卒如同疯狂了一样,挥舞着手里的兵器,高声呐喊,他们的眼睛弥漫着血丝,视线中,除了高台上那个人的身影,再无别人。

    高畅冷冷地望着台下,如同在云巅之上,俯视平地上的风景。

    他的面色越来越苍白,瞳孔却越发地漆黑。

    之所以能调动上千人的情绪,让他们跟随他的指挥棒而奔走,和高畅的个人魅力有一定的关系,然而,要是说光凭这种所谓的王霸之气,就能让上千人心悦诚服,那并非事实。

    事实上,高畅在这里利用了不知在哪一世学会的一点小功法。

    催眠术!

    把意识潜入黑暗的灵魂深处,把自己的精神力完全调动起来,再加上催眠术的一些小花招,语言配合环境,这就造成了眼下的这种局面。

    然而,目前为止,催眠一千多人是他力量的上限,如果人再多一些,他就无法做到了。即便如此,现在的他就像和雄阔海再次交了一次手,身体和精神都非常疲惫。要不是时间紧迫,三天之后就要带着这群乌合之众出战,他是不会这样做的。

    还好,他终于办到了,虽然有一些辛苦。

    他冷冷地注视着高台下狂热的人群,随着时间的推移,催眠的效果会慢慢消失,所有的人也不可能就此对他完全忠心,但是,他已经在这些人心中埋下了一个种子,仅仅是这样,就已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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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整军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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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烟袅袅升起,炉中的炭火闪耀着火星,发出拨拨的声响。

    “他怎么说?”

    榻上的阮君明背靠墙壁,姿势有些慵懒,手指在出鞘的腰刀刀刃上轻轻刮过,他眯着眼睛,目光的焦点落在雪亮的刀锋上。

    “他不赞成主人的计划!”

    在他身前几步,火炉旁边,一个身着皮甲,头系青巾的中年人向他躬着身子,小声地说道。

    阮君明的眼睛猛地睁开,目光一亮,他从榻上跳了下来,手突然一挥,刀光闪过,将旁边的一个马扎砍成两半。

    “混账!前天还信誓旦旦,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都会为我去做,这才过了两天,叫他做这么点小事情都不做,把说过的话当耳边风了!”

    他冷冷一笑,拿出一块布条,仔细地擦试刀锋。

    “莫非他觉得我阮某人的刀锋不利?砍不得他的脑袋?”

    在阮君明发怒的时候,那个人一直低着头,噤若寒蝉,没敢多说什么。

    “他为什么不同意?你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一遍。”

    冷静下来,阮君明重新在榻的边沿坐下。

    “他觉得主人的计划不可能成功,这样做,也许会对那个人造成一些困扰,不过,对他不会形成什么大麻烦,那人多半能够轻易解决。为了做这些小动作,就把他暴露出来,他觉得不划算,他要是能取得那个人的信任,对主人日后将有莫大的帮助。所以,在他看来,这个计划得不偿失,为了能够更好地主人效忠,他甘于违抗主人的命令,拒绝执行那个计划。”

    “是吗?”

    阮君明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盯着那个人,慢慢说道。

    “说起来,他的话也不无道理,我的确是太心急,对此,你是怎么看的?”

    那人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小人才低学浅,没有什么见识,不懂什么是好,也不懂什么不好,我只知道按照主人的吩咐做事情,主人叫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呵呵!”

    阮君明笑了笑,说:

    “他还说了什么,你全部说出来吧,不要有顾虑!”

    “是!”

    那人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他说,主人想给那个人添麻烦的心思,别的人也有,据他了解,有个家伙已经聚集了一群人,准备在即将开展的全营训练上给那个人制造点事端出来。他说,既然如此,不如就让那个家伙出头,探探路!”

    “哦!还有这事?”

    阮君明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问道。

    “他知道那个家伙是谁吗?”

    “嗯,那个家伙叫曹先民,他的背后是锐士营统领曹旦。之前,曹先民和那个人就有点摩擦,有些怨隙,现在被分在长河营中,心中多半不怎么服气,所以,他才会出头和那个人闹,只是,不知道他这样做的背后是否有曹旦的支持!”

    “哈哈!”

    阮君明大笑道。

    “高挡脱,曹旦,那家伙得罪的人都是些大人物啊!才来不久,就把两方面的人都得罪了,我看他还能在这里支撑多久,说起来,还真是好奇啊!”

    他挥了挥手,对那人说道。

    “你继续回到长河营去,帮我打探消息,小心一点,不要被人盯上!”

    “是!”

    那人低下头,向阮君明行了一礼,在退下之前,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阮君明察觉到了。

    “你还想说什么?”

    “主人,我觉得对那个投靠你的家伙多点防备之心为好,他这人,给我的印象,有点靠不住。如果,那个人真的能站住脚,在平原一战中生存下来,他极有可能把主人你卖给那个人!”

    “是吗?”

    阮君明似笑非笑地说道。

    那人瞄了一眼阮君明的神色,咬咬牙,毅然说道。

    “从骨子里来说,那个人就是一个小人,我已经把他的事情都查探清楚了,他投靠过许多主公,忠心对他来说,只是多余的东西。最初,他拜那个人为主公,然而,一旦知道那个人有可能在比武中失利,他马上就向主人你来表忠心,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他天生就是一个墙头草!”

    阮君明静静地等他说完,点点头。

    “你说得很有道理,我知道了,会小心的,暂时,我还需要你帮我打听消息,等平原一战之后,我就把你调回来,你可千万不要死啊!”

    “谢谢主人!”

    那人感激涕零地伏下身,向阮君明行了一个大礼。他是阮君明家里的奴仆,是随他一起参军的心腹人员,所以,阮君明非常放心地把他放了出去,让他暗地里帮自己打探消息。这工作非常危险,能够摆脱这个工作,他自然很高兴。

    “对了!昨天长河营全体集合,那个人究竟对你们说了些什么,怎么每个人对我说的内容都不明不白,含糊不清。”

    那人皱着眉头,想了想,有些苦恼地说:

    “主人,我也记不得昨天那人说过什么了?只知道,那个时候,我们很激动,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正确的,那时,无论他叫我们做什么,我们都会去做。等他离开后,花很久的时间,我才平静了下来,就像先前做了一场梦似的,至于,那时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却已经记不得了!”

    “是吗?”

    阮君明摸着下巴,感觉到困惑不解,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人离去。

    从这个心腹这里得到的答案也是如此,莫非,那人真的会使什么巫术?每当认为他过不了眼前的这个难关时,他却总是让人大吃一惊,有惊无险地度过。

    阮君明摇摇头,摆脱了这个荒诞不羁的想法。

    他站起身,准备到窦建德的大营去,昨天,阿岚被窦建德征召,作为保护夫人曹凤的贴身侍卫,他想到那里去转一圈,说不定能和阿岚见上一面。

    虽然,阿岚对他印象不好,一直不假于色,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现在,他和阿岚的哥哥尚智的关系越来越好了,他相信,自己最终能够得到那个女人,当然,在这之前,他一定要置那个家伙于死地。

    高畅坐在院子的石凳上,身旁,一株落光了叶子的桂花树孤零零地矗立在院墙旁,院子中的落叶随着风慢慢起舞,视线中,墙头的野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切,都是那么萧瑟。

    今天一早,阿岚被窦建德叫去作为女侍卫保护自己的夫人曹凤,依阿岚的意思,是要拒绝这个任命的,她不想和他分开。然而,在高畅的劝说下,她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任命,正式搬到曹凤所住的县衙后院去了。

    她在这里的时候还不觉得,她一走,这院子就显得冷清了!

    高畅叹了叹气,轻轻蹙起眉头。

    窦建德为什么会这样做,他非常清楚。无非是不放心自己,想要试探自己是否忠心,如果自己同意放阿岚离去,那么他就会暂时去掉猜忌之心。明眼人都知道,阿岚对自己的感情非比一般,按理,自己对她也应该抱有相应的感情,这样的话,他就相当于放了一个人质在窦建德手中,让他暂时安心。

    可惜,如果他真要用阿岚来威胁自己的话,多半会觉得失望吧?

    高畅嘴角绽出一缕冷冷的笑意。

    现在的他并不会背离窦建德,这不符合他的利益,现在的他,要想生存,要想壮大,只能紧紧地跟着窦建德,毕竟,就算他能完全掌握手底下的这一千人,根基依然不稳。何况,就算用上了催眠术,耗费了那么多的心神,他依然不能保证,那一千人中究竟有多少人会跟着他走,毕竟,催眠术是小道,是旁门,所起的作用有一定的局限,要想别人心悦诚服地跟随自己,那是一项长期的工作。

    手指轻轻叩着石桌的桌面,高畅慢慢回忆着来到饶阳城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最初,他只想慢慢地得到窦建德的赏识,和周围的人打好关系,一点一点地往上爬,在适当的时候,把所有的网都架好之后,才发出雷霆一击。

    然而,事情没有像他计划那样的发展,阴差阳错地,在一些事情的推动下,他不得不站了出来,显得非常高调,表面上,看上去威风凛凛,实际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完了,不能得罪的人也得罪了,如今,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上,稍一不慎,就会落的船毁人亡的下场。

    危机四处啊!

    不过,危机,有危就有机,机会总是和危险并存,虽然,四周强敌林立,不过,能这么快就独自领军,毕竟也是一件好事情。前面的路就算荆棘丛生,他相信自己也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雄阔海巨大的身影出现在角门旁,他慢慢走到高畅的身前。

    高畅抬起头,瞧了他一眼。

    “主人!外面有人来报,说军营中出了一点事情!”

    高畅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站起身,跟在雄阔海身后走出院子。该来的终究是要来,他早就知道,窦建德旗下的各个势力在长河营中都有着自己的眼线,那些敌视他的人一定会弄点事情出来,给他添点麻烦。

    不过,他们也未免太小看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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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整军 (四)

    (仍然两更,这是第一更,晚上还有一更!)

    长河营除了高畅的亲兵队,以及后勤队之外,分为十个大队,一队有一百来个人。

    这两天,他们在高畅的命令下只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练习跑步,一直跑到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动为止;第二:训练队列行进,同一个大队的人相隔几米排成几个横队,形成一个方队,然后,随着帮助训练的亲兵的口令,在整齐划一的行进过程中进行长枪的突刺动作,或者是单刀的上挡下劈动作。

    做这些训练的目的是想让大家体会到军令如山的重要性。

    只有做到这一点,才有可能成为一只精锐之师。

    然而,让这些士卒懂得这个道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长河营的这些士卒,从来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自由散漫早就成为了习惯,以往的训练,只是举举石锁,摔摔跤什么的,就是进行武器训练,也是随便练练就混了过去,说是训练,到不如说是游戏。

    虽然,在高畅的影响下,他们也想好好训练。然而,训练一旦开始,就非常严酷和枯燥,让身具许多不良习气的他们甚为不惯,感到苦不堪言。

    渐渐地,这些怨气冒出头来,弥漫在整个队伍之中,怪话之类的慢慢传了开来,消极对抗训练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在某些有心人的推动下,终于,变成了积极对抗。

    负责训练的是诸葛德威所统领的亲兵队。

    诸葛德威之所以能成为亲兵队的队长,是因为他第一个向高畅表达忠心,然而,他在长河营中并没有什么威信,亲兵中对他服气的也不多,所以,当罢练的事情露出苗头的时候,他找不到合适的办法来把它压制下去,最后,终于闹大起来,整个营的训练全部陷入了瘫痪。

    没有办法,他只好让副队长大牛跑去把这件事情向高畅报告,当大牛离开后,在那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场面更加失控,好几百个人把诸葛德威他们那一队亲兵围了起来,另外,有一大部分人则懒洋洋地坐在一边像热闹一样看着他们。

    当高畅来到城西的训练场时,看见的正是这一幕。

    最初,闹事的那些人还只是动动嘴,后来,看见诸葛德威抽出腰刀威吓之后,他们也拿起了武器,对准了诸葛德威那些人。不过,双方都没有动手,仍然在进行口舌之争。

    诸葛德威是不敢动手,他手下的人少,除了那些和高畅一起来到饶阳的尚家庄的汉子外,有一些从长河营提拔起来的亲兵已经溜走了,就靠他们这十来个人,面对几百个手持武器的士卒,动手只能是找死;那些闹事的人也没有动手,一旦动手,就是叛乱了,性质完全不同,负责策划这件事情的人不想看到那一幕,他只是想试探一下高畅的反应,顺便给他一个下马威。

    高畅站在乱哄哄的人群外,双手抱胸,不发一言。

    雄阔海像一尊铁塔沉默地站在他的身边,他随时都在等待高畅的命令,高畅在他心中,是一个让他害怕也让他崇拜的存在。

    高畅之所以没有让凶神恶煞的雄阔海来监督士卒训练,而是让在长河营里没有什么根基也没有什么人缘的诸葛德威来负责,并不是他失策,用人不当,他是故意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让营中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自己跳出来,现在,事情像他所预料的那样发生了。

    那些没有主动闹事的士卒最先注意到了高畅的到来,在高畅目光冷冷的扫射下,不管是坐着的,还是躺着的,都无法再保持原有的懒散,一个接着一个,慢慢站了起来,然后,非常自觉地排成了一个方阵。

    管小楼和几个没有参加闹事的队长忙向高畅跑来。

    长河营这次的全军训练,对官兵是一视同仁的,管小楼这样的队长和手底下的士卒的训练量是一样的,甚至,为了身为表率,他们还要比普通的士兵练得苦一些。

    虽然,对这样的训练方式不习惯,但是,管小楼并没有什么怨言,他还记得那天高畅所说的一些话。

    战前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这句话让他不敢怠慢,在训练时,总是非常严格地要求自己和手底下那一百号人,所以,事情发生的时候,管小楼那一队是唯一没有人参合进去的百人队。

    高畅摆摆手,示意他们什么也不要说。

    这时,那些闹事的士卒注意到了身边那些看热闹的人的异样,然后,注意到了高畅的到来,许多人原本显得颇为亢奋的脸顿时变得苍白一片。

    在这几百号人中,铁了心闹事的人并不是很多,大多数人只是在某种情绪的推动之下,并没有考虑什么,多少带点发泄的意思参加进来的。

    在看见高畅那张目无表情的脸时,突然间,他们想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感到了害怕。

    高畅迈动步子,朝人群中走去,雄阔海紧跟在他身后,手持两面巨斧,管小楼和其他几个队长对视一眼,忙跟了过去。

    人群让出了一条路,他们把兵器放了下来,停止了喧嚣,向着行进中的高畅低下了头。

    高畅走到人群中间,人们散了开去,露出了很大的一片空地,空地中,诸葛德威满脸惭愧地单膝跪地,朝他低下了头。

    高畅冷冷地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面向人群,目光环顾四周,在他们的脸上一一掠过,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在他的目光下低下了头,有几个人除外,最好,高畅的目光就落在了这几个人身上。

    曹先民满不在乎地回望着高畅,曹旦对他说了,等这件事情过后,就把他调到锐士营去,所以,他一点也不害怕高畅。

    高畅盯着曹先民,对闹事的士卒的大声说道。

    “你们有什么不满?告诉我!”

    没有人回答,长河营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有什么不满,可以告诉我,然而,军令就是军令,军令一旦下达,不管合不合理,你们都必须遵守!”

    曹先民望了望四周,所有的人都低着头,没有人敢反驳高畅,他有点急了,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然而,在高畅森冷如刀的眼神逼视下,他欲言又止。

    “现在,我命令,全军继续训练,训练量加倍!”

    “慢!”

    曹先民按捺不住了,他大声说道。

    “统领大人,你的训练不合情理啊!不是跑,就是学走路,谁打仗的时候,像这样迈着步子和敌人厮杀,把大家弄得又苦又累,却什么都学不到,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啊!是啊!我们不要这样的训练!”

    除了曹先民身边的几个心腹外,随身附和的人寥寥无几,这不比刚才面对诸葛德威的时候,高畅的厉害,这些士卒是亲眼目睹的,只是他那个手下败将雄阔海,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就让人惧怕了,何况是他本人。

    人们开始散去,不过,也有一些士卒站在原地,想看看情况再说。

    高畅的目光漠然地在这些人脸上扫过,冷冷地哼了一声。

    “我再说一遍,所有的士卒归队,继续训练,训练量加倍!”

    他的声音充满了杀气,犹如北风一般凛冽。

    “我不服!我要见大帅,我要离开长河营,弟兄们,不愿意待在这里的请和我一起去见大帅,要求他让我们到曹大人的锐士营去。”

    曹先民的话音未落,高畅的目光已经利箭一般射了过来,他面色一沉,手一挥,淡然说道。

    “雄阔海,把这几个不听号令的家伙杀了,砍掉他们的脑袋!”

    “是!主人!”

    雄阔海低头应了一声,脸上露出狞笑,虎吼一声,挥舞着双斧向曹先民和他身边的那几个人奔去。

    “姓高的,我是大帅夫人的亲戚,你敢杀我!”

    曹先民指着高畅,惶急地吼道。

    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高畅会如此肆无忌惮,居然敢下令杀他。高畅并不理会他的虚言恫吓,转身面向那些还站在原地的士卒。

    那些的士卒没有听从曹先民的号召,见状大恐,几乎是同时迈开步子,四散开去,朝自己所属的队伍跑去,高畅的冷酷和决断把他们吓坏了。

    曹先民抽出长刀,绝望地迎向雄阔海,两人身形交错,雄阔海一斧头把他的长刀击飞,另一斧头闪电一般掠过,曹先民向前冲去,向前跑了好几步,脑袋掉了下来,无头的躯体继续向前跑了好几步,才颓然倒地。

    雄阔海哈哈大笑,血腥的味道让他觉得心情愉悦,在高畅身边压抑了许久的本性暴露了出来,他像猛虎一样冲向了其余的人。

    嘶吼声,兵器相碰的声音,绝望的惨叫声不断地响起。

    高畅转过身,对仍然跪在地上的诸葛德威说道。

    “一会,找几根木桩来,把这些人的脑袋悬在木桩上示众!”

    “是!”

    诸葛德威的身体微微发抖,他低着头,不敢把头抬起来,在高畅面前,他害怕了,发自内心的感到害怕了。

    高畅对肃立在一旁,脸色发白的队长们说:

    “军令如山,这四个字希望你们能记住!”

    说罢,他转身离去,在一干人等惊惧的目光中如同早春踏青一般悠然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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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整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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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安澜身上穿着褐色的皮甲,视线紧盯在前面那人的屁股上,风迎面吹来,小刀子一般刮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早就麻木了,没有任何的感觉。

    汗水不停地从额上滴下,模糊了视线,身上背负着的几十斤负重像山一样压在肩上,他步履蹒跚,坚持着向前挪动着步子。

    他大张着嘴,像狗一样伸着舌头,大口大口地喘息。

    “快!快一点!”

    一记鞭子抽在了他的身上,他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啊!”

    大吼一声,身上感受到的痛苦似乎转化成了力量,脚下猛地向前紧跑了两步,追上了前面的人。

    拿着鞭子抽他的监督士卒训练的高畅亲兵,他们好几个人,手拿皮鞭跟在队伍的后面,谁要是落后了,就要挨鞭子。

    崔安澜原本是一个文弱的书生,在本队中,跑在最后面的人总是他,因此,挨了不少的鞭子,幸好,他的性格坚毅,心中埋藏着一个深远的目标,终究是熬了过去,如今,鞭子抽在身上,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另一个百人队以二十人为一排,前后相隔好几步远,排成五个横队笔直地站在场子中央,他们手中拿着长枪怀抱在胸前。

    “把胸挺起来,站直一点,不准摇晃!”

    诸葛德威手拿鞭子在队列中间来回,他大声咆哮着,声音显得非常严厉。

    被他呵斥的人身体一抖,马上挺直胸膛,坚毅地望着前方。

    “举枪!向前一步走,刺!”

    “杀!”

    大家一丝不苟地按照诸葛德威的命令做着动作,向前踏出一步,身子微微前倾,手持长枪向前刺出,嘴里齐声呐喊。

    后排的人枪尖堪堪刺到前排人的后心才收住,前排的人甚至能够感受到枪尖的冰凉,他们神色不变,保持着向前刺杀的姿势,坚定地望着前方。

    “举枪!向前一步走,刺!”

    “杀!”

    这一轮动作完成下来,有的人步子迈得过大,超出了队列,致使前排的士卒被他所误伤,收回长枪的时候,雪亮的枪尖上多了一抹红色,比枪尖下方的红缨还要鲜红,前面被他刺伤那位摇晃着身子,仍然站在队列之中。

    “你!出列!”

    诸葛德威指了指被刺伤的那个人,那人摇晃着走到队列外来,这才,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马上就有几个亲兵跑了过来,用早就准备好的金创药敷在他的伤口上。

    “你!出列!”

    他指了指那个误伤他人的士卒,那人脸色有些发白,他把长枪举在胸前,小步跑了出来。

    “向前突刺,没有命令,不准停止!”

    “是!”

    那人举起长枪,左腿向前一步,红缨一甩,枪尖顿时呈十五度角朝前指着。

    “杀!”

    他大吼一声,手肘一沉,前弓后箭,长枪笔直地向前刺出,然后,保持了一点时间后,再收回步子,把枪举在胸前。

    接下来,又是如此。

    那一边,在诸葛德威的咆哮下,那个百人队的队伍换了一个方向,又开始了刺杀训练,向前刺杀时的喊叫声穿透了云霄,散发出了一种凌厉的沙场之气。

    这是开始训练的第三天,过了今天,全营就要开拔前往攻打平原了。当然,这些小兵们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这两天他们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军令如山!

    这就是那个受伤的士兵在没有接到命令之前,不敢出声,也不敢出列的原因,军令这东西已经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烙印,没有得到上面的命令,他们不敢妄自行动。

    每当有人忍受不了的时候,他的视线就会不由自主地移到场子边沿的那几根木桩上去,犯事那几人的脑袋虽然已经取了下来,那上面的残留的紫黑色血斑仍然使他们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一般说来,这样的残酷军法难免会引起部队的哗变,然而,因为本营的主将是高畅,一个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不可战胜形象的人,一个通过个人魅力深深影响到他们的人,一个冷酷无情杀伐决断的人,没有人敢站出来反对他,更不要说对抗他的军令。

    高畅一路慢慢走来,脚下的野草簌簌发抖,冬日原野上的天空,铅灰色的云层随着北风不停变换着形状。

    正在训练中的士卒目不斜视,紧盯着前方,只有很少人才把视线投射到他和身后的雄阔海身上,高畅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和自己在某一世训练出来的铁军相差不是一星半点,毕竟,也有了一只精锐兵团的雏形,这个时代的人,果然能够吃苦啊!

    “杀!”

    士卒们把所有的怨气,所有的怒气都在这一声嘶喊中爆发了出来,显得杀气腾腾。

    明天就要作为前锋去攻打平原了,对于平原的情况,自己只能从大帅府的探报那里了解一些,都是些模糊不清,自相矛盾的情报,在对敌人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出兵,这一趟还真是凶多吉少啊!

    转生了这么多次,不管是作为士兵,还是作为将军,以及统帅,高畅已经打过了无数次仗,冷兵器,热兵器,魔法战争,仙魔大战,诸神黄昏,可以说,只要是人们想得出来的战斗,他都经历过。

    这些战斗,他胜利过,也失败过。

    然而,不管怎样,只要作为一军统帅,他就不打没有任何准备的仗,只是,现在,他就要在别人的命令下,去打一场没有准备的战争。

    不能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无论转生多少次,他始终深信这句话。

    “报!”

    远远地,一个传令兵骑着马奔了过来,那人在高畅身前几丈开外,勒住马匹,翻身下马,朝着他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朗声说道。

    “将军,大帅有请将军过府!”

    “知道了,你去缴令,就说我马上到!”

    该来的始终要来,看来,自己要好好想个办法,不仅要完成窦建德交付自己的任务,还要好好保存自己的实力。

    他知道,只要通过一个死亡不多的胜仗,自己手下的这一千多号人才会真正心悦诚服地跟着他,这才不需要靠催眠术这样的小道,以及严酷的军法震慑他们了。

    高畅低着头,向训练场外走去。

    这时,崔安澜那一队迎面跑了过来,他抬起头,目光在那些人脸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跑在最后的崔安澜身上。

    高畅的眼睛一亮,视线在崔安澜脸上停顿了好一会,某个念头在他脑袋转了转,变成了一个成熟的想法,他的嘴角绽出一丝微笑。

    崔安澜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他的眼中只有前面那人屁股的存在,要想少挨鞭子,他只能寄希望有人在自己身后注视自己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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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灵魂不灭者转生到了隋末,附身在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人身上,于是,蝴蝶扇动翅膀,历史进入了另一条河流。 人生,只是一场游戏,天下,不过是手里的玩具。他高高在上,漠视一切!"隋末逐鹿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逐鹿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