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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梧桐疏影     隋末逐鹿记txt下载     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九章 凌敬献计(续)

    三年.五月初九.乐寿.

    辰时.窦建德帅帐.

    长乐王窦建德高坐帅帐之上.底下分别坐着各营的高级将领.以及宋正本.凌敬两个文官.

    和以往一样.高畅位于众武将之首.坐在离窦建德上.同样和以往一样.没有一个武将来和他打招呼.到是在窦建德升帐之前最终还是将那个厨师从他那里要走的凌敬和他笑着寒暄了几句.

    高畅和以往一样.脸上带着虚假的面具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心地观察着四周.

    先前和他寒暄的凌敬正站在大帐的中央侃侃而谈.

    与魏刀儿军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僵持.由于始终掌握不住魏刀儿布置在本方后面的那三千精骑的动向.窦建德部从信都到河间的粮道几乎陷入了瘫痪.有好几支运粮队都受到了那只神出鬼没的骑兵的袭击.从信都郡往前线大营押送的粮草辎重十成最多只能到达三成.这次帅帐军议就是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魏刀儿部一向以战养战.因此.其大军所带的粮数万大军长期作战.为了不至于和硬拼.将士们有所损.我们故意将战事拖延.并且坚壁清野.让贼子抢无可抢.等到对方粮尽退兵之际再寻求机会攻击敌军.期待能获得大胜.但是‘

    凌敬拉长了转折的声音.他侧身面向一旁坐着的武将们.神态傲然.

    ‘由于有了这支三千左右的敌军精骑的存在.我军的粮草补给也渐渐跟不上了.只靠乐寿城中的那点存粮.没有信都方面的.要想供应数十万大军并非易事.如果不能将这支在我们身手骚扰的敌军处理掉.我们制定的作战计划就无法得到充分的保障.可以这样说.此次为敌军的这支偏师而失败

    ‘凌先生.你也未免过于危言耸听了吧=我们这十万大军在.居然还会那些从北方来的蛮子打败

    出言反驳的是窦建德的大舅子曹旦.虽然.高雅贤.:在大军来援之际.采用了乌龟不出头的战术.不和大军.派兵出城来和本方前后夹击敌军.以至错失了一举击败魏刀儿的良机.犯下了大错.然而这似乎对他的地位没有一点影响.他仍然可以在军议的时候随便插话.质疑除了窦建德之外的所有人.

    凌敬冷笑了两声.u

    与魏刀儿僵持.使其粮尽退兵再寻机攻击的作战计划是他和宋正本制订然后得到窦建德同意的.这些武将并不同意.他们想正的会战.自以为能够轻易击败魏刀儿.所以.当这个计划无法实行下去之后.武将们自然要跳出来说三道四.

    对一般人来说.无非必要.他们都不会和曹旦对着.谁叫他有个当大王夫人的好亲戚.疏不间亲的道理大家都明白.但是.凌敬不一样.他是个狷介之徒.说是目中无人.心高气傲也不为过.他和曹旦一样.除了窦建德之外眼中根本就没有任何人.

    因此.他并不在乎曹旦.甚至还故意与他针锋相对

    ‘若不是你等无能.掌握不到那支敌军骑兵的行踪.无法将其铲除.我们又何苦调整作战计划.又何必召开这次军议啊

    曹旦闻言大怒.从马扎上猛地站起身来.手指着凌.大声叱喝.

    ‘你说什么

    不仅曹旦.在座的其他武将不分派系.每个人的脸.毕竟.凌敬的这句话针对的是所有的武将.直接指责他

    高畅的外表和平时没有不同.脸上的神色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是.他的目光却变得更加幽深了.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凌敬.

    凌敬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要和这些掌握兵权的将领们搞好关系的重要性.和谐才是生存之道啊骨子里根本瞧不起这些大老粗.性情一旦激愤起来.就+.大嘴巴什么都敢说.

    窦建德冷冷地瞧了曹旦一眼.曹旦神情不忿地坐下.

    ‘我承认我们的确找不到那支敌军的踪迹.自然也无法将其歼灭.不过.我们的凌敬大人.你说了这么一大堆.又有何妙计击败对面的魏刀儿呢‘

    答话之人乃是范愿.正因为有了他.窦建德在乐寿.~对范愿异常看重.因此.并没有制止他对凌敬的反击.

    凌敬之所以在军议上跳出来说这番话.其实另有目的.事先已经和窦建德.宋正本商量了一遍.就是为了引出他的一箭双雕之.不过.公然在议事的时候指责武将们的无能.就不是窦建德的意思了.

    ‘当然.山人自有妙计.能转祸为福

    ‘大言不惭

    曹旦冷哼了一声.不过没有让窦建德听见.

    凌敬在帅帐内缓缓踱着步子.神情激昂.比画着手.指点江山.

    ‘要想解决魏刀儿.我们首先要掌握这个人的性格.以及行事的方式.方能对症下药

    ‘废话

    仍然是曹旦.连坐在离他比较远的高畅都听到这声冷哼.其他人自然听到了.不过大家都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就当没听.+

    ‘魏刀儿虽然在北地纵横了好几年.手下也有不少精兵强将.看似声势浩大.不可战胜.其实他这次南下攻打乐寿.也是无奈之举

    凌敬抿了抿嘴唇.继续慷慨陈词.

    ‘魏刀儿是一个好的将领.却不是一个好的统帅.他的眼睛只能看到自己看得到的地方.贪图小利.却往往丢掉更大的利益.以前.他作为漫天王王须拔的手下.只需要遵令行事.这个缺点到还没有什么.等王须拔在郡中流箭战死他当上大头领之后.这个缺点就成为了致命的失误了.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出兵攻打我们.就是和此有关.‘

    凌敬挥挥手.笑了笑.大声说道.

    ‘要是换成我是魏刀儿.就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攻打我们.与其攻打我们.到不如想办法那下郡.那里不仅有他急需的粮草.还有大量的战马.以及兵源.虽然.攻打郡的难处很大.但是.所的的利益也极其巨大.从魏刀儿不敢去碰郡这点.就知道他并不是一个有雄图大志的角色.他这次趁着我们攻打信都郡之际来攻打乐寿.无非是抱着趁火打劫.捞一把的主意而已另外.他首次执掌大权.王须拔的旧部多有不服之人.为了安顿内部.他也急需一场战争来排除异己.这也是他挥师南下.攻打乐寿

    凌敬停顿片刻.目光在众将面上一一掠过.这些家.恐怕没有一个人晓得魏刀儿攻打乐寿的原因吧

    ‘在我们的大军没有回援之前.他攻了好几天的城.在那段时间.异己应该排除得差不多了吧|.L也进不得.退也不敢退.可以说骑虎难下.这个时候.我们只要给他一个台阶.他就顺势下台.返回深泽.‘

    ‘此话怎讲

    问话之人乃是窦建德的义子之一的刘雅.刘雅也是一员勇将.在窦建德对付高档脱叛乱的时候站在了窦建德一边.因此被窦建德收为义子.依为心腹爱将.不过.他作战虽然勇猛.在头脑上就有点欠缺了.

    ‘魏刀儿是什么人.|醇酒美人.他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什么.甚至还可以送给他一批粮草.使其退兵

    ‘我们又不是打不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们这些书生一样.是懦夫吗i

    曹旦在一旁插话了.他对凌敬可以说恨之入骨.

    高畅的心为之一凛.若是窦建德真的这样做.自己

    凌敬没有搭理曹旦.继续说道.

    ‘我们若是主动地向魏刀儿表达我们的善意.不仅可能使其退兵.还可以和他结盟.将其稳住.然后.徐徐图之.我相信在魏刀儿当大头领的情况下这股盗贼只会是一盘散沙.不难对付

    曹旦还要说话.窦建德摆摆手.制止了他.然后.对大家说道.

    ‘凌敬此计甚好.就照此去做

    ‘只是

    凌敬面上露出苦恼之色.半晌说道.

    ‘要想完成这件事情.必须派出一个使者到魏刀儿营中.这个使者.不好选啊:有一定的威势.让对方不敢小瞧我等.这样的人选不好

    听凌敬这么一说.在座的各位将领纷纷低下头.猜:_出使敌营可不是一件美差.谁又能肯定魏刀儿心中的想法真的和凌敬所说的一样.要是对方翻脸.这个使者的命运也就凶多吉少

    ‘大王.我心中有个人选.作为使者那是再恰当不

    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宋正本进言道.

    ‘宋卿请讲

    ‘我觉得右卫大将军高畅符合这个条件.高畅作为右卫大将军.在武将中.~|.u.在斗将的时候.战胜了敌军猛将尉迟恭.并且饶了他一.如此.既能震慑那些骄兵悍将.又不曾和对方结下怨恨.正是担任使者的

    窦建德点点头.面朝高畅说道.

    ‘高卿.你意下如何

    高畅沉默了片刻.嘴角一翘.微微一笑.

    ‘大王.末将愿往

第六十章 高畅孤身闯敌营

    从东方的天空探出头来,当东南风温煦地吹过子牙河郁葱葱的小树林时,高畅牵着战马走出了窦建德军的大营。

    并没有锣鼓喧嚣,也没有旌旗飞扬,高畅只是带着一个随从悄无声息地从大营的侧门走了出来,凌敬身着一身青色儒衫,微笑着跟在他身后,就像在送别相知多年的好友。

    跟随高畅出使魏刀儿大营的随从并不是高畅的亲兵,而是来自窦建德的人,那个人是魏刀儿的远方亲戚,因此担任了这次出使的副使。

    为了表示本方的诚意,窦建德希望高畅能少带随从,既然如此,高畅干脆一个人都不带,孤身前往。那个副使并非高畅要求的,而是窦建德的意思,高畅非常清楚,窦建德为什么要他带上那个副使,无非是不放心他,害怕高畅独自和魏刀儿签订盟约,然后来对付他。

    “凌先生,就送到这里就好了,请回吧!”

    高畅在大营前面的一个小土坡下停下脚步,请送行的凌敬就此止步。

    “实在是找不到比高将军再合适的出使人选啊!一想到此行祸福难料,吾实在是心有不安啊!”

    凌敬的眼睛闪着亮光,一副心有戚戚的表情,从高畅那里要来那个厨师之后,表面上,他成了高畅在窦建德营中难得地好友。可是,实际上呢?

    高畅非常清楚凌敬心中打的小算盘,这样的表情他也能做,他微笑着朝凌敬拱手说道。

    “高某明白!先生说得好,一切都是为了大王的大业,我等个人的安危只是区区小事,与大王的大业相比无足轻重!这次出使魏营,高某一定不辱使命。先生请回吧,高某就此告别!”

    说罢,高畅翻身上马,在马背上再朝凌敬拱拱手,然后轻喝一声,打马朝魏刀儿的大营奔去。那个叫魏俊杰的随从默默地上了马,跟在高畅身后疾驰而去。

    凌敬望着高畅骑在战马上地身影消失在土坡转角后,脸上的笑意终于消散了,他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致高畅于死地。是为了忠于窦建德?这个理由冠冕堂皇,然而,他心里清楚,那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或许是恐惧吧?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高畅时,从他脸上瞧见的死气,以及燃烧的红莲之火。

    那无边无际的冰冷地黑暗让他毛骨悚然,虽然。后来他再也没有在高畅身上瞧见那团死气,以及那朵燃烧在地狱中的红莲之火。然而,这种恐惧却在他心底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烙印。

    或许。高畅是从地狱而来的魔王吧?

    在高畅身上,他恍惚瞧见了无数冤魂在哀号,这个人,带给天下的或许只是无尽的杀戮,无边的尸山血海!

    这便是凌敬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高畅的真实原因,他知道高畅在用小恩小惠笼络自己,若不是有这样的一个执念在此,他又何必绞尽脑汁针对高畅呢?毕竟。高畅手底下也掌握着雄兵上万,以及两郡之地。在和窦建德的交锋中,不见得会失败,就算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也不用如此吧!

    高畅不知道凌敬心中最真实地想法,他还以为凌敬是出于报答窦建德的知遇之恩,才如此不留余地地对付自己,凌敬这个人,善于剑走偏锋,出奇制胜,所以,高畅可以确定,让自己出使魏营,借魏刀儿地刀杀自己这个主意一定是凌敬想出来的。

    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在往魏刀儿大营地途中,高畅有了决断,决定按照事先布置好的计划对付凌敬。

    窦建德是真心想和魏刀儿讲和的,魏刀儿的实力与他相差不大,要想在战场上击败对方谈何容易啊!战局僵持下去,对两人都没有好处,不仅耗费资源,同时也耽搁了时间,在两人对峙的时候,互相消耗的时候,别的势力都在飞快地发展,对有志天下的窦建德来说,这是他无法容忍地。

    命令高畅出使魏营是一种试探,要是高畅真能和魏刀儿达成协议,使其退兵,窦建德自然会满意;若是魏刀儿并不想退兵,那么高畅就要吃苦头了,这对窦建德也没有坏处,如果高畅死在了魏营,他就可以征调平原,清河两地的高畅军北上来为高畅报仇,然后,自自然然地将两地吞并。

    窦建德为什么会如此肯定谈判不成作为使者地高畅会凶多吉少呢?这是因为魏刀儿有一个恶习,在魏刀儿那里,从来就没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做法。

    经常和突厥人打交道的他,受到了突厥人的很大的影响,在突厥人的部落冲突中,若是双方谈判不拢,选择开战,那么就不会将对方的使者放回去,而是将使者的脑袋砍下来,作为祭品祭旗,然后再挥师开战。

    魏刀儿一直采用突厥人的那一套,斩杀敌军使者这样的事情干了不是一回两回,因此,如果魏刀儿执意不退兵,非要和本方作战,作为使者的高畅有可能会成为他的刀下之鬼。

    不管出现哪一种结局,窦建德都很满意,这就是凌敬所说的一箭双雕啊!

    窦建德以为高畅位于南方,没有和魏刀儿打过交道,不清楚魏刀儿的行事方法,这才慨然应许,因此,自以为得计。

    实际上,高畅军的敌情司在高畅的大力扶持之下,发展极其迅速,在魏刀儿军中,他安排许多眼线,毕竟,要想迅速统一河北,魏刀儿和窦建德一样都是他无法绕过去的对手。

    情报工作的重要性,窦建德不是不清楚,然而,比起高畅来说,他的重视程度还是远远不够的。

    在高畅没有出现的那个时空里,窦建德和李世民对峙,也是在情报工作上吃了大亏,他的行军路线,军力分配基本上全被李世民所掌握了,在这样的情况下,焉能不败啊!

    有时候,一个优秀的反间的作用要胜过一个军团,转生过无数次,历经过许多次人生的高畅非常清楚这个道理,因此,就算知道魏刀儿有杀害敌军使者的劣迹,他仍然没有丝毫的推搪,慨然应许前往。

    没有一定的把握,他是不会这样做的,就算他再是悍勇无敌,也不可能单身从几万大军的包围中杀出来。

    他清楚,自己的这次出使只是有惊无险而已!

    辰时许,高畅和魏俊杰出现在了魏刀儿的大营前。

    昨天,窦建德已经命人用飞箭传书,向魏刀儿传达了今天会派使者来访的消息,因此,魏刀儿部早就准备,当高畅和魏俊杰出现在大营前,营门已然打开,两排身披重甲的悍卒分列在营门的两旁,他们身上的铠甲在阳光下,闪耀着森然的白光,他们

    部放在腰间的横刀刀柄上,如同雕像一样摆着相同的个队列从营门往大营内一直延伸,就像两排林子一样,看不到队列的尽头。

    旌旗在大营的上空飘扬,风从大营上空掠过,吹拂着高畅的脸颊,带来了丝丝的杀气,冰冷刺骨。

    在营门的前面,没有专门的人来迎接高畅,只有一个小校装扮的汉子站在营门前,他高举着一只手臂,脸上目无表情。

    高畅驱马来到那人面前,然后翻身下马,他的脸上挂着淡漠的微笑,眼神如同一团化不开的寒冰。

    那个人不敢直视高畅的目光,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伸手接过了高畅战马的缰绳,待接过战马的缰绳之后,他才回过神来,顿时,为自己的畏惧感到愤怒,他手往那两排重甲士卒的中间一指,硬邦邦地从嘴里蹦出一个字。

    “请!”

    在两排身披重甲的士卒中间,留有一条通道,一个人从那个通道走过到还显得宽敞,若是两人摆臂同行,就不怎么好走了。

    高畅回身望了魏俊杰一眼,那个魏俊杰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路行来,他没有说过几句话,若非高畅主动询问,他绝不主动开口说话。

    魏俊杰呆呆地望着那雕像一般站立的甲士,那个阵势似乎让他深受震撼,他的脸色在青白两色之间变幻。显得煞是好看。

    “走吧!”

    高畅微笑着叫了他一声,往那两排甲士中间地通道走去,魏俊杰咬了咬牙,尾随着高畅向前走去。

    待高畅要走进通道中时,原本像雕像一样的甲士们有了动作!

    “嗬!”

    甲士们齐声高喝,声音高亢有力,直入云霄,天空中犹如一声闷雷响起。地皮似乎也为之在颤动,与此同时。

    “沧啷!”

    甲士们同时紧握刀柄,然后同时挥刀出鞘,一道刺目的白光从高畅和魏俊杰的眼中掠过,魏俊杰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高畅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的嘴角反倒挂起了一丝微笑,就像在观看什么表演一样。

    甲士们的横刀架在了空中,明晃晃地,闪耀着森然地白光,悬在通道的上空,高畅和魏俊杰若是要从通道中经过,就必须从刀锋下走过去。

    “呵呵!”

    高畅不怒反笑,他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在某一世也当过使者,那时,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口大油锅。下面架着熊熊燃烧地大火,自己的应对若是让对方的主君不满意。就会被他命人丢下油锅,记得那时自己似乎是坦然不惧的。不过,到底有没有完成任务,被那个残暴的君主丢下油锅,却记不得了!

    笑罢,高畅昂然朝那个通道走去,走在了雪亮的刀锋之下,若是魏刀儿摆出这一副阵势就能让他退缩,那也未免太过小瞧他了。

    “嗬!”

    高畅刚一走进刀锋之下。排在第一位地那两个甲士同时大喝一声,悬在高畅头顶的两把横刀同时落下。直直地朝高畅的脑门斩去。

    高畅视若无睹,怡然不惧,他直视着前方,脚下的步子按照既定的节奏在行进,不曾有丝毫的散乱,身形也不曾有片刻的颤抖。

    雪亮的刀锋落下,带过一丝寒风,从高畅的额头前掠过,在他的面门前以毫厘之差落下,高畅飘拂在额前地两缕发丝被刀锋斩落,缓缓飘落下来。

    “嗬!”

    接下来,位于第二排的甲士如同第一排地甲士一般将横刀斩落,同样以毫厘之差从高畅的身前掠过,这次,高畅甚至抬起了头,微笑着瞧着横刀向自己地面门直直斩落,脚下的步子仍然没有一丝散乱。

    瞧见这一副架势,魏俊杰的脸越发白了,他的双腿一阵发颤,不过,虽然他心里面极其害怕,仍然鼓起了勇气,嘴里念念有词,期望漫天神佛保佑,然后走进了刀林之中。

    只是,他的动作远不如高畅那般洒脱,脚下的步伐也没有高畅自然,他双手抱着头,捂着耳朵,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

    对魏俊杰来说,这条道路似乎非常漫长,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一样,他满头是汗地低着头向前挪动着步子,心弦崩得极紧,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崩断,在巨大的恐惧面前败下阵来。

    而对高畅来说,这只是一条有趣地旅程,他微笑着,施施然地向前走着,看那表情,看那姿态,就像行走在美丽的乡野之间一样。

    他地心没有慌乱,持刀的人的心却乱了起来,他们的手也乱了起来,落刀的节奏也被高畅打乱了,本来,他们接受的命令是吓唬高畅,并不是真的要伤害他,然而,由于他们的心乱了,手不稳了,自然就出差错了,有几次刀锋落下,路线有所偏差,真的朝高畅的脑袋砍了下去,当刀落下的时候,持刀人的心中不由为之一抖,要是真的将对方砍死,他也会因为违背军令而被军法从事。

    然而,让他们觉得幸运的是,高畅就像早就预感到刀锋落下的路线一样,轻巧自然地躲了过去,使得他们不由松了一口气。

    在一旁观察的宋金刚发现这样做不但没有吓唬到窦建德军的这个正使,反倒令自己的士卒畏首畏足,他本来就不赞成这种做法,只是魏刀儿坚持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而已,既然对方不惧怕这个下马威,这样做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他命令甲士们收起了横刀,将刀阵撤下,然后微笑着朝高畅迎去。

    能够击败尉迟恭的人,又怎会害怕这样的一些小伎俩啊!

    宋金刚心里如此想着,来到了神色自若的高畅身前,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笑着向高畅拱手打了个招呼。

    “好一个少年英雄,怪不得敬德如此推崇,请!请!请往里面走,大帅正在帅帐中等候!”

    宋金刚没有提刀阵那回事,高畅也当那事并不存在,他同样微笑着朝宋金刚打了个招呼,说是初次见面,久仰,久仰!

    待一脸苍白,满身汗水的魏俊杰走上来时,高畅才挪动步子,在宋金刚的带领下,朝魏刀儿的大帐走去。

    一路上,魏刀儿军中将士瞧向他的目光都显得非常复杂,惧怕中夹杂着一丝敬服,在这些河北汉子的心中,对武勇过人的勇将是非常崇拜的,就算那人是敌人,这一点也不会动摇。

第六十一章 高畅孤身闯敌营(续)

    高坐在一张铺着老虎皮的胡椅上,他的手摸在下颌散上,斜着眼睛盯着高畅在亲兵的簇拥下从帐外走进来,跟在高畅后的魏俊杰被他很自然地忽略了。

    高畅面带微笑,神色自若地打量帐内。

    大帐是由牛皮和布匹构筑而成,头顶开有一个天窗,下雨时搭上生牛皮,天晴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敞开,一缕阳光从天窗上照射下来,给帐内添了一丝天然的亮光,光晕之中,灰尘小虫子一般地舞动。

    在大帐的四壁,分别燃烧着一根火把,火光使得大帐显得并不阴暗,在火把旁边,站立着几个持刀的亲兵,他们全身甲冑,挺立如标枪,目光炯炯,直视前方。

    只是这么飞快地瞄了一眼,高畅就将大帐的环境记在了心里,随后,他的目光落在帐内的各位将领身上。

    大帐内的人不多,随同魏刀儿前来河间郡的几个义子坐在席间,除此之外,就只有宋金刚和他的头号猛将尉迟恭,以及现在被他依为心腹的头号谋士葛舟行。

    高畅的目光在尉迟恭的脸上停顿了片刻,那日和尉迟恭交锋,在外人眼中,他好像赢得很干脆,很容易,其实,他赢得非常辛苦,一点不亚于在校场和雄阔海的那次比武,只不过,现在的他比起那个时候的他,借用黑暗力量的能力要高了许多。就算拼尽了全力,也不至于会在之后变得全身乏力。

    尉迟恭依然木着一张黑脸,不过,当高畅地视线停在他脸上之际,他向高畅轻轻点了点头,只是这个动作非常轻微,旁人要不是一直在注视他,根本注意不到。

    最后。高畅的目光停在了高坐在虎皮大椅的魏刀儿身上。

    魏刀儿歪坐在椅子上,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斜着眼睛瞄着高畅,待高畅向他抱拳行礼之后,仍是如此。

    “高某参见魏帅!见过各位将军!”

    向魏刀儿行个礼之后,高畅再向四周行了个罗圈揖。魏俊杰慌忙跟在他身后,照着高畅的动作做了一遍。

    魏刀儿仍然瞧着高畅不说话,他不说话,高畅同样微笑不语,大帐内,静默悄悄蔓延。

    “昨日收得箭书,说是高将军会作为使者前来我营,不过,在信中,贵方并不细谈详情。不知高将军来此,所为何事啊!”

    最后。还是魏刀儿的义弟宋金刚出声打破了沉默。

    高畅避过了魏刀儿刀锋一般的视线,转身面向宋金刚。他并非畏惧魏刀儿的视线,只是没有必要一定要在目光地交锋中占得上风,他非常清楚魏刀儿心中的想法,所以,自己该怎么说,该采取何种姿态早就有了准备。

    “高某来此,是为了解决贵我双方的争端而来,特地向魏大帅带来了我们长乐王的友谊!”

    “哼哼!”

    魏刀儿冷笑了两声。坐正了身子,开口说话。

    “友谊?用不着这样虚伪吧?窦建德想要你带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不要说这些让本帅呕吐的废话!”

    高畅面不改色,神情泰然地说道。

    “不知魏大帅挥师前来,与长乐王在此会猎,目的何在?贵我双方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大帅地所作所为,未免让一直把大帅当作朋友的长乐王寒心啊!”

    魏刀儿在虎皮大椅的扶手重重地一拍,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指着高畅厉声喝道。

    “你敢指责我,莫非我魏某人的刀不利否?”

    高畅依然面带微笑,只是稍微朝后退了半步,然后躬身为礼,轻声说道。

    “指责大帅?这谈何说起,如今,朝廷政令不通,群雄并起,已成乱世之兆,大家相互攻伐,也不过是为了生存而已!我们大王并不曾怪罪大帅,大帅手底下有几万弟兄,他们需要吃饭,所以,就算对我们大王有所冒犯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不过,大帅其实用不着这样大张旗鼓,兴兵而来,若是有什么难处,只要事先对我们大王说一声,只要他能做到,就一定帮忙!高某此次前来,就是代表我们大王,希望和大帅化干戈为玉帛,为双方的将士做想,免得他们多有死伤!”

    高畅的神态诚恳,令人不由自主相信他的话。

    “哈哈!”

    魏刀儿仰天大笑,重新坐了回去。

    “窦建德有这么好心!呵呵,若是我想要他臣服于我,他肯干吗?为了将士们多有死伤,我们仁慈的长乐王或许会答应吧?”

    魏刀儿话音落下,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在座地将领们齐声笑了起来。

    “这是我们长乐王的手书,大帅若是不信,请亲眼看一看吧!”

    高畅示意身后地魏俊杰上前一步,将窦建德写给魏刀儿的信拿了出来,魏刀儿点了点头,一个亲兵走上前去,从魏俊杰手中接过了那封信。

    魏刀儿将窦建德地信递给了身旁坐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军师葛舟行,让他过目,这到不是他托大,虽然手底下有数万大军,历山飞魏刀儿仍然是一个目不识丁的莽汉。

    葛舟行瞄了窦建德的信一眼,小声地朝魏刀儿介绍信的内容,信的大意和高畅所说的差不多,窦建德想和魏刀儿各自休兵,为了表达他的诚意,他愿意和魏刀儿结盟,互不攻打,要是魏刀儿退兵,窦建德会奉送一些礼物。

    听了信地内容,魏刀儿眯着眼睛,沉思了片刻。

    说实话,当窦建德的大军回援乐寿之后,魏刀儿就不再妄想夺下乐寿了,只是,他不甘心就此退兵,总想弄点一些好处,因此,仍然和窦建德在乐寿对峙,当然,其中也有害怕窦建德趁他退兵之际挥师攻击地考虑。

    不过,战局僵持下去对他没有一点好处,数万大军光是一天粮草的消耗就是一笔大数字,现在,他军中的粮食仅仅够支持十天了,在他身后,那些被他打下的地盘上,百姓几乎全部逃离了家园,能抢的也几乎被他的大军抢光了,身后的那片土地,就像是被蝗虫啃过的一般荒凉。

    位于窦建德军后面的那三千精骑到是立下了不少战功,劫了窦建德军的大量粮草,只是,由于窦建德大军的封锁,这些粮草根本就运不回大营,有一部分被那三千人掩埋起来了,有一部分无法带走,只好放火将它们烧掉了。

    不过,现在窦建德军的运粮队兵力大有增强,精锐的战兵代替了普通的辎重杂兵,使得那三千精骑的行动所受到的限制越来越多,由于运粮队广派斥候,使得骑兵无法伏击,只好进行强攻,当骑兵冲到阵前时,运粮队已经将粮车结成了车阵,然后,士兵们位于车阵之内,用箭矢和长枪对付外面冲阵的骑兵。骑兵被车阵所阻,无法冲杀起来,只好下马步战,在这种情况下,自然占不到

    宜,这样强攻几次之后,三千精骑的人数急速下降,只剩下了一千多一些,再也没有能力进行那样的强攻,最多只能实行一下骚扰。

    既然,进不能进,那么就只能退了,如果能体体面面地退当然最好,所以,昨日收到窦建德军的飞箭传书,说今日有使者来访之际,魏刀儿就打好了退兵的主意,现在,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想吓唬作为使者的高畅,想在谈判时多捞一些好处而已!

    “高将军,你也并非无能之辈,手底下有两郡的地盘,也有雄兵数万,为何要甘居窦建德之下呢?不如,你我联手,前后夹攻,将窦建德的地盘两人分了算了!”

    高畅知道这话并非魏刀儿的本意,若是魏刀儿真想和自己联手,不会当着自己的副使,也不会当着这么多手下提出来。

    “大帅此言差矣!高某再是无能,也知道忠义二字啊!长乐王在高某穷困潦倒之际收留了高某,并且委以重任,高畅打下的那些地盘自然属于长乐王所有,在合适的时候,自当双手奉上!”

    高畅神情坚定,斩钉截铁地说道,谎话的最高境界,就是要连自己也会信以为真。

    和魏刀儿联手对付窦建德,表面上,是一个好的主意,只是实际的操作性并不强,魏刀儿的流贼军虽然战斗力很强。骑兵众多,然而,他并没有明确地政治纲领,也没有有效的行政机构,军纪也不敢恭维,在老百姓的心中,有如洪水猛兽,这样的军队。根本无法成大事。

    再加上他的内部一盘散沙,派系林立,手底下的十三太保个个拥兵自重,争宠非常厉害,故而内耗严重,在适当的时候。到可以将其分化吞并,与其联手却不是一个好主意。

    “呵呵,这么说来,到是本帅失言了!”

    魏刀儿呵呵笑道,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本帅就不强求了,不过,长乐王所说的结盟一事,事关重大。本帅需要和儿郎们商议一番,这段时间。就请高将军到偏帐待一下,高将军武勇惊人。就连我军军中猛将尉迟敬德也败在了高将军手底,趁这个空隙,本帅就让敬德向高将军好好讨教一番吧!”

    “只是一时侥幸而已!若非尉迟将军先苦战了一场,我也不会取胜,趁这个机会,正好向尉迟将军请教!”

    高畅微笑着抱拳说道。

    事情和魏刀儿身边安排地细作所汇报的一样,也他事先所想的一样,魏刀儿早就心生去意。只是在选择一个合适的退兵机会而已!

    若是窦建德的情报系统能像高畅军的敌情司那般了得,若是窦建德在魏刀儿身边同样有个高级细作。窦建德肯定就不会主动提出结盟地要求,他完全可以趁魏刀儿粮尽之际,一举将魏刀儿击败,窦建德的大军虽然补给困难,粮草紧张,不过远远没有魏刀儿部那般困难。

    不过,由于不明白魏刀儿军中的详情,未免夜长梦多,处在窦建德目前的这种情况下,高畅可能也会这样做,对魏刀儿这样的对手,不能和他硬拼,用阴谋诡计更容易达到目的。

    高畅根本看不起魏刀儿,在大帐内的各位武将中,他真正看得起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沉默寡言的尉迟恭,另一个则是一直微笑着不多言不多语的宋金刚。

    “多谢高将军手下留情!”

    偏帐内,尉迟恭向高畅躬身行了个礼,他地神色有些黯然,心高气傲的他,因为敌人地手下留情才保住了性命,这对他来说是个莫大的耻辱,只是由于他城府深沉,并没有把这种羞耻在面上表露出来而已!

    “尉迟将军不用多礼,我比将军年少,将军还是以弟称之为好,敬德兄用不着向我道谢,若不是敬德兄先与小弟地小兄弟苦战了一场,我也不能胜过敬德兄,敬德兄饶了小弟的小兄弟一命,小弟既然胜之不武,又怎敢害了敬德兄弟的性命,若有机会,再和敬德兄公平的较量一场吧!不过,说实话,小弟并不愿意出现那样的场面!”

    高畅笑着说道。

    “和敬德兄做对手,不如做朋友痛快啊!小弟希望在没有彼此没有敌对的情况下,和敬德兄交个朋友,只是,不知道敬德兄愿意否!”

    尉迟恭,尉迟敬德在原来的那个时空中,是一个难得的猛将,和那些有名地武将一样,他最终还是投入了李世民的麾下,曾经救过李世民地性命,也在帮助李世民夺嫡的玄武门之变中为李世民立下了大功,齐王李元吉就是他亲自斩落马下的,高畅虽然对这个时代的历史并不是很熟悉,却也记得他的名字,以及一些和他有关的事情。

    高畅进入这个时空之后,一切都改变了,有些没有在真实历史中出现的人物也出现了,比如雄阔海,既然如此,尉迟恭当然也有可能不会在李世民帐下效力。

    既然自己遇见了,自然不允许他再投靠李世民,高畅在心中如此说道,所以非常热情地与尉迟恭结交。

    若是一般的人,尉迟恭自然是不屑与他结交的,只是高畅并非一般人,而是靠单枪匹马的较量中击败了他的人,他虽然对自己的失败感到羞耻,却并不恨饶他一命的高畅,甚至还有一些佩服。

    这便是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吧?

    所以,他很爽快地答应了高畅请求,称呼高畅为贤弟,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与高畅交流起武功的心得来。

    高畅毕竟有许多世的记忆,因为这具身体的原因,以及这个时空的空间限制,很多东西都施展不出来,但是见解和眼光是存在的,尉迟恭与之交谈,获益良多,平时许多解决不了的武艺上的难题听了高畅的一席话之后,也迎刃而解了!

    当魏刀儿派来的亲兵传高畅进大帐的时候,瞧见了这一幕,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原来尉迟将军的话也不少啊!

    看见亲兵来招呼自己进账,高畅知道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在谈判时的讨价还价了,不过,那些事情和他的关系不大了。

    这次出使,窦建德没有能借魏刀儿的刀干掉自己,还让自己和尉迟恭交上了朋友,他若是知道这些,可能会失望吧!

    高畅笑了笑,与尉迟恭并肩向魏刀儿的大帐走去,魏俊杰则像个影子一样跟在他的身后。

第六十二章 李唐起兵

    三年,五月十五日,晋阳。

    华灯初上,唐国公李渊府邸内正是一派繁华景象,今日夜间,唐国公李渊宴请太原留守副使王威和虎牙郎将高君雅,因此,府内仆役侍女如走马灯一般忙得不亦乐乎,歌姬的丝竹弹唱声在李府的上空随着夜风飘荡,清晰可闻。

    王威作为太原留守副使,实际上肩负着为杨广监视李渊的任务,对于李渊这个表弟,杨广对他的忠心其实还是有一些猜疑的,不过,这仅仅是上位者固有的不相信任何人的猜疑而已,总体说来,杨广还是比较信任李渊的,不然也不会让他担任太原留守一职,让他抵御突厥入侵,要知道为了抵御突厥人入侵,在太原这里,储存了可供一万大军十年的布帛粮谷……

    对于任何一个统兵大将,杨广都会在他们身边放一两颗棋子,王威和高君雅就是这样的棋子,对此,李渊心知肚明。

    所以,李渊对这两人一向是非常客气的,行事也非常谨慎,务求不被这两人抓到什么把柄,当然时不时也会馈赠一些精美的礼物给这两人,为了和他们搞好关系,使得他们不至于随便向杨广打小报告。

    故而,在所有太原人的大小官吏们眼中,这一届晋阳的领导班子是团结的,积极的,很有战斗力的一届班子,太原的三巨头李渊,王威。高君雅之间有着春风一般地热情。

    王威和高君雅虽然接受了李渊的礼物,不过,他们并没有放松对李渊的监视,只是,一直以来,他们并没有找到任何李渊想要谋反的证据,时日一长,未免就懈怠了下来。

    在二月间的时候。刘武周在马邑起兵了。

    刘武周,马邑土豪,其人勇武异常,性喜游侠。当时马邑郡的太守是王仁恭,刘武周是他手下的鹰扬府校尉。

    刘武周是本地土豪,在马邑很有号召力。加之刘本人骁勇善战,因此王太守非常器重他,让他担任自己的亲兵队长,负责自己地起居安全。不料这亲兵队长的职务给刘武周提供了方便,他竟然与王太守的一名侍妾发生了私情。

    此时,隋王朝的统治已然名存实亡,天下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各地豪强,流民军,盗贼纷纷攻伐不休。人民流离失所,生活困苦。

    马邑地处突厥边境。如果继续效忠隋朝,前景着实黯淡无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于突厥之手。刘武周早就为前途发愁,做了偷情之事后,更加日夜担心与侍妾的私情被太守发现,最后终于决定索性起兵干一番事业,就算要死也不能作为奸夫而死。

    当时正是灾荒,郡中已经有人饿死,官府的粮仓明明有储备,但王仁恭却拒绝赈济灾民。对刘武周来说,这是一个起兵地好时机。一旦起兵,不愁没有兵源。

    王仁恭性格吝啬,凡所得财物,极少肯分给手下兵将,因此也不得军心,这也为刘武周的起兵创造了条件。

    于是刘武周派人四处散播王仁恭的坏话,说他贪财吝啬,不恤百姓,实在对不起马邑人民。另一方面,自己则装病在家修养,马邑各路豪杰都来探望,这个时候,刘武周却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宣言说,如今形势危急,大丈夫岂能坐待灭亡,谁肯与我共图大业?所有豪杰都当场表示效忠,愿随他一同起兵。

    刘武周是王太守的亲兵队长,要下手除掉王简直不费吹灰之力,第二天他就发动兵变杀了王仁恭,派人将王的首级号令全城,事先约好的各路豪杰一起动手,没费什么力气就控制了局面。刘武周随即下令开仓赈济灾民,此举大得人心,马邑郡下属各县全部投降,他当仁不让,自称太守。

    起兵的当月,隋雁门郡承陈孝意就领兵前来平叛,包围了刘辖下的桑乾镇。

    刘武周派出使者向突厥称臣表示归附,突厥立即派出援军,配合刘武周一同发起反击,结果雁门军溃败,狼狈逃回雁门。

    三月,刘武周占领楼烦郡,又攻克了隋炀帝的行宫汾阳宫,俘获了大批珍宝和宫女。他深知突厥始毕可汗的爱好,就用俘虏地美女进贡始毕,以求换取突厥战马,有了突厥人的支持,刘武周地势力迅速地发展了起来,他被始毕可汗封为定扬可汗,赐狼头。

    刘武周意气风发,索性就自称皇帝,以示“定扬”之决心。

    三月,刘武周围攻雁门不克,随后,他派兵将雁门围困,意图困死雁门守军。陈孝意多次派人突围向李渊求救,然而,李渊另有打算,根本没有派兵去援救他。

    刘武周攻下汾阳宫,围困雁门郡,自称皇帝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太原,对李渊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好地机会,这件事情让他一直谋划的大事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王威和高君雅听到这个消息后,急冲冲地跑来和李渊商量对策,他们害怕因为这件事情被杨广获罪,被杨广捉去下狱杀头,因此,分外惊惧。

    为了防止李渊拥兵自重,太原的军力并不强,也就数千人,根本没有办法北上援救雁门,也没有能力击败刘武周,甚至刘武周军一旦南下,以这点兵力,能不能守住晋阳都是一个疑问。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向朝廷索要援军,隋王朝用兵,不管是调动也好,打仗也好,都需要杨广下令。

    然而,杨广远在三千多里以外的江都,刘武周的叛军就在数百里以内,再加上道路险阻,一路上都有贼军盘踞,待江都知道消息,再传下命令调兵前来,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故而,向朝廷求援这条路走不通。

    经过李渊这么一分析,王威和高君雅沉默了,他们也知道李渊说的是实情,但是,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他们也不甘心。

    于是,他们交换了一个眼色,向李渊说道。

    那番话的大意是这样地,唐国公李渊既然是皇亲国戚,又是皇上亲近的贤臣,深得皇上信任,既然向朝廷索要援军这条路走不通,那么干脆由唐国公亲自募兵,然

    军队去平叛,只要剿灭了刘武周这股逆贼,一切都好

    王威和高君雅的话正中李渊的下怀,他就像稳重钓鱼台的太公一样,王威和高君雅就是上钩的两条鱼,自己送上了门。

    于是,李渊立刻召集李世民,刘文静,裴寂,刘弘基等人商议,随即下达诏令招募士卒。

    突厥人的危害大家都知道,位于边郡的百姓更是深受其害,每当突厥人入侵,所过之处,就像蝗虫啃过的一般。因此,当知道参军是为了抵御突厥人入侵,保卫自己的家园时,百姓们纷纷踊跃地报名,为了能吃上一口饱饭,也有大量的流民加入了军中,短短的一段时间,李渊就募集了数万大军。

    当然,这些士卒不经过训练就上战场是不成的,于是,又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这数万人终于成军了,再加上李渊所拥有的数千嫡系精兵,勉强能够作战了。

    唐国公李渊在今晚宴请王威和高君雅,为的是商量出兵北上平叛的日子,于是,王威和高君雅欣然前往,早日剿灭了刘武周,他们才能吃下一口安稳饭啊!因此,他们并没有什么防备,只是带了少量亲兵就前来国公府赴宴了。

    作为监军的王威也掌握着数千精兵的军权,统帅这些士卒的就是虎牙郎将高君雅,他们两人是死忠于杨广的所谓忠臣。家眷也都在长安,故而,李渊一开始就没有将他们拉到自己旗下来地想法。

    要想成就起兵成就大事,这两个人是必须铲除的,他们手里的兵权也必须要夺过来,现在,一直与李渊形成牵制的王仁恭已然被杀,雁门的陈孝意也被刘武周所围攻。真正还能够妨碍李渊的只有王威和高君雅两人了!

    和王威,高君雅火并这不是一个好主意,要想除掉他们,其实只需要区区几十个刀斧手就行了。

    李渊之所以用商量出兵日期的名义宴请王威和高君雅,其实是为了消除他们的疑心,毕竟。从募兵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多月地时间来,仍然拖延着不出兵,自然使得他们有所猜疑。

    果然,一听到是商量出兵日期,王威和高君雅放下了疑虑,欣然前来赴宴了。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面满红光地望着李渊,李渊挥了挥手,示意下人和歌姬们退场,待屋内只剩下几个关键的人物之后。他手拂着下颌的三偻长须,正色说道。

    “此次邀请两位大人来此。不仅是为了商量出兵的日期,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两位大人商量!”

    王威和高君雅对视了一眼。转过头来望着李渊,王威轻咳一声,出声问道。

    “国公所说何事?请讲!”

    李渊没有说话,脸沉了下来,他朝侍立在一旁的李世民点点头,李世民望向大堂外,轻轻地拍了拍手掌,清脆地击掌声在大堂中响了起来。

    不多会。两个人从堂外走了进来,王威和高君雅定睛一看。这两人他们都认识,乃是李渊的幕僚刘文静和王威家的管家王福。

    “王福,你怎么会来这里?”

    王威一脸疑惑,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事情不对的话就是一个十足的蠢蛋了,他一边质问王福,一边朝高君雅使了个眼色,高君雅将手放在了横刀的刀柄上。

    王福没有理会王威的质问,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大堂下,向李渊行了个大礼,声泪俱下地大声哭诉。

    “国公大人,小的有要事相告!”

    李渊面色阴沉,正襟危坐,大声喝道。

    “从速道来!”

    “小人要状告小的主人,小的知道奴仆告主,这是大大地不义,然而,小的主人与虎牙郎将高君雅合谋,秘密和突厥人联络,想要阴谋造反,推翻我大隋江山,小地若是对此视而不见,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故而,甘愿领受骂名,也要将国公大人报告他们地阴谋!”

    还没等王福说完,王威从席间跳了出来,他的胡须乱抖,手颤抖着指着王福,激怒攻心地大声喝道。

    “死奴才,休得胡说八道!”

    说罢,他面向堂上高坐的李渊,厉声喝道。

    “贼子,此乃汝欲杀我也!”

    高君雅并没有多说话,他们的亲兵都在偏厅歇息,不过,在国公府中,那点亲兵也指望不上,为今之计,只能将李渊胁持,方才有机会逃出生天。

    于是,他二话不说,抽出横刀,向李渊直冲而去。

    然而,李渊早就防备,他高坐在坐席上纹丝不动,一点也没有闪避的意思,几个甲士从他身后的帷幕内跳了出来,和李世民一起,向高君雅冲去。

    垂死挣扎也就是垂死挣扎,没有意外,高君雅的横刀很快就被打掉了,数个甲士冲了上去,将他紧紧按在了地上,让他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王威也被几个甲士擒获了,由于他没有反抗,那些甲士到也不以为甚,只是将他的双手反剪绑了起来,不过,他虽然没有动手反抗,嘴巴却不依不饶,恶毒地咒骂着李渊,李世民皱了皱眉,使了个眼色,一个亲兵将块布塞进了他嘴里,然后,将他和高君雅押了下去。

    “恭喜父亲大人!”

    李世民朝李渊躬身行了个礼,李渊志得意满地呵呵笑道。

    “我儿不用多礼,此事能够轻易成功,多亏我儿地计策!”

    “恭喜国公大人,国公大人英明神武,再加上二公子胆识过人,我等何愁大事不成啊!”

    在座的都是李渊地心腹,他们向堂上的李渊父子躬身为礼,齐声道贺,顿时,堂内一片欢声笑语。

    次日,李渊便以和突厥人勾结的名义,将王威和高君雅在狱中秘密处决了。

    随后,李渊就在太原起兵了,确定了乘虚入关,据险养威,伺机夺取天下的战略方针。

    这一年,李渊五十二岁,刘文静五十岁,裴寂四十八岁,李世民才二十岁!

第六十三章 大战之前

    三年五月十六日,李渊与其子李世民在晋阳杀太原副,虎牙郎将高君雅之后,挥师向河东进军,天下震动。

    六月,雁门被刘武周围攻一百来天后,粮尽援绝,郡守陈孝意被手下所杀,其手下将领开城投降,刘武周陷雁门。

    四月,张须陀旧部裴仁基杀监军萧怀静,率军于百花谷投降李密,裴仁基是文武全才出类拔萃的大将,裴部是张须陀旧部,兵强将勇,其中裴行俨(裴仁基之长子)、秦叔宝、程知节(就是程咬金)、罗士信均是当时一流猛将,贾甫也是著名谋士,李密得了裴仁基,如虎添翼。

    此后,李密致力于封锁洛阳,断绝粮道,洛阳守军多次出战,但均未能冲破瓦岗军的包围,城中开始缺粮。

    洛阳繁华,布帛推挤如山,但因为城池被围,没有柴火生火,富人只好焚烧布匹来生火做饭,贫贱之民则无法活下去,城中,渐渐有了饿死之人。

    与此同时,李密传檄天下,历数杨广十大罪状,最后总结道:“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这檄文是祖君彦所写,祖君彦曾经因为自己的文采被杨广所嫉妒,险些被杀,后离家逃亡投入变民军中方留得性命。

    为了解东都洛阳之围,杨广在江都调遣全国各地精兵汇集洛阳进攻瓦岗军,这各路兵马中包括从江都出发的王世充、从岭南出发的张镇周等人,这次作战的主将是从河北郡出发的大将薛世雄。

    杨广给薛世雄的命令是顺便消灭沿途的起义军,于是薛世雄领精兵三万,六月从郡起兵,一路剿匪,往河间郡而来。

    五月下旬,窦建德和魏刀儿在乐寿达成了结盟的协议,窦建德送了一些的粮草,以及许多金银珠宝,歌姬美女给魏刀儿,魏刀儿率军返回深泽。

    薛世雄在郡的行动并没有瞒过高畅的敌情司,平原,清河两地的驻军收到了他的飞鸽传书,进入了临战状态,这个时候,作为平原,清河两郡名义上主官的尚智和诸葛德威已经上任了,不过,他们并没有什么实权,高畅的部下根本就不听他们的,军队的调动很轻易地就瞒过了他们。

    关于薛世雄大军的举动,窦建德并不知晓。

    他在郡也安排有眼线,不过,他们的情报传递工作非常缓慢,待眼线得到确定的消息,再派人传回乐寿时,薛世雄的大军已经从郡出发了。

    解决了魏刀儿之后,窦建德军依然没有从困境中解脱出来,他们遇见了一个难题,那就是缺粮。

    大军消耗了大量的粮食,又送了一些粮草给魏刀儿,以至于乐寿的存粮告尽,只靠信都郡一地的粮食,无法供应十万大军。窦建德本想挥师南下,重新进逼清河,平原,渤海等郡,这个计划也因为缺粮而暂且搁置。

    为了解决缺粮这个问题,窦建德只好将部队分散开去,让各营的主将率领自己的本部人马散落到各地去征粮,在乐寿,窦建德留下了嫡系亲兵三千人,以乐寿一地的残余的粮食,供养这几千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高畅手底下的五百亲兵也被窦建德派到了出去,他们自成一营,由雄阔海统领跟随高雅贤部前往博陵郡安国征粮,高畅自然被留在了乐寿,他身边只有几个亲兵跟随,仍然处于半软禁状态。

    将高畅和雄阔海分开之后,窦建德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这两个人就像两头老虎,虽然将他们关在了铁笼中,仍然让人感觉非常危险,将他们分开之后,这种危险性也就降低了不少。

    六月,薛世雄的三万精兵进入了河间郡。

    六月初八,平原郡,弓高。

    这里驻扎着一千高畅军,原来的统领是郎将顾子文,顾子文乃是平原顾家的子弟,从军之后,因其文武双全,很快就在大量下级军官中脱颖而出,随后,得以进入讲武堂,在讲武堂内,以第一名的成绩结业,升为郎将,率领一千精兵负责驻守交河。

    高畅主动前往信都觐见窦建德之后,顾子文得到了命令,主动放弃交河,率军退到弓高,将交河交给了乐寿的窦建德军,与之隔着漳水对峙。

    交河方面的窦建德军和弓高的高畅军非常有默契地以漳水为界,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不过,高畅军是外松内紧,一点也不懈怠,不仅没有放松对漳水对面窦建德军的监视,军中的训练一日也不曾停歇,因为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得到上面的命令,渡过漳水与对方交战。

    驻扎在交河的窦建德军和弓高的高畅军人数相当,精锐战

    一千来人,交河属于平原郡,不过距离乐寿的距离比此窦建德没有必要在此驻扎大量军队,一旦高畅军从弓高发起突袭,乐寿方面完全来得及救援。

    窦建德和魏刀儿在乐寿对峙的时候,不时有以百人为一队的小股高畅军进入了弓高,他们是分批进来的,时日一久,进入六月之后,弓高的高畅军已经达到了五千之众,统军大将也由郎将顾子文换成了高畅的军师祭酒徐胜治。

    由于高畅军行动隐秘,对此,交河的窦建德驻军没有丝毫的警觉。

    在漳南的高畅军的统领变成了崔正,由于王伏宝退兵回到了冀县,漳南无战事,因此,就算由崔正担任主将也没有什么大碍。

    在现阶段的高畅军中,涌出了不少像崔正,顾子文这样的后起之秀,然而,真正能让高畅委以重任的人还不多,他接下来谋划的事情非常重要,只有交给徐胜治,高畅才能放心。

    驻扎在漳南的高畅军仍然打着杨善会的旗号,此时的杨善会对高畅军已经不陌生了,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了解,令他感触良多。

    高畅军的军纪甚至比大部分朝廷的官兵还要严格,史书上记载的那些仁义之师也不过如此而已,在高畅军中的所见所闻让杨善会陷入了迷惘,这段时间,他思绪纷杂,老是在忠君和爱民之间游荡,要是忠君,百姓的生活就只能越发困苦,要是爱民,就无法忠君,杨善会越想就越糊涂,却无法制止自己不再想下去。

    虽然,他还不至于就此投靠高畅,不过至少不再将高畅军当作一般的流贼了。

    就是因为看见了杨善会的转变,徐胜治才放心将漳南交给崔正,只要杨善会不起坏心,崔正完全能独挡一面。

    卯时。

    东边的天空亮起了一丝鱼肚白,黑暗渐渐从原野上空撤离,风从南方吹来,城楼上悬挂的旌旗随风轻舞。

    弓高的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一支五百人的队伍悄无声息地从城中走出,消失在依旧笼罩在黑暗下的原野深处,随后,城门慢慢关上。

    十几天前,高畅得知了郡的薛世雄大军南下的消息,就从乐寿传下命令,在全军中召集郡籍的士卒,然后将他们抽离出原来的部队,紧急赶到弓高。

    在高畅军中,除了寥寥的几个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高畅军中,郡籍的士卒一共有五百人,他们来到弓高之后,就进入了一个营地,由徐胜治亲自训练他们,训练一段时间之后,在今日清晨,他们在敌情司派来的斥候的带领下,悄悄潜出了弓高,然后,在事先看好的一个隐蔽的渡口,躲过了对面窦建德军的监视,渡过了漳水,往河间郡而去。

    对这五百高畅军的异动,交河的窦建德军并没有丝毫的察觉,这支窦建德军原本是乐寿的一个豪强,窦建德进驻乐寿后,他率本部一千人投靠了窦建德,被窦建德封为将军,然后率领本部人马驻扎在交河,防备对面的高畅军。

    这个统帅一千士卒的将军名叫杨昊文,他的军队并没有得到窦建德本部的供养,粮草和辎重全靠自筹,在窦建德军中,除了他的嫡系部队,以及数千人以上的大部队,像杨昊文这样的小股部队,都是如此处理的。

    杨昊文投靠窦建德之后,除了在得到窦建德的一些金银犒赏之外,和原来差不多,只是他占据的地盘由富裕的乐寿变为了贫瘠的交河。

    交河一地虽然贫瘠,养他这一千人勉强还可以,杨昊文也乐得在此做一个土皇帝,他虽然对窦建德并没有多少忠诚度,却也没有放松对漳河东岸高畅军的监视。

    只是,高畅军在交河经营的时间远比他要长,高畅军撤离交河之后,敌情司在交河留下了大量的眼线,杨昊文军全军的防线布置,以及一举一动全都在敌情司的掌握中。

    可以说,只要弓高的高畅军向交河的杨昊文发动进攻,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就一举而下,所以,要将五百人在清晨运过杨昊文的防线进入河间郡,更是小菜一碟。

    当这五百人越过漳水,进入河间郡的地界后,弓高的几千高畅军也在徐胜治的带领下行动了起来,蓄势待发。

第六十四章 窦建德的选择

    挥挥手,先前跪在他身前的传令兵站起身,走出门去令兵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之后,窦建德深吸了一口气,扶着案几坐在锦凳上,他双眼无神,直勾勾地盯着案几上桐油灯跳跃的火光,神情呆滞。

    半晌,他喉咙发出一声轻响,窦建德抬起头,脸上恢复了生气,瞳孔也开始转动起来,眼神变得坚定。

    “来人!”

    他站起身,向外高声叫道。

    站在门外的亲兵走进屋来,跪在堂下,窦建德沉吟片刻,说道。

    “你快去将宋正本大人,凌敬大人叫来!”

    那亲兵道了声是,起身走出门去。

    窦建德从案几后走了出来,在这间书房内来回踱着步子,眉头忽而紧皱,忽而放松,像是在思考什么重大的难题。

    过了一会,他停下了来回走动,仰起头,活动了一下脖子,目光在室内缓缓地转了一圈,大王的尊严和霸气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上,然后,他快步离开了书房。

    两刻钟后,在长乐王府的一间密室里,窦建德,宋正本,凌敬三人相对而坐。

    现在已是亥时时分,万籁俱寂,宋正本和凌敬两人是被窦建德的亲兵从被窝里叫醒的,他们知道,要不是有什么急事,窦建德是不会这样做的,于是,他们只是在身上多披了一件夹衫就匆匆地赶来了。

    宋。凌二人入座之后,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望着上首地窦建德,等待他说话。

    室内摆着一个火盆,六月的北方深夜算不得冷,火盆的作用主要是用来照明,窦建德的这间密室位于书房下面,除了寥寥几人。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并不多,只有商议极其重要的事情,窦建德才会选择在此。

    在没有风的情况下,火盆内的火苗安静地跳动着,窦建德三人地脸被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

    “这么晚将两位先生请到这里来,本王非常抱歉!”

    最初。听到那个消息后,窦建德很受打击,险些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从惊慌失措中缓和过来了,故而,即便心急如火,他仍然向宋正本和凌敬表达出了自己礼贤下士的一面。

    “大王言重了,吾等愧不敢当!“

    宋正本和凌敬连忙朝窦建德作了一个揖,连声道不敢。

    “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将两位先生请到这里。实在是因为事关重大,本王现已方寸大乱。希望两位先生能为本王指点迷津!”

    窦建德停顿了片刻,目光诚恳地从宋。凌两人面上扫过,继续说道。

    “据探马来报!左御卫大将军,郡留守薛世雄亲率三万郡精兵已至河间,明日当至郡城与王琮会合,现我军在乐寿仅有三千人,如何是好啊!”

    “什么?”

    凌敬一脸诧异,失声问道,宋正本虽然没有出声。一丝惊异之色也从脸上一掠而过,他的手下意识地放在了下颌飘散的胡须上。

    “此事可真?”

    凌敬挥动长袖。将手放在了案几上,出声问道。

    “绝无虚假!薛世雄这次出兵非常隐秘,大军从郡出发之际,我方地细作方才知道消息,由于敌人的大军军一路行进隔绝了交通,使得我方细作的消息无法传递出来,唯有绕路前来乐寿报信,因此,当这个消息传到时,薛世雄的大军已经进入了河间郡,另外,我军布置在郡城外的探马也回来了,他确定有一股数千人的隋军赶到了河间郡城,在城外扎下了大营,照我看来,这支军队就是薛世雄的前锋,薛世雄的主力大军最迟将在明日到达郡城!”

    窦建德沉声说道,面色凝重,他也希望这是探子的虚报,不过,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就在刚才,又有一路探子将同样地消息传了回来。

    “为什么薛世雄会突然领兵前来呢?他驻守在郡对抗胡人,一般说来,那支军队是不能动的啊!”

    宋正本摸着下颌地胡须,眯着眼睛提出了疑问。

    “据郡的探子回报,这次薛世雄之所以率领三万精兵南下,是领受了杨广地诏命南下解除东都洛阳之围,现在,东都洛阳在瓦岗军的包围下岌岌可危,薛世雄作为招讨大使率军南下,杨广允许他沿途剿贼!”

    “这么说来,薛世雄突然率军出现在河间,为的就是对付我军?”

    凌敬用手指节囊囊地敲打着桌面,沉吟着说道。

    窦建德点点头,凌敬低着头继续沉思,宋正本开口说话了。

    “大王准备怎么办?”

    这个问题在没有请宋正本,凌敬来之前,窦建德就想了许久,然而,不管他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现在,面对宋正本的询问,他只能摇摇头。

    “敌军有三万,士卒都是当年征伐高丽时招募的精兵,统帅则是名将薛世雄,要知道就连突厥人也经常在薛世雄手底下吃败仗;而我军呢?整个乐寿只有三千能战之兵,其余士卒都被各位将领率领着到各地征粮去了,就算是离乐寿最近的阮君明部,一天的时间也赶不回来,何况,他还没有得到讯息,大王派传令兵前往阮君明部传信也需要一天的时间,这样来回就需要接近两天地时间,况且,就算加上阮君明的那几千人,也不见得是薛世雄三万大军地对手,故而,想要将军队召集回来与薛世雄会战这条路走不通!”

    宋正本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将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优势劣势一一展现了出来,不待窦建德回话,他继续说了下去。

    “乐寿只是一个小城池,而薛世雄的三万大军可不是魏刀儿部那样的贼,作为隋军的精锐,他们不仅擅长野战,同样也对攻城有心得,再加上有河间郡王琮的支持,敌军也不会缺乏攻城的器械,在这样的情况下,要靠三千人抵御敌军的强攻,据我估计,一天也支持不下来,因此,固守待援这条路也走不通!”

    “这么说来,如何是好啊!”

    窦建德神情焦急地说道。

    “既然这两条路都走不通,难道要本王投降?或者逃跑?”

    话音落下之后,窦建德细细一想,似乎只有这两条路可走了,投降当然不会考虑,看来只能逃跑了!反正他又不是没有逃跑过,到最后照样东山再起。

    宋正本摇摇头,轻声说道。

    “对大王来说,投降自然是不可能的,就是逃跑也不可取!”

    “怎么说?”

    窦建德盯着宋正本说道。

    “大王一旦逃跑,在军中的威信就会往下跌,现在各位将军率领着本部人马在外面征粮,知道大王不战而逃,这些将军中自然就会有些人不安分。况且,还有一个高畅在,高畅手里有两郡之地,精兵数万,大王若是像现在这样势力比他强大,他或许会甘愿在大王之下,若是大王威信丧失,事情就不好说了!翟让与李密就是前车之鉴啊!属下敢于断言,不看现在瓦岗军气势如虹,翟让和李密之间必定会进行火并,一山不容二虎,这是基本常识啊!”

    窦建德听宋正本如此一说,想了片刻,然后说道。

    “要是我在撤离乐寿之前将高畅杀了呢?”

    “这万万不可!”

    宋正本和凌敬同时高呼出声,两人对望了一眼,宋正本说道。

    “一旦无故杀了高畅,就会将平原,清河两地的高畅军逼反,若是高畅军挥师北上,与薛世雄前后夹攻。吾等死无葬身之地也!”

    “既然力不能敌,又不能投降,逃跑也不能,那究竟该怎么办呢?”

    窦建德站起身来,神情激愤地说道。

    宋正本和凌敬沉默了下来,没有回答窦建德地话,窦建德叹了一口气,坐回了位置。半晌,长叹道。

    “难道天亡我也!”

    “大王无须如此!天无绝人之路,待我等好好想想,总会有个完全之策的!”

    宋正本轻声说道。

    “嘿嘿!”

    窦建德冷笑了起来,手指轻轻摸着下颌的短须,说道。

    “既然不能投降。也不好逃跑,那不如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

    宋正本和凌敬一脸惊讶,他们互望了一眼,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窦建德。

    “要想成就霸业,就不得畏首畏尾,世界上,又怎会有什么万全之策呢?你要想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要想得到更多的东西,就必须冒险,既然连两位先生都不相信我敢主动出击,那么薛世雄肯定也不会相信。以有心算无心,这个险值得冒!”

    窦建德侃侃而谈。这个时候,在他身上霸者之气表露无遗。作为一个上位者,他有着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也许他没有宋正本,凌敬那般会算计,也没有王伏宝,刘雅等人那样的武功,但是在他身上,有着一个领导者该具有的某些特质。

    敢于冒险。敢于将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一次危险地赌博上,这也是上位者们应该具备的特性之一。

    “好!主动出击!大王说得对。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主动出击呢?”

    宋正本在案几上重重一拍,站起身来,一去往日的文雅,显得颇为豪气干云。

    “没有人想得到我们敢于主动出击,就是这一点就值得去冒险!大王可以将家眷分送到别处,向外假意宣称因为惧怕薛世雄的大军,所以要逃跑,并且,要将这个消息传到薛世雄的耳边,让他信以为真,没有防备,那时,我军再派精锐前往偷营,毕其功于一役!”

    宋正本高声说道,窦建德一边听,一边不停点头,眼神显得极其兴奋,他只是提出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还需要宋正本,凌敬两人将细节完善,而宋正本和凌敬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大王若是率领精兵去偷营,事成之后,该将高畅如何呢?若是事败,又该如何对付他呢?这个人对我们来说,始终有如一根芒刺在背啊!不解决他,我们就算击败了薛世雄,也无法一统河北啊!”

    凌敬皱着眉头,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不能再迟疑下去了,高畅这人不是久居人下之辈,他不缺乏能力,没有能力地话也不可能靠区区一千多人起家就占据了两郡之地,并且有了自己的行政系统,以及完全忠于他的军队,他之所以敢到大王这里来,无非是知道大王投鼠忌器,不敢公然杀他,以此为他的基业发展争取时间,若是拖的时间一久,一旦让他逃脱,绝对是个比薛世雄更可怕的人!”

    “是啊!”

    宋正本接着说道。

    “这次大王率军前去偷营,正是高畅逃离大王控制的好时机啊!”

    窦建德想了想,说道。

    “那出兵之前,先将他杀了!”

    “不用!”

    凌敬摇摇头,说道。

    “大王出兵时,可以将他带在身边,在进攻之际,命人悄悄将他杀了,对外就说他战没在敌阵之中,只要不是大王公然下令杀他,问题就不大!”

    “呵呵!”

    宋正本笑了笑,鼓起掌来。

    “凌大人此计甚妙,事情若是顺利的话,大王可以一举消灭两个强敌!”

    “哎!”

    窦建德叹了叹气,然后说道。

    “只是儿郎们若是知道敌军如此势大,或许会不敢往前吧?如果兵无斗志,此行凶险啊!”

    “大王说得是啊!”

    宋正本皱起眉头,虽然,可以事先不向士卒们讲述详情,隐瞒敌军有三万之众的事实,然而,一旦偷营的时候,瞧见那片连绵几十里地大营,士兵们多半也会胆战心惊吧,就算迫于军令,向敌营发起了进攻,战斗意志以及战斗力恐怕都不能保证吧?

    “大王毋忧!吾有一计,可使儿郎们士气高涨,勇往直前!”

    凌敬轻轻拂动下颌的三缕长须,神情骄矜地说道。

第六十五章 窦建德也跳大神

    三,乐寿。

    城门打开,吊桥放了下来,护城河的河水闪耀着金光,宛若一条金光灿灿的腰带环绕着土黄色的乐寿城城墙。

    晨曦的阳光柔和地洒在原野上,远处的小树林同样被染上了一层金色,沿着一个小土坡向远方蔓延。

    苏定方站在城楼上,他双手扶在城墙的墙垛上,微蹙着眉头,望着下方。

    一行车队装着大量的箱笼以及人员从城门口驰出,沿着土黄色的大道朝远方延伸,消失在前方的土坡转角,晨光从一侧照射下来,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太阳出来之后,乐寿的南城门就打开了,然后,就有源源不断的车队从城门口驰出,往南而去,据说,这些车队上装着各个将军的家眷和财产,并且,连长乐王王妃曹凤也坐上马车离开了。

    看这情况,又有大仗要打了吧?

    虽然在斗将时败在了敌方尉迟恭手下,不过,在之前,苏定方击败过魏刀儿部的几员悍将,故而,得到了窦建德的赏识。

    由于苏定方是高君雅的义子,窦建德也不好公然挖自己属下的人才,只不过,临时的调动还是可行的,高君雅率本部人马前往博陵征粮时,窦建德将苏定方和他的直属部队留在了乐寿,随后,用了不少金银财帛来赏赐苏定方,升他地官职。大力笼络他,以期能得到苏定方的忠诚。

    表面上,苏定方对窦建德的笼络欲拒还迎,让窦建德自以为得计,准备等高君雅率军回来,就提出让苏定方自领一军,然而,这就是苏定方想要达到的目的。

    不管是对窦建德。还是对高君雅,他都没有什么忠诚心可言,这两人之所以如此看重他,不过是想他为他们卖命而已!日后如有机会能让他脱离他们,他将毫不犹豫,至于这个人情。日后可以还上,最多在战场上饶他们一命而已!

    不过,苏定方将自己的真实想法深深地掩埋在了自己心底,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戴上面具,迎合别人。

    “报!”

    一个传令兵拿着令旗从城楼下跑了上来,他一边向上奔跑,一边高声叫道。

    “大王有令,苏将军请率部速到校场!”

    看来,真的要打仗了!

    苏定方忙叫亲兵去将蒙勇和那些一直紧紧跟随他的苏家子弟集结起来。从武邑到冀县,然后再从冀县到乐寿。五百苏家子弟如今活着地只有一百多人了,眼看又要打仗了。不知道在这些人中间,又有多少人要埋骨他乡啊!

    若是为了保卫家乡的亲人战死,可算是死得其所,为了别人的霸业战死,这又算什么呢?

    高畅恩公的话很有道理,只不过,现在只能暂时忍受,没有找到脱离的机会前只能如此。应该相信恩公的话,机会很快就会来到。这个贼子地名声终究会得以洗脱。

    苏定方收住了胡思乱想,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手底下的一百多人就列队在了他身前,蒙勇作为他的副手向那些人下达了命令,随后,列队往校场跑去,苏定方带着几个亲兵跟在了他们身后。

    乐寿城内,人影稀少,在那些将军的家眷坐着马车出城南下之后,城内不多的居民也纷纷离城出外躲避战乱,这些在乱世中生存到如今的人,对战争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不然也活不到现在。

    苏定方一行在大街上向前小跑着,铠甲叮当作响,长槊斜斜地指着头上方,横刀套在刀鞘内在身体上不停碰撞,脚步声就像踩着鼓点一样整齐。

    校场就在前方不远处,咚咚的大鼓声从那里不断传来,这是第二通鼓,三通鼓过后,若是还赶不到校场应卯,就会军法从事。

    在街的转角,苏定方一行人和另一队人马碰上了,那队人全都骑在战马上,为首之人正是高畅。

    苏定方和高畅并没有出声打招呼,他们只是交换了一下眼神,就非常有默契地将视线移开了,两队人齐头并进朝校场奔去。

    从昨天夜里开始,高畅地行动就受到了限制,窦建德特地派了一个五十人的卫队放在他身边,美名其曰是保护他,其实是彻底将高畅和他地几个亲兵软禁了起来,并且禁止他们和外界接触。

    今日一早,高畅收到了窦建德的命令,在那些保卫他地窦建德亲兵的簇拥下,驱马往校场赶去。

    看来,窦建德知道薛世雄大军犯境的消息了,已经开始了应对,为了防止自己脱逃,这才撕破脸,安排了这么多士卒在自己身边,想来是要对付自己了!

    高畅骑在战马上,脑袋内不断地转着各种念头。

    接下来,窦建德会做什么呢?希望他够聪明,不会公然下令杀掉自己,而是采取所谓的意外来除掉自己,可是,他要是惊慌失措之下,失去了方寸,真要公然下令对付自己,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若是自己是窦建德,又会怎样做呢?

    面对着可能出现的任何一种情况,高畅在脑中模拟着不同的应对方法,直到什么都想到,没有错漏之后,他才停止了思索。

    高畅和苏定方一行赶到校场,在各自的位置上安定后不久,窦建德一身甲冑带着数十个亲兵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了高台上。

    高台下,除了极少量的部队仍然留守在自己地岗位上外,乐寿的三千窦建德军几乎全部到齐了,苏定方和自己地本部人马站在了校场的一角。

    高畅则和窦建德一般站在了高台上,在他身边,还有宋正本和凌敬两人,他和窦建德的距离也就十来步左右,在他们之间,虽然有好几个甲士,但是,高畅相信只要自己暴起发难,这几个甲士是无法阻挡自己接近窦建德的。

    若是窦建德想要在全军面前处决自己,就不会把自己置在如此危险的境地,如此看来,他那样做的可能性并不大。

    窦建德声如洪钟,在校场的上空随风飘荡,借着风声,高台下的士卒们清晰可闻。

    高畅原以为窦建德会向这些将士讲述薛世雄大军压境的事情,不料,在校场内,窦建德对此只字不提。

    他将全军将士

    校场来,只是为了在这些人中间征集勇士,无论是将通士卒,都可以参加接下来的比武,比武分射箭,马术,个人格斗,力量四个环节,其中的优胜者可以得到骁果的称号,并且赏钱一贯,布匹一丈,以及得到担任他亲兵的殊荣。

    窦建德话音落下,底下的士卒们欢声雷同,齐呼大王万岁。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想达到什么目的呢?高畅虽然在思索,脸上却漾起微笑,和身边的凌敬视线相交。

    高畅被窦建德唤来此处,是让他作为比武大赛的评委,当然,那五十个卫士仍然紧跟在他左右,牢牢地履行保护他的职责。

    校场虽然宽敞,能够容纳三千人列队,不过要进行比武地方就不够用了,三千人被分为了两部分,校场内留有了两千人,另一千人在其他的营地。

    高畅和苏定方都留在了校场内,窦建德也作为评委出现在校场内,他的心情似乎很好,不时和身边的宋正本说话,谈笑风生。

    经过一个上午的大比武之后,从这三千人中间选出了一百多名优胜者,苏定方,蒙勇和几个苏家子弟也在其中。

    这些士卒都是这三千人中最勇猛的士卒,他们被选出来之后,就没有高畅的什么事情了,他在那些卫士的簇拥下重新回到了窦建德给他地安排的那个府邸。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就不怎么清楚了。

    未时,用过饭之后,窦建德将全军又重新集结在校场,那一百多名优胜者加上他的一百来名亲兵,一共二百八十人站在了高台下的第一排,其余的士卒距离他们十来不远,整齐地排列在台下。

    阳光从空中直射下来。窦建德一身金黄的盔甲,在阳光中闪闪发光,在台下的士卒地眼中,宛若天神一般威严。

    要是我手中有一把弓箭的话,这个时候,只要一松弦。就能将这个大仇人置于死地吧?

    蒙勇盯着高台上的窦建德,恶毒地想着,他低下了头,生怕眼中的仇恨出卖了自己。

    窦建德在说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清楚,倒是全军将士的齐声惊叹他听入了耳内,他转过头,身旁的苏定方脸色显得非常难看。

    “地确,薛世雄有三万大军,我们只有区区三千人。表面上,我们与他敌对。只能是以卵击石,然而。儿郎们,你们都是跟随我窦建德南征北战数年之久的骁果勇士,在以前,我们也遇见过不少强敌,我们最后终究还是撑了下来,并且,发展了起来,而那些强敌呢?他们大多已灰飞烟灭。我的儿郎们,你们愿意就这样束手就擒吗?大家都知道。官兵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就算我们投降,活命的机会也不大啊!”

    窦建德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想,究竟是投降,逃跑,还是迎敌,大家都和我一样,不知道该作何选择吧?既然如此,我们就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上天吧!”

    说罢,窦建德朝身旁的凌敬点点头,凌敬向前一步,拖长了声音,高声喊道。

    “有请荷花大仙!”

    不多时,一个黑发飘飘的白衣女子走上台来,底下的乐寿本地的士卒发出了一声惊叹,他们认识这个白衣女子,荷花大仙乃是乐寿最有名地巫女,据说能和天上的神灵沟通,卜吉问凶最是灵验,在河间郡极有名气。

    在乐寿本地士卒地传播下,很快,其余的士卒也知晓了这个荷花仙子,对能够和神灵沟通地人,这些农家出身的子弟打心眼地敬畏。

    他们屏住了呼吸,目睹着高台上那个白衣女子的表演,此刻,高台上除了窦建德和那个荷花仙子之外,再无旁人。

    一个香案摆在了台上,拇指一般粗的香烛笔直地插在香坛内,青烟袅袅,笔直地朝天空冲去。

    齐腰的黑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女子的面貌,让士卒们无法瞧见她的真容,女子在台上随着鼓点在台上翩翩起舞,嘴里念念有词,渐渐地,她念词的声音越来越快,舞动地节奏也跟着越发快了。

    突然,鼓声停止了,她的身影也同时停滞不动,随后,她面向台下,黑发一甩,露出了一张戴着青铜面具地脸,那张面具显得格外的狰狞。

    台下的士卒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投降?”

    窦建德望着女巫,沉声问道。

    女巫摇摇头。

    “逃跑?”

    女巫还是摇摇头。

    “作战?”

    女巫点了点头,然后,她突然出声说话了,声音格外的尖锐,带着丝丝的冷气,仿佛从九幽之地飘来的一般,令人听了毛骨悚然。

    “日出!只能在日出前攻击!此为大吉!若是日出之后再攻击,则为大凶!”

    “多谢仙子!”

    窦建德连忙躬身朝那个女巫行了个礼,女巫并未回话,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飘然而去。

    “上天垂怜,给了我们这个机会,既然如此,众儿郎们,我们何不背水一战,薛世雄的大营扎在七里井,距离乐寿有一百四十里,我等现在马上出发,如果能在日出前赶到七里井,就立刻发起进攻,若是不能,就任由大伙选择投降还是逃跑!”

    窦建德挥动手臂,大声喝道。

    “本王将亲率二百八十名勇士先行,尔等可紧跟在后,待本王和勇士们发起攻击,冲乱敌军营寨之后,尔等再随后掩杀,是青云直上,还是跌下深渊,就在此一举,儿郎们,你们可愿跟随!”

    “大王万岁!我等誓死相随!”

    高台下的士卒们高举着武器,齐声高呼,他们的情绪被荷花仙子和窦建德一番话激励起来,到了最高点,在这个时候,就算他们面前有一座刀山,有一片火海,只要窦建德一声令下,他们也会奋不顾身地冲上去。

第六十六章 高畅的动作

    三,乐寿。

    申时,北城门大开,一队三百余人的骑兵从城门疾驰而出,向北而去,虽然是三百人,却有六百匹马,奔走之际,烟尘四起,颇有声势。

    “快!”

    窦建德一马当先,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十来个亲兵紧紧地跟随着他,为了在日出之前赶到七里井,窦建德一行一人双马,日夜兼程,往七里井的薛世雄大营疾驰而去。

    那个所谓的荷花仙子自然是凌敬为窦建德安排的,之所以规定了时辰,表明在日出之前进攻才能成功,那是因为窦建德知道,要以这区区三百人冲击敌军三万人的大营,只有趁夜攻击,让对方措不及防,自己乱起来才行,日出之后,天色已经大亮了,再去踏营,只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

    待窦建德那三百人走后,不到半个时辰,乐寿的北城门又打开了,两千多悍卒从城门口鱼贯而出。

    留守乐寿的这三千士卒是窦建德军中的精锐骑兵,这两千多士卒同样是一人双马,朝北方疾驰而去,在大道上漾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河北一地并不缺战马,不过,为了供应这五千匹马,乐寿一地放养的马已经被搜刮一空。

    高畅也在这两千多人里面,和在乐寿一样,那五十多个窦建德的亲卫仍然紧紧地跟在高畅身旁。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谁都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

    这支军队地统帅乃是窦建德的亲兵队长胡天龙,窦建德手底下那些有名的大将都分散到各地去了,窦建德只好让虽然忠心但是能力不够的胡天龙来带队。

    胡天龙伏在马背上,在他身前不远处,高畅的身影在一群衣甲鲜亮的士卒中时隐时现,他的视线紧紧地跟随着高畅。

    窦建德临行之前,特意将胡天龙叫到了身旁。交付了一个任务给他,那个任务就与他视线中的那个人有关。

    对方或许还不知道吧?

    胡天龙望着高畅,心里不由嘀咕了两句,因为看高畅那样子,地确对窦建德的决定一无所知,他虽然在策马狂奔。神态轻松得却像聚众出外郊游一般。

    就在窦建德出兵的当天凌晨,位于平原郡的交河已经换了主人。

    徐胜治和高畅之间一直有所联系,最初,敌情司在乐寿安排了大量的眼线和细作,因此,就算高畅身处在窦建德的大营中,他和平原地联系也从不曾有过中断,通过信鸽,或者快马,高畅在乐寿所做的决定。最多两三天就会传递到平原,待徐胜治赶到弓高之后。高畅与徐胜治的联络就更加快速,更加紧密了。

    薛世雄的行动虽然让窦建德感到措手不及。然而,他的举动却无法瞒过被窦建德软禁的高畅。

    薛世雄从郡起兵的具体日子,每天行进多少路程,在途中曾经剿灭过几只变民军,全部都被高畅掌握无遗。虽然,这些行动往往要一天多以后才传到高畅处,然而,在这个没有现代通信手段的时空。这样的情报传递已经非常快速了,快得简直骇人听闻。

    原本。高畅在敌情司方面花费了大量的钱财和人力,他手底下地那些部将还不怎么理解,只是出于对高畅的盲目信任才不说什么,当敌情司地情报网络在这次薛世雄的突然行动中大显身手之后,那些部将才恍然大悟,对高畅地眼光更为佩服了,也更不会对高畅的决断有所怀疑了。

    高畅虽然不能像实况转播一样知晓薛世雄的每一步行动,不过,他可以根据薛世雄大军的行进路线,沿途的势力范围,事先一步将薛世雄大军每天的行程推算出来,这和亲眼目睹没多大的区别。

    在窦建德知晓薛世雄大军在河间郡郡城以南的七里井扎下大营之前地两天,高畅就推算出了郡大军到达那里的具体时间。

    根据这份推断,高畅果断地制定了一系列地计划,将这份计划火速传递到位于弓高的徐胜治,让他依计行事,之所以将徐胜治调到这里来,是因为高畅相信,徐胜治是完成这个计划的最佳人选。

    毕竟,计划只是计划,有时候会因为一些意外的情况发生改变,若是一般的将领,他们对高畅的命令是百分之百的执行,只会严格地按照计划行事,当情况发生变化之时,他们就不晓得该如何应变了,虽然高畅认为自己制定的计划不会出现什么错漏,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毕竟不是神,也会有犯错的时候,如果出现意外情况,那个统领大军的将领还生搬硬套地按照计划行事,很有可能坏了大事。

    徐胜治是一个聪明人,他虽然在为高畅做事,却不会盲目崇拜高畅,他和高畅之间,不像其他的那些将领,是以主仆,或者是信徒和偶像之间的形式相处。说起来,他和高畅之间颇有几分一千多年后公司员工和老板的关系,说白了,他就是一个为高畅打工的员工,只不过,在公司中占有一点小股份,都是为了共同的利益在打拼。

    作为鬼谷传人,深悉兵家之道的徐胜治在执行高畅制定的行动计划时,自然清楚计划不及变化快的道理,当出现意外情况时,高畅相信他会很好的处理,况且,高畅和徐胜治之间的联系通道并没有断裂,随时可以联络。

    窦建德自然知道薛世雄大军的逼近,会为高畅制造了逃离的机会,虽然,他没有在行动之前公然下令杀掉高畅,但是,他也没有放松对高畅的监视。

    以前,窦建德只是以暗哨的形式在一旁监视高畅,并没有限制在他乐寿的行动,得知薛世雄大军犯境之后,他立刻调了五十多名武艺高超的亲兵到高畅身边,转暗为明,并且将高畅的行动范围局限在了高畅的住所,将他彻底软禁了起来,让他和外界无法接触。

    只是,纵然窦建德严加防范,还是无法阻止高畅和外界的联系,在那分派到高畅身边的那群亲兵中,有一个亲兵是被高畅的敌情司发展的细作,高畅与外界的联系,就全部由他转交。

    就在窦建德和宋正本,凌敬三人商议该如何应对薛世雄大军之时,徐胜治在弓高已经开始行动了。

    徐胜治亲率大军五千连夜离开了弓高城,在天未亮的时候,赶到了漳水边,交河城位于漳水下游十余里。

    为了防止漳河东岸的高畅军突然渡河,杨昊文将西岸的船只全部收藏了起来,命令那些渔人不得出河打渔,另外,他也派了不少斥候,时刻注意东岸的动静。

    高畅军若要攻打交河,就必得渡河,要想渡河,就缺不得船只,就必须四处搜集船只,他只要盯着东岸的高畅军看他们有没有这样的举动,就知道高畅军有没有渡河的打

    然而,要想渡过十多丈宽的漳水,并不一定需要船只。

    顾子文在接到命令让他率军撤离交河的时候,同时收到了另一个命令,那就是让布下伏着,因为在不久以后,他们要重回交河。

    顾子文在撤军之前,在交河城上游十来里处架起了一座简易浮桥,这个浮桥是由军中的辎重营建造的,不用这座桥的时候,可以将浮桥沉到水面之下两尺,想用的时候,就在浮桥的两头,将缠绕在绞盘上的绞索拉紧三尺,浮桥自然就浮出了水面。

    这座桥建好之后,顾子文将两岸的桥头堡做了伪装,令人完全看不出来,再加上这段的漳水奔流喘急,两边都是土坡以及丛林,平时很少有人来此,故而,躲过了杨昊文军的查探。

    到达这里之后,徐胜治用火把和对岸的敌情司细作取得了联系,然后,随着一阵吱吱嘎嘎的声响,一座浮桥从水面浮了上来,桥面不是很宽,不过,也能容得下两匹战马同时奔行。

    天蒙蒙亮的时候,徐胜治部五千人悄无声息地过了桥,在探子的带领下,一路潜行,来到了漳水西岸的交河城外。

    天色大亮的时候,交河城的城门像往常一样打开了,趁此机会,埋伏在城外的徐胜治部的一千精骑立刻从一处小树林中窜出,朝两里地的交河城冲去。

    城楼上地守军第一时间瞧见了这股骑兵。顿时,城楼上,锣鼓声四起,守军在城楼上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个个惊慌失措。

    “敌袭!”

    “快拉吊桥!关起城门!”

    士卒们惊惶大叫,他们都知道,一旦被那支敌军冲进城来的后果!

    然而,这个时候。一个正要出城的商队却停下了出城的举动,起先,还朝守城的士卒低声下气的商人们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们从马车下,行装内抽出了横刀,一脸狰狞地朝守军们扑去。使得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关上城门,放下吊桥。

    待守军们反应过来,集结起来,朝城门赶来之际,城外的高畅军已经冲进了交河城,沿着大街冲杀过来。

    刚一交锋,杨昊文地守军立刻抱头鼠窜,他们扔下武器,脱下铠甲,离开大道。朝小巷里躲去。

    战马的蹄声在青石板的大道上阵阵响起,不多时。就传来了阵阵大鼓声,跟随在骑兵之后。大队的步卒进城来了。

    骑兵刚一进城,杨昊文就知道大事已去,他命令副将拿着他的令箭去组织抵抗,他自己则脱下了将军的甲冑,化妆成一个小兵,带着几个亲兵骑着战马从另一个城门出了城,往乐寿奔去,想把高畅军进攻地消息带给窦建德。

    不过。他的这个行动失败了,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徐胜治事先已经安排了一些骑兵守在交河的另一道城门前,杨昊文刚一从城门冲出来,就被拦下了,成为了阶下之囚。

    攻下交河之后,徐胜治没有停留,只留下了少部分人看守俘虏,留守交河,等待从弓高来的援军,他则率领大部人马一路急行,朝乐寿赶去。

    兵贵神速!

    徐胜治非常清楚时间对本方的重要性,趁火打劫,既然要趁火,自然动作要快,不要打劫未成,反而被大火烧伤。

    故而,他的本部根本没有在交河停留,而是迅速地穿城而过,据最新的消息,窦建德已经决定主动出击薛世雄部了,乐寿的防守极其空虚,正是突袭的好时机。

    另一方面,高畅和几个亲兵被裹挟在窦建德两千多大军中往北疾行,前方的窦建德率领地敢死队留下了不少痕迹,这两千多大军只需沿着前方的痕迹往前疾奔即可。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领军统领胡天龙仍然没有下令全军歇息,士卒们只是匆匆地换了一次马,继续朝前疾驰。

    胡天龙知道自己责任重大,若是窦建德在日出之前向敌军发起进攻,引得敌军混乱之后,大队却未赶上,一旦被敌军反应过来这只是小股部队偷营,窦建德自然凶多吉少,这样地责任不是胡天龙可以承担的,因此,就算士卒又累又饿,马力也有所疲乏,他仍然没有下令休息。

    天完全黑了下来,一弯月牙儿孤零零地悬在夜空中,繁星点点,闪耀着万千星辉,使得这样地一个月初之夜不至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零星的几支火把在疾驰的骑队中亮了起来,士卒们就是趁着这点微薄的亮光在纵马疾驰。

    在冀中运河旁的一个小山谷内,胡天龙终于下达了休息的命令,战马需要饮水,需要喂食草料,它们比不得士卒,士卒就算又累又饿,也可以咬牙忍受,这些战马就不能这样对待了。

    士卒们牵着战马来到河边,让战马们饮水,同时往战马身上浇水,给它们降温,这个时候,在胡天龙的命令下,不多的几只火把也熄灭了,还好星光明亮,士卒们不至于寸步难行。

    高畅下马之后,窦建德安排在他身边地亲卫们立刻围了上来,如临大敌地盯着他。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往一旁的一个小树林走去。

    “高将军,你去哪里?”

    几个窦建德亲卫围了上来,高畅微微一笑。

    “人有三急!”

    “你们陪高将军去!”

    为首地那个亲卫朝两个亲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随高畅一起,这个时候,一个高畅自己的亲兵赶了上来。

    “大人,让我也陪你去!”

    为首那个亲卫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高畅他们虽然是去一个小树林,不过,他们位于大军之中,四周全是自己人,何况还有两个亲卫跟着,不怕高畅借这个机会逃跑。

    高畅一行四人往小树林走去,很快消失在了树后。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还没有回来,为首那个亲卫皱起了眉头,他正要叫几个人进去看看,高畅他们从小树林后走了出来,那人的眉头松了下来。

    高畅走了回来,窦建德为他安排的亲卫们立刻将他围了起来,那个跟随他一起到小树林去的亲兵则低着头,回到了原来的队列中。

    高畅随身的只有几个亲兵,然而,就是这几个亲兵,在行军的时候还是被那些窦建德亲卫将他们和高畅隔离了开来,若不是停下来休息,他们根本就没有接触的机会。

    半个时辰之后,全军上马离开了运河边的这个小山谷,

    高畅仍然被窦建德的亲卫们包围着,他的那几个亲兵却落在了后头,与大队人马混合在了一起。

第六十七章 突然大雾起

    四,凌晨。

    河间郡,七里井。

    虽然太阳仍未从东边的天际升起,虽然并没有绚烂的朝霞在东边的天际燃烧,天色却也亮了起来,在一望无垠的原野上,好几里外的景色一览无遗,眼力好的人,甚至可以看得到更远的地方。

    “嘀嗒!嘀嗒!”

    树叶上聚集的露珠沿着叶尖滑落,落在下方的另一枚叶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枚叶子微微下沉,露珠在叶面上滚动,眼看又要从这枚叶子上滚下去。

    “刷!”

    一道白光闪过,那枚叶子齐根而断,随后,从小树的枝头悠然飘落,在空中折转几圈之后,安静地躺在树下湿滑的青苔上。

    一只沾满污泥的战靴踩在叶面上,用力地捻了一下,战靴离开后,那枚叶子深陷在泥地中,与泥土合为一体。

    顺着战靴往上,乃是金色的战甲,火红色的披风,以及一张愤怒夹杂绝望的脸,一双略显茫然的眼睛,正漫无焦点地游移在远方。

    终于还是没赶上啊!

    窦建德长吁了一口气,将横刀收回刀鞘,嵌上了护心镜的胸甲在不停地上下起伏,他努力控制着呼吸,想将急促的心跳重新变得和缓。

    愤怒也好,惧怕也好,解决不了问题,纵然将整个树林的树木用横刀砍伐干净。又能怎么样呢?

    窦建德皱着眉头,视线透过树木地枝叶缝隙,掠过山坡,落在两里地外的薛世雄军的大营上。

    薛世雄的大营显得异常安静,士卒们还在沉睡,在大营四周,并没有修建必要的防护工事,不仅没有挖壕沟。甚至连拒马,鹿等阻挡骑兵冲击的障碍物都没有,更为夸张的是,在大营四周,窦建德并没有发现敌人的斥候,这也是他能率队摸到离对方营地仅两里地地原因。

    大营的寨墙内。间隔一百多步就有一个简易的哨楼,窦建德仔细观察了一下,哨楼上的嘹望哨大多已经沉浸在梦乡之中,有的哨楼上,甚至空无一人。

    薛世雄大军抵达七里井后不久,就得到了从乐寿方面传来的情报,窦建德知道大军压境之后,陷入了慌乱之中,正在将大量地钱财以及家人从乐寿转移出去,回到他们原来的大本营高鸡泊。准备重新做盗贼。

    窦建德的反应在薛世雄的意料之中,换做他。身旁只有三千多人,面对三万久经战阵的精锐士卒。除了逃跑外还有什么选择呢?除非领军大将是一个不要命,不怕死的傻瓜。

    薛世雄根本没有想到窦建德会率军前来主动出击,更不会想到他只率领三百不到的士卒作为前锋,再加上七里井就在河间郡郡城南面二三十里,在附近并没有大的豪强势力,故而,他的这个大营并没有完全按照行军纪要上所要求的那样修筑。

    反正是临时地,反正很快就要拆掉。反正这个地方安全!

    就是这三个反正让薛世雄犯下了不可弥补的大错,为了照顾一路疾行地士卒们的情绪。他并没有强求士卒们必须按照正常地标准修筑营寨,只是让他们草草了事,能够让人休息就行了。

    若是窦建德能在天未亮之前赶到这里,趁夜向薛世雄军的大营发起突袭,自然可以很轻易地冲进根本就没有防护的薛世雄大营之中,薛世雄军虽然有三万之众,但在睡梦中突然遇见敌袭,黑夜中,又不知道敌军的人数,慌乱之下,极有可能形成炸营,一溃千里。

    然而,老天爷似乎不站在窦建德这一边,纵是一人双马,纵是人困马乏,也不曾在途中歇息片刻,他们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

    在视线如此良好的情况下,朝敌军大营发起冲锋,以这区区几百人,无疑是送死,从窦建德容身的这个小树林到敌军的大营,有两里多地的开阔带,纵然打马狂奔,通过这两里地地距离也需要一定的时间,那个时候,就算敌军地嘹望哨睡得再死,听到这急促的马蹄声,也会从睡梦中醒来,何况,在敌营的嘹望哨中,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是清醒的。

    只要让敌人知道本方突袭的人不多,就算最初有些慌乱,时间一长,也会从慌乱中恢复过来,那个时候,这几百人就像投入大海的一滴水珠,一点涟漪都无法荡起就会消失无踪。

    窦建德咬着牙死死地盯着薛世雄大营上空飘扬的旌旗,他的眼角一片通红,一方面是疲累所致,另一方面也和他心底愤怒绝望的情绪有关。

    他回过身,在他身后,二百八十四名悍卒全身披戴或坐或立,他们的战马站立在他们身后,战马的嘴上蒙着了布匹,令它们无法嘶鸣,它们不安地踱着步子,似乎能感受到他们主人的心情。

    士卒们的身影虽然依旧挺拔,只是脸上疲态尽显,比起疲惫的神色,在他们眼中,更多的则是惶恐与无助。

    在这些士卒之中,大多数人都相信荷花仙子那个女巫的预言,只有在日出之前发起进攻才能够得胜,如今,太阳虽然还没有出来,但是,天色已经大亮了,这和日出又有什么区别呢?在这种情况下发起攻击,凶多吉少。

    怎么办?

    他们的目光齐聚在窦建德的脸上,就像窦建德能化腐朽为神奇,让他们转危为安一样,然而,窦建德并不是神仙,他们只能落得失望。

    “儿郎们,事到如今,该是你们选择的时候了!”

    窦建德压低声音,缓缓说道,他的神色变得异常凝重,肩膀上似乎有什么无形的重物压在上面,他的背微微有些向前弯曲,就像不堪重负一样。

    还能怎么办呢?

    好像无论怎么选择都是死路,向敌营发起自杀性的攻击,除了杀几个人之外,又能怎么样呢?

    撤军?身后还有两千多同袍,他们不知道计划改变,若是不能联系上,就相当于将这两千多弟兄出卖给了敌人,何况,就算撤军,也只能躲过一时,若是被敌军斥候发现,只要命令一支千余人的精骑追杀过来,在人困马乏的情况下,又能跑多远呢?

    投降?事到如今,只能投降,长乐王大人或许保不住性命,他们这些普通士卒却极有可能活下去,不过,在两百八十多人的悍卒里面,除了极少数的异类之外,大部分士卒都是对窦建德死忠的,要他们为了自己的性命脱离窦建德,嗯!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大家沉默着,有的低下头将小草扯下来拿在手里玩耍,有的抚摸着身旁的战马,有的则茫然地抬头望天,有的仍神色坚定地望着窦建德。

    “撤退,投降,进攻,这三条路摆在了我们面前,任由我们

    每一种选择都非常困难,然而,我们必须在这三种选种出来!”

    窦建德声音突然变得沙哑,穷途末路的感觉深深地压在了他的心头,他清咳了两声,继续说道。

    “无论大家怎么选择,我窦建德都认同,既然老天爷不站在我窦建德这边,我就不能强求大家非要跟随我窦某人,明知道是死路也要走下去!”

    “大王!就算是死,我们也愿意跟着你!”

    一个坐在草地上的士卒突然站起身来,他扬起手臂,打在头上小树的枝叶上,树叶沙沙作响,大量的露珠滴落下来,撒了他一身。

    那个人是跟随窦建德许久的亲卫,窦建德这个人对亲卫非常之好,他自己不贪财,也不爱美人,每次作战,有所缴获,总是将金银财帛,醇酒美人分给手下将士,作为亲卫,自然能分上一份厚重的,这些士卒,都是提着脑袋当性命不是一回事的草莽汉子,只要当头的对他们好,他们便会拿自己的性命去报答。

    “大王想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不管是投降,还是撤退,或者进攻,我们都紧跟着大王,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另一个窦建德的亲卫也站了出来,振臂说道。

    当这两百八十多名士卒被窦建德挑选为敢死队之后,每个人都分到了大量地钱财。临走之前,大碗喝过酒,大块吃过肉,就算战死,这一辈子也已经值得了!

    “对!大王,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士卒们纷纷站起身,七嘴八舌地向窦建德表达自己的忠心。这些悍卒们的心思非常简单,热血一旦冲上脑袋,就迷糊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了!

    苏定方并没有像身畔的同伴们一般激动,他沉默着。眼神盯着地面,他能听得到身后的蒙勇紧咬牙关的声音,他知道,那不是因为什么舍生忘死的激动,而是刻骨的仇恨。

    苏定方伸出手,抓住了蒙勇地手,蒙勇的手正放在腰间的横刀上,苏定方背对着蒙勇,摇了摇头,蒙勇的手颤抖着。从刀柄上移开了。

    “既然如此!”

    窦建德猛地抽出横刀,厉声喝道。

    “大伙都是汉子。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就算要死,也应该死在战场,也应该多砍几个贼子的脑袋,绝不在刑场上跪着,窝窝囊囊地被别人砍掉脑袋!儿郎们,大家随我来,就让我们三百壮士马踏敌营,让天下都知道我们河北汉子的豪气!”

    “诺!”

    虽然没有高声应答。两百多人地齐声答话仍然显得声势惊人,几只雀鸟在林子中被惊起。它们振翅飞了起来,在林子上空盘旋。

    “兄弟们,跟我来,上马!”

    说罢,窦建德走到自己的战马前,就要翻身上马。

    “且慢!”

    苏定方在后面的人群中突然出声,喊住了窦建德。

    窦建德停止了上马的动作,他回过身,苏定方从人群中走上前来,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窦建德身上,而是四下打量着周遭。

    窦建德皱了皱眉头,苏定方并不是他的嫡系,他以为苏定方是贪生怕死,才阻止了自己,顿时,一丝杀机从心底闪过,他的手摸在横刀刀柄上,若是苏定方说什么投降或撤退的屁话,他就号令士卒们将他乱刀砍死,不过,在窦建德的脸上,却堆积起了一丝笑意。

    “苏兄弟,你想要说什么?”

    苏定方没有回答,他伸出手,然后,几个手指头合拢,互相碾了几下,于是,一缕喜色从苏定方眼中闪过。

    “恭喜大王!”

    窦建德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以为苏定方在说反话,已经够倒霉了,还有什么可恭喜的,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苏兄弟,此话怎讲?”

    时间拖得越久,天色就越亮,攻击地时间越往后拖,就对本方越不利,苏定方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啊!窦建德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阻止自己。

    “大王,天助我们啊!起雾了!”

    “什么!”

    窦建德慌忙望着四周,嘴里不可置信地呐呐说道。

    “起雾了?”

    苏定方这么一说,所有的人都四处张望,果然,四周隐约出现了雾气,不过,远处地景物只是稍微变得模糊一些,只是一层薄雾而已!

    这样的薄雾对隐藏踪迹并没有什么用处啊!

    苏定方好像知道大伙地失望,他微笑着说道。

    “大王,属下曾经对天文气象有所研究,属下可以保证,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大雾出现!”

    苏定方知道蒙勇对窦建德恨之入骨,窦建德就这样死去,苏定方自然也不会觉得难过,只不过,自己最后也难逃一死,若是要用自己和手下的命去换窦建德这条命,苏定方还是觉得划不来,故而,他想了一会,还是站了出来,阻止了窦建德送死的举动。

    “是吗?”

    窦建德略有疑虑,不过,他马上决定相信苏定方,反正事情不会再坏了,若是苏定方说的是真的呢?

    窦建德笑着说道。

    “那我们就等一会了,看是不是像苏兄弟说的那样,老天爷站在了我们这边!”

    苏定方果然没有乱说,很快,一场大雾就降了下来,白茫茫的一片,不仅敌军的大营看不见,就连近在咫尺,士卒们也看不清楚同伴们地面貌。

    “天助我也!兄弟们,既然老天爷都站在我们这边,何愁大事不成!各位弟兄,就算日后出将入相也未可知啊!”

    窦建德哈哈大笑,笑声中,士卒们的心情也从必死地绝望中转变为必胜的激奋。

    “多谢苏兄弟,暂且记下大功,得胜之后本王将大大有赏!”

    窦建德翻身上马,举起横刀,在他身后,两百八十多名悍卒纷纷上马,拿起武器,他们紧紧地盯着前方同伴的马尾巴,这是他们的视线唯一能清晰接触到的地方。

    随着窦建德一声杀贼,两百多匹战马一起奋蹄,从小树林中窜了出去,朝两里外的敌军大营冲去,两百多匹战马的蹄声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回荡,就像由千军万马发出的一般。

第六十八章 窦建德大破薛世雄

    ,一个负责嘹望的士卒抱着长矛背靠着栏杆正在睡觉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不多会,他睁开眼睛,抬手擦拭睡眼稀松的眼睛后,目光转向大营外,然而,白茫茫的雾气笼罩着大地,他只能瞧见自己身前五尺远不到。

    他的身体依然在抖动着,准确地说,不是他的身体在抖动,而是大地在震动,白茫茫的大雾中,一阵奔雷般的马蹄声由远到近快速地接近,越来越大。

    士卒的脸刷地白了,比那雾气还要苍白,他长大了嘴,嘴皮颤抖着,半晌,才高呼出声。

    “敌袭!”

    那声音就像公鸡在面临屠刀时发出的惨叫一般,凄厉,怪异!

    随后,在雾气中,报警的铜锣声响了起来,先是孤零零地只有一个铜锣在敲响,声音中透着一股难以言述的绝望,过了一阵,更多的铜锣声加入了进来,声音显得格外的慌乱和不安。

    “敌袭!”

    帐外的士卒们绝望的呼叫在雾气中飘荡,声音持续地响起,将那些还在前营营帐内睡觉的士卒们惊醒。

    他们慌忙爬起身来,将甲冑和头盔胡乱地往身上一披,然后,将帐角摆放的武器拿了起来,争先恐后地从营帐内冲出来。

    那些位于中军大营,或者后营的士卒们则依然沉浸在梦乡中。前营地骚乱还没有波及到他们那里。

    那些士卒一冲出营帐就傻了眼,帐外大雾弥漫,能见度极低,睁大了眼睛,也只能看到前方五尺左右,雾气中,士卒的身影时隐时现,他们在雾中慌乱奔跑着。疾驰的马蹄声一声声响在他们心底,如同催命的鼓声一样,令他们惶恐不安,不晓得该怎么办?

    “杀贼!”

    窦建德高喝一声,战马高高跃起,从低矮的篱笆桩上冲进了敌营中。一个在雾里找不到方向的敌军正好撞在他的战马上,被马身一撞,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飞了出去,不晓得被撞到哪里去了。

    窦建德往右边稍微侧了一下,右手地横刀划过一道寒光,从高往下直劈,将从马旁跑过的一个敌军的手臂砍了下来。

    手臂高高飞起,伴随着一声惨呼的,是高高四溅的鲜血。那个敌军向自己断手跌落的地方跑去,想要重新拾回手臂。却被紧跟在窦建德身后地骑兵一马槊打倒在地,口喷鲜血。眼看不活了。

    “杀贼!”

    窦建德身后的两百八十多名勇士齐声高呼,声音直冲云霄,在雾气中回荡,就像千万人发出的一般。

    与此同时,在骑兵战队后的士卒翻身下马,将事先准备好的战鼓摆放在地,挥动鼓槌狂乱地击打着战鼓,鼓声狂野地响起。听在心慌意乱的官兵的耳中,就像有千军万马踏营而来。

    骚动终于从前营波及到了中军大营。最后波及到了后营,整个薛世雄军的大营彻底陷入了慌乱与无助之中。

    在白茫茫的大雾中,将军找不到自己的士卒,士卒找不到自己地将军,不晓得谁是同伴,不晓得谁是敌人,人们好像没有头的苍蝇一样四处奔逃,士卒们一边高声疾呼,一边疯狂地舞动着手中地武器,不允许任何一个活着的生物靠近自己,出于保护自己地需要,人人都在这样做,你若是不这样做,那么就会死在别人的刀下,那个别人是敌人的概率不高,更多还是自己人。

    统军的将领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出现这样的场面,不管是将官还是士卒,都没有了丝毫的斗志,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保存自己,让自己活下去,然而,与事实相违背的是,他们越是这样做,就越将自己推向了危险地境地。

    窦建德和身后的两百八十多名悍卒驱马在薛世雄的大营中来回奔走,真正死在他们刀下的人并不多,官兵们更多的是死在了自相践踏中。

    大雾之中,上演着一出出生与死之间的大戏。

    马嘶声,战鼓声,箭矢急速掠过空中的呼啸声,营帐倒下的声音,士卒们的喊杀声,没有任何意义的呼喊声,临死时绝望的惨叫声,所有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在雾气中久久回荡,荡气回肠。

    薛世雄一直就有早起的习惯,他起床的时候,薄雾才刚刚从远方的山岚中间向平原飘来。

    走出帅帐的时候,他并没有披戴上甲冑,只是穿着一件单衣,早晨的冷空气使得他脸上的肌肤变得通红,他在帅帐前的空地上,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接过身边的亲兵递上的陌刀,舞动起来。

    虽然已经六十好几了,作为武将的薛世雄身体还比较硬朗,每天晨起锻炼更是雷打不动,这也是他之所以身体还如此康健的原因。

    刀花舞动起来,时而急速,时而缓和,动静之间,节奏分明。

    对自己刀法,薛世雄非常满意,就像对他过去了的六十多年的人生一样,他并没有什么遗憾,镇守边郡几年之后,他又得到了皇上的赏识,作为招讨大使统帅各地精兵为东都洛阳解围。

    在薛世雄眼中,瓦岗军的李密算得是一个角色,毕竟,那个贼子曾经跟随杨玄感叛乱,为杨玄感出谋划策,事败之后,又多次从官府的手中逃脱,算得上是一个角色,若是没有他的加入,翟让的瓦岗军只是一伙贼而已!

    何况,薛世雄虽然对天下人认为张须陀是第一猛将这样的看法不满,不过,却也不会小瞧那个河南招讨大使,既然张须陀也败在李密手中,既然洛阳城有数万精兵,仍然被李密所围困,那李密就绝对是一个好对手。

    至于魏刀儿,窦建德之流,薛世雄根本就看不起,若是那些家伙聪明,自然会率军离开三万大军行进的路线,化整为零,重新回到大山深泽之中,以躲避他的锋芒。

    “喝!”

    薛世雄大喝一声,将陌刀高举头顶,然后重重地劈下,刀锋砍在草地上,刀气激起了一道深深的泥痕。

    “大帅神勇!”

    一左一右两个亲兵鼓起掌来,为薛世雄喝彩,薛世雄呵呵笑了起来,将陌刀递给右边的亲兵,然后接过左边亲兵递上的汗巾,擦拭脸上的汗水

    “好大的雾啊!”

    拿着陌刀的那个亲兵轻轻说了一句,薛世雄往四周望了一眼,的确,很大的雾,就在十多步外的帅帐也变得模糊了起来,雾气带着湿滑的气息从空中掠过。

    这么大的雾,今天会是一个大太阳吧?

    薛世雄不由这样想到,顺手将汗巾扔给了身边的亲兵,这样的大雾,正是偷营的好时机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非常荒谬,河间郡最强大的一股反贼窦建德部远在一百四十里外的乐寿,现在正在忙着逃跑吧?怎么会有敌人来偷营呢?借窦建德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这是什么声音?”

    一个亲卫突然说道。

    薛世雄不由侧耳聆听,从远处传来了一波声浪,那波声浪由浅到高,迅速地传了过来,就像从海平面涌过来的浪潮一般,到得身旁,变成了一声惊动天地的轰响,让人心神巨震。

    “敌袭!”

    亲兵们失声惊呼。

    薛世雄的脸顿时变得苍白一片,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着,差点摔倒,他非常清楚,在这样的天气下,被不知数目,不知来自何方的敌军偷袭,那将是怎样一个严重的结果。

    “擂鼓!迎敌!”

    薛世雄高声喊道,脸上地表情变得极其狰狞。他胡乱地挥动手臂。

    “快!快将战马牵过来,快将我的铠甲拿来,迎敌!”

    好不容易,在亲兵们的帮助下,薛世雄将铠甲披戴在身,拿起陌刀,翻身上马,帅帐附近的他的亲兵纷纷围了上来。这让他的底气变得足了一些。

    到处都是惊天动地的惨嚎声,大雾之中,士卒们四处奔跑,亲兵们把薛世雄围在了中间,不时有人冲到他们身边来,他们一再表明自己的身份。却也有人拿起武器向他们攻击,在此时,对普通士卒来说,根本就分不清敌我,只要看见人影晃动,就是一刀砍了下去,先下手为强。

    薛世雄等了一会,他派出去召集其余将领地亲兵并没有回来报讯,多半在大雾中迷失了方向。

    薛世雄在马上的身影摇摇欲坠,其实。他也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想将大军集结起来迎敌,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只是想做一个尝试,看来,这个尝试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大帅!我们走吧!再走就来不及了!”

    不时有溃兵从大雾中窜出,慌乱中只晓得逃命的他们对薛世雄的亲兵队一点也不买账,为了夺得逃跑地最佳路线,他们敢对任何挡在他们身前的人挥刀。

    大势已去啊!大势已去!

    薛世雄只觉心中一阵发闷,眼前的一切像地狱的景象一样令他心悸不已,他的手放在了胸口上。只觉得脑袋一晕,眼前一黑!

    一世英名尽在今朝散尽啊!

    “噗!”

    一口鲜血从薛世雄嘴里喷出。他的身子一歪,尽然从马上跌落下去,人事不省!

    “大帅!大帅!”

    亲兵们围在薛世雄身旁,将他抬了起来,放在马背上,绑在其中一个亲兵的身后,然后,亲兵们纷纷上了自己的战马,簇拥着薛世雄朝着一个大概是北面的方向驰去,没有找到战马的亲兵则一路小跑着跟在了骑马地亲兵身后,他们奋力朝前跑去,他们非常清楚掉队会是什么下场。

    薛世雄昏迷后,被自己的亲兵扶持着逃跑了,他手底下地将领们第一个的选择也是逃跑,他们被大量地溃兵簇拥着,在大雾中顺着人潮向着一个方向奔跑,翻越了营寨的木栏,漫山遍野,四散而去。

    成了!

    窦建德勒住马缰,手拂下颌的三缕长须,仰天哈哈大笑!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达到了人生的最高点,虽然,经过一系列的冲杀之后,他身边只有十来个亲卫在护卫,其余两百多个悍卒已然四散杀贼去了,不过,他却一点也不担心,在这个时候,已经用不着再继续冲击敌军了,敌人已经自动崩溃了,就算有部队想要集结迎敌,也会被他们的溃兵冲散,何况,要在大雾中将队伍集结起来,谈何容易,就连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士卒们也纷纷失散了。

    窦建德选择冲击的前营乃是河间郡地郡兵扎的营,这些郡兵大多是才放下锄头地农民,在茫茫大雾中遇见突袭,自然慌了手脚,他们溃散之后,很快将中军大营以及后营的幽,蓟精兵冲跨了,在不晓得有多少敌军偷营的情况下,大溃败也就不可避免了!

    就算雾散了,那个时候,后面的三千精兵也赶了上来,他们再继续往前一冲,已然溃散了敌军自然无法再次集结,这样,大胜可期了!

    以区区两百多众,击溃三万大军,古往今来,有谁能比得上我窦建德啊!

    想到这里,窦建德更是激动不已!

    他骑在马上,笑声更是高亢了,身子随着笑声前仰后合,得意之情实在是难以抑制,这时,在雾气之中,一骑听到了他的笑声,那人侧耳聆听了片刻,然后,调转马头朝他的方向驰了过来。

    马上那人身着一件单薄的皮甲,头上缠着黄头巾,正是窦建德军的装扮,为了识别敌我,窦建德与那两百八十多名悍卒头上都缠着黄头巾,不过,在这样的大雾中,这样的识别标志起到的作用不多,只是,窦建德的人少,自相残杀这样的事情很少出见。

    那人的头巾缠得很低,紧紧地贴着眉梢,他的眼睛闪着寒光,紧紧地盯着传来窦建德笑声的前方,他的眼神极其凌厉,虽然,他的目光所视之处,只不过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第六十九章 高畅之死

    茫。

    笑声在前方回荡,夹杂在人们的呼喊,奔跑声中,忽远忽近,蒙勇的手紧握在马槊的槊杆上,寻声而去。

    眼睛由于紧盯在一个地方,有些充血了,呼吸声犹如铁匠铺拉风箱的声音一样急促粗壮,胸间,心脏猛烈地跳动着,紧握在槊杆上的手青筋毕露。

    身下的战马打了声响鼻,朝前窜去。

    笑声突然消失了,蒙勇勒住马缰,侧耳聆听,雾气中,只响起逃散的敌军无助的惨叫声,战马的奔腾声,偶尔还有刀锋划过疾风的刺耳的尖叫声。

    蒙勇激烈跳动的心瞬间跌入了最低谷,他忍不住大吼一声,纵马冲进了茫茫大雾之中。

    两个时辰前,天未亮的时候,距离七里井薛世雄大营三十里地的大道上。

    胡天龙率领的两千多精骑在大道上疾奔,马蹄声如奔雷在原野上空回荡,士卒们打起了火把,奔腾的队列如同一条火龙在原野上游动。

    从窦建德之前留在此地等候后续部队的士卒那里知道,薛世雄并没有在大营外分派斥候,为了赶上前方的窦建德部,及时赶到战场,胡天龙命令全军将士打起了火把,火把的亮光驱散了黑夜,使得大伙的行军速度加快了。

    不过,由于是在黑暗中行军,就算打上了火把,仍然难免有人掉队。为了保持队伍行进地速度,对于掉队的士卒,胡天龙采取的是放任的态度,除了命令他们自己赶上来外,就不管不问了。

    高畅仍然被裹挟在窦建德为他安排的五十多名亲卫之中,他从平原带来的那几个亲兵,已经落在了队伍的后头,被大军分割开来。

    虽然只是几个小小的亲兵。窦建德仍然专门安排有人监视,他们采取人盯人地战术,紧跟在自己的目标身旁,每两个人负责一个。

    张龙,张虎两弟兄负责盯住高畅的一个随身亲兵,那亲兵的战马似乎受了重伤。慢慢落在了最后,甚至脱离了队列,张龙和张虎依旧紧跟在他的身旁,随他一起掉队了。

    前方的火龙越游越远,身旁,除了张虎手中地那支火把燃烧的亮光之外,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风在黑暗中穿寻,将火光吹得左右摇晃。

    那个高畅的亲兵一直低着头,手不停地抚摩着身下战马的鬃毛。似乎在和战马交流,让它坚持下去。

    然而。那匹战马的速度越来越慢,由小步跑变成了慢步走。终于,悲鸣了一声,身子一软,倒在地上,那个亲兵从战马上一跃而下。

    张龙和张虎两兄弟跟在那个亲兵后面,两人骑着马并肩而行,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张虎仍然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前行。张龙则慢慢驱动战马,让它加起速来。

    那个亲兵站在地上。弯着腰观察着自己的战马,他距离张龙只有十来步远,战马只要一个冲刺就能赶到。

    张龙双腿猛地一夹身下战马的马腹,战马长嘶一声,猛地向前一冲,与此同时,张龙单手将手中的长矛举起,身子微微后仰,矛杆平直地端在腰间,矛尖对着那个亲兵地背心。

    窦建德下达的命令是到了七里井才动手,将高畅和他地亲兵全部杀掉,一个不留,现在,虽然还没有赶到七里井,不过,既然那个亲兵掉了队,就可以趁机将他杀掉,无须再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

    十几步地距离,瞬息即到。

    那个亲兵丝毫未曾察觉张龙的举动,连头也没有转过来,他好像伸懒腰一样直起了腰,不过,仍然背对着张龙,张龙微微侧身,在马上弯下腰,矛尖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朝那个亲兵的后背直直地扎了过去。

    张龙似乎瞧见了对方被自己的长矛穿起来的景象,他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亲兵突然转身,动作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视线中,自己的矛尖似乎正中那个人影,然而,手上传来地感觉却是扎到了空处,张龙的心不由一慌,左手摸在了横刀地刀柄上。

    长矛的矛尖贴着那个亲兵的腰间刺过,然后,战马从那个亲兵的身旁飞快地掠过,战马鼻上喷出的气息紧贴着那个亲兵的脸颊。

    同时,白光一闪,那个亲兵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将腰间的横刀拔了出来,而这个时候,张龙的手才刚刚放在横刀的刀柄上,他偏出马身的身体也还没有来得及移回重心。

    战马的速度极其之快,与其说那个亲兵那一刀是砍,还不如是他将横刀立在了那里,飞速奔驰的战马将张龙的身体撞在了他立起的战刀上。

    那刀锋正好砍在张龙没有护心甲遮掩的锁骨处,然后,斜斜向下,就像庖丁解牛一样轻巧,从他的腰肋下钻出,拉出了一条大大的口子,毫无滞涩,鲜血瞬间迸射出来,伤口内,雪白的肌隐约可见。

    与此同时,张龙的持矛的手臂带着长矛飞起,离开了他的身体,远远地跌落在黑暗之中。

    “啊!”

    张龙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似乎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这一声喊叫中,他从马背上翻了下来,脚挂在马镫上,战马被他的身体绊倒,却不曾停下脚步,依然向前冲去,冲入黑暗之中,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再存活下去了。

    “啊!”

    在张龙发声惨叫的时候,张虎发出一声愤怒的呐喊,他将火把一扔,高举马槊冲了过来。

    原以为可以轻易将那个人处理掉,没有想到自己大哥十拿九稳的一击换来的却是自身的败亡,张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愤怒似乎将他的心也撕裂了,他的双眼一阵血红,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那把染血的横刀。

    距离那人还有五步远的时候,张虎将马槊高举起来,作势下击,马击出之时,正是战马奔到那人身边之际。

    那人的身形巍然不动,不曾往后逃跑,也不曾往左右闪避,他就像被吓傻了似的,站在原地,木然地望着一脸狰狞的张虎。

    然后,他动了。

    手里的横刀从他手中飞了出来,白光一闪,犹如天外飞虹,张虎高举着马槊,正好露出了胸前的空门,那横刀飞行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根本让他无从反应,他猛地向一侧偏移,然而,这只是他意识中的反应而已,现实中,他的身形并没有来得及有所变化。

    横刀的刀锋砍进了张虎的喉管。

    横刀的重量以及飞行的速度,再加上张虎战马奔驰的速度,张虎的脑袋被横刀的刀锋砍了下来,跌落在地,骨碌碌地滚了开去。

    半晌,张虎无头的尸体才从战马上摔了下来,噗的一声,重重地落在地上。

    他的那匹战马冲进黑暗中之后,不多会,又回转头来,慢慢来到张虎无头的尸体边,马头微微触碰尸体,似乎想将主人唤醒。

    地上的火把将一处草丛点燃,跳跃的火焰将那个亲兵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那个亲兵慢慢移动身形,拾起自己的横刀,放回刀鞘之中,随后,来到张虎的战马前,翻身上了马。

    那匹战马似乎不怎么情愿被陌生人骑乘,另一方面也不舍得离开自己原来的主人,嘶鸣着不肯移步,那亲兵轻轻抚摩着战马的鬃毛,然后,拍了拍,那匹战马长嘶一声,驰进了黑暗中。

    两个时辰后,七里井。

    那场大雾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来得迅疾,去得也迅疾。

    雾气缓缓消散,不过,这对战局的影响并不大了,薛世雄的三万大军已然崩溃,不管是将官,还是士卒,他们只晓得亡命向前奔跑,大雾中的突然袭击将他们吓坏了,在如此情况下,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反击,其实,只要他们回过神来,三五成群的集结起来,投入战斗,窦建德就要吃大亏了。

    当窦建德后续的三千大军赶到之后,官兵们最后的胜机失去了。

    胡天龙将三千精骑以百人为基础分成了二十多个小队。命令他们向四处逃散地官兵发起攻击,如果在冲击严阵以待的敌军时,将部队分散成这样的小股部队无疑是找死,然而,在追杀溃兵的时候,这样做就极其正确了!

    漫山遍野都是逃散的溃兵,这些溃兵根本不敢反抗,就算是一大群人聚集在一起。然而,只要很少的追兵那么一冲,他们除了投降和逃跑之外,就不会再有别的反应了。

    冲!冲!冲!

    士卒们神情振奋,他们骑在战马上,高举着武器。发出意义不明的呼喝声,像赶羊一样四处追杀溃兵,收容俘虏。

    这一刻,窦建德地威望在他们心中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原本是抱着必死的心来和敌人战斗,却没有想到获得了这样的一场大胜。

    看来,老天爷还真是站在了长乐王这一边啊!这个天下,只有长乐王才能坐上啊!只要跟着长乐王,荣华富贵不在话下啊!

    高畅在窦建德安排的亲卫包围中策马本腾在雾气刚刚消散的大地上,原野上。到处都是溃兵,当他们地马队冲杀过来之后。那些人纷纷扔下武器,高举着双手。跪伏在地上,身子像筛糠一样不停地抖动,丝毫不敢反抗。

    在发起冲锋之前,高畅将那身银白色的铠甲穿戴上了,头盔的挡板放了下来,遮住了他的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

    “高将军!”

    一直紧跟在高畅身旁的一个亲卫突然开口说话了,这一路上。除了特定的某个人之外,没有任何人和高畅交谈。那个亲卫是主动和高畅说话的第一个人。

    高畅缓缓驱使着战马,他转过头,望着那个亲卫,却不曾说话,他的眼神中一片死寂,宛若荒凉的沙漠。

    “以三百壮士击溃三万大军,我们大王可算是世间少有的英雄啊!如此,天下唾手可得,高将军,以为然否?”

    高畅没有答话,仍然冷冷地注视着那个说话地亲兵,远处,四散开去的精骑慢慢围拢了过来。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刚才那场大雾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此处,是一个小山谷,在四周,是一些低矮地小土坡。

    一群溃兵出现在了对面的小土坡上,他们瞧见了土坡下地这支马队,齐声发出一阵凄厉的嘶喊,随后,转身向土坡另一边跑去,其中,也有一些士卒停止了奔跑,经过起初的一阵狂奔,他们已经累了,不想再这样绝望的奔跑了,他们放下了武器,跪伏在土坡上。

    亲卫们瞧见了土坡上的那一幕,不过,他们没有理睬,而是慢慢地聚了过来,将高畅围在了中间。

    大家都知道眼前这个人骁勇异常,本方虽然人多势众,又多是武艺高强的精锐,若是一个不小心,也极有可能被目标逃脱。

    “高畅,你心怀不轨,意图自立,对长乐王不忠,你可知罪!”

    那个亲卫突然变幻了脸色,他抽出横刀,刀尖直指高畅,厉声喝道。

    “沧啷!”

    围着高畅的亲卫们纷纷抽出了横刀,有的则手持马槊,将槊尖对准高畅,稍远一点地地方,一些神射手则将张弓搭箭,箭尖锁住了高畅的身形。

    高畅仍然没有说话,眼神依然冷冰冰地盯着面前地那个亲卫,头盔的挡板挡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逆贼!还不下马就擒!”

    那个亲卫被高畅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他握紧横刀的刀柄,不敢驱马向前,毕竟,对手如此神勇,就算逃不过本方的天罗地网,第一个动手的人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哈哈哈!”

    高畅突然仰天大笑起来,身形在马上前仰后合,飘荡,充满了讥讽,就像在讥笑世人的无知,愚昧一般。

    “啊!”

    在高畅背后,一个性情鲁莽的亲卫忍受不了高畅的笑声,他猛地驱动战马,疾驰而来,身子微斜,手里的横刀划过一道白光,朝高畅砍去。

    亲卫们几乎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在他们看来,这个鲁莽动手的家伙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没有配合的情况下,要靠独自一人的力量和高畅厮杀,只会是送死!

    然而,事情的结果却令他们大跌眼镜。

    横刀发出一声呼啸,从高畅的颈间划过,高畅的人头应声而落,笑声嘎然而止,半晌,无头的尸体才轰然倒地。

    那个鲁莽的亲卫猛地从马上跳下来,拿起高畅仍然套着头盔的脑袋,欣喜若狂地高声大叫。

    “我杀了他!我杀了他了!”

    那叫声远远地随风飘了开去,就像一个癫狂病人在歇斯底里地嘶喊一般。

第七十章 乐寿城破

    四,乐寿。

    窦建德率领大军前往七里井突袭薛世雄之后,乐寿留守的士卒不到一千人,还多是老弱病残,大军在七月初三出发之后,留守乐寿的宋正本和凌敬就将乐寿的四门紧闭,在城墙上遍插旌旗,做出一副有大军坚守的态势。

    宋正本和凌敬将自家的十来个亲兵派了出去,当作斥候游弋在乐寿以北,打探前方的消息,若是窦建德在七里井大败,他们则会逃出乐寿,作为投靠窦建德的朝廷官员,一旦被官兵俘获,下场不言而喻。

    就在大雾弥漫七里井薛世雄大营之时,站在乐寿的东门城楼上,正好可以看见大量的红云飘浮在东半边的天空,那一片天空就像在燃烧一般,红的瘆人。

    一支七八百人的队伍出现在乐寿东城门前,看这支军队的装束和旗号,乃是窦建德驻扎在交河的军队。

    这支军队在城下叫门,说是收到大王的军令,特地前来增援,让城门上的守军开城,守军不敢轻易做决断,忙飞快派人把城中的宋正本和凌敬叫到城楼上来。

    宋正本和凌敬正在郡守府中对弈,他们担忧着七里井方面的战事,若是窦建德得胜该如何?若是失败又该如何?表面上,两人在气定神闲地下着棋,其实,内心究竟如何?只有他们两人自己才知道。

    听闻城楼上地士兵回报。有这样一支来自交河的援军赶到时,他们齐齐变幻了脸色,神情不仅没有喜悦,反倒显得异常惊骇。

    交河,那是平原郡的地界,在那里驻扎的窦建德军负责着监视着高畅军的动向,就算窦建德向分散到四方征粮的将军求援,也不会动那里啊!

    现在。交河的军队出现在了乐寿,这证明平原的高畅开始行动了。

    宋正本和凌敬不敢怠慢,将城内所有地士卒都聚集起来,赶到了东门城楼下,两人飞快上了城楼。

    城下的援军打着杨字大旗,宋正本叫了个大嗓门的士卒向城下喊话。

    “下面是哪位将军。请上前答话!”

    不多会,几个轻骑离开了大队,出现在了城门前,为首那人宋正本和凌敬都认识,正是交河守军的统领杨昊文。

    “本人乃是杂号将军杨昊文,奉大王的军令特地前来,不知楼上是哪位将军主事,还请打开城门,让我等进城歇息!我等经过了一夜行军,实在是太过疲惫了!”

    杨昊文朝城楼上抱了抱拳。然后大声说道。

    宋正本和凌敬互相望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他们知晓了对方地意思,这件事情必定有诈!

    城下的交河军统领杨昊文或许是真的。但是,那支军队就不见得是真的交河军了,虽然说路途疲惫,不过那个杨昊文的脸色也未免太难看了。

    平原的高畅军已经行动了吧?交河失守之后,再将俘虏的守将胁持伪装成交河军前来诈城

    这样的雕虫小技怎么能逃过他们的眼睛,只是,乐寿的守军只有这么多,就算是敌军不来诈城。而是堂堂正正地来攻打,这个小城也是守不住地啊!

    既然如此。倒不如将计就计!

    “果然是杨将军,我是凌敬,我马上叫人放下吊桥,打开城门!杨将军,请暂且等候片刻!”

    凌敬把脑袋探出墙垛,对下面喊话。

    杨昊文带着他的亲兵离开了城门,宋正本也下了城楼,他将所有地守军都集中在城门两旁的高墙上,在上面,准备了不少地沸油,滚木,士卒们纷纷张弓搭箭,箭矢直指城下。

    城门一旦打开,等伪装成本方军队的敌军进得城来,待敌军进入一半之后,随着一声梆子响,再拉起吊桥,将城内外的敌军隔绝开来,然后给进到城内的敌军一个迎头痛击。

    万事准备齐全之后,传令兵跑上了城楼,凌敬得到讯息后,下令将吊桥放了下来,将城门大开。

    这个时候,城外的敌军应该争先恐后地一涌而入,然而,出乎城楼上的凌敬意外的是,城外敌军的行动却显得格外地慢条斯理,他们在城外缓缓地排着队列,然后慢慢地向城门走来,待走到弓箭的射程内之前,却停下了步伐。

    怎么回事?

    凌敬地心头泛起了疑云,不安的感觉不请自来,让他心跳急促,自己和宋正本或许中计了?

    他刚这样想,城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喊,那是大量士卒在冲锋时发出的喊叫,声音像飓风一样卷到了他的耳畔。

    凌敬慌忙回头,往城中望去,城内冒起了一缕黑烟,乐寿城破了!

    就在宋正本和凌敬将城内残留的所有士卒带到东门的时候,数千的高畅军却突然出现在了南城门,南城的守军只剩下了区区几十人,根本就阻挡不了高畅军的攻击,当高畅军架起云梯向城墙爬上来之时,瞧见城楼下密密麻麻的敌军,那几十个守军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逃离了城墙。

    很快,城门就被高畅军打开,大量的高畅军涌进了乐寿城。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除了极少数士卒仍然在宋正本和凌敬的带领下和高畅军作战之外,其余的士卒基本是死的死,降的降!

    凌敬背靠着一处民居的墙壁,在他身前,有十来个士卒在簇拥着他奋勇厮杀,然而,围上来的敌军越来越多,倒下一个,马上就有更多的人补上来,相反的是手底下的人是死一个少一个。

    大势已去啊!

    他瞧见在巷子的另一头,同样在负隅顽抗的宋正本已经走到了最后,保护着他的亲兵已经被全部砍翻在地,宋正本拿起随身的佩剑,放在了脖子上,正准备自刎。凌敬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在凌敬的世界里,所有的声响似乎都消失了,所有人的动作似乎都放缓了,他紧紧地盯着宋正本,他的结局就是自己的命运吗?

    可是,我还不想死啊!

    宋正本并没有来得及自刎,很快就被高畅军围了上来,将他手里的佩剑打翻了,压在地上绑了起来。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宋正本声嘶力竭地叫着,那喊叫声绝望地随风飘来,让凌敬听得心凉不已,那些擒住宋正本的高畅军自然不会杀他,他们将宋正本抓了起来,将什么东西塞进了宋正本的嘴里,以防他咬舌自尽,凌敬也就再也听不见宋正本的喊声了,能听见的只有那些高畅军得意的笑声。

    一阵风吹过

    来了刺鼻的血腥味,越来越多的高畅军围了过来,凌,除了他们的晃动的身影外,已经瞧不到别的景象了。

    “啊!”

    凌敬举起长剑,大吼一声。

    “住手!”

    他手下的亲兵只剩下了七八人,呈一个小半圆将他包围着,当他发出这一声大吼时,围攻的高畅军退了下去,虽然还保持着进攻的姿势,却没有马上发动进攻。

    “我投降!”

    半晌,凌敬嘴里吐出三个苦涩的字眼。

    他的亲兵们面面相觑,终究还是丢下了手中的武器,高畅军围了上来,将他们绑了起来,对凌敬他们手下留情,没有将他绑起来,只是有两个军汉一左一右持着他的手臂,将他带到了一个人的面前。

    那人身着一身白色的儒衫,长袖飘飘,羽扇纶巾,在他脸上,荡漾着春光一般明媚的微笑。

    那人的目光温润如玉,他声音泊泊如溪流。

    “凌敬师兄,别来无恙!”

    同一时间,一百四十里外的七里井,战事也进入了尾声。

    薛世雄三万大军逃的逃,降的降,已然四散得七零八落,薛世雄已经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独自骑在了战马上,跟随在他身边的亲兵已经剩下不到十名,其余的人已经在大雾中失散了。

    现在。雾虽然散了,天地之间明朗一片,不过,薛世雄并没有停止逃跑,将溃兵组织起来重新迎敌地打算,他木然地伏在马背上,任由战马托着自己朝着某个不知名的方向奔去。

    天亮了之后,他们才真正找对了北方的所在。起先在茫茫大雾中奔跑的他们没有找对方向,故而偏离了郡城,跑了好一段冤枉路。

    一支数十人的窦建德骑兵小队紧跟在薛世雄身后,就在大雾散后不久,他们就被这支骑兵小队盯上了,或许薛世雄那身鲜亮的盔甲吸引了他们的目光。所以一直对他们紧追不放。

    “大帅,这里是卧羊沟,过了这里,还有十里地就是郡城了,只要我们赶到郡城,那些家伙就没有办法了!”

    薛世雄一行仓皇地窜进了一个小土沟,在他们身后半里地,那支骑兵小队像尾巴一样紧跟不舍。

    虽然,战马已经疲惫不堪了,士卒们仍然不停地将马鞭落在马背上。想让这些家伙跑得更快!

    薛世雄听了身旁的亲兵地话,心神为之一松。不过,一想到三万大军在一个时辰内就灰飞烟灭。只剩下几骑仓皇逃命,他的心顿时又为之一紧,他用力地挥动手中的马鞭,拍打身下的战马。

    战马突然发出一声悲鸣,一个马失前蹄,跌倒在地,将薛世雄摔了出去,薛世雄来不及反应。堪堪只做了一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方才停下。

    亲兵们慌忙跳下马,将他扶了起来,薛世雄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几声呻吟,刚才那一下,将他的一条腿摔断了,他无法再骑马逃命。

    在亲兵们地搀扶下,他勉强能够站立,亲兵一旦松手,他立马往地上倒去,薛世雄绝望地瞧着远方,那里,那支追兵的身影清晰可见。

    “不要管我,你们先走吧!”

    薛世雄苦涩地说道。

    “誓死保卫大帅!”

    薛世雄的这些亲兵都是他的家将,从他们父亲这一辈就跟着薛家,在这个时候,就算这些家将再想活命,为了郡的家人做想,他们也不可能丢下薛世雄不管,就算他们扔下薛世雄逃跑,也不会有好下场,反而还要连累家人,又何苦,何必呢?

    追兵越来越近,那几个亲卫将薛世雄围在了中间,严阵以待,敌军的武器的闪光清晰可见,几十步的距离,不久就会杀到!

    看来,只能战死当场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支身着官兵衣甲的士卒从旁边的土坡上斜刺里杀了出来,挡在了那支追兵身前,那支官兵略有三百多人,里面有骑兵,有步兵,看他们地衣甲,来自于各个大营,应该是临时才被人组织起来。

    那支追兵只有数十人,之所以一路追到这里,是因为大家都在逃跑,没有成建制的抵抗,一旦遇见人数比自己要多地敌军阻击之后,他们也就选择了撤退,在立功和保命之间,他们自然选择保命。

    追兵撤退之后,那些官兵也没有追赶的意思,他们向薛世雄围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

    待得那些人走进,薛世雄地亲卫一改最初的狼狈,大帅亲兵的威风顿时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身上。

    那群官兵没有再围上来,一个身着校尉军服的年轻人走了上来,在薛世雄身前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

    “卑职乃左营偏将莫亦讯,这些弟兄分别来自各营,卑职将他们组织起来,为了掩护同袍撤离,特地在此阻击敌方的追兵!不知,这位将军尊姓大名!”

    “休得无礼,此乃大帅!”

    那个莫亦讯听闻是薛世雄,顿时大吃一惊,将头低了下来。

    “卑职不知是大帅驾临,死罪!”

    “你何罪之有?很好,你做得很好!”

    薛世雄哈哈笑道,不过语气显得颇为沉重,声音也格外的苍老。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由让他想起了自己年轻地时候,看来,自己的确是老了啊!

    “大帅!让卑职派弟兄们送你回城,卑职继续在此等候,多收拢一些弟兄!”

    薛世雄摇摇头,说道。

    “不用在此等候了,你带着他们随我一起吧!”

    “遵命!”

    莫亦讯迟疑片刻,马上点头应是,然后,带着士卒们跟随着薛世雄离去了。

    不多时,在半里地外地一个土坡后,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形,在那人的身后的土坡下,还埋伏着一百多个身着官兵服饰的士卒,那个人站立在土坡上,神情怡然地盯着薛世雄一行消失在卧羊沟的那头。

    “走吧!”

    他轻轻说道,那些官兵装扮的士卒纷纷拿出一个包裹,将包裹内的衣甲穿戴在身上,很快,他们就变成了一支窦建德军。

    那群人在那个人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卧羊沟,只留下风在土沟内穿行,带来了远方凄厉的厮杀声。

第七十一章 高畅的计划

    百来人的军队在战场上穿行,他们在西边的平原上奔上,不管是官兵还是窦建德军,若是能避过,就避过,若是不能避过,就直接冲上去,是官兵就将其驱散,是窦建德军,则随便说点什么,将他们糊弄过去。

    太阳在东边的天际冒出了头,天色大亮,一派光明景象。

    半个时辰,他们出现在一个小树林里,这个小树林在战场的边缘地带,位于一片连绵的小山岗上,郁郁葱葱,在山岗下面,是一条蜿蜒的小河,河滩上,有士卒东一群西一伙地追逐着,不时发出刺耳的惨叫和怒骂声。

    为首那人举起手,那一百来人随他一起伏下身子,从远处看来,只能看见起伏不平的草浪,风狂野地从草浪上掠过。

    那人将手放在嘴里,吹出了三声刺耳的口哨声,口哨声清亮高亢,随风在原野上空飘荡。

    停止了口哨声,那人沉下脸,侧耳聆听,不多会,从小树林中传来了三声鸟鸣,两长一段的三声鸟鸣;再等了一会,又有三声鸟鸣传来,变成了两短一长。

    那人向后挥了挥手,士卒们齐齐站起身来,猫着腰,窜进了前面的小树林中。

    小树林中,一片清寂,地上满是落叶和青苔,士卒们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的清楚,在林间回荡。

    待他们进入林间之后。林子内,突然冒出了许多人,他们原本隐藏在树子背后,或者草丛之中。

    一个人站在一棵松树下,林中地那些人皆以他为首,后来那群人瞧见他以后,他们立刻将右手紧握成拳,放在左胸。然后低下头,向那人行了个高畅军特有的军礼。

    那人面貌英俊,眼神冷冽,正是原本早已死去的高畅。

    在高畅的身后,站立着一个大汉,乃是本该在博陵郡征粮的雄阔海。

    “骁骑营校尉彭言民参见大人!”

    后来那群人的头领单身走出队列。来到高畅身前,再次行了个军礼。

    “事情办得怎样?”

    高畅瞧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幸不辱命!”

    彭言民不晓得是因为见到高畅而激动,还是本来就沉默寡言,他的声音微微发颤,不过回答倒还言简意骇。

    高畅点了点头,说道。

    “很好!你先和你的弟兄下去休息吧,一会听令行事!”

    “卑职遵命!”

    彭言民再次行了个军礼,然后非常利落地转过身,回到队列中。在几个高畅地亲兵的带领下,率队消失在林中。

    高畅不是已经被人砍掉脑袋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事看起来玄乎。其实非常简单,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金蝉脱壳之计而已!

    最初。高畅将崔安澜放到身边的原因是因为崔安澜和他长得很像,必要是可以作为替身,不过,后来,崔安澜的能力显现了出来,让他作为替身就不太合适了,因此,高畅又派人到处搜寻。物色到了一个新的替身。

    那个人是渤海郡乐陵人,是当地一家大户人家地佃户。他的遭遇说起来有些庸俗,因为有一个比较漂亮的老婆,老婆被主人看中了,跟着主人吃大鱼大肉,总比跟着一个穷光蛋挨饿要好,他的老婆很轻易就做出了选择。

    不料,这个家伙是个烈性汉子,知晓这回事后,二话不说,提刀就将自己的老婆杀了,他到是还想将自己的主人杀掉,不过,没有机会而已,在他还没有动手之前,就被官府抓进大牢去了。

    后面的事情同样很简单,因为他和高畅有几分相似,因此被敌情司的人救出了囚牢。

    不过,他出来之后,家里却已被盗贼洗劫,父母皆已被杀,一双儿女躲在水缸中才逃得了性命,那些盗贼是何来路,他自然心知肚明。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他毅然将自己卖给了那些将他从官府牢中就出来的人,他只有两个条件,一是将他地儿女抚养大,让他们衣食无忧,另一个就是替他报仇。

    后来,那家大户在一个深夜里遇见盗贼抢劫,全家人都被杀光,宅院也被一把大火烧得精光,从此,高畅则多了一个作为死士的替身。

    这次高畅前来乐寿,那个死士替身作为他地亲兵跟随,在那个替身的脸上,高畅做了一些手脚,脸上多了一道伤疤,一抹八字胡须,让他平时和高畅显得并不相像。

    当高畅身边突然多了几十个窦建德地亲卫,并且被限制行动之后,高畅知道窦建德要对自己下手了,通过内线他知道了窦建德的打算,故而,在前往七里井的行军途中,他借着歇息的机会和那个死士替身来了个偷梁换柱。

    在他的衣衫下面,本就穿着亲兵的服饰,在那个替身的亲兵服饰下面,则穿着与他相同的衣衫。

    借着去方便地机会,他们飞快地脱下自己的外衫,将它埋在泥地上,然后,高畅将贴在那个死士脸上地刀疤和胡须粘在了自己身上,只是很短的时间,就完成了这个金蝉脱壳之计。

    然后,在行军途中,高畅故意使自己的战马受伤,落在了队伍后面,将监视自己的张氏兄弟杀掉,抄小路往七里井疾驰而来。

    至于那个死士替身,他自然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那就是慷慨就死。

    一个人,若是能活着,谁想死啊!那个替身之所以如此决断,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死了比活着好,一方面报答了别人的恩义,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的子女能更好地活着。

    高畅的事情解释清楚了,接下来该说雄阔海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雄阔海带着高畅的五百亲兵被迫离开乐寿,跟着高雅贤前往博陵征粮,窦建德之所以这样做,是想将高畅和雄阔海分割开来,若是两人还在一起,要想暗地里杀害高畅,可以说是极其困难。

    表面上迫于军令,雄阔海和高畅不得已只好分开了,然而,窦建德忽略了一点,那就是高雅贤。

    高雅贤并不是窦建德的嫡系,也不是跟着他从漳南起兵的老兄弟,更不是他的那些义子们,他本就是信都郡的豪强,有着自己的田地,自己的地盘,只是为了保存实力,才迫不得已投靠了窦建德,窦建德这人到也不错,见他主动投靠自己,并没有吞并他的势

    宽仁为怀是优点,只不过,在争霸天下的时候,有时候这优点也会变为缺陷,窦建德虽然对高雅贤不错,高雅贤却并未因此感激他,由此一心跟随他。

    在没有高畅的那个时空里,窦建德也因为他的宽仁付出了不少的代价,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他曾经将唐将李世绩俘虏,想让他为自己所用,对他的赏赐不可不厚重,然而,李世绩一心想要归唐,策划杀他,只是由于运气,他才躲过了李世绩的算计,李世绩事败之后,将自己的老父丢下不管,逃回了李唐,他居然将李世绩的老父送回了李唐,并且还将一起俘虏的李渊之弟李神通,以及李渊的女儿一并送回了李唐。

    窦建德这样做够义气,够仁义吧!然而,当他在虎牢被李世民击败俘获,押送到长安之后,李渊的回报是什么呢?

    不过是当头一刀而已!

    窦建德没有吞并高雅贤的部队,不仅是高雅贤,凡是投靠他的豪强,他都是如此,让他们继续带领自己原本的军队,短时期内,他这样做,对吸引那些豪强们投靠有帮助,然而,从长期作战的角度来说,他这样做有很大的弊病。

    就拿高雅贤来说,对他最重要的并不是对窦建德的忠心,而是怎样保存自己的实力,并且取得发展。

    因此,在窦建德和高畅地明争暗斗中。他选择了中立,高畅人虽然在窦建德的掌握中,然而,他毕竟手握两郡之地,有着数万精兵,连杨善会这样的名将也败在了他手里,在窦建德和高畅之间,高雅贤不晓得该把注投在谁身上。唯有置身事外,保持中立。

    因此,在进入博陵郡之前,雄阔海提出由他独领一军到另一地征粮,高雅贤没有反对,对他来说。若是高畅在和窦建德的争斗中获胜,这个时候卖高畅一个好,对日后也会有好处啊!

    在敌情司探子们的帮助下,雄阔海率领五百精兵潜回了乐寿附近,当窦建德率军前往七里井奔袭薛世雄的大营时,他也得到了高畅的命令,率军往七里井先行一步,然后,在途中等到了脱离窦建德之手的高畅,由高畅带队。在敌情司斥候地带领下,来到了这个事先看好的约定地点。

    至于彭言民。他的那支军队乃是从弓高出发的那五百郡籍士卒,这支军队领受的是特殊任务。是高畅为以后的战略计划事先制定地一步暗棋,如今,他们已经完成了高畅分派的任务,只余下了一百来人,为高畅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

    就在彭言民率队下去之后,林子外面又传来了口哨声,对上暗号之后,崔安澜带着几个士卒闯了进来。

    “怎么样?”

    待崔安澜行过军礼之后。高畅沉声问道。

    崔安澜摇了摇头,汗水从他额头不停地往下流。一脸都是,他抿了抿干渴的嘴唇,轻声说道。

    “敌情司没有在东面发现窦建德的踪影!”

    高畅皱了皱眉头。

    “大人请放心,还有几队斥候没有回来,或许,他们能找到窦建德踪影!”

    高畅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沉默着,凝神在想着什么。

    在这个小林子中,有雄阔海率领的五百精锐,有彭言民率领的一百多悍卒,他们每个人都身着两层衣甲,一层是窦建德军的装束,一层是官兵的装束,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敌情司训练的斥候,他们对七里井地地形了如指掌。

    高畅之所以将这支军队埋伏在这个小树林中,就是想对付窦建德,为此,他派了不少斥候在战场上寻找窦建德的踪影。

    若是窦建德败在了薛世雄地手下,他安排在窦建德身边的无间就会沿途留下痕迹,他就会率领这支军队伪装成官兵在中途劫杀窦建德。

    如果窦建德击败了薛世雄,在战场上确定窦建德地位置之后,他则率领这支军队伪装成溃散的官兵冲击窦建德,将其杀掉。

    只要能干掉窦建德,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他名义上毕竟是右卫大将军,在七里井的战场上,除了窦建德之外,只有他的官职最大。他和窦建德之间不和,只有窦建德的亲信和少部分高级将领才知道,对那些底层的士卒来说,他是长乐王手下的头号猛将,当他在斗将时击败尉迟恭之后,在那些底层士卒眼中,威望仅次于窦建德。

    只要窦建德死掉,然后他再站出来稳定军心,这支窦建德地部队就不难掌握了。

    高畅的算盘虽然打得很好,却没有料到窦建德在天亮之后才赶到了薛世雄大营前,更没有料到会突然出现大雾。

    大雾弥漫之中,他地那些敌情司斥候就再也掌握不到窦建德的踪迹了,就算是隐藏在窦建德旁边的无间也无法把消息传出来,何况,他们现在是不是还跟在窦建德身旁还另说。

    雾散了之后,高畅的心情变得焦急起来,若是没有在窦建德落单的时候找到他的位置将他杀害,一旦他和后续的三千大军会合,那个时候,要想杀他,就困难了,若是在七里井这里没有能干掉他,唯有趁他回师乐寿之际,与事先占据了乐寿的徐胜治前后夹击了。

    不过,要是窦建德发觉那个被杀的高畅只是替身的话,肯定会觉得事情不对,他自然会想出应对之策来,到那时就不好对付了。

    毕竟,徐胜治也是孤军深入,只要窦建德不死,那些分散在各地征粮的军队就会听他的号令,最初制定的计划就会全盘失败,自己只能率军退回平原,到那个时候,事态就会变得严重了!

    接下来,几路斥候都回来了,无一例外,他们都没有发现窦建德的踪影。

    高畅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虽然焦急,不过情绪的波动并不大,情绪起伏过大对解决事情没有丝毫的帮助,这点,他心知肚明。

    不过,若是找不到窦建德的踪影,自然谈不上接下来的手段,那么,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风吹过来,树叶沙沙作响,就像此刻高畅纷乱的心绪一般。

第七十二章 窦建德之死

    停地吹拂夏日的原野,不过,从小土坡往下眺望,从过的小河却柔顺得像一条湛蓝的丝带。

    窦建德的营地扎在向阳的土坡草地上,在小河的那边,正是七里井的战场,喊杀声仍然时常接连响起,有时,由于风向的关系,还清晰地飘来了一个人垂死时的哀号声。

    雾气散尽之后,胡天龙的后续部队加入了战场,在这样的情况下,窦建德率领几十个亲卫离开了核心战场,将指挥所安置在了战场的后方。

    如果在就要取得大胜之际,主将却被溃兵袭击致死,那才真是一个笑话,为了避免这样的笑谈出现,窦建德很明智地脱离了战场。

    有部队在追击溃兵,有部队在收容俘虏,有部队在缴获官兵滞留在大营的粮草辎重,窦建德只需要在后方听取部下们的汇报即可。

    虽然身边只有几十个亲卫,不过,由于远离战场,不怕会有大股敌军突破本方的堵截,出现在这里,何况,那些士卒只晓得朝北方奔逃,没有谁会逆向往南,窦建德对此并不担心。

    窦建德担心的是另有其人。

    在高畅没有被杀掉之前,他对自己的安全还是颇为看重的,窦建德坚信,高畅不会放弃在这个到处都是乱兵的战场上对付自己的机会,他驻扎的营地之所以没有打着帅旗,身旁的人也都是跟随了自己好几年的亲卫就是为了自身的安全。

    七里井的上空,火焰冲天而起,将青白的天空映成了瘆人的血红色,那是官兵的大营在燃烧的火光。

    窦建德痴痴地望着那里,踌躇满志,感觉自己站在了世界的最高处。

    击败薛世雄之后,趁胜攻下河间郡;杀掉高畅之后,再南下占据清河,平原,直抵黄河岸边;接着北上郡,铲除魏刀儿,占据幽,燕之地,最后再调集大军南下,与瓦岗李密逐鹿中原,那时,何愁大事不成!

    在窦建德的眼中,闪耀的全是一幅幅辉煌的蓝图,最后,他看见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看见了一张盘踞着五爪苍龙的大椅,他顺着白玉石雕刻的台阶缓缓走了上去,坐在了那张龙椅上,在他身下,匍匐着数百名身着官袍的人,他们正向他双膝下跪,三呼万岁。

    几匹快马从土坡下飞驰而来,将他从好梦中唤醒,他的亲卫早就冲了出去,拦在了那几匹快马之前。

    “什么人?还不下马!”

    战马还未停下奔驰,马上的骑士就翻身跳下马来,其中一个彪形大汉双手举着一个箱子向土坡上疾奔而来,一边奔跑,一边高声大叫。

    “报告大王!幸不辱命!大功告成!”

    “让他们上来!”

    窦建德听到那人在土坡下的呼叫,忙出声喝止了准备将这些人拦截下来的亲卫,他向前跨了两步,然后才站定。

    那人飞快来到窦建德身前,单膝跪地,双手将那箱子举在了头顶。

    “这是?”

    窦建德认识那个手举箱子的人,是他安排在高畅身边的亲卫头领,由他负责暗杀高畅,当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窦建德就知道大事已成了,然而,事到临头,他却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手指着那个箱子,声音微微发颤地问道。

    “禀告大王,此乃那个逆贼的首级!”

    那人朗声答道,语气中满是隐藏不住的喜悦。

    “好!”

    “很好!非常好!”

    心情激动之下,窦建德已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当知道高畅的首级就在那个箱子里时,他放下了心头的大石,只晓得连声道好。

    “赏!重重有赏!”

    他声音微微发颤地高声说道。

    “谢大王赏赐!”

    那个手捧箱子的亲卫感激涕零地高声答道,将箱子交给了旁边站立的窦建德的贴身亲卫,退了下去。

    “大王,要打开箱子看看吗?”

    一直以来,高畅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窦建德背后,却无法取下,令他寝食难安,如今,这根刺终于拔下来了,他自然激动无比。

    高畅那貌似平和却显得高高在上的眼神似乎还在他的眼前闪耀,不晓得没有了身体的他是不是还能保持那样的眼神,窦建德犹疑了一下,正要下令将那个箱盖揭开,然而,他最终还是摆了摆手,示意亲兵将那个箱子好好收藏起来。

    一切,还是等大事已定之后吧!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好消息不断传来,薛世雄的大军彻底崩溃了,漫山遍野都是兵无斗志的逃兵,就算是十来人的小队,也可以将几百人的官兵俘获,原野上,到处都是溃兵丢弃的铠甲,武器,旌旗,大局已定。

    薛世雄的三万大军,有一部分在大雾弥漫中死于本方的自相残杀,有一小部分则逃回了河间城,有一部分四散于荒野,最后不是沦为盗贼,就是变成流民,数量巨大的一部分则被窦建德的大军所俘获。

    这些投降的官兵都是郡的精兵,长期和边塞的胡人作战,虽然,他们在面临窦建德的突然袭

    溃千里,然而,这并不是说他们丝毫没有战斗力,在况下,不管是哪个豪强,哪个反王的大军都会形成崩溃。说起来,或许只有军纪极其严格,士卒们由低层小校们率领的长河营老兵在面临那样的打击下,不致崩溃。

    要是能将薛世雄擒获就好了,这样,河间郡指日可下,就算北上攻打郡,也不会遇见什么抵抗。

    窦建德不由这样想,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

    “报!”

    土坡下,又奔来了一骑,他的手中持着一面薛字大旗,那人高举着大旗,向土坡上纵马疾奔而来,大旗缺了一角,在风中伸展开来,让人看了颇觉好笑。

    “鹰扬府中郎将苏定方生擒薛世雄,特命属下持旗来向大王相告!”

    “好!”

    真是心想事成啊!窦建德兴奋地大叫了一声,示意山下的亲卫们让开一条路,那人持着战旗纵马奔了上来,在距离窦建德二十来步远时,窦建德的贴身亲卫迎了上去,那人将大旗投掷于地上,然后,翻身跳下马来。

    薛字大旗立于土坡之上,迎风飘扬。

    窦建德神情激动,内心的喜悦再也按捺不住,当初率军前来七里井的惶恐不安此时早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他疾步向前,想要好好看看这面薛字大旗。

    那个手持大旗前来报讯的人,窦建德对他有过一面之缘,他好像一直跟在苏定方身旁,此刻,那人正单膝跪在大旗前,神态恭敬地等着他的靠近。

    自己果然慧眼识珠啊!要不是不顾高雅贤的反对,硬把苏定方留在了身边,这个时候也不会收到这样的好消息吧!

    这个念头在窦建德心中转了转之后,他来到了大旗前。

    薛世雄!一代名将,世代将门,与他相比,张须陀只不过是一个暴发户而已!这样一个名将,如今也折在了自己手里,比起击败张须陀的李密,自己也不遑多让啊!

    窦建德双手握着薛字大旗的旗杆,冰冷的旗杆让他的内心沸腾的热血变得稍微冷却了一些,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大旗举在手中,挥舞了起来。

    风迎面吹来,将他的须发吹得飘拂起来,天空,宛若一面湛蓝的镜子,平静,悠远,深邃,透明。

    “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亲卫们纷纷跪伏在地,高声称颂。

    “哈哈哈!”

    窦建德志得意满地大笑了起来,笑声乘着风的翅膀,飞到了高空之中,云层之上,在那一刻,他的人生达到了最高点。

    过去的种种急速地在窦建德眼前掠过,各种各样酸酸甜甜的滋味在他心里流转,他的眼眶突然一阵酸涩,有什么在眼中打着转转,即将夺眶而出。

    然后,窦建德突然觉得背心一疼,笑声嘎然而止,泪水夺眶而出。

    一瞬间,眼前突然暗了一暗,然后再次亮了起来,视野里,亲卫们神情惶急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纷纷抽出横刀,向他冲了过来,他们的嘴皮上下开合,似乎在吼着什么,然而,他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不仅是他们的声音,所有的声音他都听不见了,现在的他,身处在一个沉寂的世界里。

    窦建德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的身体内快速地拔了出去,随之流逝的是周身的力气,他再也站不稳身子,忍不住向一侧倒去,然而,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却抓住了他,使得他没有跌倒。

    他勉强回过头,瞧见了一张近在咫尺的脸,那张脸的主人紧贴在他身后,就像在搀扶他一般。

    然后,窦建德感觉到刚才从自己身体内拔出去的东西又深深地扎进了自己的身体,与此同时,他的心为之一疼,然后,觉得无所附依一般空空荡荡。

    那张神情狰狞的脸在窦建德眼中渐渐变得模糊,然后,渐渐远去,天空像倒塌下来一般,急速朝他扑来,接下来朝他扑来的是厚重的大地。

    蒙勇拔出了自己的横刀,在刚才那短短的时间内,他在窦建德的身后一连刺了好几刀,他确信,就算是神仙降世,也无法救醒窦建德之后,一把将窦建德推倒在地,然后,狂笑一声,朝那群陷入疯狂的窦建德的亲卫们冲去,冲向了死亡的怀抱。

    若不是遇见向窦建德报信的斥候,也找不到他的藏身之处,看来,还真是老天爷有眼啊!

    乱刀砍在了蒙勇的身上,他向前扑倒了!

    大哥,兄弟帮你报仇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身首异处了!

    在他身侧不远处,窦建德匍匐在大地上,背心被捅出了一个大洞,鲜血像溪流一样哗哗流出,他的身体在抽搐,双眼大睁,不晓得他在另一个世界看见了什么,那眼神是如此的孤寂!

第七十三章 亲卫们的抉择

    为任何事滞留,依旧徐徐吹拂,山坡下,草浪起伏,沙沙的声响,河水同样毫无留恋,平静地往下游流去。

    怎么办?

    窦建德的亲卫们围在已然死得不能再死的窦建德身前,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先把大王的遗体收敛,不要让人瞧见。”

    窦抗是窦建德的贴身亲卫,他是窦建德的族人,是跟从窦建德从漳南起兵的窦氏一族仍然活着的不多的一个,在亲卫中间,有着莫大的威信,他的命令大家无不听从。不过,在这个大家都不晓得该怎么办的时候,不管是谁提的建议,只要不是太荒诞,他们都会照此办理。

    窦建德的亲卫接近一千人,其中有五百人随同夫人曹凤离开了乐寿,回到了起家的老巢高鸡泊,其余的五百来人全部来到了七里井战场,不过,在这五百人中间,真正能担当窦建德亲信,让他毫无保留信任的只有贴身的这一百多名亲卫,有一些不方便别人知道的龌龊事,窦建德都是吩咐他们去做的。

    就拿高畅这件事情来说,在普通士卒们眼中,高畅是英雄,是大王的头号大将,和长乐王君臣相宜,其乐融融;然而,窦建德的这些贴身亲卫则都明白,高畅乃是大王的头号敌人,是令大王寝食难安,除之而后快的家伙。

    窦建德不可能公然下令杀害高畅。那样,对本方地军心影响太大,也不利于吞并高畅的地盘,他只能通过某种意外来对付高畅,比如,让他在战场上战死什么的,要这样做,只能动用他的贴身亲卫。

    因此。到现在,所谓高畅的死讯也只有这些贴身亲卫知晓,同样,窦建德的死讯也只有他们知晓。

    亲卫们手持武器,警惕地守在山坡的中间,在山坡顶上。几个地位比较高的亲卫正在商量如何处理后事,窦建德地尸体已经用战旗包裹起来,其中一个亲卫穿着窦建德的备用铠甲,戴着他的头盔,伪装成窦建德的样子坐在一方大青石的上面。

    “大王的死讯一定要隐瞒,除了我们这里地人,谁也不能告诉,现在是在战场上,要是让弟兄们知道大王的死讯,军心士气什么都不会有了。一旦大伙慌乱起来,事情就不妙了。我们抓获了不少俘虏,俘虏知晓这个消息后。做起乱来,大伙儿能不能平安回到乐寿,也未可知啊!”

    窦抗坐在几个亲卫的中间,侃侃而谈。

    “胡天龙呢?要不要将胡天龙叫回来,把这事告诉他!”

    其中一个亲卫出声问道。

    胡天龙虽然是亲兵队的队长,却管不到他们这些窦建德的贴身亲卫头上,不过,现在胡天龙手底下统率着三千士卒。是除了窦建德之外在七里井的第二号人物,当然。那个只担当右卫大将军虚名的高畅要除外。

    窦抗摇了摇头,说道。

    “为了保险起见,不使消息泄露出去,这事情不要告诉他,他那里闲杂人比较多,不定有多少别人的眼线,事关重大,我们连他一起瞒过吧。”

    窦抗之所以这样做,有一定的私心,窦建德死了之后,这几千窦建德军就需要一个能做决定的人,若是将窦建德地死讯告诉了胡天龙,那么这个做决定的人只能是官职比他高地胡天龙,如果胡天龙不晓得这事,他就可以借助窦建德的名义向全军发号施令。

    “若是老胡要见大王,怎么办?”

    又一个亲卫提出了疑问。

    “阿虎,你地身形和大王相当,以后,就由你伪装成大王,偶尔在全军儿郎面前露一下面吧!”

    听窦抗这样一说,那个披戴着窦建德的盔甲的亲兵呐呐说道。

    “抗哥,若是隔得远,到也能瞒过那些家伙,可是,像老胡这样的将领,他们要向大王汇报战况,就会和大王见面,只要和他们面对面,难免穿帮啊!”

    窦抗沉吟片刻,然后说道。

    “一会,碰见那些有资格面见大王的将领,就对他们说,大王受了轻伤,暂时不能见他们,有什么事情,让他们给我说,我会将大王的决定转达给他们!”

    “这样行吗?”

    窦抗叹了叹气,说道。

    “也只能如此了!”

    话音落下,会场变得沉默了起来,大家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窦建德这一死,让他们觉得天塌了一般,作为窦建德的贴身亲卫,日后地前途并不明朗啊!

    “抗哥,你说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呢?”

    过了一会,有人出声问道。

    主帅被杀,作为贴身亲卫的他们自然难逃干系,就算平安回到乐寿,谁知道会是谁接过窦建德地大权,那个人又会怎样对待他们,前景难测啊!

    “对了,那个刺客的身份查出来没有?”

    窦抗没有回答那人的询问,而是提到了别的事情。

    “查出来了,有人认识他,他叫蒙勇,是苏定方的部将,信都人,是在冀县投降我们的官兵。”

    “苏定方?”

    窦抗喃喃自语。

    “就是那个高雅贤的义子,在和魏刀儿作战的时候,一个人单挑了好几个魏刀儿的武将,最后败在那个叫尉迟恭的黑脸汉子手上,据说,今年才二十不到!大王非常欣赏他的武勇,特地将他从高雅贤那里要了过来。”

    “我知道!”

    窦抗不耐烦地打断了那个亲卫的连番絮叨,他的眼珠在眼眶中不停转动,思量着什么。

    “既然这个蒙勇是苏定方的部将,那么苏定方在这件事情上肯定脱不了关系,蒙勇说不定就是他指派的!”

    窦抗想了想,然后一边点头,一边将自己思量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定是如此!”

    亲卫们纷纷点头附和。

    “前段时间,负责监视那个高畅的人不是说高畅和苏定方多有接触吗?那么这件事情最后的指使者多半就是高畅这个逆贼,苏定方则是他手底下的爪牙。”

    窦抗顿了顿,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

    “高畅突然反叛,率领大股贼军突然袭击大王的本部,弟兄们自然浴血奋战,然而,那个苏定方却突然从背后给了我们一击,大王不幸,折在了贼子的手里,弟兄们化悲愤为力量,击败了贼军,还将贼军的头领高畅以及他的爪牙苏定方砍掉了脑袋,为大王报了仇。”

    窦抗停止了诉说,目光炯炯有神地在那几个亲卫的脸上掠过,然后说道。

    “现在,高畅的脑袋我们已经有了,只是缺苏定方的脑袋,大家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亲卫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然后,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意见,商量怎样才能将苏定方的脑袋弄到手。

    窦抗举起手,制止了他们。

    “时间紧急,大家不要啰嗦!苏定方的事情不用着急,要对付他,非常简单,现在,我们有一个关乎大家生死存亡的事情要解决!”

    亲卫们静了下来,一起望着窦抗。

    “大王死了之后,又没有子嗣,大家觉得会是谁来接替他的位子呢?”

    亲卫们面面相觑,他们还没有想到这一步。

    窦抗嘿嘿一笑,继续说道。

    “我们虽然将杀害大王的凶手斩首,为大王报了仇,然而,护卫不周这个罪责始终是躲不过的,我们会不会获罪,就要看继位那人的态度了。所以,由哪位将军来继位,对我们地前途至关重要!”

    “阮君明,阮君明是大王的义子,又曾经和我们一样做过大王的贴身亲卫,现在他手底下的几千人全是大王的嫡系部队,他继承大王的位子对我们应该有好处!不会刻薄我们这些老弟兄吧!”

    有人提出了自己的人选。

    “王伏宝,王伏宝是大王的老兄弟。从漳南起兵就跟着大王,无论实力,还是资格,他都是所有将军中最有影响力地那个,并且,王将军为人宽厚。他不会胡乱杀人的!”

    另一些人则提出了王伏宝,在窦建德军中,独领一军的将领还有不少,比如范愿,刘雅,高雅贤,曹旦,不过,他们的资历或者实力比起王,阮两人要差了不少。

    “我说。我们在这里谈论这些有什么意义啊!大王一死,不管哪个上位。那些将军都不会对他服气的,我看。大王的基业最后只会四分五裂啊!”

    一个亲卫冷笑了一声,用讥诮地语气说道。

    “我知道!”

    窦抗点点头,沉声说道。

    “如果,没有我们参与,事情的结果也许会是这样,不过,要是我们参与进来,或许就不会是这样了!”

    “怎么说?”

    大家望着他。期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说,要是我们决定了由谁来接替大王的位子。在其他将军都不知晓大王已死的事实前,先一步派人将这个消息通知了他,让他有机会采取行动,你们猜猜,他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如果他成功了,对给他这么大帮助的我们,他还会因为护卫不周这样的小事怪罪我等吗?”

    窦抗微笑着说道,大伙儿盯在他脸上的目光变得有些异样起来。

    “抗哥,好样的!”

    “抗哥,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叫好声不断,甚至有人鼓起掌来,要是窦建德活着,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会不会被气得再次死去。不过,这也不能怪这些亲卫们,他们并不是对窦建德不忠心,只是,既然自己地主子已经死了,为了活下去,自然要重新找一个主子了。

    “阮君明虽然是大王的义子,也是从我们亲兵兄弟们中间出去地,不过,他的年龄是个问题,在这么年轻地时候就得到了大王的重用,统率着大王的嫡系部队,除了高畅之外,他是最年轻的将军,年少得志,自然气盛得紧,他和各位将军的关系不是很好,就算上位,也不能服众,将宝压在他的身上,我觉得不怎么保险!”

    窦抗皱着眉头慢慢说道,看没有人反驳他的话,于是,继续说道。

    “接替大王继位的这个人选非常重要,要知道,我们地未来就和他绑在一起,要是所托非人,那就惨了!大姑娘嫁人也要东挑西选才行啊!马虎不得!”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亲卫们的心绷得很紧,他们地嘴角大多只是抽搐了一下,就当给了窦抗的面子,笑了。

    “左卫大将军王伏宝这人不错,他本就是大王麾下第一勇将,在武将之中,他的职位最为尊贵,现在,又执掌信都郡一郡之地,我想,大伙将前途押在他的身上,要保险得多。”

    亲卫们低下头,消化着窦抗的话,不多会,有人表态了。

    “抗哥,你比我们聪明,想得也比我们深一些,我们就听你的,兄弟们这几十条性命就全交给抗哥你了!”

    一个人表态之后,接下来,大家都表态了,他们说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表示听从窦抗的意见,这几个亲卫手底下都有一批人,他们的意见就代表了窦建德所有的贴身亲卫们的意见。

    “好!既然兄弟们都相信我窦抗,我窦抗也不会指出一条黑路让大家走,现在,我们需要做到几件事情,大伙一定要打起精神!”

    “是!”

    众人慨然应诺。

    “第一,我们要派出几个机灵点的弟兄快马赶往信都郡,向左卫大将军密告大王已死的讯息;第二,我们要隐藏好大王已死的消息,叫手底下的弟兄们口风紧一些,大家都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个完蛋,谁也跑不掉;第三,我们要找个机会将苏定方干掉,不用大张旗鼓,只要派人把他叫到帅帐来,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亲卫们齐声应了声是,然后分散开去,不多会,几匹快马就离开了土坡,往南疾驰而去。

    风依然不为任何事滞留,徐徐吹拂,吹过山岗,吹过原野,吹到了未知的远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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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逐鹿记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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