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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梧桐疏影     隋末逐鹿记txt下载     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四章 各怀鬼胎

    平原再次见到高畅,然后,与他一起前往信都郡冀县德,已经好几天了,凌敬发现,比起从前来,自己更加看不清楚高畅这个人,这不由让他怀疑起了自己花费好几年时间从道士师傅那里学来的观人望气之术。

    凌敬赶到平原城后的第三天,就见到了回师平原的高畅,由于只有短短两天时间,他无法仔细观察高畅治下的民生百态,然而,就凭那短短两天的走马观花得出来的印象,再与信都,河间两地窦建德治下相比,无疑,高畅领地的百姓生活状态要好上了许多,市井之间也不复乱世的萧条,更像是开皇时期的盛世年景。

    通过对平原郡的这些印象,以及和高畅这几天的接触,怎样对待高畅这个人,凌敬有了自己的主意。

    高畅,并不是猛虎,而是一头蛟龙。

    蛟龙,并非一般人可以掌控的,至少,凌敬觉得以窦建德的能力和魅力,是无法彻底控制这个人的。

    不过,蛟龙无法离开水而生存,没有风雨,也无法飞上九天。

    对高畅来说,他的军队,他的地盘就是他的水,只要将他和自己的军队和地盘隔离,就不会怕他翻上天去。

    到达冀县之后,凌敬会让窦建德想方设法将高畅留在身边,只有这样,才能稍微放下心来。

    其实。要想彻底放心地话,最好是将高畅杀掉,只是这样做的话,长乐王仁义无双的形象就难免会染上一层灰色,对日后征战天下颇为不利,若不是想到了这些,凌敬会建议窦建德将高畅立刻杀掉。

    凌敬不知道高畅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前来觐见窦建德,是因为他真的心中无私。依然忠诚于长乐王吗?还是迫于形势,不得不低头,前来觐见?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来觐见窦建德,不过,来时容易去时难,只要牢牢将高畅控制在大王身边。再派出人手到平原和清河两地任职,慢慢将他的势力取而代之,这是解决这个心腹大患最好的方法。

    正因为凌敬对高畅不怀好意,这一路上,他却对高畅分外热情起来,就如同结伴而游的同窗好友一般。

    “鹰扬将军果然练得一手好兵啊!只看将军大人手下士卒们平时的坐卧起行,就知道,他们乃是身经百战地悍卒,就连大王旗下的精锐们也比不上啊!在下瞧见这些士卒之后,才明白常胜将军杨善会何以被将军大人击败。只好带着残兵盘踞在漳南这样的一个小地方。”

    和往常一样,凌敬的话总是从表扬高畅开始。

    在他的目光之处。山岗之下,雄阔海正率领着手底下的儿郎在进行日常地训练。喊杀声,叫好声不时从山岗下随风传来,在空旷的暮色下回荡。

    高畅离开平原所带的人并不多,只要五百来人,其中一部分人是他的亲兵,另一部分人乃是雄阔海和他那两百来人的骁果。

    既然是前往觐见自己的王,当然不可能带领大军前去,五百来人并不多。一个将军带着如此数量的亲兵并不算过分。

    除了这些士卒之外,高畅只带着雄阔海以及他的影子武士崔安澜。虽然,不知道会不会用上自己这个替身,不过有备总是无患的。

    窦建德不可能明令杀掉自己,高畅深知这一点,不过,在窦建德的地盘上,自己出现意外地情况却肯定不会少,之所以带着这精选的五百悍卒就是为了防止出现所谓地意外,另外,有事发生的时候,也不愁没有人手帮忙。

    “哪里?侍郎大人谬赞了!”

    和往常一样,高畅地回答总是那么谦逊。

    “鹰扬将军过谦了,也只有鹰扬将军才能收服这样的无敌猛将,大王私下里曾经告诉我,对将军大人能收服这样的勇将,也深表羡慕啊!”

    凌敬指着山岗下的雄阔海说道,夕照下的原野,泛着淡金色的波光,在那群人中间,雄阔海的身姿高大雄壮,有如鹤立鸡群,格外引人注目。

    “不过一匹夫而已!用来冲锋陷阵还可以,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用处了,交给他一个百人队统率,他连基本的旗语和鼓令都记不住,这样地猛将,当不得大用啊!”

    “呵呵!”

    凌敬笑了笑,轻拂下颌的三缕胡须,他地眼神闪烁不定。

    高畅瞄了他一眼,视线投向了远方,夕照的余晖似乎变得清浅了一些,从山岗上掠过的晚风多少也显得有些萧索,暮色清冷。

    对于凌敬这个人,高畅甚为了解。

    高畅的敌情司把许多人力都放在了窦建德集团身上,对那个集团内的各个文臣武将都派有专门的人收集他们的情报,在文臣系统中,时任中书侍郎的凌敬的重要性排在了第二位,仅在窦建德的谋主宋正本之下,因此,敌情司的探子们对他盯得非常之紧,任何一点和他有关的小事情都不放过。

    外刚内巧。

    这就是高畅通过各种渠道得来的关于凌敬的情报综合分析后得出来的结论。

    有学识,强谏争,是其所长;爱生产,好经营,是其所短。

    因为凌敬有学识,故而对一般没有学问的人根本看不起,因此,容易得到小人的嫉恨,这一点,在草莽出身的窦建德集团里显得非常突出,所以,窦建德手下的武将们对凌敬的观感甚为不好,远远及不上宋正本。

    强谏争,就容易直言犯上,在集团势力发展的初级阶段,窦建德还能够容忍,当窦建德志得意满,登上了更高位,手下的人才更多的时候,他还能容忍凌敬以冷嘲热讽这样的方式来劝谏自己吗?高畅深表怀疑。

    故而,凌敬的这两点长处在窦建德这里却也变成了短处。

    至于爱生产,好经营,这两点就更是他的致命伤了!

    喜爱美食,美人,财货,贪图享受,故而以权谋私,为自己捞取好处,如此,就相当于将把柄拱手让给了他的敌人,上面的人一旦用不上他,随时可以用这个理由将他铲除,故而,他只是担任闲职还好,一旦身居高位,极有可能从那

    摔下来,跌得粉身碎骨。

    高畅之所以对凌敬这样了解,除了敌情司的功劳和自己这几天的观察之外,还和一个人有关。

    那个人就是徐胜治,凌敬和徐胜治一样都曾经在文中子王通的门下学习过,徐胜治对他的一些在窦建德这里还没有显露出来的习性非常了解,因此,高畅才会如此了解凌敬。

    这个人,有如此多的缺陷,绝对能够被自己所利用!

    在凌敬对高畅不怀好意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自己也被高畅所盯上了,虽然,高畅暂时还不清楚该怎样利用他,不过,现在已经命令敌情司的人在收集他的把柄,一旦抓出他的弱点,高畅就不会放过他,必得让他为自己所用。

    “鹰扬将军不仅是个战无不胜的勇将,就连治理郡县也很有一套啊!我在平原待了两天,感觉平原城的百姓根本就不像身处在乱世中,个个脸上到带着欢快的笑容,就像生活在盛世中一般,对此,在下非常担心啊!很担心鹰扬将军将我们士子的事情都干完了,让大王不再待见我等啊!”

    凌敬摸了摸下颌的胡须,笑着说道。

    “侍郎大人说笑了!”

    高畅微微一笑,他头上并没有戴上头盔,也没有戴冠,而是散发,晚风吹拂下,齐齐向后飘拂。

    “这哪里是我地功劳。只不过有一批士子出于悲天悯人的心态,为了平原郡父老乡亲们能够安居乐业,特地出仕前来助我,平原的情况之所以如此良好,和他们不无关系啊,与本人那是没有一点关系的!”

    “鹰扬将军太过自谦了,若不是你,像秋先生。崔先生这样的人也不会出仕啊!所以说,归根结底还是将军大人你的功劳啊!”

    凌敬笑着说道,抬起手,似乎想要拍一下身边高畅的肩膀,高畅微笑不语地望着他,凌敬那只手终究没有拍下去。而是收了回去,继续轻拂他的胡须。

    “看来膳食已经准备好了,侍郎大人,我们还是先回营地用膳吧?”

    山岗下地营地内,炊烟袅袅,笔直升上半空,然后随风飘散,野外的雄阔海和他的士兵已经停止了训练,朝营地走去。

    “前次在清河,崔家家主宴请本人。他们的大厨做得一手好菜啊!我吃了那一顿之后,就无法再品尝别的厨师的手艺。没奈何之下,只好厚着脸皮向崔家家主要了那个大厨。随时带在自己身边。前些日子,他地手受了伤,没能下厨,因此,侍郎大人并没有尝过他的厨艺,今天,他的手终于好了,特地为侍郎大人准备了一顿烤肉。希望侍郎大人能满意!”

    “崔家的大厨,我到要细细品尝一下他的厨艺。看那些世家大族们平时都吃些什么?”

    凌敬和高畅一起从山岗上走了下来,他的语气有些忿忿不平,凌敬这人,对所谓的世家子弟是非常不屑的,这一点,不同于其他的寒门子弟。

    所谓的崔家大厨其实只是托词,那个大厨是管平家地厨师,被高畅要了过来,然后教了他几个这个时代没有的菜式,并且,用上了许多高畅托人从各地弄来地调味料,要知道,在现在这个时代,这些东西很多人都不知道能做调味料,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做。

    凌敬每到一个地方,总要品尝当地的知名佳肴,算得上后世地某些美食家,那条舌头已经被养得很刁了,然而,高畅相信,他吃了自己特地为他准备的那些菜式之后,绝对会沉迷其中,其余的那些所谓佳肴再放入嘴中,一定味如嚼蜡,不能下咽。

    管平,秋长天,顾旦这些也算见多识广的人,各地的佳肴美食也常常得以品尝,然而,当他们品尝过在高畅指导下由厨师做出的那些菜式之后,每一个人都无法掩藏自己的表情,深表惊异。

    烤肉送了上来,装在一个木制的托盘上,摆放在凌敬地面前。

    那是一只烤羊腿,上面淋着蜜汁,看上去一片金黄,从西域弄来的孜然研磨成粉,撒在羊腿之上,香气扑鼻。

    凌敬看了一会犹自冒着热气地羊腿之后,方才动手,撕下一丝烤肉放入了嘴里,然后,细细地咀嚼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神色突然为之一变,眼中闪现出一抹难以置信,以及惊叹,随后是迷醉。

    喉咙轻轻动了一下,将最终咀嚼得变成了一团肉末的烤肉咽了下去。

    凌敬抬起头,犹疑地望了高畅一眼,他重新低下头,直直地盯着托盘中冒着香气的烤羊腿。

    在他眼中,那支烤羊腿似乎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烤羊腿,那支烤羊腿在他眼中,就像一个瘾君子眼中的鸦片烟一样。

    他的眼神掠过一丝挣扎。

    凌敬是一个聪明人,他可以从很小的地方观察到许多事情,然后,得出自己的结论。

    对他来说,高畅命人烤制的羊腿代表着许多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

    凌敬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多说话,按常情,他应该喋喋不休地向身边的高畅表达自己对这个烤肉的意见。

    他叹了叹气,飞快地拿起了那支烤羊腿,塞进嘴里,动作不再斯文,浑然忘却了士子进食时该有的风度,就像北地的胡人一样拿着羊腿大嚼起来,弄得满嘴满手是油,也浑然不觉。

    “还有吗?”

    很快,那只羊腿就在凌敬的嘴下变成了光光的骨头,他抬起头,急着问道。

    高畅微微一笑,拍了拍手,有人掀开帐篷的帘布,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烤肉的香气扑鼻而来。

    人,无法摆脱自身的**,只要知道他们的**是什么?其余的事情,就非常好办了!

    这就是高畅驾驭别人的不二法则!

第四十五章 漳南战事(上)

    ,漳南。

    暮色中,天地一片苍茫,一个小土坡上,营盘密布,数十杆笙旗像秋天的树木一样林立在营盘中,随风轻舞。

    正是晚饭时,营寨内炊烟袅袅,飘摇在血色黄昏之中。

    这个营寨背靠土坡,土坡后,漳水缓缓流经,随后,从旁边残破的漳南城下流过,向远方缓缓流去。

    夕照之下,河水泛着金光,偶尔有鱼儿跳跃水面,发出声响。

    徐胜治将大军的营寨扎在此处,与旁边的漳南城形成犄角之势,在漳南城下,在营寨前,他动用了大量的民夫和士兵,挖掘了众多的壕沟和土墙,在壕沟和土墙之间,摆满了大量的鹿和拒马,摆出了一副死守的架势。

    在前方几里地,驻扎着敌方王伏宝部的七千人,天气良好的情况下,站在本方营寨的哨楼上,可以清晰地看见敌方营寨上飘扬的战旗。

    最初,王伏宝率领大军来到漳南时,徐胜治早就率领大军驻扎在了漳南,并且,修建好了防守工事,严阵以待。

    腾珏等人想趁王伏宝立足未稳之际,派兵突袭对方,然而,徐胜治否决了他们的建议,放任王伏宝的军队不管,任他们轻松地扎下营寨,自己则躲在大帐内,和身边的杨善会心安理得地下起了围棋。

    对徐胜治来说。能和王伏宝在漳南僵持,乃是最好地结局,他非常清楚,高畅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若是和王伏宝部开战,无论胜败都对本方不利,战败了,那自然不消说了,要是战胜了。将王伏宝这七千人全歼或是击溃,就难免迎来窦建德大军的报复,那个时候,只凭这训练不精的几千人抵御,无疑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并且。这不符合高畅的利益。

    高畅现在需要的是时间,他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兴趣和窦建德死拼。

    故而,徐胜治只需要和王伏宝保存不胜不败的态势,将对方拖在此地就可以了,以王伏宝地性格,若是没有遭受到重大的损失,他是不会轻易要求援军的。

    根据敌情司的情报,王伏宝和杨善会之间有个人恩怨,他的亲弟弟死在了杨善会刀下,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希望能亲手打败杨善会,为自己的弟弟报仇。所以,更加不会向窦建德要求增援了。

    由于高畅军封锁了鼓山一战地详细战况。窦建德一方对鼓山一战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只是以为杨善会被高畅击败,不得已逃到了漳南。

    因此,王伏宝在制定具体的作战计划时就不可避免地走入了认识的误区,做出了对自己不利的作战计划来。

    他一直以为面前的高畅军是杨善会的溃败的军队,杨善会部虽然有好几千人,然而,只靠漳南一地的粮食是无法养活这一千人的。再加上现在春耕方罢,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农户们也没有多余地粮食,故而,这几千人的补给是个很大地问题。

    因此,他没有下令军队强攻明显已经做好了防守准备的敌军,这七千人都是他地子弟兵,虽然,流民众多,不管死多少人都可以随时补上,然而,他手下的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若是伤亡太大了,就算日后能补上,战斗力也不可同日而语,所以,若非逼不得已,他不会强攻面前的敌军。

    若是能拖到敌军缺粮不战而溃,那自然最好了。

    所以,王伏宝决定与对面的敌军耗下去,正好落入了徐胜治的算计之中,所以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并非虚言,和高畅相比,窦建德集团对于情报工作的重视度未免有些不够,因此,在一开始双方的较量中,明显处在了下风。

    当然,王伏宝率领大军前来漳南,也不是来旅游地,扎下营寨的第二天,他就率领全军出营前来敌军营寨前邀战,可是徐胜治在营门前高挂了免战牌,让他一战定乾坤地想法没有能实现。

    从那以后,他派出了大量的小股队伍,潜进高畅军营盘前的防御工事中,采取破坏行动。

    填壕沟,推土墙,烧拒马,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另一方面,不时派出主力部队潜伏在附近,准备等高畅军出营驱除本方这些小股部队时发起突袭,大量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

    就算是采取拖延的战略,也不会采取被动的方式,必须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从这方面来说,王伏宝的确是窦建德旗下的第一号大将,深得用兵之道。

    然而,他面对的对手也不是平凡之辈,徐胜治好歹也是鬼谷传人,深得兵家之要,打过鼓山一仗之后,他已经不是纸上谈兵的书生,而是有着实战经验的帅才。

    因为扛着杨善会的大旗,故而,徐胜治不管去那里,都将杨善会带在身边,两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对彼此多少也有了一些了解,两人都是善于打仗的读书人,故而,现在的两人之间说是惺惺相惜也不为过,杨善会在鼓山一战中吃了徐胜治的大亏,最初,还对此耿耿为怀,颇有些不服气,现在,已经没有了那样的想法了,对徐胜治的能力,他已然心悦诚服。

    不过,杨善会征战十余年的经验也不是白白得来的,在很多时候,他提出的建议徐胜治都深以为然,往往直接针对了自己没有能想到的地方。

    虽然由于审子玉的背叛,杨善会败在了高畅的手上,对高畅还颇有些不服气,不过,看见徐胜治这样的大才也甘于辅佐高畅之后,对高畅这个人,他多了一些好奇心。

    清河郡由高畅治理,总比落入一向被他看不起的流贼窦建德手下为好,再加上,他屡次击败那些变民军,和这些流贼的将领们结下了大仇,只要这些家伙攻下清河,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清河的父老乡亲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因此,杨善会是真心帮助徐胜治来对付面前的王伏宝部的,并且,甘于配合徐胜治,经常在士卒们面前亮相,鼓励他们勇敢战斗,保护身后的亲人,不至于落入流贼之手。

    高畅的练兵计划已经非常周详了,徐胜治并没有多做改变,照着高畅的练兵方法训练这些清河乡兵,只是,根据某些实际情况,稍作了调整,在练兵过程中,杨善会也出了一些力气。

    他非常清楚,

    抗对面的敌军,提高士兵们的战斗力是非常有必要的这些清河的子弟兵在战场下存活下来的可能性也会增加一些。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杨善会觉得高畅的这句练军口号非常的精要,自己败在这样的一个人手中,也不是一件夺目羞耻的事情啊!

    所以,王伏宝面对的对手不仅仅是徐胜治,还有他的老对手杨善会,他的那些小动作无一能逃脱这两人的眼睛,不管他使出多少花招,这两人都有办法化解。

    针对王伏宝的小股部队对本方防御工事的破坏,徐胜治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他也派出了小股部队去阵前展开反袭扰的作战。

    所谓练兵,最好要经过实战,不然,就算是在训练时多么优秀,只要没有见过血,一旦上了战场见到鲜红的血液,闻到血的味道后,那个士兵也有可能崩溃,由勇士变成懦夫。

    让他们勇敢作战,只是靠督战队和神官们的信仰教育是不够的,还必须要让这些原本只是农夫的汉子多经历一些血与火的考验才行。

    阵前的这些小股部队的作战正好可以锻炼队伍,作战的场面并不大,双方投入了的军队也不多,但是,这并不表示这些战斗就不残酷了,往往一场遭遇战打下来,从战场上一点伤也没有的退下来地人并不多。大多数都带着轻重不一的伤势回到营中,伤亡率保持在了可怕的两层以上。

    士兵虽然有损失,然而,经过不停轮换作战之后,这些清河乡兵们与往日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现在,见到他们的人不会再说他们是农夫,都会认为他们是非常合格的士兵。

    这些小股作战部队也吃过一些亏。被王伏宝隐藏在一旁的大部队突袭,包了饺子,有时候,一个百人队甚至全军覆没,一个人也没有逃回来,相反。徐胜治也埋下伏兵,突袭王伏宝前来破坏防御工事的小股部队,狠狠地还了王伏宝一记响亮的耳光,将这些人全部留了下来,一个也没有放回去。

    经过几次这样地损失,王伏宝只好放弃了用小股部队破坏对方的计划,于是,战场恢复了平静,双方进入了僵持的阶段。

    不知不觉,今天已经是战场保持平静。双方的士兵不再流血的第三天。

    就在高畅军的大营炊烟袅袅地时候,几里外的王伏宝军的大营。同样升腾了炊烟,营地里一阵喧闹。士兵们开始准备进食了。

    在王伏宝的大帐内,一片肃然,士兵们不需要想很多,只要能活着,每天有饭吃就行了,而作为主将,作为率领他们的将军,需要考虑的事情就非常多了。

    王伏宝的脸色并不好。眉头紧皱,在堂下。他的几个心腹将领坐在马扎上,由于被自家主帅的心情所影响,这些将领的脸上同样充满了忧色。

    和对面地敌军形成僵持局面之后,王伏宝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他原以为能过拖垮敌军,让敌军由于缺粮而不战自溃,然而,现在他发现,或许被拖垮的反而会是自己。

    从信都出发,全军带上了能够支持一个月作战地粮草和辎重,原以为只需要一个月,他就可以击溃漳南的杨善会,将其斩首。

    之所以如此有信心,建立在几个因素之上,比如杨善会是孤军,又刚刚打了败仗,士气自然低落,漳南是个残缺不堪地小城,即便,自己和窦建德都出生在这里,仍然不能自欺欺人,那样的一个小城池是无法负担杨善会的大军的。

    可是,和对面的敌军形成对峙局面之后,王伏宝才发现,自己可能低估了对面的敌军,他们的士气并不低落,最初,他们的战斗力并不强,在和本方地军队作战时,往往要两个人才能换本方的一个人,然而,经过一番缠斗之后,后来居然形成了一个换一个地局面,如此,还能说对方是士气低落的孤军吗?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样办到的,但是,王伏宝多年作战的经验可以肯定,敌军并不缺粮。

    相反,本方的粮草却有些支撑不上了。

    要寄望后面的窦建德派人运送粮草上来,那只能是空想,现在,他们的军队虽然不允许随便劫掠,杀人放火,不过,作战的时候仍然只带上半个月或一个月的粮草,其余的粮草完全靠战场附近的百姓负担。

    如果窦建德知道王伏宝作战不利,可能会派军队前来增援,至于粮草就指望不上了,他有好几万大军,仅靠信都郡,以及乐寿一地支撑,已经非常困难了。

    王伏宝不想接受窦建德的增援,这只能证明他的无能,证明他永远也不是杨善会的对手,这对他来说是一个羞辱。

    然而,怎么办呢?最多还有十天就要断粮了,如果没有粮草,本方只能退军了,这和战败又有什么区别呢?

    事到如今,只能采取那个办法了!

    “好,就这样办!”

    王伏宝重重地拍了拍面前的案几,案几上摆放的令箭筒一阵哗哗作响,他伸出手,抓起了一支令箭,迟疑了一下,然后拿了出来。

    在他的下面坐在第一位的是他手下的大将汤苗,刚才他提出了一个建议,那个建议能够解决缺粮的问题,只是那样做的话,漳南一地的百姓就要受苦了。

    王伏宝是漳南人,所以虽然要想靠自己的力量击败对面的敌军,只能这样做,却也有不忍之心,好半天才有了决断。

    一定要打败杨善会,一定要抓住他,砍掉他的脑袋,为自己的弟弟报仇,为此,就算死后下阿鼻地狱又如何!

    再说,那样的事情自己又不是没有干过,只是没有在自己的家乡干过而已!

    王伏宝将令箭丢给了汤苗,汤苗忙接过令箭,单膝跪地,领受王伏宝的命令,然后,出帐而去。

    很快,将领们纷纷领命而出,留下了王伏宝一人待在空荡荡的大帐内,他支撑着下巴柱在案几上,轻轻叹了口气,帐内的空气显得格外的阴冷,就像有一个幽灵在窥视一般。

第四十六章 漳南战事(下)

    了起来。

    最初,只是淡淡的一股,像做饭时的袅袅炊烟,后来,烟雾越来越大,越来越浓,滚滚浓烟遮天蔽日地升起,就像一团盘踞在低空的乌云,其中,隐隐可见火光。

    冒烟的地方是一个小村庄,村庄位于漳水边,附近有数百亩良田,地里长满了绿色的庄稼,村庄是一个小寨子,四周有围墙,这是一个赵姓宗族的聚居地,大概有百来口人。

    只是,如今这个村寨已不复往日的模样,整个村子都笼罩在浓烟和大火之中,木制房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时不时就有一栋房子在火光中倒塌。

    前日,为了解决军队缺粮的问题,王伏宝下达了征粮令,他派出了大量的百人队绕过高畅军的防线,来到高畅军的后方,强行从漳南一地的农家村寨征集粮草,那些人若有不从,所得到的下场便和这个小村寨一摸一样。

    赵氏宗族只是一个小宗族,在这乱世之中,在历经无数次匪乱之后仍然能生存到现在,不能说不是一个奇迹,然而,如今,奇迹不在,全村老小一百多口已然躺在了血泊之中,任由火苗吞噬自己没有知觉的身体。

    村寨中的存粮并不多,仅仅够维持全村人的生活所需,以待秋收,因此,当王伏宝派出的征粮队来征粮时,他们只好选择了反抗,反正不反抗也是个死。倒不如拼死一搏。

    可惜,这个征粮队地士兵虽然不多,只有区区一百人,却也不是一般的流贼可比,赵家庄的寨墙虽然比较高,却也阻挡不了那些悍卒们,经过不长时间的交锋,那些悍卒就冲进了庄内。仅仅四死七伤。

    烧杀劫掠,打家劫舍,这些战争中永恒的旋律在赵家庄开始上演起来,王伏宝的军队受阻于漳南,士气多少有些低落,这些强盗般的行径能提升士兵们的士气。因此,带队地长官并不阻止。

    不管是士兵,还是带队的长官,做这样的事情早就司空见惯,熟得不能再熟了,只是窦建德登台为王之后,为了收拢民心,才强行禁止他们在战场上向一般平民下手,胡作非为。

    现在,王伏宝解除了这个禁令。让他们没有了约束,自然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有时候。杀人,放火。抢劫也会让人上瘾的!

    从这方面来看,人啊!还真是可怕啊!

    汤苗骑在战马上,率领着征粮队离开了还在熊熊燃烧的村寨,漳南一地地广人稀,他并不担心遇见敌军,只是出于谨慎需要,快速离开是非之地是非常有必要的。

    在他身后,士兵们赶着几辆牛车缓缓而行。牛车上,装满了从那个村寨收集地粮食。出于行动的需要,征粮队大多都是骑兵,以方便遇见大股敌军的时候逃跑。在一些士兵的身后,一些女子被绳索捆着横架在马背上。

    这些女子乃是那个村寨活下来的人,她们是这些士兵的猎物,如今,这些猎物由于担心即将面临的事情,个个一脸悲苦,唔咽声,哭泣声时断时续地在队伍中响起,与之伴随的是士兵们的笑声,以及家禽们嘎嘎的叫声。

    “快点!”

    汤苗有些不耐地挥了一下鞭子,号令身后地士兵跟上来,女子们的哭声让他心烦意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有些不安。

    “不准哭,再哭,杀了你们!”

    他手放在腰间地横刀刀柄上,大声向那些被俘获的女子吼叫,大多数女子都被他吓住了,停止了哭泣,只有一个女子似乎并没有听到他地喝声,仍然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中,呜呜地哭泣。

    汤苗驱动战马,往后奔去,在途经载着那个女子的士兵旁边时,他突然抽出了横刀。

    马蹄漾起的尘烟中,只见白光一闪,随后血光飞溅,横架在马背上哭泣的那个女子被汤苗一刀砍在腰腹之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掉下了马,躺在黄土之上,悄无声息。

    那匹战马受惊,猛地一下向前窜去,马上的士兵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马缰勒住。

    汤苗瞪着血红的双眼,狠狠地望着那些士兵,杀了一个人之后,他心中的烦闷稍微减轻了一些,只是,那不好地预感仍然在心中盘旋不去。

    “管好你们的人,别他妈地再哭了!”

    汤苗挥动马鞭,战马扬蹄,向前奔去,士兵们不敢怠慢,沉默了下来,驱动着战马和牛车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向着远方驰去,一路上,漾起了大量的灰尘。

    这是一个稀疏的小树林,生长在一个小土坡上,林中,杂草丛生,足有半人高,狗子嘴里叼着一根青草,伏在草丛中,死死地盯着远方那支向这个方向行来的军队。

    历亭一战时,狗子幸运地逃得了性命,他被当地的一个猎户所救,在猎户的照料以及山里草药的帮助下,他奇迹地活了下来。

    猎户有一个女儿,正是当嫁之年,狗子原本想娶了猎户的女儿,就这样和猎户一家生活在一起,他自己原本就是猎人出身,对于捕猎的事情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再重新操起那门手艺,一点难处都没有,不管怎样,总没有杀人困难吧。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狗子的这个愿望终究没有实现,他还是走上当兵吃粮的这条路。

    猎户是外地人,并非历亭的本地人,在这个时代,一个没有根基的外地人来到宗族盘踞的他乡生活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猎户一向在附近的山林中打猎,那座山虽然并非有名的大山,却也算得上山高林密,猎物众多,靠着打猎和在山中种植一些粮食,还是能勉强度日的,要是没有意外的情况发生的话。

    猎户在一次打猎的过程中,因为不服当地的猎户抢夺他的猎物,愤而反抗,接过被那些猎户活活打死了,这个时候,狗子的伤才刚刚好。

    那些猎户都姓孙,乃是当地孙姓大族的子弟,在这样的一个乱世,打死一个外乡人只是区区小事,他们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当地的地保,甲长都是姓孙,他们怎么也不会偏帮外乡人,再加上,现在正是乱世,死一两个人根本算不得什么。

    狗子和猎户的女儿翠花将猎户的尸体收了回来,埋在了山坡

    户是渤海郡的人,狗子将他的头向着东方掩埋。

    狗子花了三天时间,一个一个地将那些动手打死猎户的孙姓猎人杀掉了,也因此引来了孙姓宗族的报复,无奈之下,他只好带着翠花逃离那个地方。

    无路可走之下,他只能重新去投靠高畅军。

    狗子手底下的弟兄虽然全部战死了,他的校尉一职却依旧存在,他回到高畅军中时,正是高畅军击败了杨善会,正准备分兵之际。

    回到军中后,狗子和翠花正式成亲了,在武城一带分到了数十亩田地,每一个校尉级别的士官都能分到这些田地,这些田地是不能随便买卖的,他们只有使用权,没有买卖的权力。

    有了田地,狗子的军饷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此,翠花的生活完全没有问题,狗子也没有了后顾之忧,于是拿起刀,一心干起了杀人这个非常有前途的职业。

    作为有经验的老兵,狗子被分到了北上的徐胜治部,仍然担任百人队的队长,指挥手底下一百来个清河乡兵。

    同样是百人队,这些由菜鸟组成的百人队自然比不上原来的老兄弟,为了训练这一百来人,狗子吃尽了苦头,毕竟,这些家伙都是清河的本地人,能到一个军队来,多少也有些沾亲带故,在高畅的强势之下,这些士兵被打散过后重新编排成队。尽量避免亲戚,宗族,或者关系亲密地待在一个队里,然而,不管你如何限制,那样的事情总是难以避免的。

    幸好,随同狗子补充进去的还有十来个原来的老兵,担任十长一职。在他们的帮助下,以及队中神官的鼓动下,他的这个百人队,多少算是掌握在手中了,至少不会出现不听号令地情况发生。

    既然一心想要当兵打仗,以此活下去之后。狗子就不再像从前那样,没有目标和理想,只要能活下去就行了。现在的他想建立更多的功劳,然后升官发财,为子孙们谋一场大大的富贵。

    现在的高畅军中,要想升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是因为你立下大功就一定能升职地,立下大功之后,能够获取勋章,得到物质上的奖励。但是,要想升官。还必须进入高畅创建的讲武堂去学习,讲武堂是训练军官的场所。若是在讲武堂里不能得到教官们的认可,是无法担任高级将领的。

    从讲武堂里出来之后,也不见得能成功升职,你还必须加入神教,成为信徒方才能够成功上位。

    在高畅军中,敬奉神君,相信神君的士兵和将领不在少数,只是。无论你怎样狂信,也不见得能成为真正的信徒。

    所谓信徒。要冲锋在前,撤退在后,要把所有的士兵都当成自己的手足,困难地事情由自己来做,轻松的事情就交给同伴,处处以身作则,有随时准备为神君,为高畅大人牺牲地觉悟。

    当然,最重要的是忠心,对神君虔诚,对神君在俗世地代理人高畅将军忠心,归根结底,他必须无比忠心于高畅,不管高畅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高畅大人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绝不怀疑,绝不打半点折扣。

    只有成为信徒之后,才能升职,在当前的高畅军中,这一点是必须的。

    如今,在高畅军中,大量的中低级将领都是神教的信徒,都对高畅忠心不二,故而,高畅根本不担心手下的那些大将们背叛自己,就算那些将士被人蒙蔽,发起叛乱,只要他出现在那些将士的面前,他相信所有地人都会放下刀枪,所谓的背叛也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

    大多数人,都需要一种信仰,他们需要相信什么,这样他们才不会恐惧,才会勇敢地去面对死亡;同样,也会勇敢地活着,为了自己所相信地东西,勇敢地活着。

    既然他们想要相信什么,高畅就给了他们想要相信的东西,让这些人为自己而活着。

    当然,还有一部分聪明人,如徐胜治这样洞察世情的聪明人是不吃这一套的,那么,就要知道他们究竟想要什么,将他们所想要的赐予他们,使得他们为自己所用。

    如此,只要掌握了人,也就掌握了天下。

    狗子已经进入了下一批讲武堂学员的名单,只要经过漳南这一仗之后,他仍然活着,就会前去讲武堂学习。

    “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立功!”

    狗子站起身,将弓拿在了手中,上好箭,缓缓拉开弓弦,视线内,那支从远方赶来的军队正从林子前经过,狗子的箭尖所指之处,是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将军模样的人物。

    这支军队正是汤苗率领的征粮队,那个被狗子瞄准的家伙正是汤苗。

    “嗖!”

    弓弦一响,箭矢破空而去,带着凄厉的呼叫,汤苗的身形在马上一晃,如同起先被他砍死的那个女子一样,像一根木头直直地从马背上掉了下来,狗子的箭矢正好从他的左边脖子扎了进去,箭尖从右边脖子出探出了头。

    “杀!”

    随着一阵山崩海啸般的呼喊,埋伏在林子两侧的伏兵纷纷探出头来,挥舞着武器,向林中小道的敌军犹如猛虎下山一般地扑了下去。

    由于没有想到会遇见伏击,那些还沉浸在刚才的收获中的敌军一个个惊慌失措,主将落马之后,失去了指挥,更是让他们无所适从。

    战斗没有什么悬念,这支王伏宝的征粮队很快被消灭了,除了少量士卒战死之外,大多当了俘虏。

    针对王伏宝派出的征粮队,徐胜治也派出了大量的小股部队在漳南一地搜寻,伏击王伏宝的军队。

    那些清河人看见被大火焚烧过的村庄,看见被敌军俘获的女子和粮食之后,一个个感同身受,要是让这些贼子突破自己的防守,去到自己的家乡,也像现在这样来上那么一回,那真是不敢想象。

    于是,徐胜治所统率的这支军队终于在这个时候成型了,成为了一支有作战意志,有战斗力的精兵。

    漳南的战事就这样不温不火地进行着,陷入了僵局。

第四十七章 再见窦建德

    三年,四月中,冀县。

    申时。

    随着一阵温暖的东南风的侵袭,天空中,飘飘洒洒,下起了细雨,雨丝如丝如线,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着整个大地。

    一支马队从东面缓缓而来,在离冀县东城门十里的一个长亭停止了前进,在长亭内,早就等候着一批人。

    长亭位于一个小土坡上,土坡上生长着许多垂柳,间隔几步就是一棵,柳枝在风中飘拂,柳叶沐浴在细雨中,翠绿晶莹。

    长亭不仅是迎客,而且是送客的地方,这个时代的人在送别友人时喜欢折柳枝相送,故而,长亭外少不了要种一些柳树,在这柔风细雨之中,看上去,显得颇为飘逸。

    因为那一抹绿色,使得行人们的心也变得清凉通透了几许。

    亭中的人向亭外的马队迎了上去,为首之人头戴高冠,须发黝黑,乃是一个四十许的中年书生,此人正是原大隋饶阳令,现长乐王窦建德的首席谋主宋正本。

    和窦建德集团内的那些武将不一样,宋正本希望能够用柔和的手段对付高畅,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高畅发生正面冲突,只要高畅前来觐见窦建德,那么,就连平原和清河两地也可以放弃。

    当然,他也和凌敬一样,赞成将高畅留在中军大营里,一方面可以利用他在军事上的天分,为窦建德的征战大业出谋划策,另一方面,也可以避免他拥兵自重,阴谋背叛的危险。

    武将们之所以想要杀掉高畅,一方面自然是为了窦建德的大业考虑,毕竟,一个可能的,危险的对手最好还是将他铲除在萌芽状态内;另一方面,这也和那些武将们的私心有关,他们羡慕高畅,嫉妒高畅,在他们的心中,何尝不想成为高畅这样独霸一方的领军大将,有自己的地盘,有自己的文官系统,有完全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军队。

    正因为高畅拥有他们所没有拥有的,他们才想杀掉高畅,将他所拥有的东西抢过来,将其瓜分。

    对于武将们的心思,宋正本非常明白,在窦建德集团内,武将分成了好几个系统,有像王伏宝这样当初跟随他从漳南起事的老兄弟,有阮君明这样的后起之秀,也有范愿这样在中途率军投靠他的豪强,为了平衡他们的之间关系,宋正本花了不少的心思。

    高畅到来之后,更是像一滴水珠落入了油锅,整个油锅都将沸腾起来,声势惊人。

    为了表示出对高畅的尊重,窦建德特地派出宋正本前来离城十里外的长亭冒雨迎接高畅一行。

    “鹰扬将军,别来无恙啊!”

    还隔着十来步,宋正本就拱手为礼,大声笑着,向已经从战马上翻身下来的高畅打着招呼,就像和一个多年未见的好友重遇一般。

    “宋大人,好久不见,看上去,比起从前更为精神了!看来,跟在大王身边,为大王出谋划策,还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啊!”

    高畅与凌敬一起离开大队,向宋正本迎了上去。

    双方寒暄了一阵,然后,替对方介绍自己的随行之人,跟在高畅身后的只有雄阔海一人,宋正本这边的人瞧见站在高畅身后满不在乎的雄阔海,无不心怀畏惧,大家只是瞧了他一眼,就不敢继续看下去了。

    跟随着宋正本前来迎接高畅的全是文官,对于那些武将,窦建德也不好强行命令他们前来,他们自然也不情愿冒着细雨出现在这里,只为迎接一个他们并不喜欢的人。

    “这位是内吏令稜大人,这位是孔德绍大人.

    对这些人,高畅全部笑脸相迎,每见一个人,就和敌情司汇报的关于那个人的情况联系起来,得出一个直观的印象。

    那个所谓的内吏令稜大人乃是原信都郡的郡守,在冀县对抗窦建德的大军十来天后,最后投降了窦建德,窦建德并没有因为在冀县损兵折将而怪罪与他,不仅没有杀他,反而任命他为内吏令。

    窦建德这样做,对日后的攻城略地当然有一定的好处,日后各地郡县的官吏遇见窦建德的大军攻击,由于能够保住性命,并且能保住官职,自然会望风而降,大军因此能避免一定的损失。

    只是,一味的宽仁也不是好办法,窦建德只是在名义上取得了那些官吏的效忠,除了在这些郡县中征得一定的钱粮,他对那些郡县并没有实际上的决策权。他没有自己的文官系统,所用的仍然是那些隋朝的旧官僚,那些官僚对他的忠诚度非常有限,他们更加忠于自己家族的利益,此时的降伏只是迫于形势而已,一旦,窦建德没能保持住强势的地位,那么,背叛就不可避免了。

    所以,高畅对窦建德做法非常不认同,他宁愿稳扎稳打,一步一步地将政权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中,也不想像窦建德这样盲目扩张,表面上看上去虽然声势惊人,其

    有的权力都建筑在一片沙滩之上,没有坚实的根基,一推,就不得不崩塌。

    当然,窦建德这样做的好处也非常之多,至少他能够迅速地扩展势力,在争夺天下这个游戏之中,时间也是非常重要的。根据某一世的记忆,高畅知道五月间,在原本这个时空中夺得了权柄的李唐就要从太原起兵了。

    从太原起兵之后,他们一路势如破竹,下河东,夺长安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毕竟李阀作为关陇一带的军阀贵族集团,在关中一带还是非常有号召力的。

    故而,窦建德这样的做法也无可厚非,若是像高畅这样稳扎稳打,在征战天下这条路上,更是要被李唐抛在后面了。以窦建德的家世,以及原来的名声,在争夺天下这一环上,声望先天性就不如李唐,虽然他自称是汉景帝太后之父安成侯窦充的后裔,那些真正的门阀世家却并不承认他的说法。

    高畅的祖父高颖公虽然有一定的名声,然而人已经死了,高家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所以,在人望这一点上,高畅同样比不过李唐。

    高畅也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是他仍然采取了稳扎稳打的策略,这是因为他心中早就有了计划,他坚信,只要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前行,隋王朝即将丢失的这条大鹿不会落入别人之手。

    又经过一番热情但是多少显得无聊的寒暄之后,宋正本一行加入了高畅的马队,朝冀县行去。

    高畅的五百亲兵没有能进到城里去,宋正本给出的解释是城内的房子比较紧张,长乐王下令军队不得占据民房,打扰民生,故而,大家的军队都在城外扎营,没有一个将军例外,因此,鹰扬将军也只能带少量的士兵进城,对此给鹰扬将军造成的不便,他万分遗憾。

    高畅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窦建德如果下令杀他,有这五百人在身边,也没有多大的帮助。

    他将大部分士卒都留在了城外,进入了宋正本事先为他们准备的军营,这个军营正好能容纳五百来人,这证明宋正本非常清楚他们这一行的具体人数,事先便按照这个标准准备好了宿营地。

    看来,宋正本对情报工作也非常重视啊!

    高畅随身带这雄阔海以及十来个亲兵在宋正本,凌敬等人的陪同下纵马驰进了冀县高大的城门。

    窦建德虽然命令军队在城外扎营,不得骚扰当地百姓,不过,冀县的大街仍然显得非常萧条,很少有人在街上闲逛,偶尔有几个人在街上行走,看见高畅一行,忙闪到了街边,待高畅等纵马经过时,忙伏身在地,向这些操着他们的生死大权的贵人们行着大地。

    秋毫未犯!

    这就是凌敬夸耀的秋毫未犯吗?所谓的仁义之师就是这样?

    高畅瞄了一眼身侧拉下一个马头的凌敬,凌敬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路行来,对于那个得到高畅教导的大厨的厨艺,凌敬真是百尝不厌,高畅在等待他向自己提出要那个大厨的请求,若是他没有提出那样的要求,那么高畅就会对他另眼相看。

    当然,就算他提出这个要求也不会证明什么?该下狠手对付高畅的时候,他同样不会手软。

    然而,他提不提那个要求关乎于高畅对他的态度,以及该用何种方法对待他。

    一路上,宋正本滔滔不绝,向高畅介绍窦建德从饶阳到乐寿,然后从乐寿到冀县的经历,至于其中有多少实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多久,高畅一行人来到了原信都郡郡守府的门前,远远地,高畅就看见一群人站在了郡守府的大门前,向着这边张望。

    来到牌坊下,宋正本下了战马,他身后的人纷纷照此办理,高畅同样也下了马,将马匹交给自己的亲兵,随着宋正本等人徒步向前走去。

    在郡守府的门前,一个人站在最前面,他远远地望着高畅,面带微笑,神情显得格外雍容。

    比起在饶阳初次见面的那副老农模样,现在身为长乐王的窦建德无疑要威严了许多。

    高畅和他四眼相对,片刻,他急行两步,越众而出,来到窦建德身前,俯身拜了下去,单膝跪地,朗声说道。

    “卑职参见大王!“

    “请起!“

    窦建德忙上前一步,将高畅扶起,笑着说道。

    “爱卿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话虽如此,他还是等高畅行了一个礼之后,才将他搀扶了起来,然后,两人相视一笑,一副君臣相得,其乐融融的景象,然而,在这两人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却没有人知道。

第四十八章 酒楼风波

    ,冀县。

    不知不觉间,窦建德已经在冀县停留接近二十天了,冀县的百姓从最开初的疑惧,到了现在,对窦建德部多少也放松了一些警惕,至少,这段时间他们的遭遇可以证明,窦建德部并非一般意义上的盗贼。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悬在头上的屠刀就要落下来,然而,人总是要生活的,基本的劳作,货物的交流是必须的,渐渐地,冀县恢复了生气,坊市的大门又打开了,店铺纷纷恢复营业,若非街上没有手持武器来往的士卒和军官,到也颇有一番太平盛世的景象。

    高畅觐见窦建德之后就留在了城中,他的官职也上升了,由鹰扬将军升为右卫大将军,窦建德在乐寿称王之后,分封百官,所沿用的仍然是隋制,只不过由于手底下的官员不多,许多官职并无人担任,所以,索性大量减缩官职名称,那官制多少显得有一些四不像。

    左卫大将军乃是王伏宝担任,除了他和高畅两人之外,再无别的大将军,其余诸将都为将军,名义上在高畅之下。

    高畅的势力在这些将军中当然是第一位的,独领两郡,有自己的文官,有自己的军队,自己的赋税收入,然而,在此时,他的实力在主将中却最小,身边只有几十个卫士,就连从平原带来的那五百名亲兵也不得见,他们仍然驻扎在城外的军营里,不得进城来,而由于某种默契,高畅也不得擅自出城去。

    窦建德对高畅嘘寒问暖,关怀无微不至,几乎夜夜宴请他,赐予了他大量的金银绸缎,以及各色美女,高畅自然是来者不拒。窦建德把高畅留在身边,不放他回平原,美名其曰是要他参赞军务,实际上,他的意图只要是地球人都知道,那就是将高畅留为人质,然后吞并或抑制他的势力。

    至少,高畅已经应许他,信都,清河两地会按照一定的比例向他缴纳赋税,以粮草,布匹为缴纳之物。

    地方向中央缴纳赋税,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在这一点上高畅没有打一点折扣就答应了,只是在具体缴纳赋税的数目上,双方有那么一点不同的意见,不过,在高畅和窦建德方谈判的代表凌敬的磋商之下,秉着和平友好的原则,他们最后还是达成了一定的共识。

    除此之外,窦建德虽然并没有剥除高畅平原总管一职,却特意任命了新的两地郡守,平原郡郡守一职他任命了诸葛德威。

    因为诸葛德威在高畅集团中职位不低,比较熟悉集团内幕,将这个投靠了自己的走狗重新派出去咬他的旧主人,在窦建德看来,这是一个高招,就算他并不能掌握平原郡,至少也能够给高畅添一些乱,让他无法发展。

    待自己的实力足够之后,在回头吞并错失了发展时机的高畅集团,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清河郡的郡守一职他任命了尚智,尚智乃是高畅的大舅子,然而,高畅这个大舅子却与他有很深的心结,两人并不对路,让尚智当清河郡郡守,同样也是出于破坏的目的。

    由于高畅仍然是窦建德属下,他不可能拒绝窦建德的命令,特别是身处人家屋檐之下,因此,这两个政令也飞快地向平原和清河两地传达下去了。

    诸葛德威在离开冀县之前,还特地宴请了自己原本的主子高畅,在席上,还假惺惺地流下了几滴马尿,无非是战败之后,隔绝了交通,不得已只好逃到了长乐王的军中,还望大将军不要见怪。

    这次他前往平原,一定牢记大将军的教诲,大将军的人一个也不会动,大将军的制定的法规一个也不会改!

    说实话,诸葛德威并没有为自己能担任平原郡守一职而高兴,他非常清楚,高畅人虽然在这里,但是他在平原的地位却不是那么容易能被撬动的,只要军权还牢牢地掌握在高畅的忠心将领手中,他在平原就成不了事,所能做的无非是一些无关大局的小破坏而已。

    因为高畅在窦建德处作为人质,所以诸葛德威并不需要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只是,要说即将前往平原的他心中没有一点疙瘩,没有一点不安,那并不是实话。

    其实,在得知高畅击败杨善会,占据清河郡的大部分地盘之后,诸葛德威就对自己的选择感到了后悔,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天神般的身影,他曾经无数次在梦中被那个人吓醒,寝食难安。

    就算高畅来到了冀县,公开向窦建德服软之后,他也不认为自己站正确了队。

    因此,在发帖邀请高畅赴会时,他非常害怕高畅并不答应他的邀约,那么,他宁愿辞官不做也不敢去平原任职。

    还好,高畅答应了他的邀请,只带着雄阔海和两个护卫就来赴宴了,在席间,他卑躬屈膝,把自己当时的无奈,委屈表现得淋漓尽致,一句话,他没有归队完全是迫于无奈,在他心中,依然视高畅为主。

    当然,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他辞退了左右,席上除了高畅之外,只有雄阔海一人。

    对于他的悔恨,高畅表示了理解,同时也表态原谅了他,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啊!再说,他的所作所为也算不得背叛啊,长

    什么人?也是他高畅的大王啊!所以,诸葛德威投奔非什么背叛行为。

    诸葛德威当然不奢望自己这样做就能得到高畅的原谅,他就会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不过,这个态度自己是必须表明的,否则,就根本不会有挽回的余地。

    人啊!在没有下赌注之前,应该多望一望庄闲两家的风色和运气。

    关于诸葛德威的心思,高畅心知肚明,不过,人的本性就是如此,故而,他并不会为诸葛德威的背叛而动怒,也不会为他的重新投靠而高兴,对他来说,这个人对自己还有没有利用的价值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没有,他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抛弃,就像扔掉垃圾一样;如果还有,那么他就会按照那个人想要自己对他的方式去对他,让他为自己所用。

    只是,无论决定怎样处理诸葛德威,他的心中都不会有什么情绪的波动,像诸葛德威这样的人,没可能让他的心中掀起波澜。

    高畅端着酒杯,回忆着诸葛德威昨天在酒宴上的一举一动,阳光从一旁大开的窗照射进来,落在面前的案几上。

    这是冀县一家酒楼的二楼雅间,中午没事的时候,高畅总要到酒楼的这间雅间来喝上一杯,虽然是大将军,他却是窦建德军中最闲的一个人,只要他按照和窦建德达成的某种默契,不私自出城去,在城内的行踪,窦建德并不干涉他,当然,在他的四周,肯定有不少的窦建德人在私下窥探,这是半公开的秘密。

    在他的身侧,雄阔海半跪在席间,两个随身护卫站在雅间门前,整个雅间只有他和雄阔海两人。

    这间酒楼存在的历史已经非常悠久了,它建立的时候,高畅还没有出生,然而,这间酒楼却是敌情司在冀县的一个秘密基地,它是敌情司通过各种隐秘的手段才弄到手的。

    虽然,酒楼的老板还是原来的那个老板,店里的伙计还是原来的那些伙计,只不过,其中有些人或者被威逼,或者被利诱,或者受到了某些人的恩情,成为了敌情司中的一员。

    在河北许多比较大的城池里,都有类似于这样的秘密基地,不过,由于时间和经济的关系,敌情司的势力还仅仅在河北一地有所扩展,在其余的地方,黄河以南,潼关以西,发展就没有这么顺利了。

    不过,高畅最大的敌人目前还是河北的这些豪强势力,因此,情报的侧重点还是在黄河以北。当然,他也没有放弃对其他势力的监视,比如长安,洛阳,江都,这些大城市中是一定要布置下敌情司的人员的。对瓦岗军,江淮军,这些强大的变民军势力也是有所重视,不敢怠慢的。

    占据清河郡之后,由于崔家的投靠,嗯,在现阶段来说,双方还只是结盟,崔家密布天下的情报机构搜集到的情报也给了他一份,这让高畅对天下形势的判断更是多了一份把握,可以说,在情报战这方面,他远远走在了窦建德前头,在某些特定的地方,甚至比那些传承了几百年的世家门阀还要厉害。

    就像这间酒楼,窦建德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它会是高畅的情报机关,高畅对平原,清河留守人员的命令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当然,负责监视高畅的人里面也有对这间酒楼表示怀疑的,不仅是这间酒楼,所有高畅进去过的地方,接触过的人,他们都有去查探,不过,这个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这里面的专业人士又太少了,所以,他们什么蛛丝马迹也查不到。

    只要高畅离开这个酒楼,在距离这间酒楼几百步外的另一条街的民房上空,就会有鸽子升空,在高畅军中,有好几种传递讯息的方法,信鸽就是其中的一种,而鸽子能够传信这件事情,窦建德军中所知的人非常之少,当然不会注意到空中的这些鸽子脚爪上的竹管内藏着重要的密信。

    明天也许就要传来新讯息,自己事先布下的那颗棋子应该已经起到了作用,如此,窦建德就更不敢动自己了吧!

    高畅从自己的心事中挣脱出来,他瞧了瞧窗外的天色,是该离去的时候了。

    于是,他站起身,在他身侧跪着的雄阔海抢先一步站了起来,有些狰狞的脸在这个时候却显得格外的温顺,他就像一头驯服的老虎跟在高畅身后走出雅间,来到外面的走廊上,走廊下,正是酒楼的大堂,此时,传来了一阵喧哗。

    高畅停住脚步,来到走廊的栏杆旁,凭栏眺望,在大堂内,正在上演一场全武行。

    打斗的双方都是军人,身上都还穿着窦建德军的衣甲,当然,上酒楼吃饭,不可能穿着作战时的重甲,大多数人穿的只是轻便的皮甲,也有一些人只是身着便装,不过,从他们的身手和脸上的神色来看,只能是军人。

    一方人稍微多一些,大概有十来个,一方只有几个人,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人少的那方站着上风。

    最初,双方并没有拿武器,只是空手搏斗,大堂内桌椅四扬,碗碟乱飞,一地狼藉,客人们也好,店小二也好,纷纷躲到了一旁,以免遭受无妄之灾。

    后来,人多那边被凑惨了,于是

    腰间的佩刀,动起了兵器,占上风的那些人也不示弱出了佩刀。

    拿起武器之后,两边的人变得慎重了,很简单,这玩意可不比空手,一不小心就会往生极乐,没有死在战场上,死在这些市井争斗上,未免倒霉了一些,为了不让自己成为那样的倒霉鬼,只好小心一点了。

    自己的对手是什么人?他们都知道,和自己一样都是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嗜血成狂的家伙。

    双方结成了军阵,自己人围在一起,如同战场上一样,慢慢向对面的敌人逼去,虽然,实际上,他们属于同一个阵营。

    杀气在大堂上升腾,要是最初还有旁观的人在为双方的争斗叫好,幸灾乐祸地加油,那么,现在所有的人都收声了,他们凭息静气,双腿打颤,有些胆小的人甚至被那杀气一激,裤裆一湿,就此失禁了。

    高畅瞧了一会,转身欲走,虽然他是所谓的右卫大将军,就算不执掌军法,也不该容忍这些军人当街私斗,只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些人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当他的目光从人少一方领头的那个人身上扫过时,他的脚步突然停下了,那个人是他认识的人,很久以前认识的人,若非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他也许会将那张脸忽略过去。

    他怎么也在窦建德军中?

    带着这样的疑问,高畅重新回到了栏杆旁,注视着下面。

    这个时候,有二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从店外闯了进来,为首那人一身校尉的装束,他们明显是人多那方的援军,一来就包围了人少的那一方。现在,形势对人少那方非常不利,他们一个人至少要打得赢五个人才能与人多的那方势均力敌,然而,在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害怕,人人神色冷漠,依然保持着战斗的姿势,视对方如无物。

    “杀了这些狗贼!”

    人多的那方群情汹涌,他们叫嚣着向人少的那一方围去,战斗一触即发。

    “住手!”

    从楼上传来了一声呼喝,声音不大,每个人却都听得非常清楚,那声音中蕴藏着一股令人不得不听命行事的威势,正准备开战的士兵身子为之一凝,停止了动作,抬头仰望上方。

    高畅的脸映在他们的眼底,他一身便装,却也有着凛凛神威。

    “你是何人?少管闲事!”

    人多那方的那个校尉大声叫道,高畅虽然身着便装,然而,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易于之辈,故而,那个校尉不敢口吐恶言。原本,他不仅想骂一顿那个敢管闲事的家伙,甚至想动手凑他一顿。然而,此时他却什么也不敢做,只是虚言恫吓。

    “此乃右卫大将军阁下,你等是哪个将军麾下,晓得军法吗?居然敢于当街私斗!”

    高畅的护卫站在楼梯间,朗声喝道。

    “右卫大将军?”

    那个校尉面带疑惑地想了想,然后,想到了什么,他神色一松,这个所谓的右卫大将军他知道,据他的主官所说,不过是大王的一个囚犯而已,那个大将军的称号是当不得真的。

    “大将军!”

    那个校尉哈哈笑道。

    “这位大将军,恕我等眼拙了,等我们解决了这几个敢于得罪我们兄弟的狗贼之后,再来好好拜见大将军,您就先在一旁看戏吧!”

    笑罢,他脸色一变,挥动手中的横刀。

    “弟兄们,上!”

    眼看双方就要开战了,高畅神色不变,他转过头,瞧了身旁的雄阔海一眼,然后,点点头。

    雄阔海哈哈大笑,脸上神情转换,马上由一个驯服的老虎变为傲啸山林的大王,他猛地抽出腰间别着的双斧,一声猛喝。

    那喝声像一道晴天霹雳在人们的头上响起,除了高畅之外,人人色变,底下的士卒甚至有人拿不稳手里的横刀,手一软,刀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轻响,他们并没有察觉,而是傻呆呆地望着雄阔海从楼上跳下来,那巨大的身形从天而降,对他们的威慑力非不寻常。

    雄阔海如何猛虎冲入羊群之中,还好,他知道高畅并不想这些家伙死,下手颇有分寸,只听得一片叮叮当当的声音,除了一个人,场内众人的兵器纷纷被雄阔海打落在地。

    那个人是人少那方领头的人,在刚才,他的横刀也与雄阔海的斧头有过一次撞击,然而,他的手臂虽然也变得酸麻,刀却并未脱手。

    雄阔海呵呵笑道,抿了抿嘴唇,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在雄阔海心中,能够挡住他一击不曾掉落兵器也算是个好手,他渴望着与好手相斗。

    “住手!”

    高畅喊住了雄阔海,雄阔海虽然有些不尽兴,却也退到一边,躬身而立,这让场内的众人更是心惊,究竟是什么人才能使唤这样的猛士啊!

    高畅沿着楼梯缓缓走下楼来,众人皆呆若木鸡地望着他。

第四十九章 重遇苏定方

    降窦建德之后,苏定方的心情就一直不曾好过。

    最初,他的手下被全部分散开来,安插到别的部队中,他只能保留蒙勇和少量的亲兵在身边,虽然身为校尉一职,手底下却只有一百来个从信都本地强征而来的农兵,心情自然说不上好。

    后来,他遇见了本部上官新近投靠窦建德的大将高雅贤,高雅贤甚爱他的武勇,于是特地收他为义子,苏定方是一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在这个时候该何去何从,他没有迟疑,拜在了高雅贤的门下,称他为义父。

    高雅贤原本是信都一地的豪强,家有良田千亩,庄丁数百,窦建德攻打冀县之时,他率领本部人马投奔了窦建德,并且奉献了家中的几个粮仓给窦建德以作军粮,于是,深得窦建德信任,不仅让他统帅本部人马,攻下冀县之后,还将大量降兵分到了他营中,由他统领,苏定方和蒙勇就是这样被分到他营中的。

    高雅贤身上有一半胡人血统,故而,他若是觉得自己营中某个青年将领武艺高强,弓马娴熟,就会甚为欢喜,将其收为义子,以此笼络属下的忠心。

    苏定方的武勇在信都一地本就声名远播,还在年少之时,他就随父出兵,生擒张金称,大败杨公卿,同为信都人的高雅贤对此当然也有所耳闻,这样的一个少年英雄出现在自己帐下。他自然不会放过。

    苏定方拜高雅贤为义父之后,自己原来地属下又纷纷回到了他的旗下,再加上,高雅贤特地将手底下的精兵交给了他一部分,他虽然还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却已经统率了上千人。

    即便如此,苏定方的心情仍然谈不上好。

    要是自己的父亲苏仍然在世,恐怕会不认自己这个甘心从贼的儿子吧?不过。苏定方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得非常之好,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他内心地波动。

    然而,随同他一起投贼的蒙勇却没有他这么深的城府,那日,在冀县的城头上,他在苏定方的劝说下。随他一起投降了窦建德,以便寻找机会杀窦建德。

    然而,他只是一个区区的佐尉,还是在高雅贤地军中,根本没有机会接近窦建德,不要说接近窦建德,入营以来,他连窦建德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过,仇恨就像一枚尖刀一样深深地剜着他的心窝,让他痛苦不堪。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当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要不是苏定方常常陪在他身边。出言开解他,他多半已经崩溃了。

    为了让蒙勇暂时放下心中的仇恨。苏定方有时间就会陪他上酒楼来买醉,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只寄望酒精能麻醉自己的这个好友,让他不至于被自身的仇恨所杀死。

    好友时常醉酒固然令苏定方不忍,不过,总比他在被自己的仇恨所驱使,去做出一些不妥的事情来要好。

    今天,苏定方和平时一样。趁着轮休地机会带着蒙勇和几个亲兵走出军营,进城步入酒楼买醉。不料,在酒楼中遇见另一队来买醉的士卒。

    那一队士卒属于刘雅营中,在攻打冀县一役中,刘雅曾经负责过攻打苏定方把守地那段城墙,在这些士卒中间,有一个什长的弟弟曾经死在苏定方地手上,那时,他们攻上了城墙,却被苏定方率人打了下去,他的弟弟就是在那个时候死在苏定方手中的。

    现在,苏定方已经成为了同一阵营的人了,官职还在他之上,报仇自然无从谈起,不过,既然,好不容易打上了照面,一些冷嘲热讽却是不可避免的。

    在那家伙和同伴的嘴中,冀县投降窦建德的士卒成为了世界上最卑鄙无耻,最懦弱不堪的家伙,听了这些话,苏定方倒还沉得住气,自顾喝酒,对那些话充耳不闻,还命令手下地人也当没有听见一样,然而,蒙勇却没有他沉得住气,就在那群人喋喋不休的时候,他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将一个酒碗扣在了一个家伙地头上。

    于是,双方开始群殴起来,后来,居然动起了刀枪,就在这个时候,对方的援兵赶到了,面对数目众多的对手,苏定方并不害怕,他担心的是这件事情引发的后果。

    幸好,这个时候,一个人从天而降,阻止了这场拼斗,那个自称右卫大将军的年轻人让他感到异常熟悉。

    右卫大将军,自己的义父高雅贤也只是折冲将军而已!这个年轻人究竟是谁?居然荣登大将军一职。

    刘雅的人很快就被那人打发走了,那个壮汉手中那两把巨大的斧头让他们不敢支吾半句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苏定方一向自诩武勇过人,然而,面对那个壮汉的双斧,他没有一点获胜的自信,最多,也不过比旁人能够多撑几招而已!

    他丢下一句场面话,命令亲兵搀扶起蒙勇就要离开,然而,那个让他觉得熟悉的右卫大将军喊住了他。

    能在这里遇见苏定方,高畅也觉得意外,在那个荒废的小村子和苏定方见面的时候,苏定方还是官兵中的一员,如今却成为了窦建德军中的一员,在这乱世之中,改换门庭的事情还真是不少见啊。

    高畅吩咐酒楼的老板,将刚才的损失算在自己帐上,然后带着苏定方等人上了二楼雅间,他把苏定方和蒙勇带到一间屋子里,其他那些人则在自己亲兵的带领下,进了隔壁的一间房。

    “苏烈,苏定方!”

    坐下之后,高畅面带微笑地喊着苏定方的名字。

    “大将军,卑职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苏定方不知道这个右卫大将军将自己带到楼上来做什么?看着这张越来越熟悉,却在记忆中无法搜寻的脸,他忍不住问道。

    在他身边的蒙勇仍然沉浸在酒意之中,他斜着眼睛盯着高畅身边半跪的雄阔海,将手中的酒碗递给了他。

    “喝酒!”

    蒙勇呐呐说道,他非常佩服雄阔海,所谓万夫不当之勇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吧?这样的猛将,为什么会对这个所谓的大将军俯首帖耳呢?

    高畅点点头,雄阔海裂嘴一笑,露出森森的白牙,接过蒙勇的酒碗,一饮而尽。

    “好汉子!”

    蒙勇摇晃着身子,竖起了大拇指。

    高畅冷冷地望了蒙勇一眼,嘴边还带着一丝微笑,然而,蒙勇只觉一道寒意从头顶浇了下来,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顿时荡然无存,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样了,全身寒如坠冰窟。

    他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不敢再做出一副狂乱的醉态。

    苏定方感觉到身边同伴的变化,他诧异地瞄了蒙勇一眼,这时,高畅说话了。

    “我是高畅,我们曾经在一个小村子见过面,那个时候,你在追捕自己的杀父仇人!”

    高畅这样一说,苏定方立刻想起来了,面前这个人是帮自己报了杀父之仇的那个官兵将领。

    “高将军,你不是杨大人麾下的将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成为了窦建德,哦,长乐王的大将军?”

    因为事情太过怪异了,苏定方几乎从座位上跳了下来,一通话说罢之后,他想起了自己的遭遇,脸色变得黯淡下来,对方也许和自己一样,被窦建德军俘获,不得已才投降了窦建德吧?只不过,对方比自己混得好,居然身为大将军,自己的义父高雅贤,还有范愿,窦建德的义子阮君明,刘雅等人都只是将军而已,大将军似乎只有王伏宝一人。

    窦建德任命高畅为右卫大将军,只是最近的事情,还没有在全军中通报,只有少部分高级将领和他们的亲信知道而已,苏定方不知道这件事非常正常。

    “你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记得那个时候你说过。报了父仇之后就解甲归田,再不出来打仗。”

    “一言难尽啊!”

    苏定方叹了声长气,然后将自己地遭遇简单地说了一遍,他只是叙述某种事实而已,关于自己的心情则一字不提。

    其中,当然不乏一些对长乐王窦建德的一些歌之词,当他赞扬窦建德虚怀若谷,仁德过人的时候。闷坐在一旁的蒙勇虽然没有说什么,眼中的神色却颇为忿忿不平,对此,高畅一一看在了眼里。

    “我说过,高兄,嗯。大将军对卑职有大恩,若是有什么需要卑职帮忙的,但说无妨,不过,大将军位高权重,也许没有什么需要卑职帮忙吧?”

    高畅微微一笑,笑容略微有些苦涩。

    “我这个大将军名头虽然响亮,不过,却管不了什么事,长乐王身边谋臣如云。猛将如雨,用不着鄙人管事!”

    也许大堂里发生的事情是一出戏。苏定方是窦建德派来试探自己地人,他早就知道自己和苏定方认识。并且有所谓的恩德,因此,通过上演的这场戏将苏定方安排在自己身边,获取自己的信任。

    因为有这样的疑虑,高畅当然不会对苏定方推心置腹,实话实说,若他真要这样做,他那数十次的转生也就白活了。

    因为被窦建德闲置。故而有些怨言,这并不过分吧!

    高畅拿捏着自己说话地语气。用上适当的表情,与苏定方交谈起来,时不时试探一下苏定方。

    他确信,苏定方若真是在演戏,那么在后世拿一个奥斯卡的小金人绝对不成问题,在他身边,那个叫蒙勇的家伙得一个最佳男配角也不成问题,他虽然没有说一句窦建德的坏话,却把自己对窦建德的不满通过眼神表露无遗。

    是想通过这样让自己拉拢他们,得到自己的信任之后,从而在关键的时刻戳自己一刀吗?

    在窦建德军中,负责情报工作的是凌敬,这个计策是他想出来的吧?也只有那个外刚内巧地坏鬼书生才想得出这样的招来。

    当然,也许自己是冤枉了他们,他们和自己地确是在此巧遇,不过,出于谨慎的考虑,没有确定这一点之前,高畅不会与他们有半点推心置腹地。

    就在高畅和苏定方,蒙勇两人相谈甚欢之时,一队传令兵来到了酒楼里,他们带来的长乐王窦建德的命令,让高畅立刻前往郡守府,有要事相商。

    高畅于是辞别苏定方,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之后,带着雄阔海和亲兵随着传令兵而去。

    这段时间,窦建德对高畅恩宠有加,酒宴不断,不过,命人来让他商量要事,却还是头一遭。

    可能是要对自己动手了吧?

    高畅这样想也无可厚非,窦建德既然将他作为人质留在了身边,就不可能什么也不做,自己做出的那些让步对窦建德来说,未免也太少了一点。

    就算是自己前来觐见了他,表示了臣服,窦建德也不会就此放过自己,毕竟,事实上,自己已经是一方诸侯了,手里掌握着平原,清河两郡,地盘比起名义上的主君窦建德控制的一点也不小。

    要是窦建德不使出手段来对付自己,那才不正常。

    不过,他会怎么做呢?

    他任命尚智,诸葛德威去平原,清河两地担任郡守的职务,自己并没有反对啊!看来,下一步是派军队去和自己地军队换防了,那个统军的将领会是谁呢?刘雅,阮君明?还是现在留守乐寿地曹旦?

    呵呵!

    高畅冷冷地笑了笑,窦建德若是以为这么容易就能把平原,清河两地从自己手中夺走,那也未免太小看他了吧!

    前往冀县觐见窦建德的时候,高畅最怕的是窦建德会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命人将自己推出辕门斩首,自己和雄阔海虽然武力惊人,要是面对千军万马,也不见得能够杀出重围。

    虽然,根据窦建德的性格和出事方法,这样做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高畅仍然颇为担心,当窦建德真的像他预料的那样将他软禁起来之后,他才放下了心。

    暗斗!阴谋!这些黑暗中的伎俩他根本不怕窦建德。

    如果窦建德不是一个心怀大志的枭雄,而是一个鼠目寸光的盗匪,高畅才不会为了争取自己领地的发展时机前来觐见窦建德,正因为他知道窦建德有着争夺天下的雄心壮志,才敢于赌上这么一铺,因为只要是聪明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向自己下手,就算明知道自己有二心。

    窦建德急召高畅前来议事,只是为了一件事情。

    王伏宝在漳南和所谓的杨善会军陷入了僵持,终于派人来向窦建德求援了,而窦建德叫高畅来,是要他从清河派兵去攻击漳南的杨善会部,与本方的大军形成前后夹攻之势。

第五十章 突变

    德向高畅发出诏令,让他前来信都觐见自己的时候,想到高畅会遵命前来,他原本只是想占有大义的名分,为大军南下清河或东征平原找个借口,另外,为大军的休整赢取一些时间而已!

    在他看来,若是换了自己,脱离主君的控制,割据一方,另立门户之后,遇见从前的主君相召,无论如何也不会尊令行事。

    就算自己没有反意,这个时候,那个主君也对自己多半见疑,不会拿好果子给自己吃,就算自己拱手将所有的基业奉上,原来的主君也不见得能放自己一条生路,所以,倒不如撕开脸来与对方一战,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故而,当高畅尊令行事前来觐见他的消息传来时,吓了窦建德一大跳,他不知道该怎样处置自动送上门来的高畅。

    难道高畅真的对自己忠心不二,这个念头只在心里闪了一闪就消失不见了,让窦建德相信这一点,倒不如让他相信老虎是吃素的!那么,他为什么会自投罗网呢?难道他真的不怕自己会杀他。

    为了猜测高畅这样做的动机,窦建德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对高畅的处置方法,他手下的意见不一,在阮君明来看,像高畅这样反迹尽现,反意尽露的家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一到就将他抓起来杀掉得了,然后。再派兵去攻打他地地盘,凡是负隅顽抗的原高畅手下,杀了就是了。

    这个意见他很快就否定了,事情若是真能这般简单就好了,杀一个高畅容易,夺取高畅的地盘就不那么容易了,高畅并不是一个白痴,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做。但是,他绝不会一点防备都没有就前来觐见自己。

    再加上乱世数百年之后,天下统一未久,又开始了动荡不安,这个时候人心思定,在这种情况下。要想夺得天下,登上至尊之位,赢取人心非常重要。

    若是一个高畅他都不能容忍,这会置那些听闻他的名声纷纷投来的各路豪杰于何地?

    就算要杀高畅,也不该由他亲自下达命令。

    让高畅死于战场,或意外才是最佳方案,而在此之前,本方的人员就算不能掌握他的地盘,至少也要对他的势力范围内地情况有很深的了解才行,这样。出征的大军才会势如破竹,不至举步维艰。

    最后。他采取了宋正本和凌敬的意见,将高畅软禁在自己身边。然后伺机对付他。

    就算他是一头蛟龙,离开了自己军队的他也不过是条没有神通的龙而已,不足为虑。

    由于高畅非常重视情报工作,自然在保密工作上也有自己地一套,关于他治理下的平原郡,窦建德安排的探子们只能打探到一些简单的情况,对高畅的虚实无从了解,这让他无法决定该如何对付高畅。

    因此。窦建德决定一步一步地来,利用自己主君的身份。一步一步夺取高畅的基业。

    第一步,他需要高畅统治下的清河,平原两地向自己上缴赋税,这一点,高畅已经应许了,并且,第一批粮草已经在路上了。

    第二步,他要向高畅的领地派遣官员,只不过,他自己统治的地盘官员就奇缺,虽然,留用了一部分隋朝地旧官吏,但是,更多的官吏却并不从贼,而是挂冠而去,因此,他并没有多余地文官派向清河与平原两地,只好任由高畅任命的官员待在他们地位置上,象征性地派遣了两个郡守及一批人到那两个地方去,窦建德不求诸葛德威和尚智能做什么大事情,至少通过他们能弄清高畅的虚实,就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

    尚智和高畅的侍妾阿岚是亲兄妹,对方就算知道他不怀好意而来,也不会做什么?再加上,他命令尚智从平原去清河前,假意向自己的妹妹投诚,在高畅不在的情况下,那些官员多半不敢难为尚智这个所谓的国戚。

    诸葛德威赴任之前宴请高畅,事前得到了他的同意才这样做的,甚至,他们在酒席上讲地一些话窦建德都了如指掌。

    第二步完成之后,就开始准备第三步了。

    当王伏宝的求援信传来之后,窦建德觉得执行第三步计划地机会来了。

    高畅刚刚夺得清河郡,清河的人心还不稳,窦建德就将自己的目标放在了清河郡,如今,他的大军休整已经完毕,不可能一直停留在信都,冀县虽然有不少的钱粮,不过,要长期负担十来万人的衣食,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春耕已过,收割的时节却未来临,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维护底下十来万人的生存,战争是唯一解决的办法。

    窦建德准备带着高畅率领几万大军亲征杨善会,另一方面以高畅的名义命令高畅在清河的驻军北上与本方大军南北夹击杨善会,一旦击溃杨善会的军队后,他再以主君的名义突然南下清河,将清河掌握在自己手中。

    若是高畅的人想要阻挡自己入境,则名不正言不顺,那个时候,高畅也在自己手中,他的人不敢不从,就算抵抗,士气也多半不振,自己这几万人完全能够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其摧毁。

    另外,他命令一员骁将率军埋伏在信都和平原交界之地,若平原的高畅军离境增援清河,那员骁将则出奇兵攻占平原,若是平原的高畅军没有动作,自己占据清河之后,则往平原而去,两路夹击高畅军。

    只要高畅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自己就等于占据了不败之地,他纵有三头六臂之力,也逃不出自己的手心。

    这个人究竟是出于何种考虑才自投罗网的呢?

    窦建德坐在案几之后,盯着堂下坐在右手第一位沉默无声的高畅,现在,正在举行军议,坐在左手的是以宋正本为首的文官们,坐在右手的则是以高畅为首的武将,对于高畅坐在右手第一位,很多武将都心有不服,不过,他们都清楚高畅目前的地位,表面尊荣,实则只是等同于人质的角色,这样一想,心里多少平衡了一些。

    候,宋正本刚刚结束了他的发言,在军议上,由他提方大军和高畅的清河军南北夹击杨善会的计划。

    这个时候,他们仍然不知晓漳南的杨善会军其实属于高畅所有。

    “我的大将军,你觉得宋卿的计划如何?”

    窦建德收住了游离的心思,微笑着对表情木衲的高畅问道。

    “宋大人的计策乃是良策矣!卑职万分赞同,一定尊令行事!”

    高畅抱拳说道,神色淡定,唇间微微带着笑意,诚恳地望着堂上的窦建德,任谁也看不出他有何不妥之处。

    高畅答应得如此干脆,窦建德心中却泛起了疑团。

    以高畅的能力,难道瞧不出自己打的什么主意?这绝对是不可能的既然瞧出了,他一点也不反对,不采取对策吗?这也不可能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或许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吧?可是在决定前来觐见之前他应该考虑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啊!他应该早就制定了对策吧?

    面对这样的明谋,他会怎样化解呢?

    “如此,辛苦高卿了!”

    窦建德神色不变,微微一笑,调转目光,缓缓扫视堂下。

    “此次征伐杨善会,本王将亲自领军,军师祭酒由凌敬担任,宋正本留守冀县。为大军征集粮草,至于,随行将领!”

    他顿了顿,然后说道。

    “副帅由右卫大将军高畅担任,刘雅率本部五千人为前锋,高雅贤率本部八千人为第二队,本王率中军五万为本队,范愿率本部一万为后军。押送粮草,阮君明为冀县留守,协助宋正本大人镇守信都。”

    窦建德既然下达了命令,堂下众将自然依令行事,纷纷离座,从窦建德地亲兵手中接过令箭。

    “报!”

    中堂之外。突然传来了亲兵一声悠长的吆喝。

    “乐寿急报!上谷魏刀儿率部犯境!”

    “什么!”

    窦建德脸色为之一变,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轻拂下颌的胡须,沉默不语,不过,这个意外的坏消息并没有让他失神多久,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让外面的传令兵进来。

    那个传令兵急急地闯进堂来,跪伏在地,他满身灰尘。汗湿衣衫,证明赶了很长的一段路。而且赶得非常之急。

    “参见大王!”

    “免礼,起身说话!”

    传令兵站了起来。汗水不停从额头上涌了下来,冲在灰尘满面的脸上,让他显得格外的好笑,他不敢举手擦拭自己地脸,飞快将怀里的战报递给了窦建德的亲兵。

    窦建德在那卷轴上飞快地瞄了几眼,然后命令那个传令兵将详细的情况细细说来。

    自从漫天王王须拔在攻打郡时死于流矢之下后,余部就由魏刀儿率领退守深泽,待魏刀儿的部将甄翟儿率领十万大军在雀鼠谷败于太原留守李渊手下之后。势力更是大幅度缩水,窦建德崛起之后。对魏刀儿并不是很看重。

    他率军南下攻打信都郡的时候,留下了一万精锐交给自己地大舅子曹旦率领,曹旦的能力虽然不够,但是胜在对自己忠心,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窦建德才能放心,曹旦这一万人住在在乐寿,防的也不是深泽的魏刀儿,而是河间郡的郡丞王琮。

    窦建德进驻乐寿之后,和河间郡郡丞王琮的河间军有多次交锋,最后,王琮不敌,退守河间城,窦建德也攻不下防守严密的河间城,双方形成了对峙之势,窦建德率领主力大军南下之时,最怕王琮率军袭取乐寿,断他后路,故而留下一万精兵由曹旦率领驻守乐寿,只要曹旦坚守乐寿,以一万之众,王琮也拿他没有办法。

    至于魏刀儿会怎样做?窦建德也有所考虑,在他看来,魏刀儿轻易是不会出兵攻打自己的,因为现在田里的庄稼还没有成熟,魏刀儿若是攻打自己,多半是为了粮食,既然庄稼没有成熟,他来攻打自己就没有道理啊!

    然而,事情出乎了他地意料,魏刀儿居然离开深泽,前来攻打乐寿,这相当于当头给了他的一棒。

    这次南下,魏刀儿是与自己地结义兄弟宋金刚联手,号称十万之众,虽然实际上没有十万人,五六万人还是有的,以曹旦那区区一万人是坚守不了多久地。

    前锋是宋金刚的本部一万人,他的前锋进入乐寿地界之后,和曹旦的部队有所接触,曹旦的部队虽然没有一触即溃,却也连战连败,宋金刚是有名的勇将,他麾下有三千精骑,曹旦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已经不敢派部队出去迎敌,退守在乐寿城中。

    虽然不知道魏刀儿为什么会率部突袭自己,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怎样解决才是正题。

    现在摆在窦建德面前的有两个难题,南下?还是北上?

    南下,就相当于将乐寿让给了魏刀儿,乐寿是龙兴之地,若是让于敌手,对士气地打击非常之大,再加上各位将领包括窦建德家眷都留在乐寿城中,魏刀儿部是什么?完全就是盗贼,这些家人若是落在他的手中,后果难以想象,故而,乐寿是一定不能丢地。

    堂下,群情汹涌,纷纷要求回师乐寿,抗击魏刀儿。

    北上,只好任由清河,平原两地落入高畅手中,现在不能铲除掉高畅的势力,待日后壮大起来之后,就更不好对付了。

    准备了这么久,却虎头蛇尾收场,窦建德颇为不甘心。

    若是兵分两路?这个念头一起就被窦建德否决了,魏刀儿倾巢而来,本方若不是以主力迎敌,后果堪忧,特别是宋金刚,作战异常勇猛,他手底下有许多胡骑,在野战中很难对付。

    权衡北上南下的利弊之后,窦建德很快就有了决断。

第五十一章 魏刀儿攻乐寿

    三年,五月上。

    河间郡,乐寿。

    宋金刚的大军包围乐寿已经有两天了,他们在城外十里的小山坡上扎下了营寨,站在乐寿城墙上,可以清楚地看见营寨中林立的战旗。

    宋金刚作为魏刀儿的前锋,其推进的速度非常之快,当他的本部一万人抵挡乐寿城墙下时,魏刀儿率领的四万大军距离乐寿还有两天的路程。

    为了追求行军速度,宋金刚部并没有带有多少攻城器械,所带的辎重和粮草也不多,故而,虽然面对的是一个小城乐寿,却也拿它没有什么办法。

    抵挡乐寿的当天,他曾经让手下的步卒利用不多的一些攻城器械去试探性地攻击乐寿,看能不能有所突破。

    不过,曹旦虽然不敢率军出城与兵力相当的宋金刚展开野战,凭着城池据守他还是有一些胆量的,在他的麾下,也不是没有能打仗的将领,再加上他的姐姐长乐王王妃曹凤亲自带着内府的女兵来到了城墙上,使得全军士气高涨,宋金刚的试探性进攻除了在城墙下留下几十具尸体外,并没有什么成果。

    看见乐寿一下子吃不下来,宋金刚改变了策略,他将军队撤到离城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摆出一副长期围困的姿态,想要吸引曹旦率军出来与自己野战。

    只是,正因为曹旦地能力不够。所以才胆小甚微,尽管手底下有将领要求他趁宋金刚立足未稳之际出城突袭对方,都被他一一否定了。

    他打下了死守待援的主意。

    宋金刚见乐寿守将没有上当,只好真的扎下营来,摆出长期围困的架势,一面命人砍伐附近的树木,修建攻城器械,一面等待魏刀儿的大军。待其到达之后再攻城。

    对于在这个时候突袭窦建德,宋金刚其实并不赞同,在他看来,窦建德的大军虽然南下攻打信都,然而,信都郡与河间郡相邻。得到乐寿危急的消息,他随时可以率军回师,花不了多少时间,若是不能在第一时间攻下乐寿地话,难免会和窦建德形成僵持,对方的实力不可小觑,就算自己和义兄倾巢而出,也不见得能在会战中击败对方。

    宋金刚觉得攻打乐寿的时机稍微往后推迟一点为好,待窦建德的大军攻下信都,南下清河。平原,陷入两地的战事时。不需要大张旗鼓,派出一支精兵偃旗息鼓。偷袭乐寿,随便攻下河间城,如此,才能占稳先机。

    那个时候,窦建德大军深陷在清河与平原,就算回援,也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到时本方已经占据河间郡。再以逸待劳,何愁窦建德不破。只要破了窦建德,声势大盛之下,再北上攻下郡,占据河北全境。然后,再西征太原,南下河南,何愁大事不成。

    然而,魏刀儿却一意孤行,不知道被谁人所蛊惑,硬是要在这个时候全军出动,攻打乐寿。

    抢粮?时机不对,地里地庄稼还没有长成,抢地盘,抢下来之后,又该怎样守住呢?窦建德不是能够轻易对付的家伙啊!

    当宋金刚向魏刀儿说出自己的疑问时,魏刀儿是这样回答的,正因为连宋金刚也觉得在这个时候出兵时机不对,那么窦建德同样也猜想不到他会出兵,攻其不备,这不是兵法要诀吗?

    魏刀儿的解释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不过,这并不能让宋金刚放下心来,只不过,魏刀儿是他的义兄,以前在边境做马贼的时候,曾经救过他一命,他不忍违逆自己义兄的意思,于是抽调本部精锐一万人作为前锋攻打窦建德的老巢乐寿。

    窦建德果然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发起攻击,兵力防备地重点放在了河间城王琮那边去了,宋金刚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很快,就占据了大量的领土,兵锋直抵乐寿城下。

    这个时候,他终于遇到了难题,乐寿城池虽然不大,在窦建德地经营之下,其防备工事却也不差,再加上城中有曹旦的主力,兵力接近一万人,与他地兵力相当,在这种情况下,以自己这区区一万人要想强攻重兵把守的乐寿,无疑非常困难。

    宋金刚故意示弱,想把曹旦的主力引出来野战,然而,无论他用什么办法,曹旦就是抱定乌龟不出头,无论如何也不出来,让他无法可想。

    于是,宋金刚扎下营寨之后,派出小队骑兵在乐寿城墙下耀武扬威地来回疾驰,让那些大嗓门骑兵不停地谩骂城中的守将,以及他们的大王窦建德。

    “窦建德,老王八,

    曹小狗,小王八,

    若是你伸出头来,

    一刀将你砍两半!”

    骑兵们下了战马,在弓箭无法射到的地方躺在草地上,高唱着自编的小调,把窦建德和曹旦唱成乌龟王八,以便激怒城上的守军。

    不时,还有艺高人胆大地骑兵炫耀自己的骑术,他们骑上战马,朝城门口冲去,进入了城上守军地射程,然后在箭雨中闪躲,甚至有箭术高超的射手朝城墙上放箭,若是能射中城上飘扬的旗帜,就会赢得草地上躺卧的士卒一阵喝彩。

    城上的守军又气又怒,自家的主公和上官被敌军侮辱,一个个郁闷不堪,然而,军令所在,他们只能瞧着对方在城墙下耻气高扬,不可一世。

    听得对方这样谩骂自己,曹旦心中也非常愤怒,但是,他非常清楚对方这是激将之计,就是想把自己气得失去理智,带兵出城,在城外,那个宋金刚肯定早就埋伏好了伏兵。

    他只好掩住自己的耳朵下了城楼,只要听不到就没有无所谓了,另一方面,他命令城楼上的守军回骂,将魏刀儿和宋金刚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当魏刀儿的主力赶到之后,呈现在他面前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状况,攻守双方就像君子一样,只动口不动手。

    魏刀儿的大军到了之后,气氛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城下骂战的士卒不再出现了,魏刀儿的大营与宋

    大营隔着一个小土坡建立,大军到达的当日,并没有魏刀儿和宋金刚的大营中,人声喧哗,士兵们都在忙着正理攻城器械,紧张的气息弥漫在营寨上空,大战一触即发。

    乐寿中同样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各种各样的防守器械全部运送到了城头和城墙根下,士兵们分好了队,做好了作战准备。

    曹旦将佛祖的像立在了自己的家祠中,日夜焚香,希望佛祖能保佑他守住城池,相比之下,他的姐姐曹凤到像一个男子,她一身戎装,带着女兵上了城楼,温言鼓励那些守城的士卒,就算她一句话都不说,只要她站在城墙之上,守军们的士气就像雨后的春笋,节节升高。

    次日辰时,攻城战正式打响了。

    “呼,荷!”

    宋金刚的三千精骑在号角声中,像胡人一样高呼着驱动战马朝城墙直扑而来,声势浩大,就像钱塘大潮,似乎,在这股浪潮面前,没有他们不能摧毁的东西。

    当然,魏刀儿和宋金刚没有蠢到用骑兵攻城的地步,就算乐寿的城墙不过两丈多高,那也不是战马可以跳得上去的。

    骑兵刚要冲到城楼上守军的弓箭射程范围之后,领头的骑士猛地勒住马缰,战马非常自然地转了个弯,向一侧从城墙下奔驰过去,后续的骑兵纷纷照此办理。在突然转弯地时候,整个骑兵队的阵型保持着整齐划一,不曾有丝毫凌乱,高扬的烟尘中,三千精骑如潮水般从城楼上守军的眼底驰过。

    河北多战马,故而不缺骑兵,就连普通的盗贼其军中也不乏骑兵,在窦建德军中。窦建德亲自统领的骑兵营就有五千人,不过,比起骑术来,他们还是比不上宋金刚手底下这三千纵横汉胡边境的骑兵。

    骑兵示过威之后,攻城正式开始了。

    士卒喊叫着,举着云梯向乐寿城下冲去。从高处望下去,几千人就像蚂蚁搬家一般密密麻麻地向乐寿城爬去。

    乐寿的护城河并不深,河面也不宽,乃是从子牙河中引来地活水,攻城之前,从子牙河引水而来的沟渠已经被宋金刚部挖断了,护城河的水也被宋金刚部放干,护城河变成了一道壕沟,不过由于护城河的河面并不宽,故而。攻城的部队只要将木梯搭上,再将木板搭在木梯上。就可以很轻易地来到城墙下架起云梯。

    攻城车先到达了护城河边,魏刀儿部的攻城车自然没有高畅军所拥有地那种大型攻城车可怕。它并不能搭到城墙上去,只是用生牛皮和木板挡在车前,车上装着几个弓弩手,在攻城的士兵搭着云梯往上爬时,用弩箭掩护他们,攻击城墙上敢于露头的守军。

    魏刀儿部的攻城方法很正规,和这个时代大多数军队攻城的办法一样,中规中矩。就像在按照教科书上教的那样在做。

    云梯搭上,然后被守军推倒。推倒之后,攻城的士卒再将它搭上;士兵从城墙上被推了下来,摔得粉身碎骨,又有士兵从云梯上爬了上去;厮杀声,呐喊声,痛苦的惨叫声,随着兵器相格,石块横飞,甲冑碰撞的叮当声,人们的奔跑地脚步声在战场的上空久久飘荡。

    魏刀儿骑着战马,位于攻城地第二梯队阵前,目视着城下的战斗。

    在他左边是宋金刚,宋金刚大约三十来岁,面貌清秀,脸上并没有凶悍地气息,他作战的方法非常凶悍,可以说劫掠如火,疾行如风,与他的面相颇为不相符,认识他的人都对此感到奇怪,宋金刚平时的表现总是慢条斯理,显得非常稳重,很难想象他打起仗来却那么疯狂。

    在魏刀儿的右边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文士,他高冠长袖,三缕长须,手持羽扇,一看就是魏刀儿的军师,这个文士姓葛名舟行,投靠魏刀儿地时间不久,却深得魏刀儿信任。

    魏刀儿不希望自己一辈子都当草贼,他也想像窦建德这样称王,有着自己的地盘,不再像草寇一般四处流窜。然而,在他身边,全是当马贼地弟兄,大字不识一个,只晓得大块吃肉,大块喝酒,这些人打仗还行,要他们治理郡县就指望不上了,因此,就算他非常羡慕窦建德,却无法像窦建德所做的那样。

    窦建德从一个被杨义臣赶得四处乱窜的家伙变成现在这样,无非是得到了大量士子文人的效劳,要不是有那个宋正本帮助他,他也不过是像自己这样吧?

    故而,当葛舟行来投靠魏刀儿的时候,他分外欣喜,当然,起码的试探是必须的,葛舟行很快就通过了他的考验,缴上了投名状。

    在葛舟行献的计策的帮助下,他击退了几次郡围剿自己的官兵,并且,对属下的管理也变得有规有距起来,得心应手,麾下的将领再也没有往日那种散漫,这让他对葛舟行更是言听计从。

    这次攻打乐寿,就是葛舟行所献的计策,他权衡利弊之后,不顾自己义弟宋金刚的反对,决心按照葛舟行的计策行事。

    王须拔死后,魏刀儿虽然收拢了他的旧部,只是,其中对他口服心不服的人还有不少,这些人,他不能在明处对付他们,一次战争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从某方面来说,葛舟行所献之计只是投魏刀儿的所好而已!

    城墙那边,负责第一梯次进攻的部队渐渐支持不住了,他们在自己长官的带领下,纷纷撤离了战场,而这个时候,中军并未鸣金收兵。

    负责第一梯次进攻的部队正是魏刀儿眼中的异己,王须拔的族弟王飞虎的部队,魏刀儿的嘴角绽出了一丝冷笑,没有号令擅自撤军,这样的举动有理由让他砍下几个脑袋了。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帅旗打着旗语,随着一阵战鼓声,负责第二梯次进攻的军队发了一声喊,朝远处的乐寿城扑去。

第五十二章 援军

    下,晚霞如血。

    围城战已经进行到第三天了,摆在魏刀儿面前的这个弹丸小城依然屹立不倒,城墙多处出现了缺口,被大火烧过的砖石已然失去了原有的颜色,城墙下的青草早被连根拔起,被鲜血染红的泥地上遍布敌我双方士卒的尸体,大量被大火烧毁的云梯等各种攻城工具丢弃在护城河边,不时,有烟雾在城墙根下袅袅升腾。

    以五万人攻打一万人防守的城池,要想依靠强攻攻下它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这几天的进攻中,魏刀儿部并没有围着四城攻打,而是故意留下了一道城门没有派兵攻打,之所以这样做,乃是听从了葛舟行的计策,故意给守军一个逃脱的希望,使得对方不致负隅顽抗,拼死战斗。

    有了逃脱的希望后,战事进入最惨烈的时候,守军若是意志不强,就极有可能放弃城防,从那个城门逃脱,如此,乐寿就容易攻下了!

    在战事进入到最紧张的时候,曹旦真的有逃跑的打算,想带着本部亲兵保护着姐姐曹凤从没有敌军的城门逃跑,逃到信都去找窦建德。

    然而,他的这个计划被曹凤否决了,并且被自家姐姐狠狠地训了一顿,要是曹凤真的听从他的话丢下城池逃跑,那么,乐寿守军的军心就会立刻崩溃,恐怕连一天也守不下去。

    何况,在那道城门之外,魏刀儿早就埋伏好了一支骑兵,只要有人从那道城门逃出,绝对逃不过他们的伏击。

    在曹凤的坚持下,曹旦只好放弃了自己的计划,坚守城池,等待窦建德的援军,城内准备的物资倒还齐全,储存的粮食完全够全城军民消耗一个月以上,在这段时间,城池只要不被敌军攻破,窦建德的大军就算远在清河,也完全来得及回援。

    箭矢,石头,滚油,等等守城用得上的物资城内都不欠缺,再加上人员众多,因此,就算魏刀儿部不计伤亡地猛攻,就算城墙上一天之内总要出现许多次险情,就算城防看似摇摇欲坠,乐寿的守军终究还是坚持了下来。

    虽然没有能攻破乐寿,魏刀儿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在这几天的攻城战中,他的部队伤亡极大,足有四五千人,然而,这些被打残的部队大多属于对他不服的漫天王王须拔的旧部,所以,就算伤亡就算再重,他一点也不心疼。

    其实,葛舟行早就向他献出了一个攻城的妙计,他并没有实施,为的就是铲除异己,现在,异己铲除得差不多了,乐寿,是该拿下的时候了!

    从昨日开始,魏刀儿部在进攻乐寿的同时,将乐寿附近的百姓驱赶到了城墙之下,命令他们挖掘不远处土坡的泥土,然后倒在城墙下,堆积成一个比城墙还要高的土山。

    城内的守军大部分都是乐寿的当地人,在城墙下忙活的那些民夫大多是他们的认识的,或者同一宗族的人,都是乡里乡亲,就算知道那些民夫所做的事情对自己不利,他们也不忍向对方放箭。

    就算上面有军令,从城墙上射下来的箭矢也显得稀稀落落的,对那些一边哭哭啼啼,一边担着泥土倒在城下的民夫造不成多少伤害。

    派兵出城去摧毁对方修建的土山,这一招守军也不是没有想过,不过,敌军明显防到了这一招,城门打开容易,关起来就不容易了,同样,吊桥放下容易,收起来就不容易了。

    不仅民夫在忙着做这些土木工程,就连魏刀儿的士卒们也在这样做,人多力量大,经过一昼夜的忙活,第二天,一个比乐寿城墙还高的简易土城就形成了,魏刀儿抽调了大量的弓弩手上到土城,居高临下,向乐寿城楼上放箭,同时,一些小巧的投石车也被搬到了土城上,向着乐寿城中投放石弹,以及火油弹,使得城中靠近城墙一带的房屋着起火来,浓烟滚滚,飘荡在初夏的深蓝的空中。

    城内的守军在土城上的敌军弓弩手的远程进攻压制下,根本不敢把脑袋探出墙垛,投石车发射的石弹更是声势惊人,城内虽然也有不少投石车,由于地势不利,在和土城上的投石车的对射中,基本处于劣势,到最后,全部哑火。

    前几日没有用上的精锐部队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他们扛着云梯像蚂蚁一般附在城墙下,沿着云梯往上爬去。

    城楼上的守军要想将云梯推倒,或者将爬上城楼的敌军赶下去,往往要付出非常重大的伤亡代价,土城上的敌军是他们最大的威胁,这些北地汉子,基本上个个都是神射手,他们既然占有地形的优势,箭矢的威力就显露了出来,几乎箭无虚发,每响一下弓弦,城楼上就有一名士卒应声而倒。最后,城楼上的守军只能围成一团,用盾牌护在身侧,小心翼翼地靠近墙垛,对付敌军的云梯和沿着云梯往上爬的士卒。

    在这样的情况下,城破只在旦夕之间了!

    魏刀儿与葛舟行站在前沿阵地的哨楼上,望着远处杀声震天的

    他志得意满地点点头,笑着拍了拍葛舟行的肩膀。

    “葛先生,真是诸葛再世啊!本人有先生之助,何愁大事不成!”

    葛舟行谦虚地笑了笑。

    “全靠大帅运筹帷幄,全军将士奋勇争先,鄙人只是想了个取巧的办法而已,不曾有半点微功!”

    “先生谦虚了!本人有先生,相当于虎生双翼啊!”

    魏刀儿再次拍了拍葛舟行的肩膀,却没有看到由于他用力过猛,葛舟行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之色,他只是个文弱书生而已,当不得魏刀儿如此忘乎所以的一拍。

    “只要攻下乐寿,再将窦建德的大军拒之门外,主公就可以登台为王了,鄙人那日一见主公,就知主公绝非池中之物啊!”

    “哈哈!”

    魏刀儿高声大笑,脸上每一条皱纹的跳跃都显露出了他的得意与兴奋。

    “承先生贵言,总之,只要有我魏刀儿的,就有先生你的,大家共同富贵!老子要是能坐上金銮宝殿上的那张大椅子,先生就是我的宰相了!”

    葛舟行瞄了得意忘形的魏刀儿一眼,微微一笑,他的嘴里虽然在说一些献媚的好话,眼中的神色却异常的清明。

    “报!”

    一匹快马从西面的原野疾驰而来,漾起一溜烟尘,马上的骑士在驱马疾驰的途中,高声疾呼。

    来到魏刀儿身前不远,他翻身下马,与挡在他面前的亲兵打了个照面,飞快地说了两句后,亲兵就不再阻挡,将他带到了魏刀儿和葛舟行面前。

    魏刀儿皱着眉头望着他,那个骑士倒头就拜。

    “报告大帅,宋将军急报,乐寿南面二十里出现大量敌军,大概有一万人,看旗号,应该是窦建德的援军,宋将军已经带着本部人马迎了上去!”

    听了那人的报告,魏刀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摆摆手,沉声说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

    在攻打乐寿的时候,他将宋金刚部放在了乐寿的南门,攻打南门只是佯攻,牵制守军的一部分兵力,更主要的是为了防止窦建德的援军,一般说来,窦建德的援军都会由南而来。

    “这么快!”

    魏刀儿喃喃自语,他想到窦建德可能会回师增援乐寿,毕竟,那是他的老巢,他的家人,各个将领的家眷都在乐寿,他不会轻易丢弃,只是,魏刀儿没有想到窦建德的回援速度会这么快。

    魏刀儿眺望着远处城墙上的争夺,现在,已经有不少士卒通过云梯上到城墙上去了,只不过,在守军拼死抵抗下,他们纷纷被赶下了城头,攻守双方在城墙上形成了拉锯战。

    冲车也上去了,乐寿的吊桥在猛士的巨斧猛烈砍击之下,也落了下来,冲车正通过吊桥,向乐寿的城门撞去。

    眼看一两个时辰之后,自己就能攻下乐寿了,难道在这个时候放弃?

    魏刀儿的主力攻打的是乐寿的东门,窦建德由南面来的援军要出现在他身后,必须突破南面他的义弟宋金刚的防守,对于宋金刚,魏刀儿非常放心,敌军要想在短时间内击败他,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

    既然如此,就趁窦建德援军被宋金刚牵制之时,先一步攻下乐寿吧!

    “先生,你怎么看?”

    魏刀儿转过身,用探询的语气向葛舟行问道。

    “攻城!”

    葛舟行斩钉截铁地说道,他所用的理由和魏刀儿心中所想一般无二。

    “好!”

    葛舟行将亲兵叫他身前,让他挥舞发动总攻的令旗,那个黄色的小旗在亲兵手上摇了几下,身后的帅旗也变幻了旗语,随后,战鼓声擂动,压过了远处城楼上的喊杀声,魏刀儿的预备队发出排山倒海的喊叫,朝远处的乐寿城扑去,提前发起了总攻。

    就在这个时候,宋金刚负责的南城,又是另一番景象。

    城楼上,已经没有了战事,宋金刚的士卒潮水一般从城墙下退回了营中,城上的守军都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敌军为什么会停止进攻,不过,能够歇一口气还是不错的。

    是不是援军来了?

    城上的守军有的在这样猜测,很快,远处燃烧的烽火证明了他们的推断。

    真的是援军来了!

    城楼上的守军齐声高呼起来,坚守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援军,他们兴高采烈地放下了武器,在城楼上奔走相告。

    这种情况下,应该派兵出城去迎接城外的援军,与他们前后夹击攻城的敌军,一些下级将领纷纷向上面请战,然而,曹旦否决了他们的建议。

    有可能是敌人使诈,敌人看见无法攻下城池,故意假作有援军出现,引我们出去,然后再围歼,所以,没有得到具体消息之前,只能坚守城池,不得妄动。

    曹旦的话也不无道理,故而,就算宋金刚的大军转向,只留下了少量的军队在阵前,城内的守军仍然不敢出来。

    正因为看穿了

    想法,宋金刚才敢于用这疑兵之计,率领大军前往迎的援军,为东城的魏刀儿争取时间。

    两军在距离乐寿十五里的原野摆下了战场,一个小土坡,一片小树林将战场和乐寿城隔绝了开来。

    对方大概有一万人,与本部人马相当,在对方的阵中,高悬的帅旗竹着一个高字,窦建德的军中,有哪个将领姓高呢?

    宋金刚骑在战马上,位于中军的前方,眯着眼睛打量对面的阵型,看对面那支军队的行军布阵,主将并非无能之辈,最起码也粗通兵法,带兵有方,看来,这个不知名的高姓将领是一个人物啊!

    宋金刚原以为对方会急着冲过来,毕竟,他们是前来增援乐寿的,若是乐寿被攻下,他们的任务自然就完不成了,为了完成任务,肯定会急着决战,对方长途跋涉而来,士卒大多劳累不堪,要是急着和自己决战,他有信心能歼灭敌军。

    宋金刚故意将本方阵型摆放的异常散乱,如同一群乌合之众,就是想吸引对方率先发起攻击,实际上,他将三千精骑掩藏在了左翼的阵后,想待敌军进攻的阵势出现疲惫之际,发起突然袭击,击溃对方。

    然而,敌军的主将却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一点也不着急,而是慢条斯理地变幻着阵型,半点也没有主动发起进攻的态势。

    难道他不担心乐寿被攻下?

    宋金刚有些疑惑地寻思,既然你不主动进攻,我就趁你远来疲惫,先发起进攻吧!

    他挥了挥手,战鼓声冲天而起,他的前锋队离开中军,齐声呐喊,踏着散乱的步伐,朝敌军的阵型冲了过去。

    宋金刚的军队得到突厥人的影响比较多,不怎么讲究阵型,不过,这只是表面现象,若是有人轻视他,一旦用那样的心思与他的军队作战,多少会吃点苦头。

    对面的敌军并没有派出军队迎敌,而是用强弩不停发射,稳住阵脚,一时之间,那区区两千前锋队无法冲进对方阵中。

    这个时候,摆在宋金刚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不就是驱动全军向对方阵型全面发起攻击,要不就鸣金收兵,只凭两千前锋试探性的攻击是无法冲乱对方阵脚的,看来敌军有所防备,早就做好了以守待攻的准备。

    很快,宋金刚就有了决断,他下令鸣金收兵,于是,在双方的阵前,那两千士卒丢下几十具被弩箭所伤的尸体灰溜溜地退了回来,为了防止对方趁本方退兵之际掩杀过来,宋金刚早就设好了陷阱。

    他的中军表明上看去旌旗密布,人数众多,其实只是薄薄的一层,前锋队正是朝中军方向退来,要是敌军的将领以为可以趁着那两千人退兵之际,顺势冲杀过来,希望用这两千人冲乱本方的中军,就会中他的计。

    如果敌军真的这样做,宋金刚就会让开中军,因为中军人少,所以不怕被撤下来的前锋部队冲乱,待敌军衔尾追来,他布下重兵的左右两翼再那么往中间一包夹,就会将敌军截成两半,分开绞杀。

    不晓得是敌军的主将愚蠢,因此看不出这是一个机会,还是他太聪明,看穿了宋金刚的布置,敌军的阵型巍然不动,并未趁势追杀过来。

    难道他并不急于救援乐寿?还是他有把握本方无法攻下乐寿?

    因为敌军主将的反应出乎宋金刚的意料,他不由皱起眉头,想象自己是对方主将,换一个角度来思考,若是自己这样做,那么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呢?

    不一会,他的脸色刷地白了下来。

    他急忙将一个亲兵叫了过来,命令他带着十来个传令兵骑着快马朝乐寿东门方向疾驰而去,有一些事情他需要警告自己的义兄魏刀儿。

    凭什么窦建德的援军就会从南方而来,他们只要在半路上分兵,一支军队依然按照正常的速度北上,将自己牵制在战场上,另一支军队稍微绕一些远路,完全可以从别的方向出现在乐寿城下,趁本部大军正在攻打乐寿的时候,突然袭击大军的后面。

    这便是对面的敌军不急着和自己决战,不急着增援乐寿的原因吧?

    想到这一点,宋金才突然为之色变的,不然无法解释对面的敌军的所作所为,要知道通过刚才那很短一段时间的短兵相接,对方并不是无能之辈,若是对方并不蠢,做出这样反常的行为来也就另有玄机了。

    宋金刚确定自己的想法没有错误,只是希望传令兵能先一步赶到大营提醒义兄,只希望义兄的那个军师能够看穿这一点,没有趁敌军援军快到之时,命令全军总攻乐寿。

    然而,事情真的能如他所愿吗?

第五十三章 苏定方马踏连营

    金刚的传令兵拍马往乐寿东门疾驰之际,位于乐寿东刀儿大营,已然乱作了一团。

    一支三千人的骑兵突入了魏刀儿的后营,将魏刀儿的后队搅得乱成了一锅粥,魏刀儿在东门的大营约有两万五千人,其中一万精锐正在攻城,还有一万五千人不曾用上,这一万五千人里面,精锐不多,大部分是被裹挟来此的流民,战力并不强。

    不过,就算这批人的战斗力不强,但其中也有一部分是魏刀儿的精锐部队,以敌军那区区三千骑兵,是不可能在大营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际的。

    然而,率领这三千骑兵的敌军主将非常狡猾,他攻击的方向正是后营的那些乌合之众,这些人在突然面对由后而来的袭击时,全部乱了方寸,在敌军的驱赶下四处奔跑,甚至扰乱了本方救援部队的阵脚。

    “杀!”

    苏定方大吼一声,手中的狼牙棒舞得像风车一样,手下无一合之将,在他身前,敌军纷纷四散躲避,在他身后,十几骑紧跟而来。

    这三千人的骑兵以苏定方为首的十来骑为前锋,排成整齐的队形,像一把利刀一样深深地扎进魏刀儿的大营。

    为了尽快增援乐寿,窦建德命令高雅贤率领本部八千人为前锋昼夜疾行前往乐寿增援,他亲自率领大军在后跟随。

    过了冀中运河之后。高雅贤听了苏定方之计,大胆分兵,手底下三千精骑交给了苏定方,由他率领绕远路从东面接近乐寿,自己则率领剩下地五千人,广树旌旗,大张旗鼓,伪作一万大军朝乐寿而去。吸引敌军的注意力,与此同时,先一步赶到乐寿的苏定方则率领骑兵突袭敌军大营,希望城内的守军见状出城与本方夹击敌军,一战决胜负。

    最初,苏定方的计策得到了完美的实行。宋金刚的一万精锐的确被高雅贤地五千人牵制在了乐寿城南。

    由于觉得本方与窦建德援军人数相当,对方又做好了防守的准备,宋金刚出于谨慎考虑,放弃了和这股敌军野战的打算。

    之所以如此,自有缘由,宋金刚并不是觉得自己不能在野战中击溃对手,然而,他这一万人是他全部的家当,就算能战胜敌军,若是损耗过多就不太值当了。

    魏刀儿虽然是他的结义兄长。只是这个世道没有兵你就什么也不是,为了结义兄长他可以两肋插刀。但是要因此而变得一无所有,宋金刚多少有些不甘。

    再加上。他认为窦建德的部队绝不只是这一万人,大队人马必定还在后面,要是趁自己和这股敌军鏖战之时,突然从身后杀出,未免太过不妙了。

    因此,宋金刚约束本部,缓缓向后撤退,面前地敌军也不以为甚。用一种比宋金刚部更慢的步伐慢慢移动阵型,目送宋金刚部脱离战场。

    宋金刚摆脱对方的纠缠之后。快速向乐寿东门进发,希望还来得及救援魏刀儿的主力,不过,他的猜想过于背光了,实际上,魏刀儿部远远没有达到要崩溃的地步。

    苏定方率领三千精骑突进魏刀儿部的后营之后,很快驱散了那些乌合之众,贯穿后营随即杀向魏刀儿的本部,在这里他遇见了顽强的抵抗。

    只是由于后营并没有经过多少抵抗就崩溃了,使得苏定方部冲击的速度异常之快,魏刀儿留在营中没有参加攻城地本部精锐集结的时间过短,因此并没有来得及摆好防守地架势,再加上被本方的乱兵一冲,更是乱上加乱。

    所以,就算他们努力抵抗,依然在骑兵地冲击之下节节败退。

    这个时候,后营的骚乱已经传到了魏刀儿这里,他不知道冲阵的敌军有多少,只看见漫山遍野都是本方逃兵的身影,这景象让他又惊又怒,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是葛舟行反应及时,他对魏刀儿高声说道。

    “大帅!是不是暂停攻城,让士兵们退下来!”

    只有如此了!魏刀儿当机立断,立即命令正在攻城的部队鸣金收兵,攻城的士卒像潮水一般退了下来,后面的骚动也影响了他们,他们没有掩护,没有阵型飞快地朝后方跑来,脚步声,喊叫声铺天盖地飘荡在原野上。

    幸好,魏刀儿早就做好了准备,将保护自己的亲兵队派了出去,将退下来地攻城士兵收拢起来,用箭矢和利刀让他们集结起来,排成整齐的队形朝后方行进。

    如果这个时候,城内地守军打开城门冲杀出来,魏刀儿就会非常狼狈,要想将慌乱的队伍重新集中起来投入战斗需要一定的时间,也需要安定的环境,当城内的守军冲杀出来之后,他就没有机会将士兵们重新集结,唯有败亡一途。

    苏定方之所以制定这样的计划,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希望城内的守军看见城外的敌军混乱之际出城冲杀,与自己前后夹击敌军。

    毕竟,要以自己三千骑兵冲阵,就击溃魏刀儿的两万多大军,这有些勉为其难,由于进攻的突然性,在最初或许会占有上风,然而,当对方反应过来之后,这三千人难免就要陷入苦战了,毕竟,魏刀儿本部精锐的战斗力还是非常悍勇的。

    如果,乐寿城中的守将不是曹旦的话,苏定方的计划也许会成功,这个计划能不能够成功关键不在于苏定方这三千精骑身上,关键在于城内的守军是不是会配合他的行动。

    就算是一个平庸的将领,瞧见城外攻城的敌军在本方援军的突然冲杀下阵型变得混乱不堪,恐怕也会率军出城来相助友军吧?然而,谁叫镇守乐寿的是有名胆小的曹旦曹将军呢?

    这是敌军的诡计,故意设个圈套就是为了引我们出城,千万不要上敌人的当,只要坚守城池就行了!

    对下属们出城作战的劝说,曹旦只用这样的一句话来推搪。

    其实,只要仔细一想,现在攻城的敌军已经占有上风,城破之日就在今天,他们何必再耍这样的花招呢?

    然而,我们的曹大将军坚持自己的意见不松口,在乐寿城中,他是最大的统军将领,能管他的只有他的姐姐曹凤,可是,曹凤并不懂怎么打仗,因此也不会强行命令曹旦出兵。

    于是,大好形势就此毁于一旦,当魏刀儿部反应过来时,作战的良机已然失去了

    “荷!”

    苏定方咬牙切齿,将狼牙棒高高扬起,在他身前,一个敌军从战马上摔了下来,脑袋被狼牙棒打得粉碎,连脑浆也被打了出来。

    然而,一个敌军倒下,更多的敌军围了上来,有手持长矛的步卒,有拿着马槊的骑兵,苏定方只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沼泽之中,行动不易。

    他陷入了敌军的包围中,这些敌军异常顽强,可以说是个个悍不畏死,他杀的人越来越多,身前的敌人也越来越多。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城内的守军没有出城来与本方呼应?

    苏定方的铠甲上到处都是划痕,那是敌军的刀剑留在上面的印迹,他的左手手臂被一个敌军的马槊擦伤,大腿上也中了一枪,枪头似乎还留在大腿之中,血染红了身下的战马的马腹。

    原本随着他冲阵的亲兵已经换了好几拨了,最初的那一批亲兵已然死伤殆尽,现在跟在身边的这些亲兵也浑身是血,不时有骑士被敌人马或长矛刺中,从马背上掉了下去,一旦掉在地上,基本上就失去了生机。

    既然达不成预定目标,只能撤退了!

    苏定方心中暗地里咒骂乐寿的守将,调转马头,朝一侧杀去,在他身后,骑兵们保持着整齐的队形,随他一起转向,不时有士兵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仍然在马上地骑兵们对此视若无睹,他们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马,砸向身侧的敌军,双腿紧夹马腹,跟上前方的同伴,每个人都知道掉队的下场,一旦掉队,或者脱离大队的方向。就会陷入大量敌军的包围中,死无葬身之地。

    三千精骑冲阵,马踏连营,当冲出敌阵之后,只剩下不足两千人的士卒,那掉队地一千多士卒大多是在脱离敌军纠缠的时候战没在沙场的。

    苏定方来得快。也去得快,他率领剩下的一千多骑兵突出魏刀儿的大营,很快就绝尘而去,这个时候,魏刀儿的骑兵被本方地步卒所阻,再加上没能集结成军,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苏定方率军远去,无从追击。

    于此同时,宋金刚也率领本部人马赶到了东门,最初。魏刀儿还以为是窦建德的主力赶到了,吓了他一大跳。几乎就要上马奔逃。

    魏刀儿和宋金刚见了面之后,也没有心思继续攻打城池。双方合计一阵之后,选择了联合,宋金刚派出一部分骑兵远远地向苏定方部逃跑的方向追去,想要查明他们的去向。

    魏刀儿更是广派侦骑,将搜寻范围扩大了方圆一百里。

    和宋金刚对峙的高雅贤并没有率军进入乐寿,而是在靠近魏刀儿部的乐寿东门旁扎下了营寨,与乐寿城形成了犄角之势,魏刀儿到是想率军前去攻打。让对方扎不成营寨,只是现在他的军队士气低沉。无法持续作战。

    宋金刚知道面前这支军队弓弩极多,面对敌军攻击之时,他们往往藏在由辎重车组成的车阵之中,用强弩攻击敌军,让敌军不得靠近,就算靠近,也很难冲开车阵。

    再加上,对方的主将异常狡猾,选择紧靠城墙的地方扎营,若是强攻对方,还要承受城墙上地守军的攻击,如此,就算能将对方赶走,让他们扎不成营寨,本方地伤亡也会非常惨重,所以,他也不想主动率军前去攻打高雅贤。

    于是,无奈之下,他们只好任由高雅贤在乐寿城旁扎下营寨,

    魏刀儿向北门的本方军队发起了召集令,命令他们向自己地大营靠拢,毕竟,不知道窦建德有多少援军到达,若是分兵,极有可能被对方各个击破,大军还是靠在一起为好。

    将四处逃散的士卒纠集起来,加上从北门赶来的偏师,以及宋金刚的一万部众,魏刀儿和宋金刚的联军加起来仍有四万七千人,魏刀儿相信就凭这四万多人,依然能够和窦建德一较高下,所以,他并没有选择撤军。

    若是这个时候撤往深泽,劳师动众之下,不但没有抢到地盘,反倒耗费了大量的粮草,就算因此铲除了大量的异己,也是得不偿失啊!

    撤退,这是万万不能的!若是就此撤军,大帅地威严何在!倒不如毕其功于一役,只要在乐寿城下击败窦建德大军,再收拢他的降兵,河北地霸主舍我其谁啊!

    魏刀儿打着这样的主意,在乐寿东门十里外立下了营寨,并且,放弃了攻打乐寿,而是静待窦建德的大军前来。

    当然,他并没有只是等待,什么事情都不做!

    一方面,他派出大量的征粮队前往乐寿与周边城池的乡间,大肆搜寻粮草,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使得乐寿一带流民四起,方圆一百多里,宛若地狱。

    另一方面,宋金刚的三千多精骑在他的命令下,悄然潜出了大营,往信都方向而去。

    苏定方率部围绕着乐寿城转了一个圈之后,终于回到了高雅贤的营中,在高雅贤的大帐内,他将乐寿的守将骂了个狗血淋头,高雅贤和乐寿守将曹旦也没有见过面,但是知道对方是窦建德大舅子,帐内这些将领虽然都是他的亲信,但是人多嘴杂,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话就会传到曹旦那里去,为了避免苏定方惹祸,他忙制止了苏定方的发泄,安慰了他几句。

    随即,他派出使者到了乐寿城中,相约对方主将见面,商谈攻防大计,不过曹旦并没有应邀而来,而是让他亲自到城中去,曹旦的这一举动无疑又让高雅贤的部将们又多了一肚子的气。

    按下高雅贤部和守城的曹旦之间的怨恨不表,两天之后,窦建德亲率大军回到了乐寿。

    这一次,他带来了五万大军,加上乐寿的守军和高雅贤部,军容鼎盛,兵力接近了七万人。

    窦建德为主帅,副帅当然是高畅,手下将军有刘雅,高雅贤,范愿,曹旦,阮君明,在信都留守的则是王伏宝部。

    至此,窦建德的清河,平原攻略正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他原本想解决了魏刀儿部之后再回师攻打清河,平原,然而,这个愿望窦建德到死都没有实现。

第五十四章 斗将(上)

    三年,五月五日,辰时。

    乐寿。

    战鼓喧嚣,旌旗飞扬,马鸣风萧,烟尘遮天蔽日。

    一队队的士卒从各自的营寨走出营门,武器的寒光反射着阳光,原野的上方明晃晃的一片,随着铠甲叮当的相撞声,士卒们迅速地来到自己的方位上,地上的青草被无数双战靴践踏,变成了翠绿的春泥。

    在乐寿城下,靠着子牙河的那片无名的原野上,窦建德的七万大军和魏刀儿的五万大军隔着三里地的原野对峙着,大战一触即发。

    在窦建德的七万大军中,分为好几个方阵,高雅贤部五千人,刘雅部七千人,范愿部一万人,曹旦部五千人,阮君明部五千人,窦建德亲率本部三万人,剩下的五千乃是新近跟随窦建德的杂牌军,他们的将领也被称为将军,手底下却没有多少士卒。

    窦建德的七万大军中,真正能打仗的精锐不到三万人,剩下的四万人只不过是杂兵,平时负责押送粮草辎重,攻城或者野战的时候被当做消耗品所用,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被裹挟而来的流民,情愿或不情愿地参加军队,只为能有一口饭吃。这些人中间,有一部分身上还罩着一层单薄的皮甲,有的士卒身上甚至只着单衣,他们手中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连没有铁制武器,只是拿着木棍的家伙都有。他们并没有经过作战训练,在这样地大战中,其实难当大用,如果没有身后的督战队,只要和敌军稍一接触,可能就会败退下来,然而,对作战时讲究声势。讲究人多的这个时代来说,这些杂兵还是很有用处的。

    像窦建德这样的变民军,动辄号称十几万,实际上能作战的最多只有三万多人,那是他们起家的依仗。

    除此之外,剩下的就是这样一些训练不精。装备不足地杂兵,甚至,在其中还包括不少的老弱病残。

    魏刀儿部只有四万多,不到五万人,但是在其中能作战的精锐也达到了三万人,杂兵只有一万多人,由于魏刀儿部长期在边境流窜,不仅与郡的精兵交战,还经常与突厥人作战,士卒们的战斗力非常强悍。再加上他们作战很少自带补给,大多以战养战。因此,作为辅佐作用的杂兵并不多。

    所以。通过两军地阵势看去,表面上魏刀儿部的声势没有窦建德部浩大,实际上,两军的实力相差不大,一旦交战,很难说鹿死谁手。

    辰时,双方的士卒用过饭后,在各自将官的带领下排成整齐的队列走出营寨。来到事先选定的战场。

    好不容易排好阵势之后,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

    高畅骑着战马。稍微落后窦建德一个马头位于中军阵前,这里是一个小土坡,站在土坡上可以非常清楚地观察整个战场,窦建德的部队排成一字长蛇阵,连绵两三里,就算站在土坡上,也看不清队伍的头和尾。

    刘雅部和阮君明部位于大军的右翼,范愿部和曹旦部位于大军地左翼,窦建德的主力和高雅贤部位于中军。

    对面魏刀儿部地布阵有些奇怪,他们依靠着本方的营寨布阵,队形显得颇为散乱,在任何一本兵书上都看不到有这样地阵势,然而,窦建德丝毫也不敢怠慢,魏刀儿部的骑兵厉害,这一点他是心知肚明的,另外,魏刀儿部的战法类似于突厥人,他并不是一点也不讲究阵型,只是他们阵型的转换非常灵活,因此只是看上去显得凌乱而已!

    高畅作为副帅,却没有统军的权力,与其说是副帅,倒不如说他是个看客更为恰当,在他身边,只有雄阔海和十来个亲卫,他从平原带来的五百人作为预备队的一部分被安排在作战序列中,距离他所在地中军还有一点距离。

    风从原野上吹过,半人高的野草纷纷低头,在战场地远处,子牙河浊黄的河水呼啸着向南奔腾而去。

    杀气在每一个人的心中激荡,冲天而起,在战场的上方随风飘荡,天地之间,显得格外的寂静,偶尔有几声战马的嘶叫敲破寂静,反而让战场显得极其萧索。

    高畅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就算窦建德部作战失败,在雄阔海的卫护下,他相信自己也能从乱军中杀出一条重围,并且,运气好的话,还可以趁着窦建德兵败逃回平原郡,此役战败的窦建德抽不出时间来对付他,那时,就算和他翻脸也没有关系了!

    若是窦建德战胜了魏刀儿,对高畅来说反倒是一件麻烦事,胜利后的窦建德会更为志得意满,肯定会腾出手来对付自己。

    就算魏刀儿不能击败窦建德,高畅也希望他能顶住窦建德的攻击,最好在乐寿与窦建德形成僵持,那将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希望那个人能帮助魏刀儿免于失败吧!

    窦建德的一名亲卫骑着战马离开中军大阵,手里挥舞着一支小白旗向对面敌军阵中疾驰而去,那人乃是窦建德派往敌军阵中传达讯息的传令兵。

    那个传令兵在十来个衣甲鲜亮的敌军亲卫的簇拥下进入了敌军的中军大阵,半晌,那人才骑着战马从敌阵中疾驰而出,回到了本阵中。

    他在土坡下勒住马缰,翻身下马,向着窦建德单膝跪地。

    “大王,敌将答应了大王的要求!”

    “很好!”

    窦建德点点头,那个传令兵站起身,牵着战马回到了阵中。

    窦建德轻拂下颌的胡须,在战马上回过身,对身后的高畅说道。

    “高爱卿,有没有兴致和我走上一趟,去见见那个魏刀儿,你应该没有见过他,以前,我还在漳南务农的时候,曾经和他见过一面,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在交战之前和敌方主将见面,高畅觉得这未免太多余了吧?难道见面之后就不需要再打仗了,若真是如此,这也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丝毫不曾泄露自己的心思,他微微一笑,拱手说道。

    “大王相邀,敢不从命!”

    窦建德带着三个亲卫加上高畅一共五个人驱马

    场中央,与此同时,对面的敌军阵中,也有几骑离阵数与本方相当。

    窦建德和魏刀儿的见面就像普通老朋友的见面一样,并不像两个势不两立的对手相见,彼此间的谈话也没有什么火药味。

    两人先是说了一阵天气,天空是多么的蓝,白云是多么的白,风儿是多么的柔和,在这样的天气下,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很好,接下来,两人又回忆了一番上次两人见面的情景,问候一下对方的家人之后,才把话题扯到正题上。

    窦建德问魏刀儿为何来乐寿,魏刀儿是这样回答的。

    天下,如今是无主之物,余纵横天下,何处不可去?

    面对如此锋芒毕露的答话,窦建德依然神色不变,微微一笑,他说,乱世之中,道路阻隔,想要纵横天下,恐怕很难啊,要是不小心,就算是在小地方,也有可能马失前蹄,英雄折翼啊!

    魏刀儿冷笑道,我有上万精骑,无敌勇士,天下有哪个地方能阻挡我的脚步,还请窦兄明示。

    窦建德微微一笑,刚极易折,事实如何,还请魏大帅拭目以待吧!

    这句话说罢,两人又闲扯了一些废话,然后道了再会,挥动马鞭,驱马背道而驰,向着本方的中军大阵而去,高畅不知道窦建德为什么要和魏刀儿见面。难道只是为了说这几句废话吗?

    窦建德在性格上或许有某些缺陷,然而,他并不是一个愚蠢地人,他特地在战前和魏刀儿见面,肯定有自己的意图,那么,这个意图是什么呢?

    高畅陷入了沉思,然而。他想了一会仍然想不出窦建德这样做的理由,只好将这个问题丢下不理,心神回到现实之中。

    回到阵中以后,已经是午时了,太阳来到了正当空,五月的阳光还不怎么炽热。不过,照在身批重甲肃立在阵中的士卒身上,还是让他们的额上出现了汗渍,晶莹发亮。

    高畅以为接下来双方就该开始会战了,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从魏刀儿的阵中疾驰而出一员身着鲜红衣甲的将领,那人身着枣红色地战袍,黑色的锁子甲,身下是一匹卖相非常好的枣红色大马,他手持一支马槊。奔到战场中,勒住马缰。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几乎直立而起。那人早有准备,并没有掉下马来,他随马直立,高举马槊,待战马前蹄落地之后,他调转身体,侧身面向窦建德的中军大阵,高声吼道。

    “我是历山飞帐下大将魏豹。尔等鼠辈,何人可敢与我一战!”

    斗将?

    高畅没有想到在此居然可以遇见难得一见的斗将。转生到这个时代之后,他还没有遇见这样的情况,在两军对垒之际,先来一场将领之间地单挑。

    一般说来,斗将只会出现在后世的演艺小说中,在冷兵器的战争发展越来越快之际,将领之间的单挑也越来越少见了,因为决定战争胜负的只能是全军的实力,而不是将领们的个人武勇。

    这次斗将是窦建德先提出来的,他之所以这样做有自己的理由,在河北各位豪强的军队中,个人地武勇是非常受人重视的,士卒们也崇拜那些有万夫不当之勇地猛将,高畅之所以在自己士卒们的眼中如同神君一般高高在上,他能收服雄阔海这样地无敌猛将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啊!

    内心中,窦建德并不想与魏刀儿拼死作战,他非常清楚,魏刀儿部的战斗力并不弱,本方就算能在野战中击溃对方,损失也不会少,也有可能会两败俱伤,若是实力因此下降,蛰伏在自己旗下的那些跳梁小丑多半就要跳出来搞事,比如那个跟在自己身边,自己仍然看不清楚他心思的高畅,以及周围那些还不曾投靠自己,处于观望状态的敌对势力。

    若是能不损兵折将就能驱走魏刀儿部就最好了,要让魏刀儿放弃乐寿,退兵回师,就要让他看到自己的实力,让他明白乐寿这块肥肉他是无法吃掉的。

    这也是窦建德在会战之前约见魏刀儿地原因,先表现出自己的大度来,若是能够和对方化敌为友当然最好了!

    当然,所谓地化敌为友不是空口白话就可以达成的,仗是肯定要打的,只要让魏刀儿吃了苦头,他才会知难而退。

    至于斗将,窦建德知道魏刀儿肯定不会拒绝,魏刀儿最大的依仗就是他手下儿郎的战斗力,作为一个心高气傲的家伙,若是不应从窦建德的要求,他会觉得是一种耻辱,是懦夫的所为。

    魏豹,魏刀儿的义子,十三太保之一,在魏刀儿的义子里面是号称个人武勇第一的人,他作为第一个人出场,看来魏刀儿对他很有信心。

    “何人愿为我将此獠斩于马下!”

    窦建德虚扬马鞭,指着阵中的魏豹。

    “属下愿往!”

    “卑职愿为大帅献上此人人头!”

    一干将领围绕着窦建德纷纷出言请战,就连高畅身后的雄阔海也跃跃欲试,高畅并没有制止雄阔海,因为他清楚,就算窦建德知道雄阔海一出手就会得胜,也不会让他出阵,谁都知道雄阔海是他高畅的人,若是让雄阔海在全军将士面前得了威风,那不是为他高畅扬名吗?

    苏定方跟在高雅贤身后,同样位于中军阵中,当看见那个叫魏豹的家伙在阵前耀武扬威之时,他忍不住就要驱马冲出阵去,虽然,他不仅武勇惊人,并且足智多谋,不过,毕竟年轻气盛,在某些时候还是沉不住气。

    高雅贤一把拉住了他的马头,向他摇摇头,这个时候,不能够抢了窦建德嫡系将领们的风头。

    终于,窦建德从那些积极请战的将领中选定了一个人,那人也是他的义子,名叫慕容城,是鲜卑人的后裔,个人武勇在一干年轻将领中也算是佼者。

    慕容城大喜,在战马上向窦建德施了一礼,手持马槊驱马冲出阵去,向魏豹急冲而去。

第五十五章 斗将(下)

    硬木所制的马槊长柄在半空中相击,发出一声闷响,双马交错而过,两人算是打了第一回合。

    慕容城的身形在马上一阵摇晃,魏豹的力气格外之大,再加上两匹战马短程冲锋的劲道,兵器相交的那一下,他只觉双臂一阵酸麻,险些握不住手中的马槊,还好,他的骑术也算高超,不需要用手,只凭双腿就可以操纵战马,否则,只是那一下就会把他打下马来。

    不知道对手怎样?也许和自己差不多吧?

    待战马前冲的势头停下之后,他嘴里轻吁一声,右腿用力一夹马腹,战马迅疾地向左侧转过身来,马头调转,面向了以本方军阵为背景的敌将。

    这一眼一看,慕容城的心凉了半截,对面的敌将早就调转马来,那人眯着眼睛,冷冷地盯着他,就像荒野的独狼盯着自己选定的猎物一般。

    在马上作战有几个讲究,武艺,力气,马术缺一不可。

    慕容城的武艺来自于慕容家的真传,据说,他的先祖是后燕开国皇帝慕容垂的贴身侍卫,武艺来自于那个勇猛无敌的皇帝的亲自传授,因此,单论武艺,慕容城自诩不在全军头号猛将王伏宝之下,这也是他自动请缨出来迎战的原因。

    只不过面前这个对手的力气明显比他要大,马术和他也不相上下。看来,要想击败对手,只能以巧破力了!

    “啊!”

    慕容城大喝一声,驱动战马小步朝对手奔去,随后渐渐加快速度。

    魏豹狞笑一声,同样发出一声巨喝,身下地战马如有灵性一般疾驰而出,直奔前面的慕容城而去。两匹战马的马头直面相对,似乎下一刻就要撞在了一起。

    整个战场鸦雀无声,十几万人齐齐凭声静气,目睹着战场中间的那一次交锋。

    两匹战马像走马灯一样围绕着某个不存在的虚点打转,魏豹和慕容城不时开声大喝,手里的马槊变幻着一道道的幻影。朝敌人的身上落去。

    转眼间,十余合过去了,双方形成了僵持之势。

    形成焦着之后,慕容城暗暗叫苦,敌将力气比他大,马术却不比他差,马上地武艺比起他也一点不差,甚至,略微还要高那么一点点,这个敌将的武艺并不是他所猜想的什么野路子。而是得到过真传,野路子的武艺只在于前面几招。猛倒是猛,却不能持久。若是对方的武艺是野路子,就不可能与他相持如此之久。

    由于害怕敌将的力气,不到迫不得已,慕容城不想与对手地兵器相交,而是想利用自己娴熟的武艺,灵巧的动作,抢先击中对方的空门。不料,对手的速度一点也不比他慢。马槊舞动起来水泼不进,他根本就攻不进去。

    不仅攻不进去。时间一长,就连防守也变得吃力起来。

    越战慕容城就越心慌,对方那身枣红的衣甲不断在他眼前摇晃,就像鲜血一般刺眼,他一心虚,力气不足这个弱点就更加明显了。

    感觉再也无法战下去了,趁着两匹战马交错而过的那一瞬间,慕容城不再圈过马头再战,而是驱使战马向前疾驰,想要趁对方无法回身作战之际逃离战场。

    虽然这样做,英名尽丧,甚至有可能无法在窦建德军中立足,但是总比强撑下去丢了性命要强啊!

    慕容城一心想要逃离战场,他伏在战马上,倒拖马槊,向着本方的军阵奔去,心中充满了逃出生天的喜悦,根本没来得及看身后,这时他听见前面的军阵发出了一声巨响,那是上万人在同时惊呼。

    出了什么事情?

    这个疑问刚一窜上脑海,就在脑中凝固了起来,成为了他脑中最后地念头。

    一支长箭从他后脑而入,贯穿整个头部,从左眼窝中冒了出来,箭尖上扎着他的眼珠。

    慕容城悄无声息地掉下战马,他地一只脚仍然套在马镫里,那匹战马只觉背上一松,加快了步子朝前方奔去,它的主人被它拖在地上向前飞奔,失去了生命地身体在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黄土在马尾后飞扬。

    “哈哈!”

    魏豹勒住战马,将马上所用的短弓收了起来,挥舞马槊,向着窦建德阵中大声咆哮。

    “还有谁?还有谁敢来送死!”

    话音落下,一骑从窦建德阵中疾奔而出。

    “鹰扬府中郎将黄杰特来讨教!”

    来人高声喊道,随即与魏豹纠缠在一起,不多时,他就被魏豹的马击中头部,从马上栽了下来,躺在泥地上,抽搐片刻,就不在动弹了。

    魏刀儿阵中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相比之下,窦建德阵中则士气低沉,人人哑口无言。

    “骁骑营行军司马胡明道特来讨教!”

    不多时,又一员猛将从窦建德阵中疾驰而出,喝声高亢入云,气势逼人.

    几匹战马孤零零地战场上游荡,它们的主人这个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躺在原野的草丛之中。

    阵斩窦建德地数位猛将之后,魏豹依然没有回归本阵,他骑着战马,挥舞马槊在窦建德阵前耀武扬威地继续挑战,这个时候,竟然没有人敢主动出战,毕竟,军中几个数得着的勇将都交待在了那个敌将地手上。

    大家都有自知之明,若是自己出阵,不过为对方的武勇平添一分荣耀而已!

    刘雅,阮君明这些将军都是武艺了得的猛将,可惜他们现在位于本阵之外,分别在战阵的两翼,要是派人将他们叫过来,时间来不及,难道就任由这个人在数万大军面前如此嚣张。

    窦建德瞧了身后的高畅一眼,目光不易察觉地从他身后跃跃欲试的雄阔海身上扫过,看来,自己要求斗将这一招是一个败着,原以为自己麾下有几个河北有名的勇将,能够在将领单挑中赢得胜利,打击魏刀儿部的士气,为接下来的会战占得先机。

    却没有想到,对方只是出一个将领,就将本方的所谓猛将们打得落花流水,既然如此,何不?

    窦建德瞧着高畅,脑子中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正当他想将这个主意实行的时候,在一旁的高雅贤阵中,一员将领已经驱马而出,向场中的魏豹疾奔而去。

    此人正是在一旁早就看得不耐的苏定方,瞧见窦建德的本阵中无人再敢出战,他再也按捺不住,趁

    不注意,他拍马冲出阵中,朝那个神态嚣张得意忘形去。

    作为一个武将,苏定方有着武将的尊严,能够遇见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对武艺高超的他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拍马而出的时候,他丢掉了许多的顾虑,不去想是不是会得罪窦建德的嫡系将领们;不去想义父高雅贤的怪责;不去想此战之后大出风头有违自己在窦建德军中低调的打算;不去想此战的胜负;他只想痛痛快快地厮杀一场,只是这样就足够了!

    “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魏豹一勒马缰,马头朝着苏定方,战马的四蹄虚扬,马槊的槊尖直指越来越近的苏定方,做好交锋的准备。

    “武邑苏烈,苏定方!”

    声到人到,在距离魏豹三十步左右时,苏定方的战马突然加速,待方字出口,他已然奔到了魏豹身前,马槊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向魏豹的面们直劈而来。

    在阵上斩杀了好几员窦建德军的勇将之后,魏豹多少有些得意,又看见这个突然出现的对手是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因此未免有些轻视苏定方。

    他事先并没有让身下的战马冲起来,待他想让战马冲起来的时候,苏定方的战马却突然加速,猛地冲到了他的身前。

    由于错估了苏定方战马地速度。他没有办法借助自己的马力,只好挥舞马槊,朝苏定方向自己面们直劈下来的马槊迎去。

    就算不依仗自己的马力,他相信凭借自己的力气,也能轻松地接下对方这一击,对此,魏豹很有信心,故而。在两人的马槊相交前的那一刹,他的嘴角挂着满不在乎地笑意。

    “嘣!”

    两只马槊的槊杆在空中重重地碰在了一起,苏定方是由上往下直劈而来,魏豹是双手往上架,难免有些吃亏,若是他的力气要大于苏定方。这点劣势当然可以忽略不计,可惜,事情并非他所想的那样,苏定方的力气不仅不比他小,甚至大过久战之后有些力疲的他。

    “啊!”

    魏豹大吼一声,将吃奶地力气全部用上了,才堪堪抵住苏定方下砸的马,他的双臂不住摇晃,身下的战马往下一伏,险些趴倒在地。魏豹只觉胸口像一块大石堵住一般,横架在头顶的槊杆上面就像压着一座大山一般。令他在马上的身形摇摇欲坠。

    “噗!”

    好不容易将苏定方马槊架开,魏豹忍不住张开嘴巴。胸中一股热流从喉腔涌出,冲开了胸间的那块大石,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嘴里喷出的那口鲜血。

    那口血喷出之后,魏豹觉得轻松了不少,苏定方驱马从他身侧经过,带过一缕风,将他的衣甲吹得向后飘拂,耳旁地散发亦是如此。

    “好大的力气!”

    魏豹忍不住出声吼道。与此同时,他驱动战马。准备调转马头,和这个对手好好厮杀一番。

    在眼角地余光中,他瞧见从自己身边冲过的苏定方在马上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地动作。

    苏定方的战马继续向前冲去,他在马上的身子却突然向后一仰,腰背紧贴马背,仰面朝天,双手握着马槊的槊杆,将那只马槊像绳圈一样舞动,划了个半圆,突然向后击来。

    正在做动作准备回身作战的魏豹根本来不及躲避,苏定方的马槊重重地打在他的后背上,绕是背心身披重甲,受了这一下重击,魏豹仍然觉得眼前一黑,身不由己地朝前扑去,伏在战马上,他一手紧握马槊,一手紧紧地抓着马的缰绳,这才没有掉下马去。

    失去了主人地驱使,战马漫无目的地朝前迈动步子,又是一口鲜血从魏豹地嘴里喷出,染红了战马长长的鬃毛。

    魏豹倒是想重振旗鼓,继续与对手厮杀,然而脑里一阵晕眩,使得他四肢无力,只能趴在马背之上,仅有的一点力气使得自己不曾掉下马去,也不曾丢掉受中的武器,作为一个武将,除非死去,否子绝对不能丢掉武器,就算魏豹即将陷入昏迷之中,这个念头仍然盘踞在心头。

    苏定方驱马从身后赶了上来,两马并肩而驰之际,他轻舒猿臂,将魏豹从马上擒获过来,夹在肋下,马槊从魏豹的手上脱落,掉在了地上,此时,他已然晕了过去。

    魏豹的体重再加上身上那副铠甲起码有两百来斤,这点重量对苏定方来说,似乎轻若无物,他夹着魏豹朝本阵奔去,赢得全军将士排山倒海的阵阵欢呼,他嘴角漾起一丝微笑,回到窦建德的帅旗前,将魏豹丢在地上,向着帅旗下的窦建德在马上施了一礼,目光与窦建德身后的高畅的视线闪电般地加错而过。

    然后,他在全军将士的欢呼声中,重新回到战场,向魏刀儿军发起了挑战。

    至此,形势掉了转来,现在轮到窦建德军士气高涨,耀武扬威了,魏刀儿部陷入了沉寂。

    接下来,在魏刀儿军中,有几个自诩武艺不下于魏豹的将领出场,无一例外,他们都折在了苏定方的手下,这几个将领中,有两个还是魏刀儿的义子,位于十三太保之中。

    重伤逃回本阵的有两人,被苏定方阵斩的有三人,斗了这么多场,苏定方依然生龙活虎,他驱着战马在魏刀儿阵前疾驰,魏刀儿部无人敢于出战,魏刀儿的脸犹如暴雨将至前的天色。

    如果自己不是主帅的话,一定亲自出战,杀死这个家伙,可惜!魏刀儿叹了叹气,他会过身,面向宋金刚。

    “贤弟!”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宋金刚点点了头,伸手往后一招,一个黑盔黑甲黑面的大汉从宋金刚身后驱马而出,冲向远处的苏定方。

    那人三十许,满脸胡须,神色冷漠,犹如万年寒冰,在那两道漆黑如墨的浓眉之下,是一双细长的眼睛,眼神淡漠,无忧无喜地望着苏定方。

    “来将通名!”

    “朔州,尉迟恭!”

    那人的声音低沉有力,声音并不高,却如一道奔雷在战场的上空响起。

第五十六章 苏定方大战尉迟恭

    眯着眼睛,冷冷地瞧着对面五十来步的尉迟恭,在那的身上,他感受到了某种令人窒息的杀气,那杀气并不嚣张,很轻,很淡,却如同空气一般无所不在,笼罩在四周。

    握在马槊上的那只手不禁紧了一紧,他调整着呼吸,嘴里轻喝一声,战马慢慢朝前趟去,一股风迎面吹来,将战马的鬃毛吹得向后轻轻飘拂。

    与此同时,对面的尉迟恭也驱动战马缓缓向他迎来。

    尉迟恭,开皇五年(公元585)生,字敬德,朔州阳(今山西朔县)人,他少时离家,做过一段铁匠,在当铁匠这段时间,曾经得到过异人传授武艺,艺成之后,他从军来到河北,在一次征伐宋金刚的战役中,他所在的那一营全营投降了宋金刚,由官兵变成了盗贼,不过,如今的世道就是这样,时而官兵做盗贼,时而盗贼做官兵,两者是不分家的。

    由于尉迟恭勇武过人,经过几次作战之后,很快得到了宋金刚的赏识,引为心腹,让他在军中担任副将一职。

    宋金刚军善战之名有很部分就来自于尉迟恭,他所统领的五百精骑是宋金刚军最核心的战斗部队,往往在最关键的时候派上用场。

    无论是边境的突厥马贼,还是郡的大隋精兵,对尉迟恭这三个字几乎是闻风丧胆,不过。在上谷以南,他地声名并不彰显。

    宋金刚虽然自诩勇武,暗地里也承认自己不是尉迟恭的对手,所以,在魏刀儿请他出战的情况下,他将尉迟恭派上了场,他坚信,尉迟恭一定能战胜对手。为本方赢得一分。如若不然,在本方士气降到最低点的情况下和窦建德军会战,结局无疑凶多吉少。

    黑子,看你的啦!

    宋金刚握紧双拳,小声叫着尉迟恭的外号,为他加油助威。

    瞧见对面出战的那员战将之后。窦建德的脸色由晴转阴,现在地他虽然很少上阵厮杀,不过,眼光还在,一个人好不好对付,他多少能看出一点来。

    对面那个敌将是个高手,只看他面无表情的脸,冰冷无情的眼神,以及铁塔一般的身形,就知道这不是一个狠角色。不知道苏定方这个小将能不能抵挡他啊!

    比起窦建德,高畅的眼光更加好一些。只看了尉迟恭一眼,他就知道苏定方这次遇见对手了。能不能战胜敌将,很大可能取决于苏定方的运气。

    和那个敌将相比,苏定方在某些条件下要出于劣势,毕竟,他现在只有十**岁,冲动有余,稳重不足,而对手正是当打之年。无论是作战地经验,还是武艺的火候。体力的强弱都不会比苏定方差。

    苏定方是个人才,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高畅已经排除了他是窦建德奸细的可能,正想将他收入帐下,只是,这个打算恐怕要落空了!

    虽然让他死在这里很可惜,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能不能活下来,要看老天爷的安排了。

    五十来步的距离,疾驰的战马瞬息即到,两匹马交错而过,苏定方的马和尉迟恭地长矛闪电一般在空中连连相击。

    “铛!”

    一连串的兵器相击最后只化为了一声闷响,可想这两人出手之快,已经达到了令人瞠目结舌地地步。

    双马交错而过,两人换了个方向,相隔几十步面面相对。

    刚才那次交锋只是试探对方的虚实,通过试探性地攻击,两个人几乎同时有了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不敢再有丝毫的怠慢,面对这样的对手,只要稍有不慎,就极有可能被对方斩于马下。

    “喝!”

    苏定方轻喝一声,他感觉非常亢奋,武将的热血在心中燃烧,如同沸腾了一般,炙烤着他的灵魂,他死死地盯着对方,观察着对方的虚实,这个时候,尉迟恭的黑面比世界上最漂亮地女子的脸更要吸引他地目光。

    尉迟恭脸上的神色虽然没有起丝毫的变化,双眼却不禁亮了一下,通过先前的观察,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个不错的对手,然而,真正与他交上手,他才发觉这个年轻人岂止不错而已,自己若是有丝毫的大意,就很有可能会折在对方手下。

    与这样的对手一决高下,无疑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对手的优点和缺点在尉迟恭的心中飞快地掠过,表面上看去他是一个莽撞的勇士,实际上,他的心思却异常慎密,与他粗豪的外表极不相符。

    对手和身下的战马有着相当的默契,战马在何时该提速,在何时该减慢步伐,就像和他有着心灵感应一般,魏豹就是错估了他战马的速度,这才被他两招就擒获的,先前折损在他手下的战将有的也是因此而败下阵来的,这就是对手最大的优势。

    既然知道了这一点,尉迟恭就分外留意了。

    虽然,尉迟恭没有苏定方这样的控马技巧,但是他在马术上也有自己的独门绝活,因此在与苏定方交锋时,他一点也没有畏首畏尾。

    两匹战马由慢到快,加速飞奔起来,然后迎面撞在了一起。

    这次就不再是试探性的交锋了,两人拿出了浑身的本事,同时选择了危险性极高的贴身近战,两人相隔四五尺左右的距离如同风车一般走马而战。

    直刺,格挡,下劈,横架!

    在旁人眼中,只看见两人的马槊和长矛如同两条黑龙围绕在两人身边,上下乱窜,有时,会突然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那是兵器连续相击的声音;有时,则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响声,那是两人在寻找对方的空隙,不停地变幻着招数。

    “铛!”

    一声巨响之后,两人的兵器如同粘住了一般架在了空中,与此同时,空中迸射出一股绚烂的火花,苏定方和尉迟恭的身形同时在马上晃了一晃,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如同两道闪电相击,随即分了开来。

    两人撤回兵器,驱马奔了开去。

    这几十回合打下来,乃是一个旗鼓相当不胜不败的结局。

    不多

    人调转马头,再次冲杀起来,这次,他们采取了交马斗,每一次双马交错之际,两人的兵器就朝对方致命的地方袭去,谁出手快一些谁就主攻,动作慢的那个就防守,无论是攻,还是防,双方都使出许多精妙的招数。

    战马每一交错就只有非常短的一段时间,虽然时间很短,两人却可以交锋好几个回合,在这电光火石之际,死亡就像一座天平,两人则分别位于天平的两端,一会,天平朝左边下沉,一会,又往右边偏移。

    半个时辰过去了,申时已过,眼看就要到酉时了,原野上,太阳撒下的光晕多少也变得有些柔和,风刮得凶猛了一些,却显得更加萧索。

    双方的将士全部被这场旗鼓相当的战斗吸引住了眼球,最初,他们还为各自的将领加油助威,到了后来,大家都沉默下来了,紧张地注视着场中的两人,仿佛骑在战马上作战的其中一人就是自己一样。

    表面上看,两人依然平分秋色旗鼓相当,实际上,苏定方自己清楚,他已经处于下风了,最近几次的交锋,他都处在了防守的位置上,他的动作没有对手快,没有对手稳定,胜利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

    没有办法,只能使用绝招了,毕竟,他在和对手交锋前先和别人打了一些回合,要比气力悠长,他自然比不过还是生力军地尉迟恭。

    除了行险一搏之外。苏定方找不到别的胜机。

    他轻踢马腹,战马朝对手冲了过去,在纵马向前疾驰的时候,他的右脚脚尖不停地轻轻摩擦马腹,用身下战马熟悉的触击悄然向战马下着指令。

    尉迟恭驱马全速向苏定方迎来,一身黑色盔甲的他就像幽灵一样,一张脸也像幽灵一般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他的双眼闪动的寒光表露他还是一个活生生地人。

    和最近几次的交锋一样。尉迟恭先一步发起了攻击,他将长矛的矛杆夹在腋下,单手持矛,长矛的矛尖划过疾风,发出凄厉的唔咽,向苏定方的咽喉直刺而来。

    苏定方轻踢马腹。战马稍稍偏移了前进地方向,往一旁窜去,尉迟恭的这一次直刺自然就落了空。

    在和尉迟恭的交锋中,苏定方曾经多次调整战马的速度,忽快忽慢,就算尉迟恭防到了他这一点,也吃了不少苦头,不过,慢慢地尉迟恭习惯了苏定方的这个招数,应付起来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这也是苏定方渐落下风的原因。

    然而,战马在全速奔驰的途中突然改变方向这一点。尉迟恭却始料不及,当苏定方使出这一招来时。他顿时落入了苏定方的圈套之中。

    尉迟恭一直紧盯着苏定方,若是苏定方想要闪避他的这一记直刺,身形必定要有所动作,然而,苏定方的身形根本就没有一丝动作,在尉迟恭看来,他是来不及反应,毕竟。尉迟恭也清楚,自己地对手已经无法自如地控制他的动作了!

    他没有想到地是。苏定方不需要移动身形,只要身下的战马改变奔跑地方向,就可以避开他的这一次攻击,正因为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尉迟恭失去了先机。

    在疾驰的奔马上战斗,双方的动作都是难以想象的快,都不太容易改变自己的动作,很多时候人的反应往往凭借的是直觉。

    所以,尉迟恭一旦发现招式用老,长矛地矛尖贴着苏定方的肩膀朝后方刺去之后,他立刻松开了持矛地手。

    苏定方的身形稍稍向后一扬,然后往前一伏,手里的马槊像毒蛇吐信一般朝尉迟恭刺去,在直刺的同时,他不由大喝了一声,舌绽春雷,看那样子,好像恨不得将尉迟恭像羊肉串一样串在槊杆上。

    就在大家以为尉迟恭要被苏定方刺中之时,尉迟恭的身形在马上奇异地一扭,闪过了苏定方的这一直刺,马槊的槊尖贴着尉迟恭的腋下穿了过去,尉迟恭的手臂用力往下一夹,夹住了苏定方的马槊,同时,手也抓住了槊杆。

    “吼!”

    尉迟恭大喝一声,手臂用力,生生将苏定方从他的战马上挑了起来,挑在了空中,苏定方的战马从他身下朝一旁疾驰而去。

    虽然没有料到尉迟恭会躲过他这一招,也没有想到尉迟恭居然将他的马夹住夺了过去,并将自己挑了起来,苏定方却慌而不乱。

    他松开了手,借着尉迟恭挥杆的惯性往远处一跳,双脚落地之后,再往旁一滚,即便如此,当他站起身来时,脚踝仍然被扭伤了。

    尉迟恭将腋下夹住的马槊拿在手中,在马上夺取对方的马槊是他的救命绝招,没有想到稳操胜券的时候,却别对手逼得使了出来,幸好他有这一招,不然今天就会死在对手手中。

    尉迟恭只觉后背冷汗直冒,刚才那个动作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他将马槊高举,像标枪一样朝地面上的苏定方投掷过去。

    苏定方刚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脚踝上的扭伤,再次往旁边一滚,他的身形刚刚离开原先站立的地方,那柄马槊就插在了那里,槊尾在风中像树枝一样颤抖。

    尉迟恭朝苏定方驱马驰去,他从背上抽出了一把三尺左右的短鞭,那鞭是由熟铜铸就,黑黝黝的,和他的主人分外相配。

    苏定方站起身,由于脚踝受伤,他的支撑腿一滑,险些跌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尉迟恭已经驱马赶到,那把黑黝黝的熟铜鞭向苏定方当头打了下来。

    这时,苏定方的手才刚刚放在腰间的短刀上,却已来不及将短刀抽出来,他抬着头,不禁眯起了眼睛,天空中,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夹杂着凛冽的寒风。

    也许,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那时候,苏定方不由这样想!

第五十七章 高畅败敬德

    恭的熟铜鞭短鞭当头落下之时,苏定方只来得及将脑仰,这时,他以为自己死定了,连眼睛也闭上了。

    然而,当他闭上眼睛之后,只觉得脑袋一凉,想象中的痛苦却没有来临,他忍不住睁开眼睛。

    尉迟恭骑在他那匹大黑马上,大黑马在苏定方身前慢慢趟着步子,尉迟恭居高临下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依然木衲,犹如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奇怪的是,苏定方在他的眼中,却瞧见了一丝笑意,那是某种惺惺相惜吧?

    尉迟恭刚才那一鞭只是将苏定方的头盔扫落而已!

    风贴着地面吹来,漾起了一缕灰尘,将苏定方的散发吹得胡乱飘拂,他愣愣地望着尉迟恭,心中五味杂陈,既有一分羞辱,又有一分死里逃生的放松,一句话在他嘴里打着转儿,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为什么不杀我?

    尉迟恭就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似的,一个短句从他嘴里迸射而出。

    “汝,久战力疲,吾,胜之不武!”

    说罢,他转过头,望向窦建德的本阵,那里,一骑飞奔而出,一人在马上高叫。

    “贼子,休伤吾弟!”

    当苏定方被尉迟恭从马上打下来之际,位于高雅贤身后的蒙勇心顿时为之一凉,他即刻驱马从阵中冲出,想要将苏定方从尉迟恭手中就出来,如果不能,至少也要为苏定方报仇,至于自己是不是尉迟恭的对手,当时,他并没有想到那些。

    尉迟恭瞧了一眼朝这边打马狂奔的蒙勇,回过头,对苏定方说道。

    “有机会,再战!”

    随后,他脚尖轻踢马腹,驱马离开了。

    从小尉迟恭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成年后,无论是做铁匠,当兵,还是如今委身从贼,他一天都说不了多少话,今日,是难得的多言了!

    对苏定方这个对手,尉迟恭还是非常看重的,这次交锋他也过足了瘾,若不是有马上夺槊的绝技在身,此刻掉落马下的或许会是他。

    他之所以不杀苏定方,有爱惜人才的原因,毕竟,这个对手年纪还小,若是多历练几年,绝对有可能战胜自己,然而,这不是主因,敌人就是敌人,不管他有多爱才,对于敌人还是不容留情的,不杀苏定方更主要的原因还是来自于他的骄傲。

    就像他对苏定方所说的那样,苏定方久战力疲,他是生力军,胜之不武,日后若有机会,希望能与苏定方公平决斗。

    尉迟恭这样做,自然不是魏刀儿,宋金刚希望的,不过,对于那两人的看法,他并不在乎,谁也不能让他抛弃自己武者的尊严。

    瞧见一个敌将将那个击败本方多员猛将的苏定方带上马背,驱马离开之后,魏刀儿的脸色变得一片铁青,他回过头,瞧了身后的宋金刚一眼,意思是你这员部将是怎么回事,将对手打下马背之后,为什么不杀他?

    宋金刚摸了摸没有胡须的下巴,双眼闪烁,微笑不语。

    尉迟恭没有回到阵中,而是驱马在窦建德阵前邀战,作为武将,他非常渴望那种个人之间的较量,刚才那一战只是热身,他希望能有更多的,更强的将领来挑战自己,让他能闻到死亡的气息。

    魏刀儿阵中,欢呼声雷动,将士们变得兴奋起来,似乎赢得生死决斗骑着大黑马位于场中的那个人是自己一样。

    相比之下,窦建德这边的将士们个个都像死了亲娘老子一样,脸色难看,有的哑口无言,有的则大声向对面的敌阵咒骂,不过,相隔两三里,对面的敌军多半听不到他们的骂声。

    “怎么样?”

    高雅贤命令亲兵将苏定方从蒙勇的马背上扶了下来,他上下打量苏定方,神情焦急地问道,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多谢义父关心,我没有事!”

    苏定方的脸色暗红,敌将饶了他一命,他还能说什么呢?可是面对高雅贤关切的目光,以及四周将士们奇特的眼神,他反到宁愿死在那人的手下。

    蒙勇从战马上跳了下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拍了拍苏定方的肩膀,苏定方点了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胜败是兵家常事,以后战胜这人,也饶他一命就行了,你受了伤,先回营休息吧?”

    高雅贤温言安慰苏定方,示意亲兵将苏定方扶回大营,说实话,对高雅贤这个义父,苏定方最初只是抱着利用的目的,在他心中,当高雅贤的义子是深以为耻的,只是,面对这样一个真心关心自己的人,此刻,不由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老父,他紧抿嘴唇,低着头没有回话,在亲兵的簇拥下回营而去。

    苏定方回营去了,尉迟恭的挑战仍在继续,魏豹可以击败本方大将,苏定方可以轻易击败魏豹,然后,尉迟恭又击败了苏定方,那么,还有谁能击败尉迟恭呢?在窦建德阵中,没有人觉得自己会是那个人。

    尉迟恭驱马再次从窦建德帅旗前奔过,这是第三次了,若是再无人出战,按照惯例,那就表示窦建德军在这次斗将中决定认输了,接下来,大兵团的会战就会开始了,斗将失败,士气自然低下,要在这种情况下与敌军展开会战

    自然会很不妙。

    “高卿!”

    窦建德回身笑眯眯地望着高畅,高畅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不过,他仍然故意装作不知,抱拳说道。

    “末将在!”

    “高卿的武艺勇冠三军,这个贼子就交给高卿了!”

    果然是借刀杀人!

    窦建德之所以派高畅而不是叫雄阔海出战尉迟恭,抱着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目的,高畅若是在斗将中死在敌人手中,自然不关他的事,要怪只能怪他学艺不精,在现场,有五百多高畅的属下亲眼目睹了这回事,全都是他的证人,当他再以大义的名分吞并高畅的地盘时,就容易多了。

    高畅没有推迟,双手一抱拳,二话不说伸手接过亲兵递上的亮银枪,驱马冲出阵中,他早就猜到窦建德要这样做,故而早就做好了准备。

    雄阔海一直在蠢蠢欲动,想要出战,对手本领越是高超,越是能吸引他的兴趣,可惜,这次出战的是他的主公,他只能搓着双手干着急,他狠狠地瞧了帅旗下的窦建德一眼,恨不得将他从马上拉下来,撕成两截。

    亮银盔,亮银甲,银枪白马;黑盔,黑甲,黑脸黑马;高畅与尉迟恭的较量是非常典型的黑白交锋。

    在这个时候,这个人仍然敢于出战,肯定是艺高人胆大之辈,尉迟恭不敢怠慢,将从地上拾回的长矛平端在身前,然后,将肩膀上的熟铜短鞭稍微挪动一下,放到了最容易拔出来的地方。

    高畅白皙的脸上和尉迟恭一般同样面无表情,当他手持亮银枪驱马而出之时,所有的杂念全部被抛在了脑后,心神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大肆搜寻黑暗的原力,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高畅,而是成为了一个只知道战斗的人形机器。

    这一点,雄阔海的感受最深,高畅骑着战马,背对着他,距离他非常远,他的心仍然感到了丝丝凉意,恐惧不请自来,紧贴着他的肌肤。

    作为一个高手,尉迟恭很快就有了雄阔海一样相同的感受,高畅身上散发的杀气像细针一样随着风袭来,扎得他裸露在外的肌肤生疼,尉迟恭的呼吸不由变得急促,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握着长矛矛杆的手时紧时松。

    “来将通名!”

    厮杀就厮杀,尉迟恭一向很少讲废话,然而,为了舒缓身上凝聚的某种奇特的压力,他不由出声发问。

    “高畅!”

    没有多余的话,高畅简单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他没有采取任何动作驱动战马,身下的白马很自然地踏着步子,向尉迟恭缓缓行去。

    对手给尉迟恭的压力越大,尉迟恭越是兴奋,他本就是那种遇强则强的人,只有在面临生死关头之际,他才能发挥出自己最大的战力,这也是他苦练马上夺槊的原因啊!

    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滋味,对尉迟恭来说,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滋味!

    这个人,很强,很强!

    很好!很好!

    尉迟恭单手举起长矛,一手拉着马缰,细长的眼睛中闪烁着火花,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高畅,全身颤抖不已,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心神才平定下来。

    一黑,一白两匹战马疾奔起来,宛若一道白线,一道黑线直直地迎面撞来!

    一阵疾风猛烈地从战场上刮过,大量的灰尘,草根,树叶随风而起,卷在空中,从战场上翻卷冲过,两匹战马冲进了灰色的烟尘之中。

    双方的将士们大睁着双眼,却无法看清烟尘中的两人,眼力好的人,也只隐隐瞧见两个影子在烟尘中闪动。

    “铛!铛!铛!”

    一连串兵器相格的声音在烟尘中响起,瞬间就平息了下来,结束了?半途休息?还是?士兵也好,将领也好,齐齐翘首以盼,望着战场。

    那阵风来得快去去得快,很快,高畅和尉迟恭的身影又重新呈现在十几万人的眼底,两人骑在战马上,以后背相对,正各自散开。

    好!很好!

    尉迟恭的黑脸微微泛红,刚才在视线不清的情况下交锋,一切动作只能靠直觉和本能,有好几次他险些跌入死亡的陷阱,又奋力挣扎出来,他也好几次险些将敌将刺于马下,然而,总是以毫厘不差被对方躲了过去。

    真是痛快!有生以来,这是最令他痛快淋漓的一次较量!希望这人能带给自己更躲的精彩!

    高畅调转马头,重新面向尉迟恭,他的脸色更加白了,白得一点也不正常,他没有尉迟恭那么多的想法,他的魂灵之火正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燃烧,所谓的感情在战斗中只是没用的东西,根本就不该存在,这个时候,已经被他自动屏蔽了!

    只差一点将对手杀伤,这并不能让他觉得失望;只差一点被对手杀伤,这也不能让他觉得害怕!

    无喜无忧,无惊无怖,仅此而已!

    尉迟恭双腿在马腹上轻轻一夹,身下的大黑马吐着白气,再次冲锋起来,他的身子微微后仰,单手持着长矛,矛尖直直对准对手,大黑马越跑越快,尉迟恭手中的长矛却稳如磐石,不曾有丝毫的颤动。

    高畅也纵马向他奔了过来,高畅的脸在笼罩在亮银盔下

    出了一小块,那张年轻的面容上有着与之不相称的冷眼漆黑如墨,瞳孔中就像有两朵小火苗在燃烧一样,散发着幽光,除此之外,在那双眼睛中,尉迟恭看不到丝毫作为人该有的感**彩。

    什么也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一团空白!

    “喝!”

    在两人的战马即将撞上之际,尉迟恭大喝一声,他的吼声如同闷雷一般在战场上空回荡,清晰地传到了十来万人的耳里,就连几里外留守在营中双方将士也听见了,有人甚至抬头望天,看是不是暴雨将至。

    尉迟恭的吼声也是他的必杀绝技之一,他的嗓门本来就大,又经过异人师傅特殊训练,才练成了这一声雷吼,这一吼虽然不至于像张翼德当阳桥头令河水倒流的那一吼那般夸张,然而,在对阵之际,突然来这么一吼,也有过敌将被他这一吼就吼落马下的记录。

    在和苏定方较量的时候,尉迟恭并没有使出所有的绝技,在面对高畅的时候,他知道,这些绝技若是不使出来,日后恐怕就没有什么机会再使了。

    尉迟恭当然没有奢望只凭这一声雷吼就将高畅吼落马下,不过,至少希望这一声雷吼能让高畅稍微失一会神,然而,这一声雷吼就连战场外的其他人都被震住了,却对高畅一点用处都没有,不要说让他的身体,或者手抖一下,就连让他的眼睛稍微眨一下也没有办到。

    这还是人吗?

    纵是如此,尉迟恭依然没有感到慌乱,他的手一抖,在双马即将交错之际,长矛的矛尖旋转着朝对面的高畅扎去。

    这一刺的速度异常之快,加上马速,一般人用肉眼根本就看不清矛尖的轨迹,然而,尉迟恭也好,高畅也好,都不是一般人。

    就算是这么快速的一刺,尉迟恭仍然留有后手,对手若是闪避,或者用长枪来格挡,他都可以随时调转长矛进攻的方向,吃一堑,长一智,他再不会出现招数用老的情况了,这一刺看上去虽然极其迅疾,他却留有一分力。

    高畅仍然无忧无喜地望着他,长矛呼啸而来,小刀子一般的疾风打在他的脸上,他视若无睹,连眼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就算高畅有苏定方那样的控马绝技,尉迟恭相信他也躲不过自己这一刺了,眼看长矛就要扎进高畅的前胸,尉迟恭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色。

    不会这样容易,他这样告诫自己。

    果然,高畅在疾奔的战马使了个铁板桥,双腿夹着马鞍,身子往后一仰,就像齐腰折断了一般,整个人躺在了马背上。

    尉迟恭长矛的矛尖擦着他的鼻尖刺了过去,刺在了空处。

    与此同时,高畅横放在腰间的亮银枪像毒蛇一样跳了起来,枪尖闪过一道白光,朝尉迟恭的肋下扎去,他并没有抬头看尉迟恭,但是那个枪尖就像长了眼睛一般,准而狠地朝着目标刺去。

    长矛走空,尉迟恭并没有慌乱,他早知道对手不是易与之辈,不是轻易能够击败的,在长矛走空的那一瞬间,他的左手已经从肩上抽出了熟铜短鞭。

    长矛加短鞭,这才是他的真正绝学,一长一短两种兵器不管是单使,还是混合用在一起,他都非常厉害。

    “铛!”

    熟铜鞭闪过一道黑光,将高畅的枪尖架了开去,然后,尉迟恭探出身去,向横躺在马上的高畅一鞭打去。

    高畅双手一举,尉迟恭一鞭打在高畅的枪杆上,又是一声清脆的撞击,两匹马分了开来。

    尉迟恭不待战马驰开,猛地一拉缰绳,将马头硬生生调转过来,他这匹大黑马跟随他有一些时日了,与他心有灵犀,长嘶一声,在急速的奔跑中转过身来

    尉迟恭原想先一步调转马头,然后尾追高畅,从后方将高畅刺下马来,所以才冒着战马受伤的危险硬是转过身来,不料,高畅比他更为大胆,所用的招数更是匪夷所思。

    就在尉迟恭和他的大黑马转身的那一瞬间,高畅双腿用力一蹬,跳离了高速奔跑的战马,人在空中,双手持枪,整个人像一根利箭一般朝尉迟恭飞去。

    尉迟恭刚一转身,只听见一声刺耳的尖啸,然后,一道明晃晃的白光飞速而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下意识地将熟铜鞭挡在面门前。

    高畅的枪尖正好点在尉迟恭的熟铜鞭上,一股大力从鞭上传来,尉迟恭的熟铜鞭顺着枪势打在了自己的颧骨上。

    幸好他本身臂力惊人,不然只是这一下就能让他的短鞭脱手,重重地打在自己脸上,绕是如此,他的颧骨也立刻肿了起来,人也随着那股大力朝后跌落,落入马下。

    高畅持枪从大黑马上飞过,脚尖在大黑马的马鞍上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从空中跃了下来,明晃晃的枪尖正对刚刚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的尉迟恭。

第五十八章 凌敬献计

    反应极其迅速,左手的短鞭往胸前一格,希望能将高挡架开去,然而,高畅的身影在空中却奇迹般地一凝,长枪的枪尖也停在了半空,那一刹那,尉迟恭觉得自己也许是眼花了。

    尉迟恭那一鞭自然也就挡了个空,明晃晃的枪尖穿过短鞭的格挡,疾刺而来,发出一声尖啸,随后,在距离他咽喉处一寸的地方停下了。

    当枪尖穿过短鞭的格挡之后,尉迟恭已经放弃了抵抗,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喉头被枪尖上带着的寒气刺激得起了许多小鸡皮疙瘩,他能够闻到死亡腐烂的气息,在那些死在他手下的敌人身上他能闻到相同的味道。然而,在临死之际,他并没有害怕,也没有愤怒,心中一片坦然,因此,他没有闭上眼睛,而是大睁着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站立的对手。

    朔风飞扬,高畅的雪白的战袍随风飘拂,他的手稳如磐石,紧紧地握着亮银枪,双眼中不带任何表情,冷冷地注视着一只腿半跪在地上的尉迟恭。

    两个人就像两座雕像一动不动地站立场中,他们的战马不曾远离,围绕着两人慢慢趟着步子,时而,发出一声嘶叫。

    时间仿佛停滞在了这里,十来万人的目光齐聚在此,他们一起屏住了呼吸。

    半晌,高畅一声不吭地收回了亮银枪,他深深地望了尉迟恭一眼,转身就走,然后,翻身上马,驱马离开了。

    尉迟恭仍然保持原来的姿态,他呆呆地望着对方,不明白对方为何放自己一马,是因为自己也放过先前击败的那人吗?

    高畅骑在战马上,向窦建德的本阵缓缓驰去,尉迟恭的视线与之相随。

    高畅不希望窦建德很快击败魏刀儿,再加上,他知道窦建德想要借尉迟恭之手来铲除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不会杀尉迟恭,能够让尉迟恭活着,给窦建德添一点麻烦,他非常乐意。

    “万胜!万胜!”

    瞧见高畅得胜归来,士兵们欣喜若狂,这一刻,高畅在他们心中就是英雄,不需要将官们组织,他们不约而同地举起手中的武器,高声欢呼,迎接心目中的英雄归来,欢呼声犹如海啸一般在阵中响起,随风高高飘扬,飘向了原野的深处。

    窦建德脸色瞬间暗了下来,原以为对面那个黑脸敌将能够帮自己的忙,不想,自己还是低估了高畅的武勇,不仅没有能借刀杀人,反倒让高畅大出风头,让所有的士卒都认识了他。

    不过,在命令高畅出战的时候,他就已经考虑到也许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故而,他的脸色很快恢复到原状,笑眯眯地望着高畅,驱马冲出阵中,亲自将高畅迎回本阵。

    “大王万岁!”

    瞧见窦建德的身影,士卒们转而高声歌颂起他们的大王来。

    高畅面带微笑,窦建德反应还是蛮快的嘛,不清楚的人,还以为是他亲身上阵击败了敌将。

    有这样的人作为自己的对手才有意思,若是一个无能之辈做自己的对手,未免太过无味了!

    尉迟恭被高畅击败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西边,残阳如血。

    魏刀儿军中响起了铜锣声,斗将失败后,魏刀儿选择了鸣金收兵,为了防止窦建德挥动大军趁势冲杀过来,他将所有的弓弩手都放在了前线,然后让骑兵押阵,本部大军慢慢向后转,向两三里外的大营行去。

    窦建德瞧了一会魏刀儿军的阵型,并没有下令全军出击,而是同样选择了鸣金收兵。

    按照常情,这个时候,他至少应该派一只骁勇的军队去冲阵试试,也许会受阻在敌军阵前?但是,也有可能会将敌阵冲出一条口子,只要能将敌阵冲出一个缺口,再发动全军攻击,有可能会有一场大胜啊!

    窦建德并不是不知兵的统领,这个道理不可能不知道,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高畅不由皱起了眉头,一边驱马随着大队回营,一边猜想窦建德的意图。

    在普通士兵的眼中,高畅是个英雄,然而,窦建德的嫡系将领则更加排挤高畅了,一路上,没有一个将领和他打招呼,就连虚言巧语的寒暄都没有一句。倒是窦建德一直把高畅留在身旁,不时和他说着话。

    窦建德的部队并没有全部驻扎在乐寿城中,他在城外修建了一座大营,大部分部队都驻扎在军营中,只有少部分留在了乐寿城中。

    窦建德没有回到乐寿城,而是留在军营中与这些将领们同甘共苦,高畅的营帐就在窦建德的大营旁不远的地方,窦建德没有

    畅的行动自由,当然,这个自由仅仅限于军营中,并高畅去哪里,都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回营之后,高畅不像平时一样静静地待在自己的营帐中,而是带着雄阔海和两个亲卫朝高雅贤的军营走去。

    同一时间,窦建德的大帐内。

    窦建德,宋正本,凌敬三人坐在一张突厥人所用的毛毡上,在三人中间,摆着一张案几,上面摆放着一些盘子,一壶酒,几个酒杯。

    一回到营中,窦建德就把宋正本和凌敬叫到了大帐内,商量对付魏刀儿的对策,就连用膳的那点时间也没有放过。

    刚才,窦建德之所以没有趁着全军士气高涨的时候去冲击魏刀儿部,有他的考虑,若有可能,他还是不想和魏刀儿部硬拼,在他看来,这样做并不划算。

    魏刀儿的兵力虽然不如他,但是战斗力并不差,杀敌三千,自伤八百,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窦建德不会轻易和对方展开会战。

    魏刀儿的军队少说也有四五万人,这四五万人的补给不是一笔小数目,像魏刀儿这样的盗贼部队,作战之时后勤供应可以说是一团糟,本方只要坚壁清野,与对方形成僵持,对方一旦粮尽,就只能撤兵,那个时候,本方的大军寻找机会再尾随攻击,不难将其击溃。

    在乐寿,窦建德存有不少粮食,再加上攻下信都郡之后又得到了大量的粮草,故而,他不缺后勤补给,在这一点上比魏刀儿占有绝对的优势。

    这就是窦建德和宋正本等人商量出来的计策,所有的战术都是围绕着这个战略计划制定的。

    用过晚膳之后,三人又商量了一阵,完善了一些战术细节上的东西,宋正本和凌敬正准备告辞,各自回营休息,一件突发的事件让他们留了下来。

    一个偏将在窦建德亲兵们的带领下进到营帐中来,那个偏将乃是押送粮草的将官,负责将信都郡搜集起来的粮草运送到乐寿来,不过,他的人虽然来了,粮草却没有运到。

    那个偏将全身都是伤,没戴头盔,披头散发,看上去非常狼狈,他语带哭腔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整个押粮队有两千人,其中士卒只有五百多人,其余的一千多人都是押送粮草的民夫,他们从武邑出发,在信都境内,一路上都很平安,进入河间郡后不久,他们就遇见了敌军的伏击。

    伏击他们的敌军全是骑兵,大概有两三千人,那些骑兵冲击的速度非常快,他们根本来不及结阵防守对方就冲入了阵中,很快,本方就溃不成军了,那个偏将力战之后方才逃脱性命,赶回大营来报信。

    面对几千精骑的冲击,就算是人数相等的步兵也不是对手,何况只是一些押粮兵和民夫,因此,窦建德没有怪罪那个偏将,挥挥手让亲兵们把他扶下去疗伤。

    “两位爱卿,对此有何见解?”

    面对窦建德的询问,宋正本和凌敬陷入了沉思。

    事前,谁也没有想到魏刀儿会这样做,若是按照既定的战略作战的话,就必须解决掉这支威胁本方粮道的骑兵!

    只不过,要想在平原上寻到并且围住这支精骑谈何容易啊!就算围住了他们,不出动大军也无法将其歼灭啊!

    就在三人在寻思对策之际,又有人在帐外请求觐见。

    那人走进帐内,向窦建德行了个大礼,此人乃是专门负责监视高畅一举一动的探子头目。

    窦建德吩咐他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高畅有所异动就必须向自己报告,窦建德瞧见那人进来,暂时将粮草被劫这件事情放了下来,在他潜意识里,高畅远比魏刀儿难对付得多。

    高畅就像一个刺猬摆在了他的嘴边,看上去任他处置,却让他难以下嘴。

    那人将高畅前去高雅贤营中探望苏定方的事情告诉了窦建德,他的报告非常详细,高畅和苏定方之间所有的对话都被他记录了下来,甚至,他们说话时的表情都一一做出了表述。

    听完那人的汇报之后,窦建德吩咐那人继续严密监视高畅,然后让他退了下去,待那人退出帐外后,他不由叹了叹气。

    “大王无须忧虑!”

    凌敬轻摇羽扇,嘴角挂着一缕神秘的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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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灵魂不灭者转生到了隋末,附身在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人身上,于是,蝴蝶扇动翅膀,历史进入了另一条河流。 人生,只是一场游戏,天下,不过是手里的玩具。他高高在上,漠视一切!"隋末逐鹿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逐鹿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