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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梧桐疏影     隋末逐鹿记txt下载     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三章 赌约

    四,辰时。

    河间郡,乐寿,长乐王府。

    窦建德虽然生活简朴,并不奢华,自立为王之后,也不曾大兴土木,修建宫殿,不过,王府也还是有的。

    这个王府是当地一家豪族的府邸,因为一次莫名其妙的叛乱,那家豪族被窦建德铲除了,府邸充公,正好做了长乐王府。

    窦建德所谓的简朴生活也只是相对于其他的那些反王而已,若是真的太过简朴了,也就没有王爷的尊严了,让他底下的那些将军们如何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起来。在长乐王府中,虽然没有后宫三千,奴仆如云,几十个歌姬,几百个下人也还是有的,与之相比,高畅过得才真的像穷光蛋一样。

    徐胜治的目光在王府的议事厅四周游移,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隐隐带着某种讥诮,那是一个胜利者对失败者特有的神态。

    他转过神来,对右侧席间神情颓然的凌敬说道。

    “师兄,请喝茶!”

    凌敬耷拉着脑袋,他抬头瞄了徐胜治一眼,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此刻,他的内心可谓百感交集,堂上的那个胜利者乃是昔日天才绝艳的师弟,这一点尤其让他感叹。

    他不由暗叹自身的失败,自己的这个师弟在高畅集团担任如此重要的角色,负责情报工作的自己居然一点也不曾察觉。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那么,就请师兄按照小弟地意思动笔吧!”

    在凌敬面前的案几上,除了一个茶碗外,还有一些黄绢,一个装满墨汁的砚台,一支狼毫毛笔,一个黄玉印章,一个印泥盒。

    凌敬拿起毛笔。放在砚台中碾了碾墨汁,然后,将一张黄绢抹平,正要下笔,他抬头说道。

    “师弟,你就如此肯定长乐王没有翻身的余地?”

    徐胜治微笑着点点头。

    他占据乐寿之后。立刻封锁四门,许进不许出,将乐寿易手的消息封锁起来,随后,只留下了两千多人镇守乐寿,其余的两千多骑兵则向七里井疾驰而去,增援高畅,在这样的情况下,劳师远征没有后援又不曾多做提防的窦建德军唯有败亡一途。

    徐胜治认为窦建德只有三层机会击败薛世雄,七层机会将失败。不过,无论他是否能击败薛世雄。最后都逃不脱高畅地掌握。

    “要知道你的主子还在大王的掌握之中啊!”

    凌敬瞧见徐胜治脸上的笑容,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其打得稀烂,故而,语气变得凌厉起来。

    “我家大人有神鬼莫测之能,只要他不愿意,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能够限制他的自由!”

    徐胜治对高畅没有盲目的信仰,不过,他地确相信高畅能够从窦建德手中脱困。那个人,若是没有十全的把握。是不会轻易自陷险地的。

    “如此就好!”

    罢了!罢了,无论如何,自己是主动请降的,这个时候,还执着于旧主的安危又算个什么事啊!

    凌敬运笔如飞,在黄绢上刷刷地写着,写好之后,将案几上的印章涂上印泥,然后,印在了写上字的黄绢后面。

    很快,十来张黄绢依次办理了。

    凌敬将毛笔放在砚台上,深吁了一口气,说道。

    “我所做的只能如此了!要想让这些东西生效,要想让那些家伙相信这真的是大王的旨意,还需要另一方印章,它掌握在宋正本地手中。大王的旨意上都会有两个印章,一个长乐王地大印,一个是他私人的小印,我这个是大王地小印,大印在宋正本手中,大王离开乐寿之后,将政事交托于我们两人,重大的事情,需要我俩商量办理,故而,将印章分别给了我们两个!”

    徐胜治点点头,微笑着说道。

    “多谢师兄,辛苦师兄,师兄暂且下去休息,我家大人对师兄的才华一向很是赞许,日后,总有师兄的用武之地,师兄无须过于烦忧!”

    凌敬站起身,冷笑一声。

    “愚兄但求能芶活下去即可,如此而已!”

    说罢,他飘然而去,看上去傲骨铮然,却忘却了请降时的狼狈和惶恐,徐胜治望着凌敬的背影,微微一晒。

    “有请宋大人!”

    徐胜治朝左右唤了一声,左右应了声是,出来议事厅,来到偏房,不多会,神态远比凌敬憔悴的宋正本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力士带了上来。

    在此之前,宋正本身上地绳索已经被解了下来,塞在嘴里的布团也取了出来,最初地激愤过去之后,宋正本暂且收起了自杀的心思,想痛痛快快地骂对方主将一顿,才慨然就死。

    被生擒的时候,宋正本的衣衫被撕扯得乱七八糟,就像乞丐的衣着一般,在偏厅等候徐胜治传唤时,几个亲兵将一套蓝色儒衫放在了房中,进入议事厅时,宋正本就穿着那套儒衫,徐胜治瞧见他换了衣衫,眼前一亮,对说服这个人多了几分信心,若是宋正本死志不移,恐怕就不会再在乎自己的仪容吧?

    “以下犯上,不忠不义,趁火打劫的贼子,若想劝宋某投降,就省省吧,宋某但求速死!”

    宋正本双手背在身后,傲立在议事厅的中间,没有如徐胜治所请落座,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表露出他一心求死的决心。

    “死,其实是很容易的,活着才是最为艰难的!”

    徐胜治犹如叹息一般的语调在议事厅空旷的空间回荡。

    只要宋正本说话,徐胜治就不担心,若是他进来之后就一声不吭,怎也不开腔,那才是最难办的。

    “高畅身为臣下,不思尽忠,反倒下克上,实乃逆贼所为,就算一时得逞,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宋某就算在九泉之下,也将拭目以待,看他会有什么下场。”

    宋正本指着徐胜治,怒声骂道。

    “忠义?”

    徐胜治冷冷一笑。

    “我记得宋大人在为长乐王效力之前,乃是饶阳令,食的朝廷的俸禄,这就是宋大人追求的忠义吗?”

    宋正本对此早有准备,他沉声说道。

    “当今奸佞横行,圣上却只知流连江都享乐,以致饥荒四起,民不

    身为饶阳令,当大王率义军来此,为了使百姓躲过战不战而降,以一人之声誉换来全城百姓的性命,此事值当。”

    宋正本继续说道。

    “长乐王仁义宽容,礼贤下士,对老百姓慈悲为怀,不仅在辖地修建水利,劝慰农桑,且生活简朴,每有缴获,都分给众将,实乃明主也,你家大人,不思好好报效,反而心怀不轨,行这大逆不道之事,日后必遭报应!”

    “明主?”

    徐胜治哈哈大笑,高声说道。

    “如此就算明主,那我家大人不就是圣主了,宋正本不曾到如今的平原郡去吧?你只要到平原郡见识一番,就知晓你家大王和我家大人究竟谁才是百姓们心目中的明主了!”

    “汝,无须多言,吾但求一死也!”

    宋正本昂起头,闭上双眼,不发一言。

    “说道忠义,不知道宋大人的忠义是什么?是忠于主上,还是百姓?”

    凌敬微笑着慢慢说道。

    “若是忠于主上,起初就不该背叛朝廷,为长乐王出谋划策,既然,当初能背叛朝廷,此时,为什么就不能另投他人呢?若是忠于百姓,那么谁的统治对百姓最有利,宋大人就该为那人效力才是啊,既然如此,何不到我家大人的领地一游,与你家大王做一比较。再做决定啊!”

    宋正本知晓当初投靠窦建德是自己人生地一大污点,虽然,他当时为的是全城百姓的生命做想,也对这个腐朽的朝廷不报任何希望才这样做的,然而,那样的事情只做一次就足够了,要让自小受到儒家忠义思想熏陶的他再一次另投他人,他自问自己还没有那样无耻。

    就算徐胜治所得天花乱坠。就算他也暗暗觉得徐胜治的话并没有不对之处,他也唯有闭目不言。

    “就算宋大人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死亡,在后世地史书上,提到宋大人,也不过说大人是从贼而死,如果真的死在这里。倒不如在饶阳的时候就死,那个时候,还能博得一个忠义之名。”

    徐胜治的话句句诛心,宋正本的身形不由自主地摇晃。

    “若真的是为百姓做想,宋大人就应该彻底抛掉所谓地虚名,留下有用之身,为民请命,将这人吃人的乱世结束,换得一个朗朗乾坤。”

    徐胜治的声音仍然不依不饶地钻进他的耳朵。

    “我家大人和长乐王并没有什么私人仇怨,所做的一切。也只是自保而已,长乐王对我家大人有恩。这不容置疑,这也是我家大人甘于放弃在平原。清河两郡的一切,重回长乐王麾下效力的原因。然而,长乐王是怎样对我家大人的呢?只是给了他一个右卫大将军的虚名,却不让他领兵,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形同软禁。当薛世雄率大军进逼乐寿时,长乐王在这个时候,不但不和我家大人同仇敌忾。联手对敌,反倒暗地里使坏。想在战场上杀掉我家大人,若非我家大人福星高照,事先知晓了他地计划,此时,恐怕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故而,我家大人为了自保,才不得已命我领军北上,占据乐寿,以求脱身而已。”

    “巧言令色!”

    宋正本睁开眼睛,厉声喝道。

    徐胜治说的这些只是借口而已,蒙蔽一般人地借口而已,窦建德对高畅不怀好意,高畅这厮又何尝不是如此啊!

    “汝如今虽然占据上风,不过,是趁火打劫而已,长乐王手底下还有三千儿郎,不会那么容易陷于敌手的,只要长乐王还活着,各路大军纷纷回师乐寿,尔等将死无葬身之地也!”

    “哈哈!”

    徐胜治笑道。

    “宋大人,那你敢不敢与我打个赌,若是窦建德死于七里井,你就为我家大人效力;若是窦建德从七里井活着回来,我就将你放回去!如何?这赌你敢不敢打!”

    “有何不敢!”

    宋正本发须直颤,厉声喝道。

    “如此,君子一言!”

    徐胜治急速说道。

    “快马一鞭!”

    这个时候,一个亲兵出现在了议事厅地门口,他向厅内的徐胜治做了个手势,宋正本背对大门,没有瞧见,徐胜治瞧见那个亲兵的手势后,心情顿时放松了下来,他坐回案几后。

    “既然赌约成立,就让我俩拭目以待吧!宋大人这个时候可能没有和本人交谈的兴致,如此,且先下去歇息吧,养好身体,不管是继续为你家大王效力,还是为我家大人做事,都没有坏处!”

    “哼!”

    宋正本鼻孔哼了一声,不待堂下的亲兵上前,抢先一步,拂袖而去。

    等他退出议事厅之后,先前在厅外给徐胜治打手势的亲兵急冲冲地闯了进来,面露喜色地大声说道。

    “果然不出先生所料,那宋正本的夫人知道印章藏在那里,只是威胁要杀掉她的幼子,她就将印章交了出来!”

    说罢,那个亲兵将一个白玉印章放在了徐胜治地案几上,躬身退了下去。

    徐胜治脸上笑意不在,他从怀里掏出凌敬先前在上面书写的那些黄绢,然后,在黄绢后面盖上了从宋府弄来地长乐王的大印。

    “快将这些黄绢分发下去,交给在外厅等候的那些士卒,让他们快马加鞭,向各自的目的地赶去,务必小心,千万不要露出任何破绽。”

    “是!”

    那个亲兵应了声是,小跑着出了议事厅。

    徐胜治叹了叹气,皱着眉头,望着议事厅外的朗朗晴空,在和宋正本打赌的时候,他表现得信心十足,然而,事情是不是真像他和高畅计划的那样发展,还真未可知!不晓得,现在的七里井究竟是何状况啊!

第七十五章 伏击苏定方

    四,午时。

    七里井。

    太阳高悬在蓝天上,几朵白云懒洋洋地卧在湛蓝的天穹,风有一阵没一阵地吹拂,原野上,草丛时而静止不动,时而如同海浪一般起伏。

    战事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

    薛世雄的三万大军逃的逃,散的散,降的降,犹如土鸡瓦狗,已然灰飞烟灭。窦建德的三千追击大军,带着大量的战利品和战俘慢慢聚集起来,薛世雄大军的前营已经被大火所烧毁,中军大营和后面的辎重营却没有受到过多的破坏,勉强还能用,胡天龙将军队的集结地点就设在了原来的官兵大营里,他准备待一切安置齐全之后,再将位于后方的窦建德请到大营里来。

    苏定方骑在自家的青葱马上,从营门疾驰而出,有几个窦建德的亲卫跟在他的身后,几匹战马冲出营门后,营门漾起了大量的灰尘,然后,这灰尘像一条灰龙一样紧随在苏定方等人的马后向原野的深处卷去。

    原野上,除了大量半人高的荒草,还有不少紧密的灌木丛,马队避开了那些灌木丛,呈不规则的曲线在原野上疾驰。

    苏定方紧皱着眉头,身子随着身下的战马起伏,暗地里猜想窦建德传他见面的意图,只不过,无论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真实的情况是什么?

    在茫茫大雾中冲入敌阵之后。苏定方很快就和同伴们分开了,他唯有仗着个人武勇在乱军之中左冲又突,人虽然没有杀几个,却也起到了一定地效用,像猎狗追野兔一样将敌军追得四处乱窜,溃不成军。

    大雾散尽之后,他和后方的援军联系上了,率领着原本属于自己的一百多子弟兵继续追杀敌军。收拢俘虏,在战场上厮杀了大半天之后,他并没有找到起初跟随在自己身边的那几个苏家子弟,一直与他形影不离的蒙勇也不见踪迹。

    莫非战死了?

    苏定方带着这样的忧心和疑虑率军将俘虏押回了大营,这一仗,他和手底下的百人小队俘虏了上千人。他和手底下的士卒骑在马上,拿着武器,就像赶羊一样将那些降兵赶回了大营,战前,窦建德曾经说过,各个校尉抓到地俘虏全部归他所有,这样看来,他的部队又将恢复到千人以上,这不能不让苏定方为之心喜,作为一个将军。苏定方也信奉韩信的那一套,带兵是多多益善。

    不过。这事虽然值得高兴,仍然无法将苏定方的忧虑化解掉。他非常担心蒙勇,不晓得他是不是战殁在了沙场?还是逞个人的匹夫之勇,前去寻找窦建德报仇了?

    就在他派人四处在乱哄哄的大营中寻找蒙勇之际,窦建德地亲卫来了,命令他孤身前去觐见大王。

    难道,蒙勇真的单枪匹马去行刺窦建德了,如今事败,窦建德派人来追究自己御下不严的责任?

    苏定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笑着向那几个传令的亲卫打探消息,那几个亲卫则笑着回答。大王传他觐见,是为了给他赏赐,因为他预料到了大雾的出现,为大军的最后获胜立下了最关键的功劳。

    苏定方不是很相信那几个亲卫的说话,论功行赏,这些事情回到乐寿再做不迟啊!用得着这么心急吗?

    不过,他没有什么理由拒绝窦建德的召见,只好将琐事交给自己地亲兵办理,自己跟随着那些亲卫朝窦建德的帅帐而去。

    疾驰了十多里路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土坡前,土坡下,河水蜿蜒而流,水底地鹅卵石清晰可见。

    河水不是很深,苏定方一行纵马踏过小河,往土坡上奔去。

    苏定方从战马上跳了下来,他停下身形,眺望着四周,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土坡上有一片杂木林,风一吹拂,就沙沙作响,杂木林地前面,有一个用布匹拉起来的帷幕,在帷幕前,挂着一面窦字的大旗,附近只有这样一面旗帜,它在午后温煦的风中孤寂的飘拂。

    十来个亲卫守在帷幕前,另外有十来个亲卫散布在土坡下,其中,有两个正要苏定方一行走来。

    “苏将军吗?”

    苏定方点点头,旁边有人将他手中的缰绳接了过去,将他的战马牵走了,那匹战马显得有些不情愿,打了个响鼻,不得已才离开了苏定方。

    “请跟我来,大王已经等你很久了!”

    苏定方没有回话,默默地点了点头,随着那两人向帷幕处走去,随他一起的那几个亲卫则小心翼翼地跟在了他身后。

    来到帷幕前,守在帷幕前地亲卫伸手拦住了他,示意他将腰间的横刀解下来,苏定方有些疑惑地望了身旁那个带路地亲卫一眼。

    “这个是规矩,不管是谁单独觐见大王,都不能带着武器!”

    那人笑着解释道,苏定方定定地盯着那人的眼睛,在那人的眼睛中,他并没有瞧出什么不妥之处。

    略略迟疑后,苏定方将腰间的横刀解了下来,递给了帷幕前的亲卫,那亲卫接过苏定方的横刀之后,身子往旁移开,让出了一条道来。

    “请吧!大王要单独见你,他正在帐中等着你呢!”

    苏定方缓缓向前移动脚步,这个时候,他的耳朵微微扇动了一下,在那些亲卫中,有些人的呼吸突然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站在帷幕前,回过头,没有瞧出什么异状,那个带路的亲卫面带微笑地望着他,示意他快快进去。

    虽然没有瞧出什么不妥,苏定方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那感觉,就像一头饿狼正躲在暗处窥视自己一般。

    一阵风吹来,将帷幕掀开了一个角,有什么闪了一闪,从他眼前一掠而过,那是刀锋在阳光下的反光,同时,他耳边听见了叮叮当当的声响,那是铠甲的甲片在相互碰撞的声音,并且,身旁那些亲卫的呼吸声更加沉重了。

    不对!这是一个陷阱,一个死亡陷阱

    苏定方突然转过身,离开帷幕,朝外走去,一个亲卫慌忙拦在了他面前,那个带路的亲卫脸色有些不好看地说道。

    “苏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苏定方笑了笑,说道。

    “在刚才的战斗中,我将一个大将军的头盔夺了下来,本来,想借着这次觐见将这个头盔奉献给大王,想着要见到大王了,心情激动,结果将它忘在了马上,我这就去将它拿来奉献给大王!”

    苏定方一边说,一边朝外走,顿时,几个亲卫围了上来,挡住了他的去路,在这些亲卫的身上,苏定方感受到了杀气,森然刺骨的杀气迎面而来,刺得他的脸颊生疼。

    “苏

    好还是不要让大王久候,我另外派个弟兄去帮苏将军拿来,可否?”

    那个带路的亲卫不慌不忙地笑着说道。

    “那敢情好!如此,就多谢这位兄弟了!”

    苏定方向那人拱拱手,转过身,继续朝帷幕走去,与此同时,身旁的那些亲卫的心不由放了下来,为之一松,有人情不自禁地深呼了一口气。

    就在那些亲卫吐气放松的时候,苏定方突然动了,他的脚尖轻轻在地面一点,猛地窜了过去,从一个亲卫的身畔疾奔而过,并且,顺手将那亲卫腰间的横刀拔了出来。

    那些人只听见沧啷一声,然后,就瞧见苏定方手持着明晃晃的横刀,朝土坡下疾奔而去。

    “拦住他!”

    那个带路的亲卫失声喊叫,此人正是窦抗,他不知道哪里出了毛病,这样一个天衣无缝的圈套居然被苏定方看出了破绽,顿时,心中焦急似火。

    他已然在帷幕中布下了十几个身着甲冑的刀斧手,一旦手无寸铁的苏定方不加防范的走进帷幕,顷刻之间,就会在乱刀之下被砍成肉酱。

    然而,现在情况一团糟,必须硬来了。

    “莫走了反贼苏定方!”

    窦抗高声吼道,一些身着甲冑的武士从帷幕中冲了出来,亲卫们也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眼看,就要将苏定方围了起来。

    苏定方并没有高吼为什么要杀我,我无罪之类地蠢话,摆在他面前的明明是个陷阱,他唯一的出路只能是杀出去,除此之外,无论怎么做都是死路。

    最初,苏定方在朝着土坡下奔跑。于是,亲卫们拿着武器纷纷往土坡下围堵,想要拦在他身前,待大多数亲卫都朝土坡下奔跑之际,苏定方却向土坡的另一侧奔去。

    好个狡猾的贼子!

    窦抗急得跺脚大叫,高声呼喊。让亲卫们调转方向。

    那一侧的亲卫不多,苏定方迎面和两个持刀的亲卫撞上,这些人之所以能成为窦建德的亲卫,除了忠心之外,身手也颇为了得,苏定方虽然勇冠三军,但是要说他轻易就能将这些亲卫击败,那并不是现实。

    “铛!”

    两把横刀在半空相撞,激起了一溜灿烂地火星,即便是在白昼之中。也是这般绚烂夺目。

    在刀锋相击的一刻,苏定方飞起一脚。赶在对手之前,踹在对手的胸前。将他踢得向后飞去,待他要从对手让开的这个缺口冲出去之际,另一个亲卫赶了过来。

    这个亲卫非常狡猾,他知道自己不是苏定方的对手,于是采用了游斗的策略,情急之下,三招两式之间,苏定方无法摆脱他地纠缠。渐渐地,围上来的亲卫越发多了。

    要冷静!

    苏定方调整着急促的呼吸。在心中一片一片地告诫自己,他的动作慢慢地变得轻灵起来,不在因为焦急的关系而显得拖泥带水。

    他虚晃了一招,将那个亲卫逼了开去,猛地转过身,朝另一侧发足狂奔,那个亲卫忙从身后紧跟了上来。

    苏定方猛地停住身形,扭腰转胯,身子顿时转了过来,只见白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追上来的那个亲卫拦腰砍成了两半。

    随后,他冲过血雾,继续朝那一侧冲去,几滴血渍溅在了他脸上,让他英俊的脸显得颇为狰狞,待他冲过之后,那变成了两截的尸体才轰然倒地。

    瞧见苏定方如疯虎一般冲了上来,那些亲卫不由暗生惧意,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不过,还是保持战斗的队形,将苏定方围在了中间。

    “喝!”

    苏定方大喝一声,向一侧冲了过去,几道白光闪现,苏定方被逼回了原地,原本站在那一侧的亲卫,由四人变成了三个人,其中一个仰天倒在了草地上,头朝蓝天,鲜红地血渍染在他的胸前,眼看不活了。

    “长枪手,快上来!”

    窦抗声嘶力竭地大声呼叫,几个手持长枪,身披重甲地亲卫朝苏定方围了上去,苏定方撒腿朝另一侧奔去。

    他一边亡命奔跑,一边将手指放在嘴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唿哨,哨声随风飘荡,远远地在原野上空回荡。

    他地青葱马正在山坡下吃草,听到那一声唿哨,它昂起了头,微微侧着耳朵,很快,第二声唿哨传来了,那匹青葱马长嘶了一声,与唿哨声回应,随后,它撒开四蹄,朝唿哨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这个时候,苏定方已经陷入了敌人的围攻之中,好几个亲卫围着他,轮流上前与他厮杀,长枪手也慢慢地赶了上来。

    苏定方使出了浑身解数,仍然无法从敌人的包围中脱离出来,他的左肩膀挨了一刀,鲜血直流,不过,现在的他根本就感觉不到痛苦,汗水从额头,从发髻不断流淌下来,湿了他的眼,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根本没有机会抬手将汗渍拭去,唯有不断眨巴着眼睛,观察着对手们地动作。

    必须在长枪手赶到之际冲出去!

    苏定方猛地大喝一声,将横刀抡了个半圆,人借着刀势冲了过去,一个亲卫躲闪不及,被他砍翻在地,他从那个缺口冲了出去,同时,付出的代价上是背上地一道刀痕,不过,这个代价值得,他的爱马已经冲上了土坡,躲过了敌人的纠缠,奔到了他的身前。

    苏定方往前一跃,上了自己的爱马,不等主人的号令,那匹青葱马自个扬蹄,向山坡下冲去。

    “嗖!”

    箭矢划空的呼啸声凄厉地响起,马上的苏定方只觉身体一震,人身不由己地从马上飞了起来,他的爱马发出了一声悲鸣,轰然倒地,向土坡下滚去。

    “杀了他!”

    窦抗收起弓箭,关键的时刻,他一箭将苏定方的爱马射死,断绝了苏定方突围的最后一丝机会。

    亲卫们如狼似虎地朝倒地的苏定方冲去,苏定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然而,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都无法完成。

    看来,要死在这里了!

    苏定方仰面躺在地上,望着头上的深蓝的天空,悠闲的浮云,如同解脱了一般这样想着。

第七十六章 高畅登场

    一支长箭划空而来,箭羽在空气中急促滑行的声音凄厉而尖锐,亲卫们纷纷闻声回头,只见到黑影在空中一闪,距离苏定方最近的一个亲卫仰天倒下,无声无息地摔倒在草丛中,在他的脖子上,赫然露出了一支白羽箭的箭羽,不多会,箭羽上就染满了鲜血。

    亲卫们忙四处张望,在小土坡上,那片小树林的旁边,闪现出了一支身着官兵服饰的骑兵,马蹄声急促,骑兵们面无表情,杀气腾腾,高举的武器闪耀着森然的白光,令人目眩不已。

    战马奋力地扬起四蹄,在草丛上疾驰而过,翻起了层层草浪,泥土在马蹄的践踏下四下溅落,战马喷出的气息折射着阳光,如同一团彩色的雾飘浮在空气中,聚集在马队的前头,马队如同腾云驾雾一般从土坡上直冲下来。

    在如此的情况下,和如同山洪一般从上往下急冲而来的骑兵作战,无疑是找死,除了蠢人之外,一般人是不会这样做的,窦建德的亲卫们自然不是蠢人,于是,他们放弃了斩杀苏定方的打算,纷纷四散避了开去,寻找岩石,或是树木之类的掩蔽物,以便躲过骑兵的冲击。

    这是唯一的应对办法。

    不这样做,就算撒开双腿往山坡下逃跑,也会轻易被骑兵追上,那时不过是将后背交给了敌人。任其斩杀而已。

    窦建德地这些贴身亲卫们都是战场上的老手,自然知道在何种情况下该做何种选择,虽然,就算这样做,恐怕也逃脱不了凶多吉少的结局。

    然而,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恶劣。

    从小树林旁急冲而来的敌人虽然不是很多,但是,从山坡的两侧。又各有一队敌人的骑兵急冲而来,形成了三面包抄的架势,只给他们留下了山坡下地那片河滩的出路,只是,那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出路,以两条腿和四条腿赛跑。恐怕还没有跑到河滩上,就会被敌人追上了。

    没有办法了,只能殊死一搏!

    亲卫们散了开来,各自为战,只有窦抗和几个亲卫拿出了弓箭,张弓搭箭,用箭矢来阻止敌人的靠近,其他的亲卫们根本来不及掏出弓箭,那些骑兵就围了上来。

    为什么会有这么一股敌人的骑兵出现在这里呢?其中,必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啊!

    窦抗一边寻思。一边拉开弓弦,将箭矢瞄准了三十步开外地一个骑兵。那人身上穿着华丽的盔甲,一看就是领头的将军。只要将此人射死,失去了将领的敌军或许会乱上一阵吧?那时,本方也许不会没有还手之力。

    就在刚才,窦抗仔细观察了一下,突然出现的这支骑兵最多不过两百人,本方的武士也有一百多人,并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对方是骑兵。又加上是突然出现,没有给本方集结列队的机会。这是对方的优势;然而,本方的一百多名亲卫个个身手了得,不能等同一般的士兵,所以,就算是以步对骑,就算处在如此不利地情况下,只要度过起初这最困难的时刻,也不是没有胜机。

    只要能将对方领头地将军射杀,就能获得扭转战局的机会,窦抗是这样认为地。

    他对自己的射术非常有信心,就算是在十几万的窦建德大军之中,他的射术也算得上是前几位的高手,深得快,狠,准的射术三个要诀。

    三十来步的距离,基本上是箭无虚发的,当箭矢离弦而出之际,他深信,自己眼中地那个目标死定了,他并没有去看那个人的情况,而是将视线移到了另一个人地身上,那是一个手持双斧的巨汉,他是对方阵中唯一没有骑马的人,瞧见了这个人,窦抗知晓袭击自己的人属于何方了。

    身形巨大,永远徒步作战,手持双斧,这不就是高畅军中的雄阔海吗?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然而,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当务之急,保住性命才是至关重要的。

    窦抗瞄准了刚将一个亲卫的头颅砍了下来的雄阔海,就要拉动弓弦,突然之间,他的心中一凉,肌肤的表面,猛地起了不少的鸡皮疙瘩,他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危机降临,若是没有反应,就会跌入九幽黄泉。

    窦抗向一侧猛地扑倒,然后,就地一滚,朝土坡下滚去,这个动作救了他的一命,就在他扑倒之际,一缕白光从他的脑袋上空飞掠而过,将他头盔上的帽樱斩落下来,随风轻轻飘拂,落在了草地上。

    持刀之人正是先前被窦抗放箭攻击的敌军将领,他的脸被头盔的挡板挡住了,只看得清一双漠然的眼睛,如同黑洞一般深邃无情。

    窦抗那支狼牙箭的速度不是不快,当箭矢如同出现在那人的身前时,破空的声音还没有传来,三十步的距离,对一个箭术高超的射手来说,就算是一只苍蝇,也逃不过他的利箭。

    然而,那人并非苍蝇,准确地说,他是一个妖人,一个匪夷所思的存在。

    他本来在挥刀砍杀一个敌人,似乎并没有留意到有暗箭袭来,然而,当窦抗的狼牙箭出现在他身前时,他手中的横刀却奇迹一般地出现在了箭矢飞行的路线上,刀锋恰好挡在了箭尖的前方。

    雪亮的刀锋犹如一泓清泉,将狼牙箭剖为两半,一分为二。

    窦抗并没有瞧见这样的一幕,他的心神放在了雄阔海身上去了,若是他瞧见这一幕,恐怕会马上放下武器,投降了事。

    这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事情,至少,在窦抗三十多年的经历中,没有见过这样的妖人,虽然,他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的高手了。

    那人放过了能够顺手斩杀的敌人,驱动战马朝窦抗冲了过来,对这支骑兵来说,亲卫们的还击只是徒劳而已,到是那个神射手对本方的威胁要大一些,那人确定这一点之后,决定先将窦抗杀掉。

    窦抗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老手,拥有一定的直觉,能够感受到危机的来临,这一次,这个直觉又救了他一命,就在那人距离他还有几步的时候,他果断地放弃了攻击雄阔海的打算,扔下手中的弓矢,往地上一滚,躲过了那人的宛如天外飞鸿的一刀。

    窦抗顺着陡峭的山坡往下不停翻滚,由于他采取了必要的保护措施,所以,看上去虽然很狼狈,实际上却没有受到多少的伤害。

    他的身体重重地撞在

    大树的树桩上,停下了滚动,手在被树桩撞到的腰上摩着,他摇摇头,去掉脑袋中晕眩,站起身,努力向四周张望。

    所看到的情形让他的心跌入了无尽的深谷,冰冷刺骨!

    本方的这些武士虽然是身手矫健的好手,对方的那些骑兵却也是武艺高超的悍卒,一点也不比本方的士卒差,以骑对步,又是突然袭击,战斗力也相差不多,如此,战局还会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一个人逃脱,窦建德的这些亲卫们要不放下了武器,双手抱在头上,跪在地上做了降兵,要不就已身首异处,只有非常少的士卒还在抵挡,不过,看情形也是凶多吉少。

    那个领头的将领不顾山坡陡峭,居然纵马从山坡上急冲下来,将陡峭的山坡当作平地一般,不过,对那人来说,那坡地也真是平地一样,他非常轻松地骑着战马冲到了窦抗的身前。

    窦抗在这个时候做了他一生中最英明的抉择,他丢掉了武器,高举双手,选择了投降。

    “高将军,小的投降!”

    窦抗高声叫道,然后,双膝跪在了草地上,不过,他并没有低下头,而是依然仰着头,瞧着马背上的那个将军。

    那人的身影遮住了阳光,就像一座小山一样横在窦抗的面前,沉默,凛然,似乎他只要轻轻一挥手。就能将窦抗夷为齑粉。

    那人放下手中地横刀,他带着战马移到了一旁,阳光又照射了下来,窦抗情不自禁地眯上双眼,视线随着那人慢慢移动。

    雄阔海出现在了这里,这个将军身手又如此了得,不是那个原本以为已经被处理掉的高畅还会是谁呢?

    对方能出现在这里,一定是经过仔细谋划的。那个首级也多半是对方放的烟雾弹,这也是对方能及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吧?既然,窦建德已经死了,也就代表本方一败涂地了,那么,还有什么必要负隅顽抗呢?将自己变成窦建德的陪葬!在这些亲卫中。肯定有为数不少的人宁愿给窦建德陪葬,然而,窦抗并不是其中的一个。

    既然能叫出对方地身份,这表示自己还是有一定的能力的,只要证明自己有能力,对方或许会放过自己一命吧?

    窦抗知道,高畅为了隐瞒自己弑主的名声,也许会将这里的人全部杀光的,毕竟,让这件事情流传出去。对他地名声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所以。就算自己投降,也多半难逃一死。既然如此,不如孤注一掷,赌上一赌,也许能保住这条性命。

    马上那人将头盔的挡板抬了上去,果然,正是高畅,瞧见那张脸之后,窦抗将头低了下来。神态恭谨,一副任其处置的姿态。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从高处传来的那个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生冷漠然,然而,对窦抗来说,这声音却极其美妙,只要对方说话,而不是不顾三七二十一地挥动横刀就行了。

    一定要牢牢把握住这个保命的机会。

    “高将军,大王已经被官兵派来的细作所暗杀,在军中,高将军最是位高权重,理应接手大王的一切,带领我等继续作战,推翻这无道的朝廷,为庶民请命,小地不才,愿意为大人效力,万死不辞!”

    窦抗把头埋得很低,声音略显低沉,不过,并没有颤抖,以致话语不清。

    “你能为我做什么?”

    高畅的声音依旧没有丝毫地感情。

    “大王战死的消息,除了我等这些亲卫,目前还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们可以帮助大人将这三千大军掌握在手中,大人无论叫我等做什么,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窦抗地话音落下,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回应,他不敢抬头,仍然伏在地上,等候着高畅的回应,这一刻,他的心跳声急促得如同鼓点一般。

    “先起来吧!随我来!”

    终于保住命了!

    高畅的声音就像来自九天之上的仙音一样,让窦抗觉得最是美妙动听,他尊令站起身,高畅已然打马朝山坡上奔去,似乎毫不在意他的举动,窦抗自然不会愚蠢到选择逃跑,他努力挪动步子,紧跟在奔驰的战马身后,向山坡上跑去。

    高畅和雄阔海这支军队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像窦抗所想的那样,以替身地首级为诱饵,然后找上门来,实际上,他们之所以在苏定方临死之际出现在此,和苏定方有一定关系,当然,也有一定的运气。

    一直没有找到窦建德地行踪,高畅决定冒一个险,他精选了两百来名战斗力极强的士卒,化装成窦建德的军队隐藏在窦建德军的大营之外,然后,与大营内的敌情司安排的无间们取得了联系,在营外也广派斥候,一心想找寻到窦建德的踪迹,然后,有机会的话就行险一搏。

    如果,窦建德没有被蒙勇暗杀的话,他已经率领亲卫们进入了大营之中,那时,高畅要想袭击窦建德,虽然不是不可能,但是肯定非常困难,甚至,有可能将自己交待进去也动不了窦建德分毫。

    然而,窦建德被蒙勇暗杀之后,窦抗为了自己的私心封锁了这个消息,借着窦建德的名义发号施令,故而,他仍然将本部放在这个小山坡上,并没有进入大营。

    当他派亲卫去将苏定方召来此处时,被高畅收买的苏定方的亲兵知晓了,于是,很快将讯息传递到高畅那里,再跟着苏定方一行,自然就找到了窦抗等人的藏身之所,只不过,高畅这个时候还不知道窦建德已经毙命而已!

    所以,整件事情说起来,还是运气的成分占多,这也是苏定方命不该绝啊!

    本来,高畅是想杀人灭口的,不过,听了窦抗的话,他决定改变自己的计划,如窦抗所说,高畅决定利用窦建德的名义,控制这支军队,最后,全面接收窦建德的地盘。

第七十七章 本章无题

    三,平原郡。

    和河间郡七里井的天气不一样,那里是艳阳高照,在平原郡,却下了一场大暴雨,就算是夏季,也没有下过如此狂暴的雷雨。

    时至初秋,却下起了如此猛烈的雷雨,不由让平原的老百姓们内心惶惶不安,认为这是乱世将要继续下去的征兆。

    从申时开始,倾盆大雨就降了下来,一开始就急促无比,随着哗哗的雨声,天空仿佛都要塌下来一般,雷声滚滚,无论远近,四处轰鸣,蓝色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急速地划过天空,将昏暗的天地照得雪亮。

    郡守府内,阿岚和莲花面对面隔着一张案几坐在席子上。

    女人一般都害怕打雷下雨,纵是胸中自有沟壑的莲花也不例外,虽然是白昼,不过,在这大雷雨中,室内的能见度并不高,昏暗的天光中,莲花那一张脸分外雪白,她的双手握在一起,手指互相搅着,每一道闪电从天空闪过,她的脸色就更是白了一分,那山崩地裂般的雷鸣声响过之后,身子更是不由自主地颤抖。

    相比之下,阿岚就要镇定了许多,对于惊天动地的炸雷声,炫目的蓝色闪电,她似乎视若无睹,不过,她的眉毛一直紧皱着,这个时候的她,心中藏着一件心事,让她无法决断。

    高畅离开平原郡之后,将政事交给了崔无伤。将律法交给了顾旦,将军事交给了高怀义,因为凡事皆有规章,就算高畅不在,也没有出什么大问题,只有非常重要地事情,他们才上报给阿岚。

    通过白斯文,莲花。阿岚将敌情司和监察司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并不担心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会有不轨的企图。高畅虽然在河间郡,被窦建德半软禁,在敌情司的帮助下,和平原郡的联系也不曾有丝毫的中断,阿岚作为他的代理人。很好地完成了他安排地任务。

    作为转生许多世的高畅,并不相信世界上有没有任何条件的忠心,不过,有条件的忠心却还是存在的,比如阿岚,因为阿岚对他的爱,他相信若是没有别地力量的出现,并且超过这种爱,阿岚是不会背叛他的,故而。在平原郡,他最相信的人是阿岚。以及那个从小就跟随真正的高畅长大的高怀义,童年时培养的忠心不是那么轻易被摧毁的。而且,高怀义一贯的表现也证明了这一点。

    阿岚之所以如此烦恼,是因为今天她必须做出一个选择,一个她希望永远都不会做出的选择。

    尚智作为新地平原郡郡守在窦建德的命令下入主平原郡之后,显得格外地意气风发,他认为自己已经掌控了一切,故而,任命一到。他就迫不及待地行使起了郡守的职责。

    无论是政事,律法。军事,他都要加入进去,并且,堂而皇之地将自己手底下地人安插进去,加快速度抢班夺权,想把高畅的势力从平原驱逐出去。

    阿岚虽然算不上聪明过人之辈,不过,经常待在高畅,莲花等人的身边,经过一段时间的刻苦学习,已非过去的吴下阿蒙,至少她具备了一定的政治觉悟,在她看来,自己这个大哥的所作所为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愚蠢!

    尚智的依仗是什么?只不过是一个名号而已,在高畅没有公开反对窦建德之前,他地这个名号还有一定的用处,不过,也仅此而已!

    始终,军队没有能掌握在他地手中,不管他做多少小动作,都于事无补,高畅若是不发难则已,一旦发难,他就在所难逃。

    尚智的一系列动作,并没有得到高畅的反弹,这更加让他气焰高涨,做事更是肆无忌惮。

    高畅只是吩咐高怀义将军队牢牢掌握在手中,让阿岚和莲花,白斯文将监察司,敌情司控制在手中,除此之外,不管尚智做多少小动作,都不用管他。

    尚智虽然铭记窦建德命令,花费了大量的苦心来拉高畅的后腿,不过,他的根基在平原实在是太浅了,再加上,一举一动都在监察司的监视下,所以,就算他上窜下跳,对平原的经济民生等也造不成多大的伤害,到像一个小丑一样,给平原郡的文武高层上演了不少滑稽戏。

    阿岚曾经委婉地劝说过尚智,想将他拉到高畅这边来,然而,他的这个大哥的确愚蠢透顶,像猪油蒙了心一样,坚持要跟着窦建德走,在尚智看来,既然高畅自己的人身自由都没有办法保障,自然是没有办法翻身的了!

    劝过几次,尚智不听之后,阿岚也无法可想了,只好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这个大哥在那里像跳大神一样做着无用功。

    不过,在今天,阿岚不能继续无动于衷地瞧着她大哥跳大神了,她的那个大哥已经触犯了高畅给他规定的底线,高畅对此再也不能漠视不理。

    今日凌晨,弓高的徐胜治已经率领大军开始行动了,至此,高畅和窦建德真正翻脸了,所以,也容不得尚智继续耀武扬威。

    何况,尚智也接到了窦建德让他将平原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命令。

    要将平原掌握在手中,尚智就必须将高畅的军队彻底控制在自己手中,于是,尚智决定进行他策划已久的雷霆行动。

    行动名雷霆,正好今日雷霆大作,对尚智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好兆头,然而,他不知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在了监察司的眼底。

    尚智的计划很简单,以平原郡郡守的名义宴请平原郡的文武百官,然后,在宴席上,利用亲信卫士突然发难,将那些高畅的高级官员和将领控制起来,随后,在从自己妹妹那里,弄来高畅的印章,以高畅的名义委派大量自己人到高畅军中去任职,彻底控制平原郡。

    这个计划若真是能照着他的猜想进行,也不是不能成事,不过,尚智忽略了某些东西。

    第一,平原郡大营内的高畅军只是几千训练不精的新兵,真正的精锐

    就调到了平原和河间,信都两地相邻的城池去了。

    第二,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监察司的监视之下,他自以为的隐秘行动其实只是一个笑话而已,他自以为收买的不少小官吏,低级军官其实大部分都是监察司的探子,他的这个雷霆行动根本就没有一点成功的可能。

    然而,尚智自己并不这样认为,仍然按部就班地行动着,一步步走向了败亡。

    一道雪白的亮光划过天穹之后,一个炸雷在空中响起,大雨依旧磅礴而下,阿岚紧皱的眉头松了开来,她终于有了决断。

    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朝莲花点了点头,莲花朝她施了个礼,站起身,就要走出屋子去,阿岚叫住了她。

    “可以的话,留他一命!”

    “是!”

    莲花朝阿岚欠了欠身,转身走出门去,外面有两个亲兵在等候,莲花对他们说了几句,亲兵点点头,从莲花手中接过两支令箭,转身沿着走廊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在相隔数百里的清河郡,又是另一番光景。

    诸葛德威自从担任清河郡郡守一职之后,并没有依照窦建德的命令,在清河做些小动作,给高畅背后下绊子。

    他进入清河郡之后,百事不问,百事不理,深居简出,日日饮酒为乐,就像是一个闲人一般。半点也没有身居高位地表现。

    对于窦建德通过联络人传来的指令,他大多是阳奉阴违,就算实在避不过,他也没有暗地里自己动手,而是把窦建德交待他做的事情一一告知清河郡实际的掌权人管小楼,和神教的大神官金球得。

    在清河,管小楼掌握着军队,政事则由秋长天。高畅把金球得也留在了清河,金球得虽然没有实际的职务,却对管小楼和秋长天是一个大大的牵制,毕竟,对高畅军来说,神教的教义是至高无上地。高畅就是神君的代理人,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有金球得在,管小楼也好,秋长天也好,要想拥兵自重根本就不可能。

    何况,在清河的高畅军中,究竟有多少监察司的人,这一点,管小楼。秋长天和金球得都不知晓,不要说他们没有那样的心思。就算他们想要对高畅不忠,联合起来。也不敢轻举妄动,高畅虽然仍停留在窦建德处,不过,他们深信,高畅只是不想而已,若是他想的话,轻易就能脱离窦建德地掌控。

    高畅给管小楼下达了命令,若是诸葛德威有什么不妥之处。姑且忍耐,只需要将军队掌控好。和崔家的关系维持好就行了,待时日一到,再跟他算总账。

    然而,诸葛德威不是一般的听话,并没有搞什么小动作,就算要做什么小动作,也是先和管小楼商量,要管小楼觉得这样做没有什么关系,他才会去做。

    在窦建德和高畅之间,这次诸葛德威选择了高畅。

    历亭兵败之后,诸葛德威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背弃了高畅,投靠了窦建德,为了挽回自己在高畅面前的印象,他必须做出更多的努力。

    自己虽然背叛过高畅,不过,诸葛德威并不担心高畅会对他做什么?毕竟,那时兵败之后,走投无路才做出的选择,只要自己有能力,能为高畅效力,高畅是不会为难自己的,在高畅的眼中,自己只不过是蚂蚁一样的东西,无须过于重视,自然也不会除之而后快。

    高畅要想成事,就必须展现出一种风度,若是连曾经背叛过他地自己都能被原谅,那么,当他击败窦建德,收容窦建德的那些将领时,就不会遇到太大地阻力。

    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因为不想在窦建德和高畅地争斗中被牺牲,丢掉自己的老命,所以,诸葛德威在清河的表现非常低调,低调得让人很自然就会将他忽略掉。

    故而,当管小楼在清河收到高畅的命令,让他率部向信都方向靠近,与漳南的崔正会师,伺机进犯窦建德手下的头号大将王伏宝占据的信都郡时,他并没有将诸葛德威杀掉,而是将他软禁在自己军中,等候高畅的处置。

    两人毕竟是一段时间地同袍,多少有一些香火情,让管小楼下令将一直对他曲意逢迎的诸葛德威杀掉,多少有些于心不忍,虽然,高畅在这件事情上地命令是让他自己做主。

    当诸葛德威跟随管小楼的大军北上之际,他知道,自己这次终于押对了注。

    七月初四,申时。

    河间郡,七里井,窦建德军的临时大营内。

    风呼啸着刮过大营的上空,将营帐前的窦字大旗吹得呼呼作响,在大旗下的营帐四周,数十个全副武装的悍卒摆出了一个警戒线,他们身上的甲冑标明他们乃是窦建德的贴身亲卫,在这些人冷漠眼光的逼视下,没人传唤,士卒们根本就不敢接近这个营帐。

    在士卒们的心中,大王正在那个营帐内和将军们开会,决定接下来的行动,是趁胜攻打河间郡郡城,还是回师乐寿。

    然而,营帐内的情况却和他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营帐内,高坐在帅座上的并不是他们的大王窦建德,而是右卫大将军高畅,在高畅身后,站立着雄狮一般的猛汉雄阔海。

    胡天龙等一干将领此时纷纷被五花大绑着被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压在了地上,他们收到了窦建德的诏令,让他们到帅帐议事,原以为大王是要论功行赏,谁知道一进来,就被亲卫们拿下,捆了起来,且将嘴巴也堵上了。

    高坐在上面的并非自己的大王,而是胡天龙以为死在了乱军中的高畅。

    将胡天龙等高级将领控制之后,高畅再以窦建德的名义,将全军交给被他救下的苏定方统领,然后,分派大量自己人到窦建德军中去任职,如此,大事已定。

第七十八章 李渊的行动

    代替胡天龙担任大军的统领,在士卒们中间,并没有波澜,胡天龙本就是窦建德的亲兵队长,重新回到窦建德身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至于苏定方,由于他在斗将时的出色表现,在底层士卒们中间,是个大大的英雄,那些中级将领们也知道,窦建德非常看中苏定方,特地将他从高雅贤那里要来,因此,苏定方突然荣登高位,并没有令将士们觉得诧异。

    苏定方自从十五岁跟着自己的父亲起兵作战,对统领几千人的大军并不陌生,一系列的措施之后,很快就安定了军心。

    一部分伪装为窦建德亲卫的高畅的人到了各个营中,担任中下级将官,其中,有一部分是擅长鼓动宣传的神官,在那些神官的努力下,他们很快就赢得了军心。

    说到高畅军的神官,和一般意义的狂信徒并大一样,并非类似于黄巾军一般的组织,也不是后世的白莲,弥勒等邪教,他们更相当于后世某些政党内的政治宣传人员,所作所为也和那些政工干部差不多,只不过说辞不一样而已,仍然是鼓动和宣传。

    在他们口中所谓的神君跟后世某些党派中吹嘘的至高无上的领导者差不多,一句话,同样是个人崇拜,核心内容完全相同,只是表面的说法,喊的口号不一样罢了!

    那些党派信徒们喊地是某某某万岁!高畅军的神官喊的是神君无敌!相同的只是。在喊这些口号向敌军冲锋的时候,他们同样是悍不畏死的,就算是战死在沙场,眼睛依然大睁着,闪耀着狂热激情的光芒。

    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不管外壳有多大的改变,核心地东西始终是不变的,信仰这东西。只是少数聪明人奴役大多数蠢人的方法而已!

    苏定方担任大军统领之后,将被俘获的五六千降兵打散分在了各个营中,表面上是禁止降兵之间互相联系,以防生变,所以下令各营的士卒不得擅自出外,和别营的士卒联系。其实,他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防止某些士卒看出了什么不对,然后,暗地里串联,在背后做什么手脚。

    限制各营之间发生联系之后,就算有些聪明人发现了不对,独木难支,也不敢轻举妄动。

    神官们,也就是高畅地政治宣传员们混入了降兵之中。利用各种小故事,以及各种小手段。激发那些士卒对朝廷无道的愤恨。

    这些士卒绝大多数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夫,是社会最底层的人。真正有权有势的家伙们是不会来当兵的,朝廷的征兵制度征不到他们头上去。

    这些贫民子弟们位于社会的最底层,谁没有一两件伤心的往事,不幸的事情总是相似地,听闻了神官们的讲述地那些悲惨黑暗的故事,莫不感同身受,非常轻易就被鼓动了起来,就算有一部分人觉得不对。在狂热地浪潮之下,也不敢提出什么不同的意见。

    在这些神官们的帮助下。苏定方很快控制了这一万多人的队伍,他们在七里井的大营内待了一晚上,然后,拔营往乐寿而行。

    七里井惨败之后,薛世雄逃回了河间,羞愤之下,吐血不止,一病不起,河间郡郡守王琮不敢怠慢,征集全城壮丁,加上留守的士卒,严守城防,收拢溃兵,高畅派了不少斥候在河间打探,发现并没有什么可乘之机,再加上他虽然假借窦建德的名义,控制了这一万人,不过,降兵居多,在这个时候进攻河间城,还不是好的时机。

    另外,现在最重要地还是解决窦建德的余部,所以,第二天,高畅就率军撤回了乐寿,途中,遇见了徐胜治从乐寿派来地援军。

    两军会师之后,高畅以窦建德的名义,将三千高畅军和三千窦建德军以及七千降兵分别打散开来,重新合并,分为两大营,一营由苏定方统领,另一营则由率军前来增援的主将顾子文率领。

    一个身形和窦建德差不多的亲兵穿着窦建德的盔甲在军营中时常四处走动,几十个身披甲冑的亲兵簇拥着他,让那些原本属于窦建德嫡系的将领和士卒们能远远地看上一眼,以便稳定他们的情绪。

    除此之外,高畅还使出了各种各样的手段,最终使得渗沙子的计划成功了,重新划分部队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这支军队只能姓高了。

    就在高畅控制这支军队,回到乐寿之际,在天下各地,也发生了不少的大事。

    时间先回到五月,地点在太原。

    五月十四日,太原留守以私通突厥人的名义将副留守王威,以及虎牙郎将高君雅下狱,然后在狱中杀害。

    对这件事情,太原的大小官吏和军中的一部分人是比较怀疑的,只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也无可奈何。

    然而,五月十七日,这种怀疑顿时消失了。

    五月十七日的清晨,一支数千人的突厥骑兵和一万刘武周的大军出现在了晋阳城北门外,一个数百人的突厥前锋队从北门突入了晋阳城,当它从东门冲杀而出时,士卒们的马背上飘着从市面上抢来的花花绿绿的绸布,有些人的矛尖上还挂着扔不停往下淌血的人头。

    出现这样的事情后,勾结突厥人这件事情就真的落在了王威和高君雅的头上了。

    李渊将王威和高君雅的头颅挂在了城楼,然后,命令李世民将训练的几千新兵收回城内,由他率领精锐骑兵隐秘在城内的干道附近;命令裴寂,刘文静分别率军把守各个城门,但是不准将城门关上,而是将其大开,城楼上不允许露出一面旗帜,墙垛后的士卒也不允许冒出头去张望,同时,也不许高声说话;另外他命令投降的甄翟儿的部将王康达率领本部一千余人和原高君雅的部将鹰扬郎将杨毛潜在北门埋伏,等突厥大队过了之后,抢夺后队的马匹,以做军用。

    瞧见晋阳城四门大开,城墙上无兵无卒无旗无鼓的景象,突厥人和刘武周的联军不敢冲进城中,午时过后,他们往后撤军了。

    王康达和杨毛以为敌军的大队已经离开了,黄昏的时候,他们

    冲杀出来,想要抢夺敌军的马匹,却不料敌军的大队远,猛地杀了个回马枪,与后队前后夹击王康达和杨毛部。

    在强大的突厥骑兵的冲击下,王部和杨部没有一点还手的余地,被迫向汾河撤退,大部分死在了突厥人的战刀和长矛之下,一部分人死在了汾河之中,只有数十人跳进河中游到对岸才活了下来。

    突厥人重新将晋阳围困了起来,扎下了营寨。

    这时,李世民想了一个计策,得到了李渊同意。

    当夜子时,他率领五千精兵从敌军没有扎营的西南角溜了出去,战马和士卒的脚上都包着厚厚的白布,战马的嘴上也蒙上了布匹,使其无法发出声音。

    然后,第二天,他们装作是从别地来的援军出现在了晋阳城外,待突厥人攻来之时,李世民并没有率队迎敌,而是依山扎营,摆出了一副防守的态势。

    晋阳城内,已然是全民皆兵,对于突厥人,这些边郡的百姓是深受其害,都知道城破之后的下场,故而,人人争先,人人奋勇,决意和突厥人决战到死。

    接连几天,李世民都在玩这样的把戏,夜间派军队朝外开,早晨再开回,山林间的营寨越来越多,五颜六色的旌旗也越来越多了。

    到了围城的第五天,突厥人和刘武周地联军认为事不可为。终于连夜撤军了。

    晋阳城内一片欢腾,官员们和世家大族的家主们纷纷到郡守府来为李渊庆贺,李渊的亲信们也认为天命在李渊这一边,连强大的突厥人也不敢轻易和李渊对阵,这证明天下最终会落在李家的手中,就像几年前那句言所说的那样,桃李子得天下!

    然而,李氏父子和裴寂。刘文静等人则忧心忡忡,对突厥人强大的战力感到害怕,要是李家按照既定的计划,率军从河东进攻关中,突厥人突然从后面进攻晋阳,抄了自己地老窝那该怎么办啊?

    这一年。突厥的始毕可汗已经把手伸进了中原,想要入主中原的野心尽露无遗,这段时间,他已经任命了三个皇帝,马邑的刘武周被他任命为定扬天子,朔方造反的鹰扬郎将梁师都被他任命为解事天子,榆林郡流放到边郡的罪犯郭子和杀官造反,自称永乐王,被他任命为平杨天子,郭子和坚称不敢当。于是,始毕任命他为屋利设。

    要想先一步抢夺关中。和突厥搞好关系是必要地,为此。必要的和亲,输物,称臣是势在必行的。

    于是,李渊向突厥的始毕可汗写了一封信,信的大意如下。

    李渊说自己将兴义军西进关中,将皇上从江都迎回来,然后,和突厥重新恢复到开皇年间的和睦关系。李渊希望始毕可汗不要侵扰汉地,既然。突厥人来此是为了金银财帛,那么,李渊可以将西征时获得的子女财帛送给始毕,不需要他劳师前来。

    李渊的这封书信写得非常客气,将自己放在了一个低一等的位置上,然而,始毕的回信却否决了他地提议。

    始毕对李渊告诉他要西取关中非常高兴,认为李渊是非常之人,自然行非常之事,不过,始毕反对李渊将杨广重新迎回关中,认为杨广回来后会继续和突厥人打仗。

    在信中,始毕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提到,上次前来晋阳地是他手下的一个将军,如果李渊有兴趣地话,他愿意亲自带兵来晋阳和李渊会猎,当然,他也可以和李渊合作,共享一些利益,就像和刘武周,梁师都等人一样。

    如果李渊能像刘武周和梁师都那样自己来做天子,对他称臣,他愿意送一些马匹,甚至派骑兵来和他一起西进,助他一臂之力。

    这封信的实质内容就是威胁,让李渊向他称臣,成为他亲封的第四个中原天子。

    李渊和臣下很生气,然而,生气解决不了问题,一想到突厥那几十万来去如风的骑兵,李渊就算再生气,也不敢和始毕翻脸。

    经过和手下亲信们的一番商议之后,李渊最终同意了李世民和刘文静的建议,那就是接受始毕的提议,向他称臣。

    昔日,汉高祖也有白登之围啊!然而,现今,在大草原上可再有匈奴人的踪迹!李渊也只能如此来安慰自己。

    李世民认为始毕可汗地目光短浅,眼睛只看得见中原的财物,纵然强盛,也不过是一时而已,暂时地忍让是必要的,必须送大量的金银财帛给始毕,让他觉得从本方这里得到的好处比刘武周多,这样,在本方西征的时候,才不会任由刘武周来拖后腿。

    于是,李渊将从晋阳宫那里夺来的绸缎两万段以及大量金银和晋阳宫的数百宫女装上了车队,北上送给始毕可汗,在此之前,则快马让使者奉上自己的书信,向始毕正式称臣。

    六月一日,留守河东的李建成和李元吉会合了李家女婿柴绍来到了晋阳,在河东还没有来得及走脱的其他李家的家人,比如李渊的小妾,以及小妾生的儿子则被官府抓住,砍掉了脑袋,与此同时,李渊在晋阳正式起兵。

    李渊打的旗号是废除杨广的皇帝之位,尊奉长安的杨为皇帝,打的旗号是吊民伐罪,不过,天下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掩耳盗铃的把戏而已!

    六月中,李世民率军攻下西河,斩郡丞高德儒,然后回师晋阳。

    这时,始毕的回信也到了晋阳,同意了李渊的要求,接收了李渊的礼物,并且送了一千战马给李渊,派了数百名精骑打着突厥人的狼头大旗随李渊西征。

    六月十四,李渊正式筑坛,向天祭祀,自称大隋国大将军,分封百官。

    七月四日,就在窦建德击溃薛世雄,然后被蒙勇袭击致死,高畅窃得窦建德的权位之时,李渊在晋阳起兵了。

    他任命李元吉为太原留守,率领中三军一万多人为镇守晋阳,自己则率领数万大军出晋阳,进驻武德南,开始了征战天下的大业。

第七十九章 李靖的初登场

    三年,七月十一日。

    信都郡,衡水地界。

    一阵秋雨过后,天空清澈无比,翠绿欲滴,张目望去,瞧不见丝毫的云彩,天穹下的大地,碧绿的原野像一张漂亮的毯子向远方铺去。

    雨后的漳水略显浑浊,它像一条黄带子镶嵌在原野上,向南滚滚奔流。

    十几匹战马在原野上疾驰,前面是单独一骑,后面紧跟着十来匹战马,看这态势,乃是一前一后的追逐。

    前面奔驰的那一骑乃是一匹大青马,马上骑士身着白衫,非常简单的平民装束,除了他手中的那柄横刀之外,身无寸铁。

    后面那十来个骑士身披甲冑,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手,他们一边打马飞奔,一边发出呼喝之声,奔在前面的那两人骑在马上,不断用短弓向前方发射箭矢,想要将前方那个白衣人射下马来。

    双方的间距不过五十步左右,正在马弓的射程范围内。

    前方那个白衣人身手甚为了得,马术极其精良,他虽然没有回过头来,却像背后长着眼睛一般,在马上做着各种各样的姿势,时而站立在马背之上,时而来个蹬里藏身,避开了身后的箭矢,若是那些箭矢朝马射来,则被他用横刀劈掉。

    白衣人四十来岁,不过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下颌几缕短须。面孔方方正正,两道漆黑如墨地浓眉,眉下乃一双深邃异常的双眼,平时眼神平和中正,发怒之时,则目光炯炯,犹如天外闪电,令人不敢直视。

    此人身材高大。容貌雄伟秀丽,神采不凡,就算身着平民服饰,却也让人不敢小看。

    大概奔驰了十几里地了?看情况,那些人应该已经走远了,既然如此。当可一战!

    白衣人心中默默想着,渐渐将马速放了下来,调整身下战马的体力,后面十来骑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后面那些骑士以为那人马疲身累,所以无法再逃,他们齐声高笑,不断向那人大声喝斥,言语粗鲁不堪。

    这个白衣人是从晋阳而来的,越太行山,入赵郡。然后准备经信都郡,南下清河。过黄河,经山东到东海。最后前往江都。

    然而,进入信都衡水地界之后,他的行程受到了阻碍。

    一支军队从冀县出发,往北而去,沿途,凡是瞧见那支军队的踪迹的,无论是行人还是当地地居民,纷纷被士卒们控制了起来。其中,也不乏挥刀杀害行商。抢夺他们财物的行为。

    那个白衣人出太行之后,与一批赵郡商人同路,前往清河郡,清河郡在高畅的治理下,和平原郡一样,行商向官府缴纳的赋税并不多,而且,在清河境内的城池,并不允许收取过路费,实在是行商的好去处,所以,清河附近几郡地商人都纷纷往清河,平原两地而去。

    然而,清河郡的城池虽然不收过路费,不代表其他的郡的城池就不收了,特别是在信都落入窦建德之手后,为了隔绝清河的商路,为了贴补军用,更是苛捐杂税如牛羊之毛,不过,窦建德的军队还无法控制整个信都郡,只要小心一些,这些行商还是可以躲过当地驻军的盘剥,前往清河。

    这些赵郡商人也是抱着那样的想法往清河而去的,他们已经完成了好几笔交易,赚了不少的钱,吃了许多甜头,自然不怕冒这个险。

    然而,这次他们终于撞到铁板了,不晓得为什么,信都郡地窦建德军大量调动了起来,完全隔绝了前往清河郡的商路,且行商们一旦被窦建德地军队撞上,轻则没收财物,人员被羁押,重者不但丢失了财物,连人也被杀害了。

    那个白衣人从晋阳进入赵郡时,非常狼狈,身上没有分文,与这支行商相遇之后,为首的赵姓商人认为他仪表不凡,乃是非常之人,故而资助了他不少盘缠,并且让他随商队同行,算得上对他有大恩。

    白衣人乃是恩怨分明地大丈夫,见情况不对,自然挺身而出,在为首那个赵姓商人的支持下,率领着这支商队穿越了窦建德军的层层封锁,眼看就要逃脱窦建德军的警戒线的时候,却功败垂成,遇上了一股窦军的巡逻小队,为了引开敌军,白衣人于是主动出击,杀伤了几个窦军士卒,引得那个巡逻小队朝他追来,给商队留出了逃脱的机会。

    商队通过警戒线之后,自然继续南下,为了引开那支巡逻小队,白衣人则选择了北上。

    马蹄声急促,犹如急雨打芭蕉。

    眼看就要将前面那个白衣人追上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窦军斥候嘴角绽出一丝狞笑,他将手中地长矛矛杆握得很紧,身子随着战马上下起伏,眼睛死死地盯着变得越来越大的白衣人地后背。

    很快,两匹战马追了个首尾相连,前方那个白衣人好像仍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顾埋着头朝前方疾奔。

    那人将长矛的矛杆夹在腋下,猛地向前刺去,矛尖发出呜呜的呼啸,刺穿了空气,长达七尺的长矛急电一般朝白衣人的后背扎去。

    那人的眼睛露出嗜血的神色,似乎瞧见了那个白衣人被串在了自己的矛杆上。

    那个白衣人突然做出的一个动作却让他的这种期待落了空,他的身子突然往下伏,紧贴在马背上,那个斥候的长矛顿时走了空,发出凄厉的唔咽声从他的头顶掠过,那人在伏身之际,手中的横刀突然往后一扫,正好劈在身后那骑战马的马颈上,顿时,大股的鲜血喷射出来,就像由水盆倒出的水一般。

    战马一声长长的悲鸣,摔倒在地,那个骑士从马上摔了下来,被痛苦不堪的战马压在了身下,那匹战马在地上不断翻滚悲鸣,被压在身下的骑士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嚎,就没有动静了。

    白衣人不再逃跑,而是兜转了马头,手持染血的横刀,朝追兵迎了上去,风将他的散发吹得向后飘拂,看上去甚是雄伟不凡。

    两匹马迎面错过,骑士大喝一声,身上的铠甲叮当作响,随着那一声大喝,他手上的马槊带着凄厉的风声,向迎面冲来的白衣人当头砸去。

    白衣人脸上的神情无忧无喜,就在骑士的马槊高举头上之时,他手中的横刀脱手飞了出去,白衣人的手劲非常之大,那一刀深深地扎进了骑士的胸甲,那个骑士顿时翻身落下马来,手里的马槊无

    下,却被那白衣人在空中一抄,在电光火石之际,将夺了过来,这一连串的动作就像排练过的一般,没有半点错漏。

    “杀!”

    第二梯队的斥候纵马跟了上来,人人双目尽赤,第二梯次的斥候有四人之众,他们分散开来,想要将那个白衣人围住,令他的战马无法奔驰起来,然后,将其打落马下,围攻致死。

    白衣人无惧地冲进了那四个人的包围圈,他将马槊舞得像风车一般,待其冲出那四人的包围圈时,已有三人被他打落在马下。

    白衣人名叫李靖,字药师,出身将门世家,他的祖父李崇义曾任西魏殷州刺史,晋封永康公,他的父亲李诠是隋朝赵郡郡守,李靖自幼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文武双修,其舅父乃是开皇时期的第一勇将韩擒虎,其舅父曾说过,可与我讨论孙吴兵法的人,只有李靖。

    吏部尚书牛弘称赞李靖,“此人有王佐之才”;宰相杨素则指着自己的座位告诉李靖,“阁下将来一定能坐在这个位子上”。

    李靖开始只是长安县功曹、兵部驾部员外郎等小官,隋炀帝大业十二年,他当上了马邑(今山西朔县)郡丞,成为太原留守李渊的下级。

    刘武周杀马邑郡守王仁恭起兵造反之时,李靖逃了出来,星夜疾行,赶到晋阳恳求太原留守李渊出兵平叛。

    然而。李渊推脱准备不足,需要时日训练精兵,才可以出兵征伐刘武周,解雁门郡之围。

    李靖原来也对此深信不疑,只是,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瞧见了李世民在训练自家地新军,那支军队的战斗力和装备都堪称上乘。这让李靖对李渊的话感到了怀疑,

    既然有这么精锐的部队,李渊不去征伐叛贼,他究竟想干什么呢?

    然后,李靖向高君雅和鹰扬府的几个将军打探这事,他们都大吃一惊。不晓得有这么一支军队的存在,如此,李靖深信李渊想当第二个刘武周了!

    他不敢把自己的怀疑透露给他人,虽然李渊和王威,高君雅等人不和,但是,这也可能是李渊布下的烟雾啊!

    于是,他决定离开晋阳,向江都地杨广告李渊的状。

    李靖向朝廷设在晋阳的驿站的站长求援,让他把自己当成罪犯。运出晋阳,用快马火速送到江都。向皇上报告太原即将发生叛乱的消息。然而,驿站站长告诉他。从晋阳到江都的驿道由于叛贼横行,已经被阻断了,建议他先到长安,然后再去江都。

    于是,李靖被套上木枷,骑上快马,出了晋阳,向长安进发。知道内情地只有驿长一人而已!

    然而,李渊的二公子李世民对李靖相识。对他的才华很看重,只是出于保密的状态,不敢公然招揽他入伙,不过,却一直派有人监视他。

    当李世民得知李靖被当作罪犯运出晋阳之后,知道事情坏了,立刻派出大量精骑追了上去,若能将李靖带回晋阳最好,若是不能,只能将他杀了,比起一个人才来,李世民当然明白自家的大业更为重要。

    李世民派出的精骑追上了李靖一行,然而,他们低估了李靖的本事,被李靖逃了出去,李靖虽然逃脱了追捕,然而,通往长安的路却被李家的家将们封锁了,以李家的能力,他在太原,河东等地无所遁形,无奈何之下,李靖只好东行,一路艰辛,花费了大量地时日,翻越了连绵的太行山,出现在了赵郡,想通过这条路前往江都。

    只不过,天下处在乱世之中,到处都是乱民和叛贼,道路阻绝不通,到达信都郡之后,李靖很倒霉,碰上了窦建德军地秘密行动,为了保持行动的秘密,窦建德军将沿途所遇见地人不是羁押起来,就是将其杀掉,使得李靖不但不能南下,反而为了掩护自家的恩人,不得不北上,离江都越发远了。

    经过一番交战之后,十来个窦军的斥候只剩下了三个人,而李靖却依然毫发未伤,这让那仍然活着的三个人又惊又怒,又是后悔。

    本来他们这支巡逻小队有五十多人,但是,仗着马快,他们贪功,冲到了最前面,不料却被孤身一人的对方杀得丢盔卸甲,眼看就要全军覆没,早知如此,还是该等后续的大部队赶上再做打算啊!

    李靖的枪法深得其中三味,在年少的时候,他地舅父韩擒虎为了训练他的武艺,曾经将铜钱放在自己地光头上,将两个铁环套在自己的耳朵上,然后,让李靖骑马冲来,将自己耳朵上的两个铁环用枪挑飞,最后,用回马枪将自己头上的铜板刺落。

    所以,就算是李靖手持用得不怎么顺手的马槊,这十来个斥候只要不是同时围攻他,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当然,就算他们想要围攻李靖,也是办不到的,李靖不会呆呆地等在那里任由他们围攻。

    很快,那三个斥候就剩下了两个,他们不敢恋战,齐齐打马向来处奔逃,并且分了开来,让李靖不知道该追哪一个为好。

    李靖不慌不忙,跳下马来,从阵亡的敌军那里捡起一副弓箭,将两支箭矢同时放在弦上,然后,拉开弓弦,眯着眼睛,瞄着向远方奔逃的那两人。

    弓弦一松,两支狼牙箭划破疾风,疾驰而去,那两个斥候同时中箭,翻下马来,跌落在地上,两匹空马不曾停留,朝远方奔去。

    李靖跳上战马,茫然四顾,南下之路是无法走通的了,在途中,他曾经听说朝廷以薛世雄为招讨大使,率领郡精兵,负责剿贼事宜,如今,已经到了河间郡,既然如此,自己不如北上,投靠薛世雄,反正李渊已经在晋阳起兵了,自己其实已无须再南下江都,在薛世雄麾下,同样是为朝廷尽忠,日后还有机会与反贼李渊交手。

    就这样办!

    考虑清楚之后,李靖打马朝北方奔去。

    高畅派人封锁了七里井发生的事情,这个时候的李靖还不知道薛世雄已经在七里井被窦建德击败了,逃回了郡,当然,他也不知道窦建德已经死了,现在在河间主事之人乃是高畅。

第八十章 瓮中捉鳖

    ,河间郡,乐寿。

    和几个月前一样,乐寿城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城墙变得更为破旧一些,城墙根下的青苔又恢复了茂盛的生长态势外,护城河的河水一如往昔般流向了旁边的子牙河,周而复始。

    城楼上高悬的帅旗,依然绣着一个斗大的窦字,在不了解乐寿真实情况的外人看来,这一切真的和几个月前没有什么不同。

    阮君明骑着从西域弄来的大宛良马,神情矜贵地从乐寿的西门进入城来。

    在他身后,是五百名衣甲亮丽的亲卫,个个高头大马,腰胯横刀,每队十人,每十人就持有一面小靠旗,在外人眼中,这支队伍的旗帜最是鲜艳无比,显得气势很是不一般。

    阮君明率领数千窦建德的嫡系大军在乐寿北面的肃宁征粮已经一月有余了,征粮的工作已经进入了尾声,这个时候,他收到了薛世雄率领郡精兵突然出现在河间郡的消息,他正准备率领大军出发,前来乐寿救援窦建德,不过,就在大军出发之际,他收到了窦建德的捷报。

    在捷报中,窦建德声称自己已经击败了薛世雄,无须驰援,不过,为了庆祝这次大胜,希望各地的将领都能回到乐寿来,至于大军,可以交给副将让他们继续完成征粮的任务,乱世之中,必须要有粮,有粮才有兵,有兵才有地盘。才能成就大事,故而,征粮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放松。

    阮君明收到窦建德地诏令之后,没有丝毫的疑虑,将大军交给了副将带领,完成征粮的扫尾工作,自己则带着亲卫们一路疾行,往乐寿而来。

    由于高畅军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之好。乐寿一直准进不准出,并且派出了大量的侦骑在城外搜寻,以防有人突破警戒线,漏夜潜出乐寿,而且,为了防止窦郡的细作用自己的那一套。徐胜治进城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大索全城,将全城的鸽子搜集一空,且安排了不少神箭手在城头,不允许有飞禽从城楼上飞过,在城外地侦骑那里,还分派了不少从大漠突厥人那里弄来的猎鹰,不允许有漏网之鸽飞过。

    在这样严密的防范措施之下,窦建德的部将们并没有得到乐寿已然易主,也不知道窦建德已然死于非命的消息。他们收到了凌敬书写,盖上了长乐王印章和窦建德小印的诏令之后。都为窦建德能以三千兵马击败三万大军地窦建德感到敬服,人人心花怒放地带着少量亲兵朝乐寿疾驰而来。

    在这些将领中。除了一个人,阮君明是来得最晚的,在他之前,曹旦,范愿,刘雅,高雅贤,

    等人已经率领各自的亲兵进入了乐寿。没有来的那个人是窦建德的头号大将,镇守信都郡的左卫大将军王伏宝。

    窦抗曾经将自己秘密派人去通知王伏宝窦建德已死的消息这件事告诉了高畅。所以,对王伏宝没有出现在乐寿,高畅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证明窦抗的人已经和王伏宝打了照面,他自然不会上当。

    阮君明等人进入乐寿之后,得到了凌敬的迎接,他们进城之后,都声称要觐见大王,凌敬则委婉地拒绝了他们的要求,说是窦建德在七里井一战中受了点小伤,现在需要修养,在正式议事地时候,会和大家见面的。

    有一些人对此深信不疑,也有一些将领对此颇有些怀疑,乐寿城内地情况让他们不安,一种肃杀的气氛在城中飞扬,一点也不像取得大胜之后地情形,倒像是面对强敌一般。

    在城中的大街小巷上,密布着士卒,每间隔几十步,就站着两个身披重甲的悍卒,手持长短武器,神态凛然地站立在街角;每间隔一段时间,就有数十人的巡逻小队踏着整齐的步伐从大街上小跑而过,脚步声,铠甲甲片相撞响起的叮当声接连响起,令人心怀不安。

    进入乐寿城之后,这些将领就和自己的亲卫分开了,他们只率领少量的贴身亲卫回到了自己地府邸,那些亲兵们则被安排在早就准备好的军营里面。

    曹旦曾经想以窦建德大舅子地身份把亲兵们带在自己身边,不理会带队军官的劝说,执意不和自己的亲卫们分开,结果,那个带队的军官根本不卖他的帐,只听得他嘴里发出一声唿哨,在曹府门前的大街上,两边的房屋上,突然出现了一大群黑压压的士卒,那些士卒全副披挂,手持弓弩,弓张开,箭上弦,密密麻麻的箭尖齐齐对准了街中心曹旦一行。

    “长乐王令,若是不从,皆以抗命处置!”

    那个小军官举起了手,面色森冷,眼神中充满杀气,让曹旦不寒而栗,他的胆气急速地降落下去,他知道,自己要是真的不遵从号令,那人真的会下令放箭,就算他自己也在箭矢的打击范围中,也不会手软。

    无奈之下,曹旦只好带着十来个贴身亲卫回到自己的府邸,其他的亲兵则被解除了武装,被押到事先准备好的军营中被看管了起来,与此同时,回到府上的曹旦也被软禁了起来,没有接到命令,不允许出门。

    事到如今,曹旦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也知道事情不对了,但是,他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解决,唯有在府中自怨自艾,饮酒消愁。

    自己的妹夫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那么,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了呢?难道妹夫已经遭受了不测,有别的野心家在抢班夺权?

    曹旦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但是,就算知道事情的真相又能怎样呢?他仍然没有办法解决,只是让头变得更加疼而已!

    不只曹旦,当那些将军们被软禁在自己的府邸之中后,全都知道事情不对了,但是,他们和自己的亲兵的联系已经被中断了,就算那些亲兵都在,在全城都是敌人的情况之下,也不可能杀出城去啊!

    有人和曹旦一样在借酒消愁,反正事情总会被解决的,进城之后,没有被立刻杀掉,说不定还会有一条活路;另一些人则在想着对策,有的人没有想到对策,有的人则想到了,并且在行动了。

    申时。

    太阳光斜斜地照在乐寿西门的城楼上,傍晚的风徐徐吹来,城楼上悬挂的窦字大旗在夜风中缓缓飘拂。

    李靖

    师一身白衣,单人匹马地进入了乐寿城。

    赶在信都郡那支北上的大军之前,李靖星夜疾行,往河间郡赶来,一路上,没有遇见什么阻滞就来到了河间郡的乐寿地界。

    正是收割庄稼的时候,一路上,李靖却没有瞧见热火朝天收割庄稼的情形,沿途,皆是荒芜的田地,往往几十里地内,都瞧不见一丝人烟,这还是在官道两旁啊!

    乱世啊!不晓得哪个大英雄能挺身而出,匡扶摇摇欲坠的大隋王朝,铲除反贼,平定天下,让庶民百姓们衣食无忧,有瓦遮头,有地可种,不再流离失所,为了活命,甚至易子而食。

    李靖知道河北一地是遭受灾难最多,流民也是最多的地方,然而,真的亲眼目睹这一切,仍然让他心惊不已,比起十年前他从河北经过时的景象,已然是天渊之别。

    大丈夫在世,当有大抱负,当立大功业,不求功成名就,出将入相,至少也要马革裹尸,不死在床榻之上!

    目睹河北的荒凉之后,李靖更是坚定了自己要为国家铲除叛贼,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的决心,因此,他没有特意避开窦建德盘踞的老巢乐寿,而是进入了这个反贼的老窝。

    由于高畅封锁消息得力,李靖还不知晓窦建德已经在七里井击败了薛世雄,所以,他非常勇猛。也非常莽撞地闯进了许进不许出地乐寿。

    李靖也知道乐寿是龙潭虎穴,但是,他有不得不进去的理由。

    既然,已经决定去投靠薛世雄,在薛世雄帐下为大隋效力,征伐叛贼,自视极高的李靖自然不想空手上门,多少要带些见面礼去。

    当然。这些见面礼不是什么烟酒之类的东西,也不是宝刀良驹,作为名声在外,曾经得到过杨素,韩擒虎等人赏识的李靖,现在唯一依仗的只能是自己的能力。要想让薛世雄认为自己名不虚传,不是名不副实的狂徒,在为薛世雄效力之前,自己最好做出一番成绩来,让薛世雄另眼相看,这才能得到他地重用啊!

    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李靖才进入了乐寿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战阵之上,不仅要考验双方的兵力,士气。装备,情报工作也是非常重要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从小熟读兵书的李靖自然深知其中三味。所以,他才冒险潜入乐寿,想要探听窦建德老巢的虚实,打探情报,作为上门礼物送给薛世雄,协助薛世雄赢得这场战役。

    就在李靖进入乐寿之后,在乐寿城西地一个宅子里,阮君明神情凝重地在书房来回走动。一个身着灰布衣服,看上去非常平凡的汉子跪坐在他身前的席子上。

    那个灰衣汉子是阮君明留在乐寿的细作。就在刚才,阮君明从他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让阮君明感觉就像被一个晴天霹雳当头击中一般。

    乐寿现在已经被高畅军占据了,出征七里井的窦建德大军回来了,出乎意料的是,那支军队不仅没有和占据乐寿的高畅军作战,反而非常安静地驻扎在城外,一副和城内守军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势。

    看来义父已经凶多吉少了,在和高畅的争斗中败下了阵,现在,整个乐寿都是高畅的了,他占据乐寿之后,伪造义父地诏令,将自己这些人传招到乐寿来,想做的无非是将自己这些将领一网打尽,然后,再以义父地名义派人将各营接管,若是自己,也会这样做的。

    那么,该怎么破解呢?

    阮君明皱起了眉头,脑海里各种念头盘旋不已,想着对策。

    当务之急,当然是逃出乐寿,然后,揭穿高畅地真面目,让他没有办法平稳接收那些将领的军队,随后,以为大王报仇的名义,纠集其他那些将领的军队,联合起来击败高畅,只要能击败高畅,在其他那些有资历的将领都死掉的情况下,自己无疑成为了大王唯一的接班人。

    想到这,阮君明兴奋不已,暗暗握紧了拳头。

    与高畅第一次见面,阮君明就隐隐觉得这个高畅是自己的敌手,因此,一直对他不怀好意,虽然使了不少地小手段,却不仅没有将他除掉,反而让他壮大了起来,成为了割据一方的实权人物。

    如今,连长乐王也在和他地争斗中败下阵来,那么,他已经成为了真正的霸主,自己要做的就是,在他没有坐稳那个位置之前,将他拉下来,然后自己坐上去。

    为了活命,为了继续大王的霸业,只能殊死一搏了,此时,最为重要的就是逃出城去,幸好,自己信奉狡兔三窟,早就为自己准备了一条生路。

    阮君明这次前来乐寿,带有一千来人,他只带了五百亲兵进城来,另外的那五百亲兵被他留在了城外二十里的一个秘密山谷里,他这样做,不是想对窦建德不利,只是出于某种谨慎的习惯而已!

    表面上,他被软禁在城中,城外的那五百人指望不上,实际上,并非如此!

    徐胜治进城之后,阮君明府上和其他那些将领的府邸一样,所以的下人都被驱逐一空,或者让他们做了别的事情,等阮君明等人回府之后,留给他们的只是空荡荡的一个宅院,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隔绝他们和外界的联系。

    不过,阮君明的府邸挖有一条地道,那条地道通往临街的一个杂货铺,那个灰衣人就是杂货铺的老板,因此,才轻易潜进了阮府,与阮君明见上了面。

    阮君明不仅能轻易出入阮府,而且还有秘密通道进出乐寿城,所以,他才如此有恃无恐,不仅想要脱身,还准备给高畅重重一击。

    他把那个灰衣人叫到身前,在那个灰衣人耳边轻轻说着什么?那个灰衣人点点头,走到屋角的屏风背后,通过暗道离开了。

    来吧!高畅,我们看究竟鹿死谁手!

    阮君明咬着嘴皮,神情坚定,喃喃自语。

第八十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入乐寿城时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滞,几个士卒无精打采门口,李靖骑着战马,腰胯横刀进城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将李靖拦截下来,更无论盘问质询了,只是懒洋洋地瞧了他一眼,就摆摆手,任由他进城去了。

    就这样轻易地进了城?

    李靖颇为诧异,不管是哪一方的豪强控制的城池,就算是毫无军纪的流贼占据了城池,也不会如此松散吧?一般的平民进出城门,如果不是熟识的人,也会受到守城士卒的盘问,更别说,李靖骑着大马,腰胯横刀,一副江湖豪客的模样。

    窦建德的军队只是如此而已吗?

    这个疑问很自然地从李靖的脑里冒了出来,军纪再是松弛,也不会到这样的地步啊!何况,这里是反贼盘踞的老巢,戒备当更为森严才是啊!如果,窦建德的军队都是这样,他又怎能在群豪角力的河北崛起呢?又怎能博得这样一个基业?又怎能与薛世雄交锋?更何谈争霸天下啊!

    很快,李靖的这个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他进了乐寿城,沿着主干道往前行了一两百步,远离城门之后,一群衣甲鲜明,手持武器的士卒面目森然地围了上来,带队的小校拔出横刀,刀尖指着他,喝令他从马上下来。

    “阁下尊姓大名,来自何方?来乐寿有何贵干?”

    那个小校瞧见李靖下了马后。脸上戒备地神情稍微缓和下来,他将刀尖从李靖身前移开。

    “在下三原人李二郎,闻悉长乐王礼贤下士,广召天下英豪,特定前来效命!”

    这是李靖早就准备好了的说辞,要想探得窦建德军真正的虚实,唯有假意事贼,进入贼军的内部。才能获取重要的情报。

    像这种闻名前来投军的事情,在哪一路豪强那里都不会少,有的是成群结队的前来投奔,多地甚至达到上万人,当然,像李靖这种单身武士前来投效的也不在少数。这些人,大部分是战败了,失去了主子,无人效忠的溃兵,也有一部分是想出人头地,博得一场大富贵的乡间武士,他们这些人,除了打仗杀人之外,没有别的生存手段,加入有前途的军队。总比做打家劫舍地盗贼好多了!

    那个小校对这样的事情也非常熟悉,他自己也是这样加入到军中来的。故而,对李靖的说辞没有什么怀疑。只是按照旧例再问了一句。

    “汝乃三原人,为何千里迢迢来此?”

    李靖神色不变,抱拳说道。

    “在下虽是三原人,却常年在外,得闻长乐王仁义过人,乃是天下英主,故而前来投效,一是希望以我这身微薄本领博得一场富贵。二乃在下除了身下一马,腰间一刀。已然身无长物,要想活下去,又不想当个剪径的小贼,唯有从军一途!”

    那个小校点点头,相信了李靖的话,他把两个士卒叫了过来。

    “既然你是来投军的,战马和横刀就自己保留吧!我军有专门的征兵处,你随这两人前去,到了征兵处,再好好说话,看样子,你也不是一般人,或许,能够获得上官们的重用,好自为之吧!”

    “如此,多谢这位大人了!”

    李靖朝那个小校抱拳答谢,神情依然不卑不亢,那个小校不自觉地还了一礼,目送李靖和手底下的那两人离开。

    乐寿城,许进不许出已经有一些时日了,在城门口,为了迷惑进城地人,检查得并不严厉,可以说甚是稀松,一旦进程来,就有这些巡逻小队向前盘问质询。

    像李靖这种来投军的军汉,最后都会被送到征兵处做仔细甄别,其他那些人,不管是行商,还是平民百姓,皆送到专门地地方看管,直到高畅解除禁令为止。

    李靖跟着那两个士卒沿着大街朝城内走去,一路上,除了身披铠甲的士卒外,基本上看不到别地人,晕黄的夕照斜斜地照在屋檐上,落在青石板的街面,使得整座城池显得格外的冷清,没有一丝生气。

    李靖容貌不凡,那个小校不敢小视,所以派了两个士卒亲自把他送到征兵处,若是一般投军的单身军汉,那小校是不会这样做的,只会将他扔到城门附近的屋子里,累积到一定的人数,征兵处地人自然会过来把他们押走,是去是留则任由征兵处的人处理,高畅军,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加入地。

    那两个小兵年岁相当,也都二十不到,两人是渤海人,是逃荒到平原的流民,高畅在平原征兵的时候,他们通过了考核,得以加入了高畅军,当兵吃粮。

    在高畅军中,有一份稳定的军饷收入,每个月,除了领取一些粮食和布匹之外,还有一些铜钱,作为军人的家属,还会分到田地耕种,这些田地不能买卖,但是耕种权是属于他们的,并且,军人的田地所收的田赋比平常人要少一半。

    加入了高畅军,对当过流民,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的两人来说,无疑进入了天堂。

    只要听高畅大人的话,奋勇杀敌,这些待遇就不会变,要是不听高畅大人的话,对敌懦弱,不守军纪,则会受到惩罚,不仅自己要掉脑袋,就连过上幸福生活的家人也会受到连累。为了怕士卒们在残酷的作战中忘了这一点,无论是在巡逻,行军,作战中神官们都会时常提醒他们,有了神君的名义,他们更是不会因为害怕死亡而忘记这些。

    这便是高畅军作战时人人奋勇争先死战不退的原因,虽然他们的人并不多,战斗力却不是一般变民军和官兵可比的,就算他们的个人武勇赶不上那些变民军或者官兵,但是,一旦交锋,只凭那种忘我的狂热意志,就够作为他们的敌人难受了!

    那两个士卒听到小校的命令,让他们将李靖带到征兵处去,这个命令让他们有些疑惑,因为,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不过,军令如山,这是每一个高畅军进营来必须学会的第一条军规,他们自然不会对上官的命令有所迟疑,就算有意见,也只能在日后向军法司反应,在当前,必须执行。

    李靖的容貌

    伟不凡,那两个小兵自然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或许是得的人物吧?故而,一路上,对李靖不敢怠慢,除了不能说的军队机密外,基本上是有问必答。

    当李靖问乐寿城为什么看不见平民百姓的时候,两个人对望了一眼,有些拿不准该怎样回答。

    窦建德攻打乐寿,占据乐寿城的时候,就有很大部分乐寿的富户逃到河间去了,然后,魏刀儿率军前来攻打乐寿,魏刀儿的名声不是很好,乐寿的平民百姓为了躲避战祸,也不得已逃出城去了,接下来,又是薛世雄的大军进犯,自然又逃了一批人,当徐胜治率领高畅军进驻乐寿时,平民百姓基本跑得差不多了,整个乐寿成为了一个大军营,故而,李靖进城之后看到了如此荒凉。

    那两个人没有隐瞒,除了隐瞒高畅军的动向之外,一一回答。

    “听闻薛世雄率领大军进犯乐寿,是前方战况吃紧吗?城中为何如此戒备森严?”

    李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哪里?长乐王已经在七里井击溃了三万官兵,且收容了一万降兵,前日就回到了乐寿,薛世雄,徒具虚名而已!三万大军,只是土鸡瓦狗,弹指间,灰飞烟灭!”

    其中一个士卒很自豪地答道,将胸膛挺得很高,这个士卒在做流民之前,曾经在族中地私塾念过几年书。为了引起李靖的注意,故意将话说得文绉绉的。

    什么?

    李靖心中大是惊骇!若真是如此,自己的计划就完全行不通了!只是,看那人的样子,又不像是虚言啊!

    心中虽然波涛汹涌,李靖的外表却若无其事,他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过。那人虽然说了前方的战况,使李靖不至于再盲人摸象,却没有回答李靖乐寿城为何戒备如此森严的原因,于是,李靖费了一番功夫,旁敲侧击。想要问清楚这个原因。

    然而,那两个士卒却警觉起来了,说到这里,立刻闭口不言,怕引起那两人地怀疑,李靖只好调开了话题,说到其他的事情去了。

    不多时,征兵处到了,这时,不仅那两人的姓名。甚至他们的一些遭遇都被李靖套了出来,他们虽然自以为没有说军中的机密。然而,通过他们的话语。李靖很快就整理出来了一件事实,那就是乐寿最近要出大事情。

    不管薛世雄有没有被窦建德击败,既然已经进入乐寿城了,进了虎穴,又岂能空手而回,李靖打好了主意,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逃出城去,不管怎样。自己至少要做点什么!

    征兵处是一座宅院,那座宅院原本属于一家富人所有。窦建德占据乐寿前,那家人已经离开乐寿,逃到了河间城,富人留下来看守宅院地家丁则在战火中死于了非命,这处宅院就空了下来,被窦建德当作了征兵处,不过,由于这处宅院比较富丽堂皇,能在这里被接待的人,要不是带着队伍来投靠窦建德的头领,就是武艺高强名头响亮的武士。

    高畅军进城之后,以往窦建德的各种惯例并没有多做改变,这个宅院的功用也是如此。

    那个小校叫自己的士卒将李靖送到这里来,是因为他觉得李靖非比常人,加入高畅军后,必定会扶摇直上。

    征兵处的负责人是一个校尉,瞧见李靖之后,和那个小校一样,觉得李靖并非平常的武士,毕竟,不管李靖如何掩饰,在他身上,总会流溢出一丝堂堂正正的英豪之气,在一般人地身上,是不会拥有的。

    那个校尉地眼光比小校要毒辣了许多,毕竟,他进入过讲武堂受训,算得上是高畅的嫡系门生,眼光还是有地。

    三原,李二郎?

    或许是虚名吧?

    那个校尉皱了皱眉头,他本是平原的一个寒门士子,虽然没有那些世家子弟见多识广,对天下有名的英才却也略知一二,三原这样的地方,有什么出名的人物,他一清二楚,不过,并没有听过李二郎的名字。

    就是因为这个校尉有这样的优点,对天下有名的人物略知一二,并且看人地眼光极其独到,才被高畅调来这里负责征兵处的工作,也算是因人制宜吧!

    李靖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有些斯文地校尉居然有这样的本事,在他看来,窦建德只是草寇出身,就算以仁义之名,招纳天下豪杰,并且对士子也优待有加,不过,草寇始终是草寇,真正的英杰和士子是不会投靠他的,在他麾下,大多是些无名之辈,不足为虑,故而,他根本不担心自己的身份被彻穿的问题。

    李靖虽然猜测乐寿会出大事情,却没有猜到现在乐寿真正主事的人已不是窦建德,而是高畅了。

    虽然知道李靖用的是假名,那个校尉却不露声色,毕竟,这样的情况也有,窦建德也好,高畅也好,在天下人眼中,始终是叛贼,有些人害怕给家族丢脸,投入军中用假名是非常常见的事情,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他只是按照常例问了一些问题,然后让几个士卒将李靖引导内宅歇息,毕竟天色已晚了,有什么事情还是等到明天再说不迟。

    那个校尉颇为看中李靖,让他歇息的地方是一个独门小院,当然,这样的院落对李靖来说算不了什么,可以说是极其普通,由于久未住人,甚至显得有些破败了,不过,从晋阳逃出来之后,李靖不是在荒郊野岭中度过,就是在那些只有大通铺的客栈中歇息,故而,虽然他并不贪图享受,对这个小院还是异常满意。

    最让他满意的是,这个小院只有他一个人住,他可以很方便的进行自己的计划。

    天色暗了下来,夕照消失在了西边的天际,慢慢地,黑夜笼罩在这片原野之上,乐寿城,除了城楼上,以及几处宅院还有亮光之外,变得漆黑一片。

    当然,也会有例外,在长乐王府,准确的说,是在原长乐王府,却是一片***辉煌,华灯溢彩,热闹非凡。

    长乐王窦建德邀请百官庆贺七里井大胜的酒宴就在今晚举行,至少,这是今

    王府如此热闹的表面原因。

    长乐王府的内宅,原窦建德书房内,高畅和徐胜治相对而坐,在他们中间,摆着一个棋盘,两人正在进行手谈。

    棋盘上,黑白两色的棋子交错在一起,纠缠不断,冲杀不已。

    徐胜治眼睛死死地盯在棋盘上,他执的是白子,如今,已然陷在了黑棋的包围之中,左冲右突,却找不到出路。

    徐胜治天资聪颖,棋道如兵道,故而,他对博弈很有一番心得,自从出师之后,在围棋一道上,他就不曾败过,曾经挑战过洛阳白马寺的慧聪大师,慧聪大师的棋力号称长江以北第一人,却也败在了他的手里,只是,这件事情所知之人不多,才没有传播出去而已。

    然而,击败过长江以北第一的徐胜治在和高畅的博弈之中,却屡处下风,很少能占到便宜,基本上是败多胜少。

    高畅某一世曾经是围棋国手,徐胜治如果知晓这一点,或许就不会对胜负如此执着了,总的说来,他虽然天才绝伦,年岁还是轻了一些,胜负心也强了一点,不过,作为鬼谷传人,精通兵家,阴阳家,纵横家的他若是没有胜负心,那也是不成的。

    “呵呵!”

    徐胜治突然笑了起来,他抬起头,手里夹着的几颗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人棋力高超。下官甘拜下风!”

    高畅笑了笑,不置可否,每次博弈之后,徐胜治都会如此说,然而,隔一段时间,他自以为有长进之后,若有闲暇。又会主动提出挑战。

    高畅离开清河与徐胜治分开之后,过了好几个月,才与徐胜治见面,他自然要提出挑战,当然,最后地结果和几个月前也没有什么分别。

    “这些人。大人准备怎么办?”

    徐胜治说的是窦建德手下的文武百官们,如今,除了王伏宝一人之外,其余的高级将领都被凌敬矫诏传到乐寿被高畅软禁起来。

    今晚,高畅以窦建德的名义将他们召集到长乐王府来,就是想和那些人摊牌,准备一劳永逸地解决他们。

    “先生,觉得该如何处置这些人啊?”

    高畅笑吟吟地瞧着徐胜治,将属于自己的黑色棋子拣入了棋罐之中,棋子落入陶瓷所做的棋罐之中。叮当作响,宛若珍珠滚银盘。

    徐胜治举起手。做了个向下砍的姿势,他笑眯眯地瞧着高畅。半晌,摇摇头。

    “这样做,虽然一劳永逸,只是对大人地大业并无多大的益处,毕竟,大人想要接收的是窦建德的地盘和军队,若是杀了他们,表面上。永决了后患,实际上。军心却会因此散了,从长远来看,对大人没有好处!”

    “哦!”

    高畅似笑非笑地应了声,低头望着棋盘上七零八落的棋子。

    “大人就算占据了乐寿,在北面,还有一个河间王琮,河间城城墙高大,防守严密,城内的军力出击虽嫌不足,防守却绰绰有余,大人若想要强行攻下河间城,难度不小,何况,在上谷和深泽,还有魏刀儿和宋金刚这两个马贼头子,可以说,要想占据河北之地,这些人都是无法绕过去地坎。”

    徐胜治顿了顿,然后说道。

    “大人若想有所作为,就必须在尽量短的时间内整合窦建德的余部,将内斗的影响压制到最低点,不能给外面的势力可乘之机。”

    “先生,就算我将他们留了一命,难道这些家伙都会对我感恩戴德,不会在我后面扯我的后腿吗?”

    高畅笑着说道。

    “要让这些人口服心服地跟随大人,自然是不可能的,必要的打压是肯定需要的,不过,在这些人中间,还是需要区别对待的,比如高雅贤,范愿这些原本独霸一方,不得已跟随窦建德地人就以笼络为主,至于阮君明,刘雅这些窦建德的义子们,就要铲除他们地权力,限制他们的举动,像曹旦这个无能之辈,到可以优待,以示大人地宽宏大量!接下来,就是王伏宝了.

    徐胜治皱了皱眉头,说道。

    “据探马来报,王伏宝的大军距离乐寿只有三日的路程了,这一路上,他偃旗息鼓,采取秘密行军,凡路上所见之人不是杀掉就是囚禁起来,看来,他对乐寿是自在必得啊!”

    徐胜治站起身,朝高畅长揖为礼。

    “说起来,都是下官无能,让探子通过了乐寿的封锁,才让王伏宝得到了窦建德身死的消息,请大人降罪!”

    高畅忙站起身,笑着说。

    “先生请坐,先生又有何罪啊!说起来,还是我行事不周,才让王伏宝有漏洞可钻,既然,王伏宝想一战夺下乐寿,我就成全他。”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亲兵敲了敲房门,然后快步走了进来,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看起来,像是有要事发生。

    “报!文武百官都已经齐聚到了大堂之上,只是,阮君明没有到堂,属下派出去请他的人进到阮府,发现阮府已经空无一人,府外负责监视地士卒都说阮君明进府之后就没有出来,事有蹊跷,请大人定夺!”

    “好个阮君明!”

    高畅不怒反笑,他微闭了一下眼睛,手放在腰间的横刀上。

    “大人!”

    徐胜治出声说道。

    “既然,那些将领都已经来到了大堂,大人就按照原定地计划行事吧!阮君明的事情就交给下官去做吧!”

    高畅瞧了徐胜治一眼,点了点头。

    阮君明逃脱这件事情虽然是意外,却不至于使他慌了手脚,乱了方寸,高畅深吸了一口气,昂首走出书房,将这件事情放在了脑后,往前堂走去。

    在窃取权柄的路上,本就不会那么一帆风顺。

第八十二章 长乐王府演好戏 (上)

    命令士卒将床榻移开,然后,敲了敲床底下的地砖,地砖发出的声音,片刻,脸上露出了喜色,他站起身,指着那块地砖对身边的士卒说道。

    “将这几块砖挖起来!”

    士卒们忙涌了过去,有人拿出铁锤,对着地砖重重地敲了下去,一声巨响之后,地砖四分五裂,碎片横飞,露出了一个大大的黑洞。

    果然有地道!

    萧万全点了点头,这个昔日的猎人如今已经成为了将军,负责一支特别行动部队,这支部队不是常规的作战部队,而是负责一些特殊的工作,像这次追杀阮君明的任务就由他的部队负责。监察司也好,敌情司也好,只能负责情报搜集和监测的工作,具体的刺杀,追捕,抓人的工作另有其他部门去做。

    军法司负责处置军队内的违纪乱法事件,律政司处理民间的违法事件,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则由萧万全统领的特别行动部队处理,这支特别行动部队的行动记录在高畅军中,只有寥寥几个核心人员才能够浏览。

    吴天华是特别行动小队的对正,手底下管着十来个人,吴天华原本是个江洋大盗,精通飞檐走壁,狐窃鼠偷的手段,对机关暗道也颇有涉猎,所以,这次追捕阮君明的行动,萧万全将他那一队人用上了,也的确派上了用场。

    “徐先生。已经可以确定了,阮君明那批人就是通过屋内地地道离开的,看情况,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萧万全朝身旁的徐胜治行了个礼,神态恭谨地说道。

    徐胜治点点头,慢条斯理地问道。

    “萧大人是怎样安排的?”

    萧万全低着头说道。

    “已经向城外的部队发出了一级戒备的命令,他们会派出比平时多一倍的巡逻队,四处搜寻。另外,城墙上的警备也加强了,务必做到连一只老鼠也无法溜出城去地地步,阮君明带入城内的那五百亲兵也被大军看管了起来,使其不能作乱,在这样严密的防护之下。姓阮的跑不了多远!”

    徐胜治没有理会萧万全信誓旦旦的述说,阮君明应该在黄昏之前就潜出了府邸,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将他抓回来,不是一件容易地事情啊!

    吴天华带着一队人打着火把,下到了地道里,不多会就找到了地道的尽头,那是隔壁街的一间杂货铺,不过,这个杂货铺已经空无一人了。

    时至戌时,长乐王府的议事大厅已然坐满了人。

    说是酒宴。实际上并非如此,既无美酒。也无佳肴,不但没有美人歌舞。也没有歌姬侍酒,大厅上清一色的男人,人人神色肃穆,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宋正本坐在右手文官的席位上,和以往一样,他坐在首席,在他下面坐着的乃是凌敬,和凌敬不一样的是。宋正本的脸色分外的严肃,说是神情惨淡也不过分。凌敬则谈笑风生,看上去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

    知晓窦建德地死讯后,宋正本和徐胜治的赌约自然以他告负为结果,打赌输了地后果就是投降高畅,宋正本是个守信义的君子,当然不会耍赖,这便是他今日参加这个酒宴地原因,一是履行自己的赌约,表态臣服高畅,另一个原因也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家里人,徐胜治说得对,在饶阳的时候没有死,在乐寿又何必去死呢?

    宋正本并非贪生怕死的小人,这一点和他身边的凌敬不一样,他之所以投靠高畅,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他原来的主子窦建德已经死了,窦建德要是不死,宋正本是不会另投他人地,不过,既然窦建德已经死了,他再投高畅也算不得背主另投。

    窦建德一死,总需要有人站出来接收他的地盘和兵力,解决这局残棋,既然高畅已经站了先手,投靠他也是无可厚非地事情。

    帮助他快速地解决当前的乱局,就会少打一些仗,少打仗,自然少死人,不仅士卒要少死,那些平民百姓也会活得更长久一些,对自认为民请命,以民为本的宋正本来说,这也是他说服自己投靠高畅的原因之一。

    不过,即使宋正本投靠高畅的理由如此充足,毕竟这不是他的本意,脸色如此惨淡也情有可原。

    凌敬的心态和宋正本不一样,最初他是对高畅充满敌意的,屡次出主意和高畅作对,然而,当高畅击败窦建德,占据主导地位之后,他就迅速地改变了自己的态度,死心塌地地跟随了高畅。

    只有始终跟随胜利者,你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由于凌敬做人的原则是这样,在新主子面前,自然不会像宋正本这样苦口苦脸了!

    由于宋正本和凌敬的倒戈,他们下面的文官系统现在全部偏向高畅那一方去了。这些士子们,能够在反贼窦建德底下任职,也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忠义之心,他们就像后世公司的员工一样,公司被收购,换了老板了,只要老板没有开除他们,他们自然不会主动提出请辞,何况,提出辞呈之后等待他们的还不知道是什么?

    既然,身为公司总经理和副总经理的宋正本和凌敬都易帜了,他们这些只为吃上一口饱饭的小卒子们又何必和新老板作对呢?

    对这些文官的选择,高畅早就十拿九稳知道会是这样,他知道只要让宋正本和凌敬俯首称臣,这些人就会低头,窦建德的文官系统本就是宋正本和凌敬一手造就的,如今,还只是草创阶段而已!

    要向彻底接过窦建德的地盘和人员,武将们的态度是至关重要的,还好,现在,除了王伏宝和阮君明之外,其余的武将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犹如瓮中之鳖,任由他处置。

    顺我者才昌,逆我者亡!

    这便是高畅给那些武将们留下的出路。

    雄阔海先一步走出后堂,来到大堂上,当他出现在大堂的一角之后,堂上众人齐齐闭上了嘴,有人畏惧,有人惊愕,有人诧异,他身上具有的独特的压迫感让堂上的文物百官鸦雀无声。

    高畅在原本属于窦抗等原本属于窦

    亲卫的簇拥下出现在了大堂上,他冷冷地扫射了堂上,目光疾如闪电,每个人都觉得他是在专门盯着自己一样。

    高畅径自走到堂上,那里的席位是大堂内唯一没有坐人的,平时,都是专属于窦建德的专座,高畅站在那个席位前,回头,再次扫射了堂上诸人一眼,堂而皇之地坐了下来。

    没有人敢说什么?

    无论是自诩忠义的士子们,还是身经百战,对死亡视若无睹的武将们!

    当高畅出现在大堂上时,一进乐寿就被软禁和外界隔绝了消息的武将们几日来的疑问也就烟消云散了。

    这些武将都知道窦建德和高畅之间的恩怨,嗯!准确的说,不是什么个人恩怨,只是两个人都想要一样东西,而那东西只有一件,所以,双方是势不两立,不死不休的局面。当高畅出现在原本属于窦建德的府邸,并且坐上了原本属于窦建德的位置上时,一切都清楚了,虽然不知道过程如何,结果却一目明了。

    高畅没有说话,大家也没有说话,就连平时显得愚笨不堪,为人嚣张冲动的曹旦也没有说话,曹旦打仗不行,看风色的眼光却是一流的。

    眼前这种情况,要想保住性命,就必须看人说话,听人行事,就算这样,能不能走出这间大厅还是未知数,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是这样吧!

    高畅面色沉痛,他朝宋正本和凌敬方向点点头,摆了摆手。

    凌敬心领神会,他轻咳了两声,将大家地视线吸引了过来,然后,站起身,走到大堂中间来。他脸上的神情更为悲痛,如死了极亲的亲人一般。

    他抬起头,仰天长叹了一声,用一种及其哀伤的语调说道。

    “各位大人,下官有一个极其不幸的消息告诉大家,希望大家听了之后能保持镇定。我知道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是,还是请大家.

    说到这里,凌敬语调沙哑,险些泣不成声,他将长袖举到眼前,假意拭擦眼角,断断续续地说道。

    “大王英勇,以二百八十勇士勇闯薛世雄三万大军的大营,获得大胜。使薛世雄狼狈而逃,此乃亘古未有的大胜。昔日张辽威震逍遥津,甘宁八百骑踏连营也不过如此而已!然而。上天不公啊!就在大胜之时,大王却崩于半道,被溃兵所杀,实乃世之大不幸啊!”

    说罢,凌敬嚎啕大哭,高声哀叫。

    “大王啊!大王!”

    早就知道事情会是这样,当窦建德地死讯从凌敬嘴中传来时,那些文臣武将们依然目瞪口呆。有一种极其不现实的感觉。

    他们顾不得看凌敬的表演,也忘了此时自己也应该大哭一场。至少也要做一个样子,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很快就有聪明人和凌敬一样大哭了起来,其中,当然也不乏有真心者,毕竟,窦建德对这些人还是不错的,凡是武将来投,都用金银财帛,醇酒美人相送,也不吞并他的部曲,基本上仍是让他们自己统率;对文人士子们,则更是曲意结交,礼贤下士,这样的一个主子,对他们来说,也算是明主了,一旦败亡,心伤神碎之人也不在少数。

    然而,悲伤虽然在所难免,却无须表现得太过火,毕竟,旧主子已经死了,掌握自家生杀大权地人还坐在大堂之上,对旧主哀悼过度,不免让他有所看法,要是惹来杀身之祸就不好了!

    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最好分开来处理。

    那些原本属于窦建德的文臣武将们的态度用上面这句来自后世的话来概括,其中,并无不妥之处。

    宋正本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他神色沉痛地举手示意,大家的哭声降了下来,最后,堂上重新变得鸦雀无声,大家都知道真正的重头戏来了,自己这些人的命运会是什么?马上就会见分晓了!

    “大王已去,大家虽然哀思如潮,然而,现在是我等生死存亡之际,为了大王未竟的大业,我等还须暂息哀伤,将大王的后事处理掉才是正理啊!”

    宋正本话音落下,大伙的目光齐齐地聚在了他身上,他则抬头望了高畅一眼,半晌,方低下头,缓缓说道。

    “右卫大将军年少英勇,勇猛善战,待百姓宽厚,待臣下仁义,颇有大王遗风,大王临死之际,用血诏任命右卫大将军高畅为统帅,继续领导大家,要想完成大王未竟之大业,还须诸君遵守大王遗命,多有助力才是啊!”

    说到这里,窦抗站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张黄绢,上面用鲜红地血迹写着几行字,他高声说道。

    “血诏在此,大王临死之际,小的就在大王身边,原想就随大王而去,然而,大王命我活下来,留下有用之身,帮助右卫大将军完成大王地遗愿,推翻这无道的朝廷,让全天下地百姓不致流离失所,孤苦无依。”

    说罢,窦抗将血诏递给了宋正本,退了下去。

    众人的目光多少显得有些鄙夷,目送他退了下去,大家都知道,这家伙不晓得什么时候被高畅所收买了,所以才卖主求荣,说不得,连窦建德的死都和那家伙有关。

    溃兵?位于数百精锐士卒的保卫之下,什么溃兵能轻易杀掉窦建德,若是窦建德身亡,这些亲卫为什么还活着呢?

    血诏?遗命高畅继承自己的位子?

    不过是做戏而已!不管是学富五车的文官,还是目不识丁的武将,大家都知道这是做戏,并且是非常拙劣的一出戏,然而,他们却不得不陪着高畅他们把这出戏演下去,无他,为了活下去而已!

第八十三章 长乐王府演好戏(下)

    位于北城坊市,这间坊市,在这个成为了大军营的乐被关闭了,没有一丝人气,显得非常冷清,杂货铺也已经好久没有开门了。

    吴天华率领士卒们通过地道来到杂货铺后,立刻派人去询问驻扎在坊市里的巡逻小队,这些人并没有瞧见有人从杂货铺里出入,线索在此又中断了。

    就在萧万全带着特别行动部队在城内大肆搜寻阮君明的时候,阮君明已经出了乐寿城,和城外事先潜伏的五百亲兵会合了。

    同样是通过地道,不过,这是一条长了许多的地道,从北城坊市一家废弃的宅子内的一口枯井里,一直通到了北城的护城河河边。

    在窦建德还没有入主乐寿的时候,这个地道就存在了,那处宅子的主人乃是阮君明的亲兵。

    原来的那个乐寿令在还没有担任乐寿令的时候,和亲兵的父亲有一些死人恩怨,当上乐寿令之后,那人迅速以谋反的罪名抄了亲兵的家,将他一家人下到大狱杀了,阴差阳错之下,亲兵逃出了乐寿,准备到洛阳去告状,之所以千里迢迢去洛阳,而不是河间,是因为那个乐寿令的家族在河间很有势力,而亲兵的一个亲戚则在洛阳担任高官。

    然而,亲兵并没有去成洛阳,还在半路,就因为缺衣少食而病倒了,此时,他遇上了窦建德地大军。被裹挟到了军中,原本会死在行军途中,却不想遇见了阮君明,阮君明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好心,将他放在了马车上,还找军中的郎中来给他看病,于是,他病好之后。为了报答阮君明的恩情,就成为了阮君明的亲兵。

    窦建德打乐寿的时候没有费半点力气,这是因为乐寿城中有乐寿本地大豪范愿作为内应,乐寿相当于不战而降,那条地道也就没有派上用场。

    窦建德原本想放乐寿令一马,让他继续担任乐寿令。然而,阮君明为了替自己的亲兵报仇,找了个碴子,将那个乐寿令全家杀了,因为是自己的义子,窦建德也没有说什么。

    发生了这件事情后,亲兵对阮君明彻底死心塌地了,就算是为他去死也没有二话,一条地道的秘密当然更是不在话下。

    当初要不是仇人发动得太过迅速了,这条地道没能利用上地话。他们家也不至于只逃出他一个人。

    那个地道在那时没有发挥效用,却在这个时候帮了阮君明的一个大忙。阮君明一行钻出地道后,趁着夜色从城墙的转角处偷偷地渡过了护城河。城楼上的哨兵似乎在睡觉,当然,也可能是他们过河的时候,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再加上空中一朵乌云挡住了月亮地光芒,总之,他们一行很轻易地渡过了护城河。

    当月亮从乌云后面冒出头来时,他们已经离城墙非常远了。

    阮君明一行一边疾行。一边躲藏,躲过了暗夜中高畅军的搜寻。来到了和自己亲卫队的会合地点,在这个时候,他的好运气终于走到头了。

    高畅军的斥候小队中也有对乐寿周边地形熟悉的人,当城外的驻军得到军令,严密搜寻四郊的时候,这些熟悉当地地形的斥候小队就派了出来,其中,还有一些是敌情司派来协助的情报人员,阮君明地那五百亲卫虽然躲藏得很巧妙,毕竟,人数太多了,目标太大了,当他们出动小分队在指定地点等候阮君明的时候,被高畅军地斥候盯上了。

    高畅军的这个斥候小队只有十来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派出了几个人往后回报,其余地人则继续跟着他们,沿途留下痕迹,直到那五百人的聚集点。

    就在这个时候,那五百亲卫安排在外面的暗哨发现了高畅军的斥候,一番追逐搏杀之下,高畅军的斥候死了几个,也逃了几个。

    当高畅军的马队疾驰而来的时候,逃跑的人换成了阮君明和他地五百亲卫,毕竟,区区五百人,一旦陷入大军的包围之中,是无法逃出去地。

    两边的人都是骑兵,都打着火把,在原野上展开了一场生死攸关的追逐大战。

    乐寿城内,长乐王府的议事大殿上,虽然没有万马奔腾的雄壮画面,其中的紧张气氛却和城外不遑多让,套一句后世的话来说,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关于右卫大将军继任大王之位,不知诸君可有异议?”

    凌敬轻轻摇着羽扇,面带微笑地望着坐在左边席位的武将们,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堂前一片沉默。

    高雅贤神态自若,当初他就觉得会出现这样的可能,故而,当高畅在议事大殿现身,当听见窦建德的死讯时,他并不觉得诧异。

    以他的实力和能力,是无法和窦建德和高畅一较长短的,若是无法决定投靠的对象,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不偏不倚,这就是他任由雄阔海率领五百精兵离队而去的原因,有这样的一段香火情在,高畅应该不会对他痛下杀手的,只是,必要的损失多半是无法避免的。

    刘雅的神情就多少有些惶恐了,他虽然不是窦建德的嫡系,乃是阿舅贼刘霸道那一系的人,但是,投靠窦建德之后,他为了取得窦建德的信任,甘于当窦建德的义子,窦建德垮台了,高畅上台了,他自然有些心慌,不晓得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也许是一把雪亮的钢刀,然而,就算他知道等待自己的是这样的一把钢刀,也无力抵抗。

    范愿,曹旦,还有其他据有一席之地的武将们神色各异,有惊恐的,有激愤的,也有兴奋的,然而,他们都沉默着没有表态。

    这时,高坐在堂上一直没有说话的高畅出声了。

    他的语速不疾不徐,声音也中正平和,然而,听在堂上诸人的耳朵里,那声音就像来自千年的冰窟里的一般,透着一丝丝的,让人内心深处发凉的寒气。

    “高某年少,虽立了些许功劳,担任了右卫大将军一职,但是,说什么也没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啊!只是大王抬爱,血诏遗书让高某接过他手中的大棒,说起来,这个任务还真是沉重!高某坐在大王的这个位置上,实在是诚惶诚恐啊!只是,为了大王未竟的大业,为了大王的这份基业不至于就此烟消云散,为了各位兄弟们不至于因为大王的离去而四分五裂。这才勉为其难,坐在这个令人头疼的位置上,若是在座的各位弟兄,有谁反对高某坐这个位置,高某我甘愿让贤,还请各位弟兄不要谦让,

    点,学一学毛遂自荐吧!”

    卑鄙!实在是太卑鄙了!

    无耻!实在是太无耻了!

    在座的各位,不管是早就准备要投靠高畅的那部分的人,还是被迫低头的那一部分的人,这个时候,心里面都泛起了同样的念头。

    只不过,这个世道,要想活得好,活得精彩,活得长久,外表越是冠冕堂皇,内心越是卑鄙无耻才行啊!

    就拿那个创下贞观之治的李二来说吧,杀兄逼父,无论怎样说都应该是卑鄙无耻吧!然而,自卫反击,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只因他胜利了,沦为了牺牲品的他的兄长和弟弟,则成为了卑鄙无耻的人,真正的凶手则成为了大仁大义的伟人,被史书所歌,被后世所称颂!这也就证明了上面那句话的正确性。

    当然,这些人还不知晓李二的这些勾当,那还是未曾发生的事情,高畅进入这个时空之后,历史发生了改变,这样的事情还会不会发生则只有天知道了!

    不过,高畅的这番言行也当得卑鄙无耻这样的称呼,那番话则虚伪到了极点,然而,就像皇帝的新衣一样,没有人敢于出头来戳穿他,脸面薄的家伙则保持沉默,脸皮厚一点的人则出声歌高畅,开始劝进了。

    很快,就有一个低级文官站了出来,说了一大通文绉绉地话。大意无非是已故长乐王的决定是英明的,在现在这个危急的关头,我们需要高将军这样的英雄,只有高将军才能带着我们走向成功,只有紧密地团结在高将军的周围,以高将军为核心,我们才能完成已故长乐王未竟的大业,才能推翻无道的朝廷。才能开创出一个新地时代,为百姓谋福利,给黑暗世界换一个朗朗乾坤,让黎民百姓当家做主人,建立一个平等的,自由的。民主的社会.不过,话的内容大抵如此。

    由于他地用词过于讲究,对那些不太识字的武将们来说,听起来非常困难,但是,他们知道他在说什么,只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有了一个人之后,就有第二个人。很快,越来越多的人都放下了自己的脸面。非常自如地扮演起自己该扮演的角色来了,于是。恭请高畅继位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甚至声泪俱下,若是高畅拒绝接过窦建德的大棒,他宁愿去死,因为活着也看不到光明啊!

    不只是文臣,就连那些实力稍微小一些的武将们也纷纷如此,对他们来说,上面是窦建德当政。还是高畅当政,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只想维护自己当前地地位就行了,再说,要是表态慢了,谁知道高畅会对他们怎样想,如果走不出这面大门那就完蛋了。

    以他们的眼光,和对高畅地了解,还不知道在窦建德的麾下和高畅地麾下任职,那将是绝对不同的。

    窦建德政权的政务和军务采取的都是一种松散的管理,政务他交给了宋正本等文官,按照的还是大隋的那一套,他只要宋正本等人能够提供他想要的钱粮就行了,基本上不怎么过问;在军务上,他紧握着一支实力强劲地嫡系部队,这支部队的军需和待遇都是最好地,枪杆子里出政权,这样的道理他也懂得,不过,对于那些前来投靠他的其他势力,他显得非常宽宏大量,没有吞并那些人的部曲,仍然由那些人统领,只是在战斗的时候听他的号令就行了,当然,他不是不想吞并那些人的部曲,只是为了迅速扩大自己的实力,为了吸引那些中小势力的投靠,才不得已显得宽宏大量而已!

    高畅的政权则完全不一样,他的政务分工很详细,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负责的事情,环环相扣,没有人能够独揽大权,在军队的掌握上,更是讲究对高畅的忠诚,士卒们唯一忠诚的对象只能是高畅,不会是其他人,没有高畅的命令,就算是军队的直属将领,除了能指挥得动身边的几十个亲卫外,其他的士卒都指挥不动,高畅奉行的是精兵政策,不像窦建德和一般的反王一样,动辄十万人的大军,在高畅军中,就算征集的民夫,也是经过训练的,可以随时增补到正规军中去。

    高畅掌权之后,这些将军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命也许会留下来,要想独自领军,就要看他们能不能通过讲武堂洗脑这一关的考验了。

    当然,这个时候的他们并不知晓这些,所以表现得非常的积极。窦建德?窦建德是谁?恐怕这个时候的他们已经完全忘记了吧。

    该说的都说了,高畅没有制止他们,他似笑非笑地听着这些废话,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最后,他的目光盯在那几个人的身上。

    高雅贤,范愿,刘雅,曹旦,除了已经逃跑的阮君明,率领大军气势汹汹朝乐寿扑来的王伏宝外,这四个人是军中的实权人物,高畅需要他们的表态。

    高雅贤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要开口说话,曹旦抢先了一步。

    曹旦猛地站起身来,冲出席间,高畅摆摆手,示意自己的亲卫不用上前,曹旦站在大堂中间,瞧着高畅,突然双膝跪地。

    “高将军,曹旦我愿意遵守姐夫的遗命,一心一意辅佐高将军,以高将军为主,若有不从,天诛地灭!”

    不管怎样,能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眼前的事态已经非常明朗了,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对高畅低头,至于其他的,能活下去再说吧!

    这就是曹旦的做法,非常明智的做法,也是高畅希望他这样做的做法。

    既然窦建德的亲族都带头臣服了,高雅贤,范愿,刘雅等人自然不会和高畅唱反调,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曹旦那样的想法,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他们一起步了出来,在高畅身前,双膝跪地,向高畅效忠。

    宋正本,凌敬带着文官们跪在了右边,曹旦等武将跪在左边,堂上唯一高坐的只有高畅一人,瞧见大伙都向自己臣服了,高畅脸上却目无表情,眼神中也没有多少激动和兴奋之情,从远处看去,众人跪拜的他就像庙里信徒供奉的一尊神像。

第八十四章 李靖当佐尉

    快起来!马上要拔营出发了!”

    一个传令兵闯进了一个营帐中,大声将横七竖八睡在营中的士卒,睡在前面的一个士卒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那个传令兵一脚踹在了他身上。

    “混蛋,你***聋了,快给老子起来,一刻钟不到,军法从事!”

    那个士卒虽然还在睡梦中,听得军法两字,猛地爬了起来,眼睛虽然还闭着,却伸手将旁边的衣甲抓了起来,飞快地向身上套去。

    “妈的!小兔崽子!”

    那个传令兵笑着蹬了那个士卒一脚,转身走出帐去。

    现在是寅时三刻,虽然是时至初秋,天色却还亮得比较早,东边的天际已然添上了一缕鱼肚色,晨风柔和地吹来,带来了远处原野上野草的芳香,以及淡淡的雾气。

    那个传令兵跑到营帐前的空地上,向一个身着佐尉军服的中年人行了个高畅军的军礼,大声喝道。

    “报告长官,命令已然下达!”

    那个佐尉正是潜入高畅军的李靖,在征兵处对前来应征的武士们的考核中,李靖在骑射,个人搏斗上的成绩非常耀眼,虽然,他已经将自己的本事隐藏了一半,即便如此,还是得到了众人的注目,因此,作为一个新人,却破例成为了一个管辖五十来人的佐尉,隶属左营顾子文麾下。

    李靖所统领地这个中队大部分都是七里井一役被俘获的降兵。其中有少量窦建德的士卒,当然,和其他的中队一样,担任小队队正的士卒都是来自高畅军的老兵,这些老兵都是从饶阳时就跟随高畅的士卒,是对高畅最忠心,最狂热的人。

    除此之外,在这个中队中。还有一个身着白甲白袍地神官,他在军中的职务和李靖一样,只是负责的工作不一样,李靖负责具体的军务,那个叫李辉的神官则负责政治宣传。

    李靖初到高畅军中,就担任了佐尉一职。对他不服气的人自然不少,那些降兵地个人武勇其实并不差,虽然投降了,必要的骄气却还是保存下来的,毕竟,七里井那一仗他们输的太冤枉了,几乎是糊里糊涂地就败下了阵来。

    在高畅军中,军纪是非常严格的,若是违反军纪,必定要受到军法司的惩处。甚至,掉脑袋也不为过。

    这些降兵最初并不是很习惯。但是,有一些老兄弟由于违反军纪受到惩处。甚至在半夜莫名其妙地失踪,第二天脑袋高悬在辕门上之后,他们也就领会到了军法如山这句话的意义,再也不敢轻易违反军纪了。

    当然,若是一味的严苛只会引起这些人心还不稳的士卒们的反弹,甚至会引发大规模地骚乱,不过,这样的情况并不容易发生。

    第一。在高畅军中,没有军令。各营地士卒是不能随便走动的,不要说出营,就连各营之间地相互联络也是不行的,这是为了提防那些心怀不满的士卒串联,引发叛乱,是高畅的权宜之计,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那些降兵心有怨言,要想叛乱,由于人手不够,也无法引出大规模的骚乱来,至于小股的叛乱,很轻易就会被平定,不足为虑。

    第二,在高畅军中,士卒们所受的待遇比起其他军队来要好。在这个时空里,人们大多是一日两餐,但是,在高畅军中是一日三餐,军中地训练虽然艰苦,不过由于能吃饱饭,对士卒们来说也不是不可接受的,何况,在军中,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吃上肉食,在其他地军队里,除了打仗之前也许会让大家吃上一顿肉之外,平时根本就不见荤腥。

    第三,在高畅军中,不仅能吃饱饭,吃上肉食,而且每个月还有军饷,对这些士卒们来说,这可是天下掉馅饼啊!一些在各个军队都当过差的老兵说,不管在哪个军队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啊!就算这些士卒被俘获后心有不甘,在这样的待遇下那些不甘自然也会烟消云散了。

    第四,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高畅军中当差,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份田地,对农民出身的士卒来说,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有家人的可以将田地交给家人耕种,没有家人的,官府会出面召集流民为他们种地,有了这样的待遇,还要叛乱,还要反抗,除非这些士卒们的脑袋都被摔坏了!

    由于高畅军的待遇非常好,再加上防范得力,这支以七里井降兵为主的左营基本上没有了异心,就算有少部分仍然对高畅心存敌意的家伙,也无法挑动士卒让他们叛乱,若是他们要这样做,无非是在辕门的旗杆上多悬挂几颗脑袋而已!

    为高畅大人卖命,其实就是为自己卖命,只要你们听高畅大人的话,奋勇作战,听令行事,这些好处就会跟着你们,谁要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他不但要被军法从事,就连已经分给他的土地也会被官府收回!

    这样的话,负责政治宣传的神官在训练结束之后,每天都要对士卒们说一遍,让他们谨记于心,不敢有丝毫的遗忘。

    当兵打仗,就是为了吃饱饭,为了活下去,所谓的忠义什么的对这些小兵们来说什么都不是,既然在高畅军中有这么多的好处,当然,要竭尽全力地去维护,要想保住自己的田地,要想让家人活下去,只能尽心尽力地为高畅效力,击败那些想抢自己土地的敌人,就像神官大人所说的一样,只要跟着高畅大人往前进,好日子还在后头啊!

    有了动力,士卒们训练就更为卖力了,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句话的确有道理,作为身经百战的士卒们对此一清二楚,于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之后,这支以降兵为主的左营渐渐拥有了一定的战斗力,作为郡精兵曾有的骄傲也慢慢回到了士卒们的身上。

    当李靖作为一个新人,初次到军中,就被任命为佐尉时,那些降兵对此是不服气的,毕竟,他和那些队正不一样,那些队正同样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跟随高畅的时间又非常长久,这些降兵们不敢和他们较劲。

    以下犯上,那是要违反军法,要吃板子的,这些降兵们自然不会这样做,不过在训练的时候向长官提出要求,希望和长官进行一对一的个

    指导,这还是会被允许的。

    为了让那些士官们具有危机感,免得以为自己当上了官,就无忧无虑了,高畅鼓励下级士卒挑战上官的行为,士卒若是获胜,会得到奖赏,将官若是失败,则会被降职等处分。

    这种个人的挑战只局限于间隔一级的将士之间,不能越级挑战,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培养军中的尚武精神,让所有人都明白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让将领们保持危急感,让士卒们保持某种进取心。

    当然,高级将领们不在这个范围,校尉以上的将领都必须经过讲武堂的培训获得毕业之后才能担任。

    作为郎将以上的统军将领,个人的武勇排在了后面,最重要的还是智慧。

    不仅那些降兵们对李靖不服气,那些身为队正的高畅军的老兵们对李靖也不服气,于是,在降兵们的鼓动下,那些老兵选了一个身手了得的同袍出来,向李靖发出了挑战,挑战的结果自然没有什么大的意外,为了竖立个人的威信,李靖没有放水,非常轻易地击败了那个挑战者,并且,为了彻底赢得士卒们的尊重,李靖还从降兵中挑出了十个身手矫健的汉子,以一敌十,将他们非常干净利落地击败了。

    自那以后,士卒们对李靖口服心服,对他的命令也不敢阳奉阴违,自己地长官如此勇猛。跟随着他,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几率会更加大吧?抱着这样的想法,士卒们紧密地团结在了李靖同志的周围,认真地进行着热火朝天的军事训练,盼望着早日上阵杀贼,建立功勋。据老兵们所说,要是在战场上立了军功,那赏赐可是非常丰富的。要是能担任个一官半职,家里分的田地也会多添几亩啊!

    士卒们飞快地穿戴整齐,手持武器跑出营帐,来到李靖身前,排成整齐的队列,等待着李靖地命令。前段时间,一直在传言说要打仗了,看今天这个架势,还真是要打仗了!

    打仗对这些士卒们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身为高畅军的第一次战斗还是让士卒们颇为激动,在其他人的军中,说到打仗,这些士卒们就感到厌倦和疲惫,甚至逃亡的心都有。在高畅军中,不过短短的十几天。他们却斗志昂扬,巴不得马上赶赴沙场。

    “报告长官。全营共五十一人,实到五十一人!”

    传令兵清点人数之后,向李靖行了个军礼,高声吼道。

    李靖回了个军礼,然后向身旁的神官李辉点了点头,按照惯例,在列队集合时,往往要由神官先发言。然后才轮得到李靖。

    李靖没有理会李辉,他对神官所说地那一套不感冒。无非是愚民的手段而已!不过,为了在高畅军中站住脚,为了获取更多的讯息,他必须假装相信那一套,相信高畅是神君转世,是乱世的救主,是真命天子。

    李辉站在队伍面前,声嘶力竭地发表着演讲,李靖望着四周,整个左营已经全部动员起来了,到处都是奔走的士卒,偶尔从远处传来一声马嘶,和神官们的嘶叫相呼应。

    神官们的宣传内容并不多,一是告诉士兵们,他们面前的幸福生活来源于高畅,他们的田地是高畅赏赐的,只有紧紧跟随高畅,他们才会有好日子过,他们地后代才会有好日子过。

    第二就是向士兵们鼓吹高畅,高畅乃是神君转世,天命所归,不仅如此,他还是不世出的英雄,文武双全,待人仁厚,一直和士兵们同甘共苦,就连膳食也和士兵们同样地标准,士兵们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打仗的时候身先士卒,永远冲在最前面,像杨义臣,杨善会这样地名将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只要紧紧跟随高畅大人,就会百战百胜,永远不会失败。作为神君转世的高畅大人,不仅英勇善战,还会呼风唤雨,在七里井的时候,若不是他让上天降下一场大雾,薛世雄也不至于被窦建德打得大败,所以,七里井一役,主要还是高畅大人的功劳。

    李靖是个聪明人,但是像李靖那样的聪明人这个世界并不多,何况,军中的普通士卒基本上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鲁汉子,在李靖看来,神官们地演讲粗鲁不堪,漏洞百出,根本不足以让人相信,然而,在士卒们的耳朵里,神官们地话无疑于是仙音玉旨。

    为了证明高畅是神君转世,天命所归,神官们用了不少事实来说明。

    昨天,有一群黑压压的飞鸟落在乐寿城内的原长乐王府里,于是,凌敬等人以此为祥瑞,向高畅上表,希望高畅能够称王,凌敬在表上如此说道。

    “昔日,上天曾以这样的祥瑞来示大禹,今日,上天又以同样的祥瑞来示大人,故而,大人该顺应天意,筑坛称王,国号宜为夏!”

    最终,高畅拒绝了凌敬让自己称王的建议,他在发送给诸军的公文中,自称将军,号河北总管。

    高畅随而没有称王,但是这个祥瑞还是利用了的,在神官们的鼓吹中,这个祥瑞完全证明了高畅乃是神君转世的这个事实。

    李靖非常清楚这个所谓的祥瑞是什么,虽然他没有亲眼目睹,但是可以想象得到,只要将粟米遍撒王府,又将闲杂人等驱散开来,自然会有雀鸟降落,雀鸟一多,这所谓的祥瑞就出来了。

    当然,李靖不至于出言指出这个事实,他要是这样做了,就不是聪明人,而是一个妄人了!

    说实话,他虽然看不起这些神官们的手段,但是,神官们的鼓动和宣传对军心士气影响是非常大的,一支军队有了神官们的鼓动,就算是只有七层的战斗力也能被发挥出十层来。

    李辉讲话完毕之后,示意李靖发言。

    李靖站在队伍面前,目光如电,在士卒们脸上一一扫过,非常简单地说了四个字。

    “整队,出发!”

第八十五章 飞鹰原大战(一)

    八日,辰时。

    乐寿城南五十里,子牙河东岸的飞鹰原。

    七月十七日下午,王伏宝的大军和高畅军在飞鹰原相会,双方间隔五里地扎下了营寨,休息一日之后,在十八日辰时出营,摆出了队列准备会战。

    最初,王伏宝在冀县得到凌敬所制造的矫诏,正准备带领少量亲兵前来乐寿觐见窦建德,然而,在途中,他偶然遇见了窦抗派来向他报讯的亲卫,得到窦建德已然身死的消息后,王伏宝立刻回到冀县,将所有的精锐部队全部集结,只留下少部分军队驻扎冀县,作为疑兵防止漳南的杨善会偷袭,自己则率领主力北上,想夺取窦建德留下的权位。

    一路上,他率军疾行,偃旗息鼓,若是遇见路人,要不是杀掉,要不就将其收押,总之,务必保持行军的隐秘,希望能突然出现在乐寿城下,进城主持大局。

    只要有窦抗等窦建德贴身亲卫们的配合,要想获得窦建德死后的权柄,王伏宝自以为还是有几分成算的,然而,他忽略了高畅这个人。

    窦抗派来的亲卫并不知晓高畅还活着,他带给王伏宝的消息说是窦建德在被人暗杀之前,已经命人先一步杀掉了高畅,所以,王伏宝在制定行动的时候,没有考虑高畅方面的举动。与之相反的是,高畅却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虽然,由于他的保密措施做得好,让高畅无法掌握到他的行军路线,然而,当王伏宝的大军靠近乐寿之后,在大量高畅军斥候的搜寻下,自然难藏踪迹。

    当本方的斥候和高畅军的斥候发生接触之后,王伏宝从被俘获的高畅军斥候那里得到了乐寿的具体的情形,当知道高畅还活着,并且占据乐寿之后,他的心不由沉了下去。

    这些情报证明他的行动完全落在了高畅的后面,并且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高畅的眼睛,如此,让他的信心受到了一定的打击,挫折感十足。

    摆在王伏宝面前有两条路,一是挥师继续前进,和高畅狠狠地打一仗,争取一战而胜,重新获取对乐寿的控制,他相信,只要自己击败了高畅,像范愿,高雅贤,阮君明等人只能承认他的领导权,毕竟,若是他们四分五裂,那么以他们各自的实力,很容易就会被朝廷的军队所剿灭。

    他能够选择的第二条路就是退兵,重新回到信都郡,以一郡之力和高畅抗争,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不用孤注一掷,在被动的情况下和高畅开战,但是这样做的坏处也非常明显,以信都一郡之力是坚持不了多久的,高畅本身就占据两郡之地,等他将河间的窦建德残留的地盘和人力完全消化了之后,他根本挡不住高畅的三面夹击。

    最后,王伏宝选择了第一条路,那就是孤注一掷,和高畅一战定乾坤。

    王伏宝军力有三万来人,其中一万是精锐的战兵,其余两万是他在信都郡强征的民夫,当辅兵所用,河北汉子尚武之风非常强烈,就算是民夫,他们多少也有一些战斗力。

    三万军力,王伏宝对外所称的是五万大军,高畅虽然占据了乐寿,不过,他不可能将所有的军力倾巢而出,在平原,清河两地多少要留下一些兵力,不然无法保住他的发家之地,如此,高畅在乐寿的军力并不多,再加上他占据乐寿的时间很短,根基很浅,反对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数,王伏宝认为自己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因为有这样的思虑,王伏宝才选择了第一条路,这其中,也不无和高畅一较高下的意思,高畅能够击败杨善会,自己却屡次败在杨善会的旗下,作为一直以窦建德的头号大将自诩的王伏宝来说,无疑是一个耻辱。

    作为武将,必要的胜负心是一定存在的,与对方堂堂正正地战一场,胜则上天堂,败者下地狱,这也是王伏宝作为一个武将的觉悟。

    然而,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这一仗,王伏宝一开始就处在了绝对下风,他和高畅之间的战争处在了一种不公平的状态下。

    第一,他以为盘踞在漳南的杨善会部实际上是高畅军,所以,他在冀县摆下的疑兵并不能瞒过漳南的高畅部,就在他率领主力军队北上的时候,清河的管小楼已然率军北上,和漳南的崔正部会合,大举进攻冀县。就在他率军赶到乐寿之际,冀县已经被高畅军攻破了,不过,这个消息还没有来得及传到军前而已!

    第二,高畅在乐寿的本部是不多,只有几千人而已,然而,他收编了七里井投降的一万官兵,又收编了窦建德的三千精锐,虽然没有征集民夫,但是

    起王伏宝来也相差不多;另外,高畅占据了乐寿,又河的高畅军从平原而来的源源不断的支持,在后勤供应上比王伏宝强;再加上高畅有窦建德所谓的血诏,占据了大义的名分;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王伏宝都落在了下风,和高畅一旦开战,自然凶多吉少了!

    有了这些不利因素之后,王伏宝就算韩信附体,诸葛亮上身,也极有可能不是高畅的对手,何况,他只是一个勇将,也仅仅是一个勇将而已!

    越靠近乐寿,王伏宝得到的坏消息就越多,他的一支巡逻小队救下了逃出乐寿的阮君明的一支亲兵小队,在高畅军的追逐之下,阮君明一路分兵,作为疑兵引开高畅军的追踪,那支亲兵小队就是作为疑兵一路南下,才得以被王伏宝部所救了下来。

    从那些人那里,王伏宝得到了乐寿城的最新情况,当他得知高雅贤,范愿,曹旦,刘雅等将领都被高畅软禁了起来,唯有阮君明一人留有后路,逃了出来之后,他的心都凉了半截。

    既然那些将领们都落入了高畅的掌握之中,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向高畅臣服,这个时候,把希望寄托在那些人的大军身上,自然是不可能的,那些人不帮助高畅来围歼自己,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王伏宝原本还想和高畅在乐寿对峙,然后拖延时间,等候各路联军到达,他相信,在高畅和自己之间,那些将领会选择自己作为统领的,毕竟,高畅在窦建德军中的资历太浅了一些,和那些将领们的交情也不够好。

    现在,当然指望不上那些人了,王伏宝于是改弦易辙,准备和高畅军速战速决,一战定胜负,若是那些人都死在了战阵上,失去了统领的军队除了投靠自己还能投靠谁呢?

    王伏宝最怕的就是高畅死守乐寿,然后,以那些将领为人质,假借窦建德的遗命,让那些军队出发前来乐寿,前后夹击自己。

    然而,高畅没有选择这样做,而是率领主力离城而出,准备如他所愿,和王伏宝的大军展开野战,这不禁让王伏宝多了几分侥幸之心。

    七月十七日午时,当太阳还高挂在飞鹰原上空的时候,王伏宝的前锋部队和高畅军的前锋在飞鹰原展开了小规模的接触战。

    这次战斗并没有进行多久,也就半个时辰,双方就分了开来,撤离了战场。

    这次小规模的战斗,王伏宝部出动了一千来人,高畅军的人数与之相当,战果则是王伏宝军稍占上风,半个时辰的激战,王伏宝军伤亡一百来人,高畅军伤亡的人数要稍微多一些,最后是王伏宝军主动撤离战场,高畅军则无力追击。

    王伏宝军出动的是自己的精锐,高畅军则出动的是从七里井投降而来的降兵,从这一战,高畅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些降兵现在完全能够出战了,神官们的宣传和鼓动具有一定的效用;王伏宝则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那就是以士兵的战斗力来说,自己的精锐战兵是要胜过高畅军的,若是他知道担当高畅军前锋的并非主力部队,也许就不会这样想了。

    双方的大军很快就赶到了飞鹰原,不过,他们并没有投入战场,而是很有默契地将战场留了起来,分隔五里地扎下了营寨。

    太阳落到西边的原野后,两军在飞鹰原扎下营盘,炊烟袅袅升起,飘拂在黄昏的天空,这一晚,就算是王伏宝的军中,晚膳也非常丰盛,每个人都能喝上一口浓浓的肉汤,大家都知道,说不定这一碗肉汤就是自己能喝上的最后一碗了。

    因为时间的关系,双方的营寨都没有扎得多么符合作战标准,算不得固若金汤,不过,不管是王伏宝还是高畅,都派了大量的斥候在两军之间,一是为了打探对方的消息,二是为了防止对方打探本方的消息,谨防敌人袭营。

    黑暗中,原野上,时不时就会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嚎,宛若荒原上濒死的饿狼的嚎叫,那是双方的斥候被杀死时发出的惨叫,这惨叫声揭开了明日大战的前奏。

    七月十八日,辰时。

    乐寿城南五十里,子牙河东岸的飞鹰原。

    王伏宝的三万大军和高畅的两万大军摆开了阵势,大战一触即发。

第八十六章 飞鹰原大战(二)

    八日,巳时。

    河间郡,飞鹰原。

    阳光从东南方斜射下来,深蓝的天空,盘旋着几个小黑点,那是苍鹰在飞翔,在苍鹰的视线中,大地上,人群像蚂蚁一般黑压压的一片,泾渭分明地分成两边,然后缓缓向中间涌去,混杂在一起。

    数万人的喊杀声冲天而起,苍鹰们展开双翅,向远方飞去。

    王伏宝军共有三万来人,其中有三千骑兵,那是他的精锐,这三千精骑并没有在一开始就投入战场,而是被王伏宝作为预备队留在了中军,准备在寻找到对方破绽之后,才将这支骑兵投入战场,将敌军一举击溃。

    不过,王伏宝也没有派遣那一万多辅兵去上战场,若是在攻城的时候,这些辅兵到可以作为炮灰去攻城,一方面试探敌方城池的防御态势,寻找对方的破绽,另一方面也可以消耗敌军的守城资源,拖垮守城军队的体力和精力,待寻找到防守薄弱的地方,再投入主力,猛攻而下。

    在两军野战的时候,就不能这样做了,辅兵虽然人多势众,看上去声势惊人,毕竟没有花多少时间来训练他们作战,实战的经验也不多,若是让他们作为前锋,很容易在敌军的强攻之下崩溃,继而形成溃散,冲垮本方的阵型,如果不是想诈败诱敌,这些辅兵是不能这样用的。

    王伏宝也算是个身经百战地老将。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在没有花巧的野战时,王伏宝一般会将精锐的战兵放在第一线,将真正的精锐作为预备队留用,待鏖战之际,突然杀入战场,直冲敌方阵型最薄弱之处,将其冲垮。然后,再命令第二线待命的辅兵掩杀过去,迅速扩大战果。

    今日,和高畅军对阵的时候,王伏宝就采用的这种阵型。

    王伏宝地军队前后绵延足有两里地,左右两翼的军队人数众多。中间的兵力稍有不如,看样子,王伏宝寻求的是中间防御,然后两翼包抄,准备将高畅军包一个饺子,干净利落地将其吃掉。

    然而,这只是表面上的现象,实际上,王伏宝的计划是两翼抵御,中间突破。直捣高畅地中军,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两翼的兵力看上去非常多,然而。大多由辅兵组成,只有少部分的精锐战兵作为前锋,一旦攻击不利,随时就会转为防守,那些辅兵,要他们上阵攻击不行,在军法队的大刀之下,进行防御作战还是可行的。

    一旦高畅军被王伏宝放在两翼的疑兵所迷惑。将军队的主力朝两边调动,王伏宝的中军则会猛烈向前攻击。待对方的预备队全部用上之后,他再亲率三千精骑挥师杀入,从对方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冲杀进去,一举击溃高畅军。

    一开始,王伏宝地计划似乎有了效用,当双方军队的两翼先发生战斗之后,王伏宝隐隐发现高畅军地阵营发生了变动,各种颜色不同的旌旗在对方阵营中不停移动。

    最先展开接触战地是高畅军的左翼,也就是王伏宝军的右翼,负责高畅左翼的乃是顾子文统领的左营,整个左营有五千来人,大部分是由七里井投降的官兵组成,从七里井被俘到重新整军参战以来,也就半个月的时间,按照一般情况来说,这样的降兵在沙场上完全属于鸡肋,可以用,但是起不到多大地作用,他们的军心和士气能否可用还是一个疑问。

    然而,这样地情况对高畅军来说并不适合,虽然只是短短的半个月的时间,这些降兵对高畅的忠诚的崇拜即便还达不到那些老兵们一般的程度,但是,已经实现领受了一次军饷,并且得到分配田地承诺的这些士卒,对为高畅作战却也并不反感,就像那些神官和老兵所说的那样,你们是在为高畅大人作战,然而,归根结底,你们是在为你们自己作战。

    暂时来说,这些士卒还是没能相信神官们宣扬的那一套,那就是战死沙场是一种光荣,死后能被神君派遣来的使者引领到天堂,享受来世之福,这些士卒们还是害怕战死,还是想要活下去,然而,在不能奋勇作战,自己所得到的一切都会被剥夺的情况下,他们的斗志和军心并不欠缺,至少不会在对方军队之下。

    这些士卒本就是打仗的好手,只要有足够的战斗意志,他们的战斗力并不差。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高畅也派了五百人的老兵在他们的身后,一方面是为了在危急的时候投入战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那些降兵不战,或者一战而溃,若是那些人敢于违反军令,转身逃跑,这些老兵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李靖并没有骑马,而是身边的士卒们一样徒步作战,他的那个小队被安排在了最前线,他的亲兵将盾牌竖在了他身前,所有的士卒都和他一样,半蹲着身子伏在草丛上,在他们身后是一排同样半蹲在身后的弓箭手,现在,那些弓箭手正张弓搭箭,箭尖斜斜向上,箭手们个个神情紧张,所有的人都沉默着,呼吸之声聚在一起,如同闷雷。

    在前方的开阔地带上,敌军排成一条线,缓缓向本方的阵线走来。

    “哈!吼!”

    敌军神色狰狞,有节奏地齐声低吼着,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宛如滚雷在大地上滚动一般,大地在不间断地颤抖。

    “一百步!”

    李靖眯着眼睛,目测着敌军的阵型,很快就得出了一个准确的数字,他的眼力惊人,一百步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瞧见对面敌军的神情,甚至连他们额头上沁出的汗珠也清晰可见。

    负责观察敌军的哨官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他高高地举起了手。

    敌军的将领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好手,待要进入高畅军的弓箭射程的时候,他大吼一声,于是,鼓声如同闷雷一般响起,士卒们大吼一声,举着盾牌,拿着横刀向高畅军的队列冲了过来。

    一百步,就算是披戴着厚重的盔甲,也用不了多久就能跑过,高畅军的弓箭手拉弓的速度再快,也不过能发三矢而已,

    不过四矢!

    “放!”

    哨官大吼一声,高举的手猛地放下。

    “呜!”

    随着一声统一的弦响,箭矢离弦而出,刺破疾风,发出凄厉的呼啸,黑压压的羽箭划过原野的上空,形成一道漂亮的抛弧线,朝奔跑的敌军队列中落去。

    “啊!”

    羽箭落下之后,奔跑的敌军队列中顿时变得稀疏了一些,有人发出绝望的呼喊,中箭摔倒在地,立刻没有了声息,只要在疾奔的大军中摔倒,就不可能再爬起来了。

    敌军并没有因为这一轮箭矢的打击而慌乱,他们都是骁勇善战的悍卒,对这样的场面早就习以为常。

    有盾牌的将盾牌高举在头上,急促地呼吸着,向前亡命奔跑,没有盾牌的则低着头,努力迈动脚步,只要冲进对方的阵营中,就能摆脱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这个信念支撑着他们奋勇朝前跑去。

    “放!”

    随着哨官略显嘶哑的嘶吼,又一轮箭矢腾空而起,向行进的敌军队列飞去。

    在箭雨的打击下,敌军的队列再次变得稀疏,不过,这点损失还是在敌军将领的容忍范围内,毕竟,位于第一线的敌军虽然没有披戴重甲,却也穿戴着铁甲,不是像普通的士卒那样,只是一身轻便的皮甲,如此,只要箭矢没有射中甲冑没有防护到地地方。没有倒霉地被射中致命处,他们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一百步的距离,很快就跨越了过去,当距离高畅军的前阵只有四十来步的时候,高畅军的弓箭手退了下去,一排强弩出现在了李靖等前排士兵的身后。

    “低头!”

    在训练中,已经实现排练过这一幕,李靖大吼一声。率先低下了头,其他那些佐尉还有队正们也纷纷出声大吼,位于第一阵半蹲的士卒们几乎同时低下了脑袋。

    “嗖!”

    随着这一声刺耳的尖叫,士卒们只觉得头皮一阵发凉,弩箭离弦而出,贴着士卒们地脑袋顶掠空而去。笔直地朝奔跑的敌军冲去,射入了阵中。

    “啊!”

    弩箭的威力不是弓箭可以比拟的,这一击,给冲阵的敌军带来了重创,正在奔跑的敌军被弩箭射倒,惨叫着向后飞去,前排地阵型,顿时缺了好大一块,七零八落,甚是凄惨。

    左营全部的弩机全部放在了这里。为的就是这一击,毕竟。要给弩机上弩箭非常困难,要花许多的时间。为了保证弩箭能给对方带来重大的伤害,顾子文决定集中在一起使用,用在这关键的时刻,弩机带给敌军的实际伤害也许并不大,但是对士气的打击却是难以估量的,毕竟,它的声势极其惊人。

    王伏宝地军中极度缺乏弩机,故而。没有办法用强弩来还击,虽然受到了重大的打击。位于第一线地悍卒们也不至于就此溃散,不过,由于惊骇,士气多少受到了一定的打击,他们仍然在向前奔跑,向前地脚步却只是惯性而已,他们的目光多少有那么的一丝茫然,杀气也不再那么紧密地凝聚在他们的头顶。

    “杀!”

    李靖大吼一声,从草丛中纵了起来,他手下的士卒们和他一起,咬牙切齿,挥动着手中的武器,向十来步外的敌军冲杀过去。

    双方的士卒们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就像两股浪潮在江口会合一般,激起了千层巨浪,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要想活下去,很简单,只要将对面地人杀死即可!

    你死我活!

    战争很复杂,战争其实又很简单,具体到单个的士卒身上,仅仅是上面那四个字而已!

    “吼!”

    李靖低吼一声,躲过了对面那人毒蛇一般刺来的长枪,他飞起一脚,踹在那人的肚子上,把他踢得向后飞去,挡在了敌军后续的跟进,随后,他扭腰转胯,横刀一挥,一道白光闪现后,一股血浪迸射而出。

    在他身侧的那个敌军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抬起手来,捧住仍在血流不止的脖子,他想要将血重新灌回体内,然而,鲜红的血仍然渗过他的手指缝向外奔流,那人的目光充满了惊恐和不安,又有一丝孩童一般的无知,似乎对自己出现在这里感到诧异,他最后扭头望了李靖一眼,然后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上了战场之后,李靖就没有了其他的想法,现在,不管想什么都是多余的,建功立业,尽忠朝廷,所有的杂念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在战场上,只有两条路,一是胜利,胜利就能活下去;另一个就是失败,失败就会死,就是这么简单。

    要想活下去,只能尽可能地杀伤敌人!

    李靖大吼一声,朝前方的敌军冲了过去,他手下的士卒们跟在他身后,冲进敌军的队列之中,由于李靖武勇过人,所向披靡,他们这个小队的推进非常顺利,很快就将敌阵穿破了一个缺口,于是,更多的士卒冲进了这个缺口之中。

    当李靖在左翼拼死厮杀的时候,苏定方率领的右营也和王伏宝军混战在了一起,苏定方的右营负责的是高畅军的右翼,同样是五千人,不过,在这五千人中间,有很大部分是原来窦建德的嫡系部队,和七里井投降的官兵不一样,窦建德的嫡系部队对高畅不是很买账,只是因为高畅有窦建德的遗诏,一些中高级将领也占在了高畅那边,再加上高畅的防护手段及时,这才没有发生哗变。

    为了防止这些人临阵倒戈,高畅将两千多原本跟随自己的老兵渗了进去,又让颇得普通士兵尊敬的苏定方调去担任右营的统领,才勉强控制了这支军队,勉强可以拉上战场作战。

    鏖战了半个时辰之后,高畅军的左翼稍占上风,右翼则处在了防守的态势,双方的中军也慢慢开始了接触。

    一团乌云随风飘了过来,挡住了太阳,天与地之间,顿时,变得阴暗起来。

第八十七章 飞鹰原大战(三)

    八日,午时一刻,高畅军和王伏宝部的中军也开始纠,从高空俯览下来,黑压压的人团绵延好几里纠缠着,混合在一起,喊杀声,兵器的格挡声,垂死前的哀嚎声,夹杂在一起,奏鸣出了一曲战场上独有的交响乐。

    杠子梁是一道罗锅梁,就像平地突然向中间挤压,硬生生地挤压出了一个小馒头出来一般,高畅的中军大营就建在馒头尖上。

    在他身下的平地上,数千人正在舍生忘死地厮杀着,站在杠子梁上向四处张望,可以很清晰地瞧见几里外的地方,在这片空旷的原野上,死神挥舞着勾魂的锁链在上空盘旋,一个个的灵魂化为虚影惨嚎着被它勾到幽冥地狱之中。

    战局暂时形成了焦着。

    高畅面带微笑,端坐在马扎上,望着山梁下的战场,在他身侧,刘雅,范愿,高雅贤,曹旦同样坐在马扎上观战。

    高畅之所以决定和王伏宝会战,出于以下几个方面的考虑。

    第一个原因:高畅知道,高雅贤等人之所以表态臣服自己,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已!当这几个人脱离自己的掌握,回到自己的大军之后,不要说心怀不轨,就算是立刻率军反叛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要是一直将他们几个软禁起来呢?除了曹旦以外,这些人地军队都是跟随他们的老兄弟。他们在那些士卒们的心中比窦建德更有威信,除了他们,一般人是很难统率他们的部队的。

    当然,要想把那些士卒拉拢过来,也不是无法可想,不过,至少在短时期内是做不到的,所以。若想掌握这些士卒,高畅最后难免还是要将这几个人放回去。

    长期软禁行不通,下杀手就更不可行了,杀了他们容易,解决他们死后的残局则困难,高畅不会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没有必要地杀戮是完全无意义的。

    既然如此,只能希望这几个人能真心臣服自己,真心跟着自己。然而,要想他们臣服自己,最起码的威慑力是必须的,故而,面对王伏宝的大军,高畅并没有采取坚壁清野,严防死守的战略,而是和对方堂堂正正地会战。若是只靠这一万降兵为主,整合没有多久地军队就能击溃王伏宝的三万精兵。那几个人或许会心存忌惮。

    第二个原因:用坚壁清野的战略来对付远道而来的王伏宝,其实是最方便。也最好用的办法,毕竟,只要让对付受阻于城下,当信都郡被高畅军攻下的消息传来,敌军极有可能就此崩溃,此乃不战而胜的最高境界。

    然而,那样做需要一定的时间,可是。现阶段,时间对高畅来说是最为重要的。他需要时间来整理内部,然后才向外发展。

    敌情司从河东传来的最新战报显示,李唐已经占据了大半个河东郡,现在,正在攻打驻守霍邑地宋老生,击败宋老生,以及孤守河东郡城的屈伏通之后,李唐就可以长驱直入,直取关中;而同时,瓦岗地李密在再次攻陷了兴洛仓,他手里有了粮草,自然不愁没有军队,原来的时空中,他没能攻下洛阳,自己进入这个时空之后,一切都改变了,窦建德并没有死在李家手中,却死在了自己手里,李密又何尝不能攻下洛阳呢?

    如此看来,就算自己继承了窦建德地基业,也远远地落在了他们的后面,所以,对高畅来说,时间是非常重要的,待李唐攻下长安,李密攻下洛阳,他若是仍未统一河北,基本上就没有胜算了。因此,高畅明明知晓避敌锋芒是上上之策,出于总体战略的考虑,也不能这样做。

    第三个原因:军队是需要训练的,然而,一支训练得再好的军队若是没有经过实战,那它就永远成为不了一支精兵,高畅手底下的这些人虽然都是战场上的老兵,但是,按照高畅军地作战条例作战却还从来没有,自然需要通过实战锻炼,王伏宝的军队也就成了高畅最好地试金石。王伏宝的军力也就三万来人,精锐的战兵只是刚刚过万而已,本方有两万战兵,完全可以一战,只要一战击溃王伏宝,将其斩首,像高雅贤之类的人唯有投靠自己,毕竟,到时候自己坐拥三郡之地,河间郡也指日可下,那些人为了生存,只能紧紧地依附自己。

    在观战的诸人中,高雅贤,范愿,刘雅神色不变,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这些几万人的厮杀场面并不是没有见识过,相比之下,曹旦就显得软蛋了许多,他面色苍白,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高畅将自己的营地驻扎得非常接近前线,在罗锅梁下,只有区区两道防线,若是敌军通过这两道防线,就能很容易地冲上来,这怎能不让曹旦惊惧。

    “大人,你位高权重,没有必要身临险地啊!你看,我们是不是把指挥部朝后面稍微移一下?”

    曹旦并不关心高畅的生死,他关心的是自己的老命,为了免受池鱼之灾,他鼓起勇气出声向高畅进言。

    高畅将视线从战场上移开,回头瞄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在高畅目光的逼视下,曹旦知道自己或许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嘿嘿笑了笑,神情激昂地说道。

    “大人既然如此神勇,卑职也不能胆小,弱了大人的威风,王伏宝这个逆贼竟敢冒犯大人,起兵作乱,正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卑职手下有三百儿郎,愿为大人效力!”

    曹旦之所以这样好心,将自己的亲兵也用上,完全是为了保全自己的老命,他先前一直在观察战场,本方的左右两翼渐渐取得了上风,然而,由于中路的兵力不多,敌军中路的战斗力又出奇地强悍,本方的阵线正一步步地退后,一旦溃散,乱军之中自己的老命也不见得能保住啊!所以,他和高畅是一条绳子上拴着的蚂蚱,一个完蛋,另一个也跑不脱,自然需要同舟共济。

    不仅曹旦,高雅贤等人前来乐寿都

    兵,虽然没有阮君明那样变态,带上了一千人,四五有的,这些亲兵都是军中的精锐,五个人的亲兵加起来也有一千多人,战斗力也不容小觑。高雅贤他们表态臣服高畅之后,那些亲兵也就重新获得了自由,武器什么的也还给了他们,只是,高雅贤他们一直被高畅带在身边,那些亲兵没能和他们一起。这次和王伏宝会战,高畅并没有动用这些亲兵的打算,只是将他们集合在抗子梁后方,自成一营,那些人的主将在高畅手里,高畅也不担心那些人会起来作乱。

    不过,既然曹旦自己提出来让亲兵加入战场,高畅自然也不会反对,他的目光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那几个人在心中不约而同地大骂曹旦,将他的祖宗八代都骂得狗血淋头,你他妈要献媚,也不用这样做啊!这些亲兵都是他们作为倚重的人,一般说来,他们军中的那些将领们,一开始都是他们身边的亲兵,只有这样做,他们才能保证自己的军队是完全忠于自己的。然而,现在因为曹旦的一句话,他们就要把自己的亲兵派上战场,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的利益,这如何不让他们火冒三丈。

    不过,高雅贤等人脸上的神色一点也看不出他们的不情愿来,人人脸上笑得像开了花一样,个个点头称是,恳请高畅大人让自己等人地亲兵上阵。为大人略尽绵力。

    如此,高畅自然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几个跟在那几个将领身边的贴身亲卫立刻接过令箭,飞马朝后方奔去,调动那些人的亲兵队上阵作战。

    那些将领的亲兵队加入到中军的战场之后,中军的阵线稳了下来,此时,在高畅中军作战的人数是五千来人,其中有一千多人是各位将领的亲兵卫队。有四千人乃是在七里井投降地官兵,高畅军的主力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高畅军的左右两翼在苏定方和顾子文的率领下虽然占据了一定的上风,然而,推进的速度并不快,毕竟敌军地人数比他们多,虽然大部分是辅兵。却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那些辅兵在督战队的监督下,还是能奋勇作战的,要想活下去,这是必要的,放弃抵抗,转身逃跑,只能死得更快。

    辅兵和正规军相比,在战斗中的相持能力不足,热血上涌之下。打起仗来也能悍不畏死,但是。一旦热血下降,士气低落。就非常容易崩盘,特别是在战局进行到僵持阶段,他们觉得胜利无望的情况下,不过,战事才刚刚进行一个多时辰,这些辅兵还不至于士气低落得溃散,毕竟,他们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也许多人也打过仗,也杀过人。只不过没有经历过规模如此大的会战而已!

    左右两翼占有上风,短时间内却无法取得胜果,高畅军的中军却处在了下风,

    太阳继续西移,几朵白云一动不动地伏在战场上方那片深蓝的天穹,懒洋洋地望着身下厮杀地战场,士卒们的充满杀气地嘶喊声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漩涡,在黑压压地人群上空盘旋。

    王伏宝骑在战马上,在他身后,三千骑兵全部上了战马,士卒们神情冷冽,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战马不时打着响鼻,一团团的白雾在马头上方升腾。

    当高雅贤等人的亲兵队加入战场之后,王伏宝错以为那是高畅的亲兵卫队,毕竟,这些人的装备明显比普通的士兵要好,战斗力也异常惊人,一度将战线向本方推移,王伏宝命令第二线的预备队上前之后,才稳住了战线。

    既然,高畅将亲兵队都派上了,这证明他已经没有多余地兵力了,特别是王伏宝收到左右两翼告急的报告之后,更是这样认为,高畅地主力放在了两翼,所以中路的兵力不足了。

    不过,王伏宝还是等待了一会,没有急着驱动骑兵上阵,当他看见高畅军的第一线部队崩溃之后,高畅并没有投入预备队来稳定战局的时候,他认为自己的想法完全正确。

    于是,王伏宝向骑兵下达了上马作战的命令,他已经瞧到了高畅军的一个破绽,那就是部队之间的配合不默契,那支亲兵队和普通的作战部队之间根本没有配合,就连亲兵队中,也分成了几个方阵,根本就没有形成整体,自己只要驱使骑兵朝敌军的接合部发起攻击,就能很轻易地将其击溃,如此,大胜可期!

    高畅军之间为什么没有配合呢?会不会是一个破绽,专门引诱自己出击,对此,王伏宝也思索过,不过,他很快就否决了这个可能。

    亲兵队和普通部队本就不一样,作为统帅的亲兵,个个都有本事,也傲气十足,根本看不起普通的士卒,他们之间自然不会有什么配合,至于在亲兵中间为什么也没有配合呢?亲兵们平时是不会进行阵型作战的,他们讲究的是个人的武勇,到了数万人会战的战场,自然下意识地各自为战了,根本就没有阵型可言。

    这个理由很充足,王伏宝深信不疑,因此,他没有丝毫的迟疑,就下达了全军出击的决定。

    “杀!”

    王伏宝大喝一声,纵马向前奔去,在他身后,三千人同时高喝一声,非常有默契地排成战队随着王伏宝朝战场冲去。

    鼓声雷动,万马奔腾,杀气凛然,一股非同一般的烟尘冲天而起。

    原野上响起了一阵闷雷声,大地开始颤抖,骑士们高举马槊,槊尖斜斜地指向高空,如同一片森然地树林。

    王伏宝的三千精骑加入战场上之后,高畅军虽然还在殊死抵抗,却不停地节节后退,王伏宝的骑兵很快就穿过了高畅军的防御阵线,像一把凿子在高畅军的防线上凿出了一个大洞,王伏宝领着数百精骑穿过高畅军的防线,向罗锅梁上高畅的帅旗处奔去。

第八十八章 飞鹰原大战(四)

    身着一具黑色的明光铠,胸前的圆形铠甲经过打磨,镜,阳光照射其上,烁烁发光,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的几十个亲卫骑兵披戴着同样的明光铠,从山坡上望下去,下面王伏宝的马队就像一泓移动的溪流。

    马蹄声急,喊杀声厉,一股杀气随着疾驰的马队朝杠子梁上急掠而来,令人不由屏住了呼吸。

    曹旦瞧见那座移动的钢铁洪流向自己奔来,双股情不自禁地发颤,身子不由自主地发抖,人突然从马扎上摔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也爬不起来,他的嘴唇微微发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眼睛则直勾勾地望着一马当先的王伏宝向山梁上疾驰而来。

    相比之下,高雅贤,刘雅,范愿这三个久经战阵的将军就比曹旦好多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离座而起,手放在了腰间的横刀柄上,死死地盯着山梁下纵马飞奔而来的王伏宝,现在,王伏宝身前已经没有了高畅军的阻挡,除了一个低缓的山坡外,再也没有别的障碍。

    高雅贤三人并没有觉得王伏宝是从天而降把他们从高畅手中解救出来的英雄,他们都知道,换了自己是王伏宝,现在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将自己等人斩于马下,最后,再把自己等人之死说成是高畅的杰作,由此将自己等人的部曲接收过去。

    这个乱世本就是如此。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没有最卑鄙,只有更卑鄙!

    要想活下去,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依靠地只有自己手中的战刀,如此而已!

    比起高雅贤等人来,高畅则是另一番模样,他依然大马金刀地坐在马扎上。眯着眼睛,嘴角绽放出一丝微笑,略带嘲讽地注视着山坡下纵马疾奔的王伏宝。

    王伏宝的头盔乃是陶俑制成,内置软布,外层笼上一层铁甲,中脊起棱。额前伸出突角,两侧有护耳,护耳上又有一层突起(术语叫护)。

    在头盔之下,王伏宝双眼炯炯地望着山梁上端坐在帅旗之下的高畅,持着马槊的手不由紧了一紧,杀意沿着他的眼神传递了上去,用一句非常老土的话来形容,若是眼光可以杀人地话,高畅已经被他杀了千万遍了。

    就是这个人,杀了自己的当作兄长的窦大哥。伪作遗诏,吞并了兄长的地盘和部曲。反倒污蔑自己为叛贼,只要杀了他。万事皆休!

    王伏宝率领的骑队距离山梁上的高畅只有一百来步,虽然是从下往上,不过,这山梁并不陡峭,最多数十息,战马就能疾驰而至。

    眼见王伏宝越来越近,高雅贤等人地脸色越来越凝重,曹旦的脸色则越来越苍白。若是无法站起身,他恐怕早就调头跑了。高畅的脸色依旧如常,镇定自若。

    眼看王伏宝的战马马头距离自己约莫五十步了,高畅终于有了动作,他仍然端坐在马扎上,只是抬起手,挥了一挥。

    顿时,山梁上响起了一通鼓声,鼓声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随风在原野上空飘荡。

    这通鼓声之后,一排彪悍至极的悍卒猛然从山梁上冒出头,他们齐声高吼,从山梁上如猛虎下山一般朝王伏宝的骑队冲了下去。

    为首一人满脸胡须,**着半身,手持两把门板一般的巨斧,嘴里发出的啸声惊天动地,那一声吼,使得王伏宝的骑队奔腾的节奏顿时为之一乱,有些马匹禁不起那一声吼,居然受惊离开了队列,朝一旁奔去,他地主人虽然不停地拉动马缰,挥动马鞭,仍然无法将战马拉回到队列中来。

    有如此威势的猛汉,整个河北,除了那个人形猛兽雄阔海还会是谁?

    随着雄阔海向半山坡奔去地正是他统率的猛士营,大概有三百来人,个个膀大腰圆,力大无比,他们手中拿地正是专门对付骑兵的陌刀。

    陌刀原本是江淮杜伏威所创,因为江淮军地处南方,南人并不善马,也没有多少马匹来组建骑兵,与北方人在平地上野战,面对对方的骑兵冲阵时,往往无计可施,只要北方的骑兵一出,本方就轻易地败下阵来。

    为此,杜伏威特地将军中的大力士们组建起来,让他们手持陌刀,排成队形,专门对付官兵的骑兵冲阵,这个战法在原本的那个时空中,被唐太宗李世民借鉴和改良了,后来被专门用来对付突厥人的骑兵,杀得突厥人死伤惨重,立下了赫赫战功。

    这个时候,杜伏威已经在战场上用了陌刀这种武器了,不过,还没有流传到北方来,高畅之所以运用在了实战中,自然和他拥有数十世地记忆有关。

    陌刀是由前期专用于劈斩的短刀发展演变而成地一种新刀形,其两面有刃,全长一丈,重十五斤,陌刀由于身长体重,利于劈斩重装甲保护下的具装骑兵,杀伤力很大,所以,在猛士营的训练中,专门有这么一项步对骑的战斗训练。

    也只有雄阔海统领的猛士营才能使用这种新型武器,一般的士卒不要说手持陌刀杀敌,力气不够的人就连多舞几下也够呛。

    一开始,高畅并没有将雄阔海率领的猛士营投入战场,而是隐藏在杠子梁后,就是想出奇制胜,用来对付王伏宝的骑兵,王伏宝有三千精骑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之所以在战场上没有使用,自然是想在最关键的时候投入战场,同样的道理,高畅也这样使用雄阔海的猛士营。

    当王伏宝的骑兵出动,并且突破本方的防线出现在帅帐前时,高畅也把自己的这个杀手锏使了出来,用来对付对付骑兵的冲阵。

    雄阔海步如奔马,将他的手下甩在了几丈之后,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位于骑兵队伍最前方的王伏宝。

    在饶阳的时候,王伏宝见识过雄阔海在沙场上的勇猛,不过,那次雄阔海败在了高畅的手下,因此,王伏宝虽然对雄阔海有所忌惮,却没有到望风而逃那样的地步。

    雄阔海的优势是神力无双,他的弱点也很明显,那就是脑子不灵活,身形动作总的说来还是比真正的好手要缓慢一些。

    既然高畅能够利用自己的头脑和身手战胜雄阔海,自己也不是没有那样的可能!

    自认为对雄阔海的优点缺点了如指掌的王伏宝瞧着小

    向自己扑来的雄阔海毫无畏惧,他轻喝了一声,胯下快了速度。

    王伏宝借着战马的冲力向雄阔海迎面撞去,雄阔海则由上往下直冲而来,明晃晃的斧刃闪耀着森冷的寒光,一上一下地跳动不已。

    就在两人,嗯!准确地说是一人和一人一马即将碰撞在一起之时,王伏宝的战马突然向一旁一掠,王伏宝的身子微微偏出马背,手中的马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往雄阔海的头部直劈而去。

    不能和这个家伙近战,只能远攻,只要他无法近身来,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毕竟,雄阔海手中的双斧短了一些,不擅长于远攻。

    再说,王伏宝并没有必要和这个莽汉纠缠,他真正的敌人是高畅,此时,那家伙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马扎上观看着他拼死作战。

    雄阔海没有闪避,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谁能够让他闪躲对方的攻击,他虽然败在了高畅手中,却也没有闪躲过一次,对于自己的力量,他有着足够的信心。

    他只是将一面斧头往头上一架。

    王伏宝是双手用力,并且借着战马的冲力,雄阔海则是单手用力,借着从山坡下往下奔跑的冲力,两人这一回合打了个旗鼓相当。

    “铛!”

    随着一声清亮的鸣叫,一溜火星在槊尖和斧面上迸射出来。就算是白昼,那光亮依然是那么地夺目。

    雄阔海低吼一声,双脚的脚尖硬生生地扎进了泥地里,不过,他的身形并没有往后退一步。

    王伏宝的身子则在马背上一摇,险些跌落马背,他的那匹战马发出一声长嘶,四蹄一软。身子矮了下去,不过,王伏宝的战马不是一般的马匹,它终究还是没有跌倒,最后,往前猛地一窜。就像挣脱了某种束缚一样,往山梁一侧冲了过去。

    雄阔海和王伏宝交手之后,他们手底下的儿郎也交上了手。

    雄阔海地儿郎们并没有像雄阔海那样不顾一切地往下冲,他们排成整齐的队列,顺着山梁上的鼓点声,每个之间间隔一丈小跑着向下冲去。

    王伏宝的骑兵队犹如浪潮一样从山梁下卷了上来,迎面撞在了猛士营的队列上,就像撞在岸边的礁石群上一样。

    “蓬!”

    只见数十道白光整齐地掠过,于是,马倒。血溅,人飞。

    战马临死前地嘶鸣声。骑士倒地的惨嚎声,鲜血飞溅的嘶嘶声。交缠在一起,山梁上高畅的帅旗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巨手一扯,原本还耷拉着脑袋,此时却猛地飘扬了起来,准确地说是在半空中铺展开来,足足保持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王伏宝的骑兵根本就没有对付陌刀阵型的经验,一接触就吃了大亏,前面一线的骑兵不是死就是伤。比起马上的骑士来,战马们所受地伤害尤其厉害。不是被陌刀斩断了脖子,就是被斩断了前蹄,斩断脖子的还算幸运,无声无息地倒了下来,没有痛苦地去到了另一个世界,而被斩断前蹄,或者重伤未死地战马则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发出令人不忍入耳的悲鸣声。

    雄阔海地猛士营则没有这么大的伤亡,这是因为在训练中,他们面对过骑兵的突击,高畅对他们的训练不是用严酷两个字可以形容的,就算在训练中,也不时有人倒下再也没有能站起来,所以,在实战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一丝慌乱,他们相信高畅,只要自己能够按照训练中那样去做,就能最大限度地保住自己的老命。

    面对骑兵的冲阵,不能躲,更不能往后退,你唯一能做地只有一样,那就是挥刀!

    当然,高畅的猛士营也有伤亡,然而,就算那些人倒下,也一声不吭,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当他们倒下之后,第二线地候补士兵则很自然地站在了他们的位置之上,挡在了敌军之前。

    瞧见这一幕,王伏宝只觉心如刀割,他的手颤抖不已,顾不得再和雄阔海纠缠,纵马朝猛士营的陌刀阵冲去,在他身后,有一些不怕死的骑兵跟着冲杀了上来,也有一些骑兵调转了马头,朝山下逃去,刚才那一幕,让这些趾高气扬,自以为了不起的悍卒们肝胆欲裂。

    “杀!”

    战马扬起四蹄,飞腾了起来,王伏宝挥舞着马槊,将挡在身前的一个高畅军打了出去,纵马从那个缺口冲了进去,然而,除了几个紧跟在他身后的亲卫之外,能够冲过陌刀阵的骑兵寥寥无几,更多的还是倒在了陌刀之下,哀鸣和惨嚎响成了一遍,留下了一地的士卒和战马的尸体。

    杀了他!

    王伏宝紧紧地盯着在前方不远处微笑的高畅,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只要杀了他,杀了他,就算三千精骑战死在这里都无所谓!

    然而,这个时候,高畅给了他最后一击。

    高畅终于站起身来,他手中多了一面小红旗,他摇动了红旗,在他身后的帅旗也跟着摇动起来。

    “杀啊!”

    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在山梁下响起,一支骑兵队从王伏宝部的右翼杀了过来,正好击在王伏宝部右翼的肋部,那里,只有数量不多的一些辅兵,于是,王伏宝的右翼迅速崩溃了,辅兵们不顾督战队战刀的威胁,撒开双腿逃跑了,并且,很快冲垮了王伏宝部的中军和后军,王伏宝部的阵型就像海滩的退潮迅速地消散了,只留下了一地的尸首,战旗,武器,盔甲,就像退潮之后留下一地垃圾的海滩。

    幸运的是,王伏宝没有亲眼看见本方大军崩溃的这一幕,不幸的是,这一刻他已经仰面倒在了泥地上,他的头颅距离自己的身体只有区区五步的距离,然而,这五步的距离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在距离他的脑袋十几步的距离,有一把门板一般的巨斧,那把斧头的锋刃上全是鲜血,一只手将斧头拣了起来,斧面上,映照着雄阔海狰狞的笑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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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灵魂不灭者转生到了隋末,附身在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人身上,于是,蝴蝶扇动翅膀,历史进入了另一条河流。 人生,只是一场游戏,天下,不过是手里的玩具。他高高在上,漠视一切!"隋末逐鹿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逐鹿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