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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梧桐疏影     隋末逐鹿记txt下载     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九章 阮君明的最终命运

    三年,七月二十一日。

    巳时。

    河间郡,肃宁城郊,龙威军大营。

    一行骑兵从山岗下转了出来,朝前方两里远的军营驰去,奔在最前方的正是龙威军的主将阮君明。最初,他率领一千精兵前往乐寿,那阵势是何等的气派,然而,如今随他回营的却只有区区数十名武士,其余的那些兵将不是被俘,就是阵亡在了荒野之上,与黄沙为伴,和荒草结缘。

    龙威军乃是窦建德麾下八军之一,是他的嫡系部队之一,战兵足有八千多人,是窦建德能够统领群雄,自称长乐王的依仗之一。

    龙威军原来的主将乃是董天浩,是漳南起兵时就跟随窦建德的百名老兄弟之一,资历和王伏宝不相上下,就连所立的战功也不遑多让,深得窦建德信任,所以掌握着龙威军的大权,其在龙威军中的威信仅次于窦建德。

    然而,在攻打信都郡武邑城的时候,董天浩被流矢所伤,不治而亡,主将的位置也就空了起来,当时,接任这个位置呼声最高的是董天浩的弟弟董康买,董康买是龙威军的副将,骁勇善战,年龄与高畅相仿,随窦建德在漳南起兵的时候他年仅十五岁,然而,却也屡立战功,多有斩首,其兄之所以能当上龙威军主将,董康买的武勇功不可没。

    不过,窦建德出于平衡地考虑。以免龙威军变成董家军,他并没有将薰康买转正,升为主将,而是将自己的义子,亲兵队队长阮君明派到了龙威军中担任主将。

    龙威军的各营将领基本上都是窦建德的老兄弟,这也是龙威军为窦建德嫡系的原因,窦建德的威信一时无二,所以。那些骄兵悍将虽然对由一个毛头小子来担任本军主将心有不甘,或有怨言,总的说来,还是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也不会故意违抗阮君明地军令。

    七月上,阮君明收到了凌敬的矫诏。带着本部亲信一千人离开了肃宁的龙威军大营,前往乐寿,龙威军的军务就交给了原本担任副将的董康买,在阮君明没有来之前,董康买一直负责龙威军的军务,处理事情来井井有条,很少出差错。所以,当阮君明一行狼狈从乐寿逃回肃宁地龙威军大营时,一切和他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

    终于到了,只要进入大营自己就安全了!高畅小儿。你这次杀不了我阮君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待我尽起大军,挥师乐寿。必将你碎尸万段!

    瞧见前方越来越近的大营,伏在马上的阮君明咬牙切齿地发下了誓言。

    为了摆脱高畅军的追杀,阮君明这一路吃够了苦头,五百亲兵不时分成许多小分队,作为诱饵去吸引追军的目光,然而,后面负责追杀他的那个将领就像一个狡猾的猎人一样,根本不上他的当。就算一时被迷惑,走入歧途。最终也会回到正确的方向来,对他紧追不舍,使得他根本不敢停下来休息,就连睡觉也是用绳子将自己绑在马上,身下的战马更是换了无数匹,那些战马原本地主人则留下来阻敌,多半已经死在了追兵的马下。

    阮君明不停地转变方向,最后,进入肃宁地界之后,才将后面地追兵所摆脱,这个时候,他已经精疲力竭了。

    一支骑兵小队从大开的营门疾驰而出,向阮君明一行迎来,远远地停了下来,个个手挽弓矢,对准了阮君明等人。

    “来者何人?军营重地,不得擅闯!”

    为首那人高喝一声,声称若是继续前行,箭矢侍候。

    “把弓箭放下,我是阮君明!”

    不等身后地亲兵赶上来报出自己的名号,阮君明鼓起最后的气力,吼了一声,然后,减缓战马的速度,缓缓驰了过去。

    为了加快马速,身上的负重是越少越好,因此,阮君明早就将代表自己的主将地位的盔甲脱下,交给了一个亲兵穿戴,让他率领一支骑兵小队走别的方向去引开追兵,自己则穿上了一件非常简陋地皮甲,改头换面,以免引起追兵的注意力。

    一路上,由于风雨兼程地奔逃,阮君明也顾不得洗漱什么的,所以,满面灰尘,披头散发,就算是熟识他的人,乍一眼,也无法将现在的他和那个注重仪表风流倜傥的阮君明将军联系起来,这就是出营的那队人马没有将他认出来的原因。

    为首那人仔细看了看驱马慢慢向自己等人的行来的阮君明,终于认出了他,那人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高呼道。

    “末将虎天生恭迎统领大人回营!”

    他身后的那些手下也纷纷下马,跪在了阮君明马前,同虎天生一般高呼,不过,他们的声音多少显得有些参差不齐。

    阮君明点了点头,勉力说道。

    “起来吧!你等随我一起!”

    既然回到了大营,表示自己已经安全了,这个时候,阮君明最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躺在营帐内的毛毯上,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

    很快,阮君明一行就进入了大营,阮君明叫虎天生去通知董康买等人,说自己已经回来了,命令他们酉时来自己的大帐议事,中间这段时间,他决定好好地睡上一觉,将身体和精神调整到最高状态。

    接下来,要制订出兵的计划,要准备出兵事宜,要征集粮草,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他必须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好,拥有饱满的精神才行。

    将虎天生打发走了之后,阮君明和手下的武士们疾驰回了自己的营帐,吩咐留守在营帐的亲兵在酉时前将自己叫醒,然后,进入营帐,猛地扑在毛毯铺就的榻上,几乎是刚刚闭上眼皮,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了,阮君明觉得自己刚刚才合上眼,就被营外的亲兵叫醒了。

    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坐起身,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声音非常沙哑地问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

    那个亲兵已经退到了一边,躬身说道。

    “大人,现在已经是酉时了,董将军他们已经到了,在大帐内等候大人!”

    “哦!”

    阮君明点点头,在他身前,摆放着一个盛满清水的铜盆,亲兵在将他叫醒的同时,已经把洗漱用的清水准备好了。

    阮君明清洗一番之后,再换上挂在帐内备用

    ,这身盔甲虽然是备用的,却也非常华丽,待他穿上后,那个仪表堂堂,英明神武的阮君明将军又回来了。

    “走吧!”

    阮君明走出营帐,带着几个亲兵向一侧数十步远的大帐走去,那个大帐是所谓的帅帐,专门用来召集将领们议事的。

    一路上,显得非常冷清,本该层层设防的帅营重地却几乎看不到人影,偶尔,才能看到一两个手持武器站在岗位上的士卒。

    阮君明睡觉的时候喜欢安静,所以,当他休息的时候站岗的士卒们总是离得很远,不敢发出声音,就连巡逻的小队在这个时候也不会从他的营帐旁走过,故而,眼前的景象非常正常,阮君明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亲兵抢先一步,揭开了大帐的帘布,阮君明走了进去,原本还在小声说话的各位将领纷纷闭上了嘴巴,他们齐齐站起身来,待阮君明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之后才齐齐坐下。

    整个龙威军的高级将领统统在此,一共有二十来人,他们齐齐地望着帅座上的阮君明,等他说话。

    “大家好!”

    “大人好!”

    道声好之后,阮君明的神情变得悲痛,他虎目含泪地说道。

    “本人这次前去乐寿,经过九死一生之后,带回了一个非常悲痛地消息。我们的长乐王大人被小人所害,在十余日前与世长辞了!”

    “什么?”

    “这不是真的吧?”

    将领们神色各异,有的暴跳如雷,有的难以置信,有点面面相觑,有的失声惊呼,七月十八日高畅军和王伏宝军在飞鹰原大战的战报还在飞马向肃宁疾驰的龙威军斥候地怀里,故而。这些人并不知道窦建德已死的消息。

    “大人,那个小人是谁?我们一定要起兵为大王报仇啊!”

    有人长声嘶吼,神情激愤。

    “这个人就是逆贼高畅,想当初,大王对他是如何信任,对他委以重任。让他身居高位,不料他忘恩负义,在大王和薛世雄作战的时候,趁火打劫,在背后插了大王一刀,并假借大王的名义,让我等到乐寿议事,幸亏我见机得快,这才逃过一劫,其余各军的统领们或许已经落入他的魔掌了!”

    阮君明沉声说道。悄悄观察着在座诸人地反应。

    “杀了他!我们马上起兵为大王报仇,大人。你这就下令吧!”

    有心急的人跳了出来,手握横刀刀柄。立誓为窦建德报仇,阮君明的目光落在了关键的那个人身上,那人正是坐在左手第一位的董康买。

    阮君明入主龙威军之后,虽然剥夺了董康买的不少权力,然而,董氏兄弟在龙威军中的影响力不小,短时期内,阮君明是无法完全将其驱除的。故而,是不是要起兵。薰康买的意见也很重要。

    不过,阮君明相信董康买不会站出来反对,毕竟,在座的大多数将领都是窦建德地老兄弟,有了这个为大王报仇的名义,他们就会紧紧地团结在自己地周围,这个时候,任何人要是反对起兵这件事,必定会遭到众人的唾弃。

    果然,在群情汹涌地情况下,董康买并没有站出来反对,不过,他的嘴角却绽放出了一丝微笑,目光不曾有丝毫闪躲地和阮君明对视,就像胜券在握一般。

    阮君明强行按下内心的不爽,他举起手,待大家安静下来之后,他故意点了董康买的名字,说道。

    “董将军,不知你意下如何?”

    薰康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的意思?不晓得大人所指何事?”

    阮君明知道董康买对他担任主将一职不满,不过,一直以来董康买都韬光阴晦,就算是他步步紧逼,董康买也没有反抗,而是步步退让,让他无从发力,总觉得像一拳打在棉花堆上一般。

    窦建德死后,阮君明所依仗的权威就不复存在了,他自己的一千亲兵也损伤殆尽了,唯有依仗为大王报仇这个名义笼络诸将,而这个时候,薰康买的立场就非常重要了,他不相信董康买会任由自己主事。

    薰康买等人并不知道窦建德已死地消息,前来议事时只带了两个亲兵,无备而来,这便是阮君明的机会,若是董康买出言反对自己,他就会下令亲兵将其当场格杀,以雷霆手段震慑诸将,将整个龙威军掌控在自己手中,以此为本钱和高畅争锋。

    “不知道董将军是不是认为逆贼高畅该杀?”

    阮君明手握在横刀刀柄之上,若是董康买回答地不对,他就会立刻下令将其斩杀。

    薰康买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欢快了,眼神中则隐隐带着一丝讥讽,刹那间,他收起了笑容,神色凛凛地沉声喝道。

    “该杀!”

    杀字出口,一道雪亮的刀光急闪而过,鲜血四溅,阮君明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头颅冲天而起,落在他身前的案几上,跳动几下后,落在了地上,向前滚动,一直滚到了大帐的角落才停下,这个时候,他的身体才轰然倒地。

    动手的人乃是站在阮君明身后的他的亲兵,那人一刀砍下阮君明的脑袋后,再一刀将身边一脸惊诧的同伴砍翻在地。

    与此同时,大帐内上演了几出自相残杀的好戏,就在董康买高喊该杀之际,好几个将领同时抽出横刀来,将身边的同伴斩杀,那些同伴都是窦建德的老兄弟,是叫嚣着为窦建德报仇最厉害的人。

    事情在一瞬间发生,却在一瞬间之内结束了,有几个被这突发场景惊吓的将领方来得及惊呼出声,他们慌忙抽出横刀,准备自保。

    “大家莫慌!”

    薰康买猛地跳了起来,站在案几上,他抽出横刀,大声喝道。

    “董某所为,只是铲除逆贼,各位兄弟莫要惊慌,少安毋躁,待董某请出一人,大家就知晓原委了!”

    说罢,一个中年儒生轻摇羽扇从大帐外走了进来,他面带微笑,正是新近投靠高畅的凌敬。

第九十章 秋天来了

    子不怎么情愿地离开了枝头,随着风摇曳,慢慢悠悠飞舞,最后,不无留恋地落在地上,落在一双绣花鞋的前面。

    “秋天来了!”

    一声长叹从那双绣花鞋的主人嘴里发出,那声叹息明亮清脆,那声音只是在确定某个事实,并没有伤春悲秋的意思。

    话音落下,那双绣花鞋落在了落叶的上面,将它踩在了泥地中。

    顺着那双绣花鞋往上,是一袭浅藕色的长裙,上面绣着淡绿色的小花点,腰间系着一条五彩斑斓的丝带,上身是一件小袖的淡蓝色短襦,再接着往上则是阿岚那张美丽的脸。

    阿岚摸了摸发髻上的钗子,将它插稳,以免掉了下来,然后,放缓了不知不觉疾行的步子,摇曳着身子,缓缓向前走去。

    虽然,按照莲花的训练,阿岚已经习惯挽上各种各样美丽的发髻,穿着许多华丽的裙裳,然而,从内心深处来说,她还是喜欢穿着短衫长裤,像个男孩子一样自由自在地奔跑,而不是像这样就连走路都必须要有一定的姿势。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莲花向她解释过这句话,她大概明白了这句话后半截的意思,那就是女子只为喜欢她的男子打扮,并且,那个女子要时常保持着美丽,才能让男子的喜欢保持下去。

    所以。阿岚虽然不喜欢打扮,不喜欢将自己束缚在那些无用地礼仪之下,然而,为了吸引高畅的目光,为了不使高畅的那些手下认为高畅喜欢自己是个错误,她只好勉为其难学习这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涂脂抹粉,打扮自己。

    特别是当那个一看就是出身高门世家。贵气十足的苏雪宜来到平原之后,阿岚更是费尽了心思,几乎是用去自己所有的力量来跟着莲花学习那些礼仪,就算以往多么讨厌的事情她都可以去做,为的是不想被那个女子看不起,不想在那个女子面前败下阵来。

    从乐寿方面传来了新地消息。信上说高畅已经掌握了全局,为了彻底控制河间和信都两郡,他需要抽调一部分官员到乐寿去,与此同时,他还要求阿岚和苏雪宜北上前往乐寿,阿岚之所以来到苏雪宜的居住的这个小院,就是为了亲口告诉她这个事情。

    阿岚来到苏雪宜居住的小院门口,停下了脚步,跟在她身后的侍女走上前去,想要叩开院门。阿岚制止了她。

    一缕清雅悠然的琴声从院墙上探出头来,在阿岚等人地头上盘旋。声调哀而不伤,阿岚静静地聆听了一会。眼神变幻不定,半晌,从她嘴里发出一声咒骂。

    “***!”

    侍女很吃惊地看了她一眼,自从和高畅在一起后,阿岚已经很久没有说粗话了,那侍女是才跟着她不久,一时之间,很难相信这句话出自阿岚之口。她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岔了。

    阿岚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非常用力地将虚掩的院门推开,她的侍女忙跟在她身后,一起走了进去。

    苏雪宜来到平原之后,阿岚和她见过两次面,一次是暗地里偷瞧她,另一次则是正式见面。那次正式见面,两人说的话都不多,短短半个时辰的相会,基本上都是以沉默为主。

    阿岚保持她以往的直爽,和苏雪宜见面之后,很快,她就开门见山地询问苏雪宜,问她和高畅是什么关系。

    苏雪宜没有躲避这个话题,神情淡定地回答了她的询问,说自己是高畅的未婚妻。

    在那一刻,阿岚觉得坐在自己面前地这个女子的脸特别地讨厌,她的姿势,她地气质,她的脸蛋,她的神态,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可恨,阿岚要非常用力地控制自己,才没有抽出藏在手中的匕首,扑上去,在那张美丽的脸上划上许多道伤痕。

    事实上,阿岚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实,不过,她还是要从苏雪宜身上得到这个消息才真正相信这件事情。

    未婚妻?他怎么能有未婚妻呢?自己将一切都交给了他,他怎么能有未婚妻呢?

    阿岚虽然对苏雪宜愤恨不已,却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女子比自己更加温婉,气质更加高雅,美貌得不像是常人,如同天上地仙女下凡,不愧是高门世家的大小姐啊!

    然而,她不知道地是,苏雪宜同样对她惊异不已,在她身上,苏雪宜也看到了自己没有的东西,那山野精灵一般跳动的灵气,同样白皙却远比自己要健康的肤色,果敢无惧的性情!

    接下来,两人就不再说话了,而是用目光互相交谈,不多会,阿岚就从苏雪宜那里告辞出来,然后,再也没有和她见面了。

    阿岚害怕自己再见到这张美丽的容颜,害怕再想起她是高畅未婚妻的这个事实,她害怕会忍不住杀死对方。

    那些家伙,希望高畅娶的就是这样的女子吧?像自己这样出自山野草莽的女子是配不上他们英明神武的主公的吧?

    苏雪宜来到平原之后,虽然一直待在小院里,不仅不出大门,并且闭门谢客,阿岚仍然有了从来没有的危机感,她确信高畅是喜欢自己的,然而,她仍然无法掩饰自己对苏雪宜的敌意,即便,看上去苏雪宜似乎对她并没有相同的敌意。

    莲花向阿岚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在苏雪宜的食物中放一些什么,让她得了某些不知名的疾病,然后不治而亡,阿岚没有让莲花这样做。

    若是高畅因为这个女子丢弃自己,她想要他亲口告诉自己,那时,她会将藏在自己袖子中的匕首插进他的胸膛,然后再把沾满他鲜血的匕首深深地插进自己的胸膛,和他死在一起。

    一想到这个场面,她就激动不已,虽然,她不希望事情会到这样的一个地步,她也不相信事情会到这样的一个地步!

    正因为不相信,所以她才阻止莲花做那样的事情,她想要和那个女子堂堂正正地作战,为在高畅心中的那个位置,公平地交锋一次。

    为了证明自己的无所畏惧,为了正式向那个女子下战书,阿岚才没有让别人来通知苏雪宜,而是亲自来到苏雪宜这里,将这个消息告诉她。

    未婚妻!就算她是高畅的妻子,阿岚也不会放弃,若要她放弃对高畅的爱,除非她已经死去

    去了爱人的力气。

    苏雪宜端坐在一张锦凳上,面前摆放着一张古琴,优美的琴声正从琴弦上传出,在她身后那株高大的梧桐树的树梢缠绕,然后,随风飘散出去。

    她一袭白裙,神情一如和阿岚初见时那般端庄淡定,蛾眉轻扫,目光落在琴弦之上,眼睫毛微微颤抖,纤细的手指上下翩飞,琴音渺渺。

    “崩!”

    一根琴弦突然断了,琴音顿时为之一乱。

    苏雪宜叹了叹气,停止拨动琴弦,她微蹙着眉头,抬起头,视线正好和站在一旁的阿岚火热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逢。

    苏雪宜的目光温婉如水,阿岚的目光炽热如火,水与火在半空中相碰,最终消散于无形。

    与此同时,在数百里外的乐寿,同样有两个人在对视,不过情景则大相径庭,一人目光如大海般深不可测,一人的目光则卑微如仆。

    “坐吧!”

    高畅挥了挥手,凌敬躬身行了个礼,然后,诚惶诚恐地在一张锦凳上坐下,这个时候,所谓的名士风范早就荡然无存,在他脸上,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狂放,凌敬知道,在表面宽仁大方的窦建德身前,自己以往那一套狂士风范行得通,在仿佛洞察一切的高畅面前,最好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说吧!事情办得怎么样?”

    高畅并不在乎什么虚礼。对他而言,这世界上只有可以利用和无法利用这两种人,除此之外,他们都没有什么不同,当然,在他地内心深处,或许还是有一两个人是例外的,只不过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到。

    所以。就算凌敬仍然在他面前摆出一副狂士风范,显得骄傲异常,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这些并不能让他的情绪有所波动,在处理事物的时候,高畅一向是将情绪之类的东西消除在外的。

    对属下的奖惩。并不在乎他们对自己的态度,而是在于他们是不是完成了自己地任务。

    听了高畅的话之后,凌敬不敢怠慢,忙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在龙威军大营中的经历讲述了一遍,他讲述得很详细,生怕有什么错漏之处。

    就在阮君明从乐寿逃脱之后,高畅马上召集宋正本和凌敬,商议应对之策,很快,他们就制订出了一个应急方案。这个方案形成的基础就是薰康买这个人。

    在窦建德军中,凌敬和大多数武将的关系都不好。这是因为他有一些恃才傲物,看不起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武将。不过,他跟董康买地关系却不错。

    虽然是文职人员,在窦建德没有在乐寿奠立基业之前,凌敬这样的谋士也是要上战场的,董康买曾经在一次在战斗中救过凌敬的命,凌敬这个人虽然有些狂傲,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却也不会摆什么架子,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对让阮君明,而不是让自己来接过兄长董天浩龙威军主将一职。董康买对窦建德是有意见的,不过,在窦建德的淫威之下,他什么也不能做,甚至,连牢骚也不能发,就算是在凌敬这样的好朋友面前也是如此。

    然而,凌敬的眼光不比一般人,本就擅长剑走偏锋地他,很轻易地察觉到董康买的不满,不过,他还不至于向窦建德出卖董康买来谋取自己地富贵,况且,窦建德也不是对此一无所知。

    毕竟,换了任何一个人处在董康买的立场,都会有不满之心地,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对他痛下杀手。

    窦建德需要的是在龙威军中出现一种平衡,始终让龙威军掌握在自己手中,既不能让他姓董,也不能让他姓阮,因此,对阮君明和董康买之间的暗斗,只要不是非常出格,他基本上是不闻不问的。

    若是窦建德活着,董康买自然翻不起什么大浪来,然而,窦建德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居然在大胜之际死在了一个武夫的手中,临死之际,他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既然董康买和阮君明之间有这样的矛盾,高畅当然不会放过,于是,和董康买交好的凌敬星夜兼程,快马向肃宁地龙威军大营赶去,赶在阮君明之前和董康买见了面。

    凌敬和董康买见面之后,并没有多说废话,寒暄几句之后,就向董康买实话实说,将一系列发生在乐寿的事情告诉了董康买,开门见山地要薰康买向高畅效忠。

    最初,董康买有些犹疑,说是要思考片刻,不过,很快他就答应了凌敬效忠高畅,为此,凌敬代表高畅向他承诺,龙威军地主将除了他之外,不会交给任何人。

    如果窦建德没有死,董康买可能不会听凌敬劝说向高畅投诚,毕竟,薰康买虽然对窦建德不满,却没有起兵反对他的意思,不过,既然窦建德已经死了,他总要为自己找寻出路,若是让他仍然位居阮君明之下,倒不如跟随高畅,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跟随高畅的好处多多。

    薰康买决定向高畅投诚的时候,阮君明还没有回到大营。

    当阮君明回到大营的时候,董康买已经将忠于自己的将领们招到了自己的旗下,待阮君明让他们到大帐议事的时候,他和凌敬已经制订了行动计划。

    阮君明不是一定要杀董康买,只要董康买承认他的地位,阮君明是不会下杀手的,所以,阮君明的准备不足,而董康买是一定要杀阮君明的,事先的准备功夫做得十足。

    当董康买喊该死两个字时就是行动之际,阮君明的一个亲兵早就被薰康买收买了,一听到号令立刻下了杀手,准备不足的阮君明只好下了黄泉,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阮君明之死的真相。

    “很好,凌先生这件事办得不错,我会论功行赏的!”

    “多谢大人!”

    听高畅如此一说,凌敬忙躬身行礼,然后,退了下去,不多会,又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是高畅安排在范愿身边的无间,他将向高畅报告这一天范愿的言行举止,接下来,高畅还要接近许多这样的人,以便了解那些表面上已经向自己效忠的人的举动。

第九十一章 曹凤的决定

    三年,七月下,河间郡,古城。

    申时。

    一阵细雨撒过之后,随风很快向远方遁去了,太阳重新从云层后面探出头来,然而,从古城的望楼上,仍然看不清楚远处黑龙河的河面。

    不过,环绕这座城池的原野和几个上下起伏的丘陵,已经在望楼上的人的视线里一览无遗,在从云层中渗透出的几束夕照的照射下,闪烁着淡金色的光辉。

    好一副黄昏晚照图,然而,古城望楼上的曹元畅却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他的眼睛炯炯发光,眺望着远处的木仓山,在那个低矮的小山坡上,驻扎着敌方高畅军的大营,中秋的枫叶林在夕照之下闪耀着瑰丽的色彩,几十杆旌旗在枫林前随风飘拂。

    在木仓山下的原野上,已然是一片焦褐色,就在昨天,城外驻扎的高畅军放火将大营到古城城门的几里地野草烧了个精光,为攻城做了最后的准备。

    现在的古城内,驻扎着窦建德的老营,一共有三万余人,其中战斗人员却不过区区两三千人,其余的多是老弱病残,乃是窦建德军的眷属。

    薛世雄大军进逼乐寿之后,因为祸福难料,在窦建德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他事先将老营的人撤离了乐寿,在夫人曹凤的带领下前往数十里外的古城驻扎,一旦情况不妙,则就近逃入附近地豆子炕。豆子炕方圆几十里不是山区就是沼泽,一般情况下,官兵是不会冒险深入其间的,若是不明当地的地形,就算是大军行动,也像进入**阵一般,容易迷失方向。

    老营的统领乃是夫人曹凤的弟弟曹旦,不过。现在曹旦已经被凌敬伪造的窦建德的诏书召回了乐寿,被软禁了起来,和古城的老营失去了联系。

    因为有那道诏书,曹凤以为窦建德已经大获全胜,不久就会让自己这些人回师乐寿,所以一直驻扎在古城。没有进入豆子炕,毕竟,三万多人每天要消耗地粮食不是少数,若是进入豆子炕,这三万人可能要死掉一大半。

    然而,曹凤没有料到的是,曹旦刚带领数百亲卫离开古城,前去乐寿,一支数千人的高畅军就来到了古城城下,将古城牢牢围困起来。

    名义上。曹凤掌管老营的一切,然而。在曹旦走后,真正负责军务的乃是她的堂弟曹元畅。他是曹旦地副将,虽然是副将,实际上却一直负责军务,这也是曹旦担任统领以来,并没有吃什么败仗的原因。

    曹元畅熟读兵书,也指挥军队打过几次胜仗,所以,自以为也算是精通兵法的名将。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少不了有血气方刚。年轻气盛的一面。当高畅军突然出现在古城之下时,他认为高畅军人数不多,故而带领数千能战的士卒出城与高畅军野战,想将对方一举击溃。

    为了准备对薛世雄大军的突袭,窦建德将乐寿全部的精兵都留了下来,除了一部分护卫曹凤的卫士以外,老营内的士卒都算不得骁勇善战地悍卒,所以,看上去虽然人多势众,然而实际的战斗力并不强。

    将古城围困地高畅军由在鼓山一役中立下大功的赵仁成率领,投入战场地精锐战兵只不过三千来人,其余的一千来人乃是征召而来的临时辅兵,留在了后方修筑营寨,并没有投入战场。

    曹元畅出城的部队有七千之众,表面上,这是异常实力悬殊的战斗,人多的曹元畅一方应该占有优势,事实上这的确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然而,大占上风地却是人少的高畅军一方。

    还不到一个时辰,曹元畅部就被赵仁成率领地高畅军击败了,在实际的战斗中,阵亡的曹元畅部其实不是很多,只占全军的一层左右,然而,就是这一层的伤亡,他麾下将士的军心就全散了,当赵仁成率领小股骑兵轻易地突入中军之后,全军的阵型就像浪涛下的沙塔一样瞬间崩塌,再也聚不起来,在亲兵们殊死的拼杀之下,曹元畅才得以率领少部分士卒逃回古城,丢下了自己的帅旗,丢下了几千士卒,让他们全部成为了高畅军的俘虏。

    这件事情之后,曹元畅的胆子就小了许多,只晓得紧闭四门,再也不敢轻易出战,不过,高畅军在赵仁成的率领下也没有攻城,而是扎下了营寨,做出了一副长期围困的架势。

    曹元畅一直在猜想高畅军的统领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却怎么样也找不到答案,不过,高畅军这样做对他并没有什么坏处,让他有时间来加固城防,虽然,做的或许只是一些无用功,不过,对稳定军心有好处。

    幸好曹凤为人一向宽仁大方,身为长乐王妃,却一点也不摆王妃的架子,她一点也不贪图享受,在她身边,只有几个侍女侍奉,连一个普通的乡下地主都不如,所有的这些,老营的人都看在了眼底,因此,就算城外大军压境,古城内的窦建德军的军心却没有散失。

    然而,曹元畅知道这只是表面现象,如果城外的高畅军攻城,只要遭受到对方排山倒海的连续进攻,这座弹丸小城连一天也守不住。

    阳光斜斜地照在曹元畅的脸上,夕照虽然温和,他仍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说起来,他站在望楼上观察对方的军营已经半个多时辰了。

    他并不是想寻找对方的破绽,然后率军突袭,一举建功,如今的他已经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了,他观察对方的阵营,其实只是想找一个防守薄弱的地方,当城池守不下去的时候,从那里突围逃跑而已。

    然而,站在哨楼上半个时辰了,他并没有找到敌军的破绽,看来,要想找出敌军的破绽,必须要派出精干的斥候小队到敌营前查探方可啊!

    就在曹元畅忧心忡忡之际,一队铁骑从远处的木仓山奔了下来,掠过空旷的原野,朝古城疾驰而来。

    “敌人来了,弓箭手快上城墙!”

    曹元畅慌忙大喝一声,身边的亲兵忙向城楼两侧奔去,将守城的士叫上城楼,虽然,敌军不可能用骑兵来攻城,为了

    一,必要的准备还是要的。

    “上弦!听我的命令才拉弓放箭!”

    那支铁骑在城楼下一百步左右停了下来,正好停在了弓箭的射程范围外,一百步的距离,借着夕照的光芒,曹元畅能清晰地瞧见对方头盔上的盔樱。

    一个骑士驱动战马,离队而出,慢慢来到城楼之下,曹元畅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人的脸,那是一个相貌俊美的年轻人,他的神态自若,那样子就像是在驱马踏青一般,浑然不在意城楼上有无数箭矢在对着他,只要曹元畅一声令下,他就会被射成刺猬。

    “楼上的人听着了!”

    那人高声喊道,声音冉冉而起,在城楼上的天空飘荡,随风飘进了城中。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曹元畅把头探出墙垛,回了那人一句,不管怎样,输人不输阵,气势是不能被对方压下去的。

    “长乐王殿下在七里井一战中,以寡敌众,大败薛世雄的三万精兵,然而,天道不公,殿下却中了流矢而亡,阵亡之前,以血为诏,留下遗命,特地委任右卫大将军高畅继承大王的位置,并公告天下,现高畅将军已经和诸位将军在乐寿会盟,商量大王身故后的大事,诸位将军一起决定,邀请王妃大驾返回乐寿,主持大局!”

    “什么?”

    那个人地喊声已经非常清晰了。一时之间,曹元畅却不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不过,很快他就清醒了过来,这样,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释了,怪不得曹旦一离开古城,本方就受到了高畅军的攻击,这肯定是对方布置的一系列计划。长乐王死于流矢一事,曹元畅根本不相信,至于临死之际,遗命高畅接替自己的位置则更是无稽之谈。

    只是,事到如今,真相如何并不重要。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既然高畅获得了胜利,当然任他怎样说都可以了,曹元畅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该如何解脱这个必死之局。

    开城投降?

    似乎这是唯一的出路了!

    然而,对方虽然说得天花乱坠,邀请王妃回去主持大局,真地是这样吗?高畅要想接过大王的位置,最大的障碍是什么?不就是夫人吗?以及自己这些曹氏族人,和那些所有和长乐王沾亲带故的人。要想平稳继任,并且坐稳那个位置。自然要斩草除根,以免有后顾之忧。换了自己是高畅,或许也会这样做吧?既然如此,就算自己开门投降,最后的结局也逃不脱那当头一刀啊!

    就在曹元畅浮想联翩的时候,城楼下地那人又开始喊话了。

    “为了恭迎王妃回府,诸位将军特地派出了自己的信使,城楼上的人,请打开城门。让这些信使进城来觐见王妃!”

    这样看来,范愿那些家伙已经和高畅达成盟约了。若是如此,自己这些原本大王的心腹是怎也躲不过那一刀了,据城死守不可能,开门投降也危险,如何是好啊!

    不过,曹元畅很快就有了决断,还是先让那些信使进城来吧,先了解具体的情况来再说,何况,反抗也好,投降也好,必须王妃来做出决断。

    不过,为了防止敌人借开城门之际突然发动袭击,曹元畅没有答应对方打开城门的要求,而是从城楼上往下放了几个箩筐,将那些信使放在筐内拉了上来。

    瞧见曹福之后,曹元畅终于相信城楼下的那个家伙说的是真话,曹福是曹旦的亲兵,和曹旦一起前去了乐寿,他回到古城,证明曹旦已经落入了高畅的手中。

    除了曹福之外,还有其他地人,高畅的使者是一个叫崔安澜地家伙,高雅贤的使者叫高雄,范愿地使者是一个文士,叫罗学文,刘雅的使者是他的亲兵刘波,除此之外,还有长乐王窦建德的心腹谋士凌敬凌大人。

    “为什么没有阮君明阮大人,王伏宝王将军的使者?”

    在亲卫的簇拥下,曹元畅将那几个人带下了城楼,窦建德军中的实权人物有哪些,曹元畅自然非常清楚,所以没有看见那两人的使者他不免有些不解,故而出声询问身边地曹福,曹福回避了他的目光,瞧了前面不时打量四周地凌敬一眼。

    凌敬回过头来,微笑着说道。

    “曹小将军有所不知,王伏宝违抗大王的旨意,领兵造反,在飞鹰原一役中,已经被高将军斩下了脑袋,至于阮君明,他和王伏宝合谋,准备阴谋反抗高将军,却不知自己是螳螂挡车,不自量力,也落得了和逆贼王伏宝一样的下场!”

    什么?

    曹元畅更是震惊不已,瞠目结舌,不晓得该说什么,就连凌敬后面说的话,他都没有听清楚,只知道如此说来,还真的是大势已去了!

    很快,曹元畅就把这几个人带到了曹凤的歇息之所,在此之前,曹凤早得到了传令兵的报告,故而,已然在大堂内等候多时了。

    “拜见王妃大人!”

    窦建德虽然已经死了,曹凤不过是个女子,然而,必要的礼节还是要的,当瞧见高坐在堂上的曹凤时,凌敬等人纷纷行了大礼。

    “诸位免礼,请坐!”

    曹凤的声音不疾不徐,一点没有泄露内心的感情,然而,她放在袖子里的双手却紧握着,手指甲深深地扎进了掌心之中。

    听闻了窦建德的死讯之后,她险些昏死了过去,不过,终究是恢复了过来,她需要了解具体的情况,然后再决定怎样做,故而,强打起精神,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前来会见凌敬等人。

    “大王是怎样去的,凌大人,能不能将具体的情况告诉我!”

    凌敬瞄了堂上的曹凤一眼,她的脸色颇为苍白,然而神情却非常镇定,就像是在说某个不相识的人的生死一样。

    窦建德也好,曹凤也好,对自己的确有知遇之恩,因为性格的原因,自己几乎将手握实权的武将们都得罪光了,然而,窦建德和夫人却一直在背后支持自己,恩宠有加,自己如今这般做,还真是对不起他们啊!

    然

    个愧疚只是在凌敬的脑子里闪了闪就消失不见了,对在乱世中保全性命,建功立业才是最重要的,无聊而廉价的感情就不用挂在心头了。

    凌敬清了清嗓子,按照官方的语言讲述了窦建德的死因,并且,高度赞扬了窦建德临死之前的将位置交给高畅的决定,认为他的这个决定具有里程碑的意义,是对腐朽的隋王朝最沉重的打击,有了这个决定,广大起兵造反的贫苦大众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在侃侃而谈的时候,凌敬下意识地避过了曹凤的视线。

    接下来,凌敬又对王伏宝,阮君明等一干人等逆历史潮流的举动做出了批判,认为对方完全没有明白天下大势,没有看清楚大王这个决定的英明之处,故而,他们的行动只能是自不量力的无知之举,任何逆历史潮流而行的举动都是没有意义的,绝对不会成功,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在高畅将军的英明领导下,诸位将军铭记大王的遗命,紧密团结在高畅将军的周围,很快就粉碎那一股敌人的阴谋,这个事实更加证明了大王遗命的无比正确性。

    曹凤只是死死地盯着凌敬的上下张合的嘴巴,没有阻止他的夸夸其谈,她的手掌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扎出了血。

    好不容易等凌敬说完之后,她对其他人说道。

    “不晓得诸位将军意下如何?你们有没有带来自家大人地话?”

    那些人纷纷点头应了曹凤的话。然后,一个个站了出来,向曹凤传达了自己身后那位大人的意思,他们并没有像凌敬说得那样露骨,不过,都委婉地表达了愿意向高畅臣服的意思。

    “大王虽然与世长辞,但是大王的精神还在,因此。夫人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这次,高畅将军的继任大典,还需要夫人你来主持啊!”

    凌敬向曹凤行了个大礼,语调诚恳地说道。

    在来古城之前,高畅终于听取了凌敬的建议。准备筑坛称王,古语有言,名不正则言不顺,要想号令群雄,必要的名义是必须地。

    在隋王朝还没有彻底崩溃之前,妄自称帝自然是不合时宜的,但是,在各地豪强纷纷称王的时候,高畅仍然号称总管,则无疑给了群雄一个信号。表示自己没有称王称霸之心,如此。虽然不会成为众矢之的,然而。那些各路英雄也不会慕名前来投奔,并且,对范愿,高雅贤,刘雅这些手握兵权的将军们来说,也是不能忍受的,若是高畅自称将军,作为他手下地那些将领岂不是要把自己的品级往下掉了。

    在凌敬的大力劝说之下。高畅改变了主意,决定正式筑坛称王。为了获得大义的名分,除了窦建德的所谓血诏外,他们还需要窦建德夫人曹凤的认可,凌敬这次前来,就是为了劝说曹凤回乐寿,要杀曹凤当然很简单了,然而,这样的话高畅的名声就彻底坏了,在这个打仗也讲究仁义的时代,这样做的话无疑是自寻死路。

    “凌大人说得对,既然大王有遗诏让高畅将军继位,我自然要帮大王完成这个心愿,这样吧,明日一早,我等就驱车回乐寿,以免高将军地继位大典误了时辰!”

    凌敬的话音刚落,曹凤就慨然答应了他地要求,这让凌敬脸上的神色不由一愕,他原以为要说服曹凤很难,需要苏秦之舌,张仪之唇,岂料他还没有使出浑身解数,曹凤就答应了,这让他不由对曹凤另眼相看。

    对方虽然是个女人,却也不是简单之辈啊!

    听了曹凤地决定,曹元畅正要上前进言,想让曹凤三思而后行,然而,曹凤接下来的话制止了他的举动。

    “我意已决,大家无须多言,各位,请下去安歇吧,明日一早,随我起程!”

    说罢,曹凤站起身,拂袖而去,若是面对这些无耻之徒的时间再久一些,她担心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事态炎凉,本就如此!

    为了老营这数万老弱的活命,她不得不委曲求全,大王已经死了,无论自己再做什么,他都不会活过来,何况,自己这个弱质女子,又能做些什么呢?起兵为他报仇,那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不管怎样,首先要活下去,自己的生死到无所谓,那些跟随自己的人呢?至少要保住他们地命,不能让他们陪大王和自己殉葬。

    曹元畅不晓得曹凤心中的想法,他也认为曹凤应该回乐寿,不过,不应该这样爽快地就答应了,至少要和对方讲讲条件啊!取得某种依仗,免得日后性命不保啊!

    曹元畅将凌敬等人安排在了一处富户地院落里,那个院落距离曹凤的居处不远,这一带属于古城的北城,乃是富户高门的住宅区,窦建德军来到古城时,那些富户早就闻风而逃了,将宅院空了下来,曹元畅他们当然不客气就住了进去。

    将那些使者安顿好,用过酒食之后,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曹元畅到城楼上去巡视了一番之后,再带着两个亲兵朝曹凤的住所而去。

    曹元畅穿过外院和中院后,将亲兵留在了中院,自己独自一人朝内院走去,走到内院前,他停下了脚步,两个身着甲冑的女兵站在了内院的门口。

    “曹将军,夫人在招待客人,她说若是将军来到,请到偏厅稍候!”

    曹元畅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依言来到偏厅等候,然而,内心的疑云却怎也不能消散,客人?在这里,在这个时候,还会有什么客人来见自己的堂姐呢?

第九十二章 阴谋进行时

    豆。

    曹凤手撑着下颌拄在案几上,出神地盯着屋角屏风的花纹,眼珠子凝滞不动,就像在研究那些图案究竟是如何生成一般。

    她的心情就像昏黄的灯光一般闪烁不定。

    刚刚送走的那个客人说的那番话现在还在她的心中回荡,要说她一点也不心动,心中没有丝毫的想法,那不是事实,只是,要真的按照那个人背后的主子所说的那样去做,与她的初衷又不相符,一旦失败,后果不是一般的严重啊!

    还真是难以决断啊!

    所以,最后她还是没有答应那个人的请求,只是说自己需要一点时间来考虑,实际上,她这是委婉地表达了拒绝。

    她思量再三,以长乐王那般的英明神武,也不是那个人的对手,那个使者后面的主子,在如今的局势之下,他又能翻得起什么风浪,到最后,多半还是失败,既然如此,又何必将自己赔进去呢?

    就在曹凤浮想联翩的时候,曹元畅在她随身侍女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曹凤换了个姿势,端坐在锦凳上,摆摆手,让曹元畅不必行礼,曹元畅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坐在侍女搬来的锦凳之上,然后,望了躬身站在一旁的侍女一眼,没有说话。

    “秋菊,你先下去吧!”

    曹凤把侍女叫了出去,将房门掩上之后,曹元畅急不可耐地开口说道。

    “大姐,你今天为什么要答应凌敬那个不要脸的人,回乐寿去主持高畅那个逆贼的继位大典?”

    曹凤没有回答,她冷冷地瞄了曹元畅一眼,若是曹元畅连自己这样做的理由都看不出来,那么,这个曹氏一族公认的后起之秀也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

    “大王是被流矢所伤?临死还传位给高畅?放他娘的狗屁!谁都知道,大王和高畅那家伙一直面和心不和,两人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大王会将自己的位置交给那个家伙,亏凌敬那个不要脸的人还说得出口,如果大王是在七里井战死的,那曹旦大哥接的诏书难道是大王在阴间写的?曹旦大哥一被调走,马上就有高畅军出现围攻我们,既然高畅那家伙这么尊重大姐你,为何又派兵来攻打我们呢?”

    曹元畅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他站起身来,挥舞着手臂。

    这样浅显的道理,他相信自己的大姐不是不明白,也知道大姐之所以如此委曲求全,一定有自己的理由,然而,他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发泄对高畅的愤恨。

    不过,他表演了半天,曹凤并没有丝毫的反应,那眼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小丑表演马戏一般,曹元畅颓然坐了下来,声音变得低沉,变得缓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也知道大姐这样做是迫不得已,只是,明知如此,还是不甘心啊!高畅这个人虽然很可恨,但是,凌敬这样吃里爬外的家伙更是该死,高雅贤,范愿,刘雅这些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曹元畅抬起头,再次提高声音说道。

    “既然,高畅那家伙想名正言顺地接过大王的位置,需要大姐你配合他演一出好戏,大姐就不应该这样轻易答应,多少也应该和对方讲讲条件才行啊!”

    曹凤终于说话了,她先是冷哼了一声,然后说道。

    “讲条件?有用吗?”

    曹凤如此一说,曹元畅哑口无言了,他是个聪明人,当知道诺言这东西对真正的枭雄来说,只是恋人相爱时发的誓言一般不可相信。

    沉默在昏黄的灯光中游移,片刻,再次被曹元畅的声音惊散。

    “不知大姐刚才在接见什么客人?”

    曹元畅知道自己不该这样问,然而,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心,先前,无论他怎样向那些侍女探询,都得不到答案,故而,只好直接询问曹凤。

    曹凤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半晌,才沉声回答。

    “不过是一个旧识而已,曹将军还是不要多问,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就要起程,你还是去安排一下为好!”

    见曹凤避开了这个话题,还隐隐有发怒之兆,曹元畅不敢再停留,他忙站起身,向曹凤行了个礼,转身走了出来。

    出门之后,他才想起自己将真正要办的事情忘记了,原本,他是想和曹凤商量,看能不能把自己留在古城,他不想和曹凤一起回乐寿,乐寿对他来说,就像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他才不想自投罗网。

    既然走出来了,曹元畅也不想再走回去,他想了想,明天一早只要自己执意不走,曹凤也不会强迫自己的,毕竟,现在窦建德已经死了,曹凤已经没有了依仗,她说的话对底下的将领们来说,也不再是什么金科玉律了。

    人走茶凉,不外如是。

    若想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现在,

    自己日后的出路考虑了。

    曹元畅回到了自己的府邸,进入内室之后,将亲兵们赶了出去,也没有要抢来的侍妾来伺候自己,此刻,他需要清静,需要仔细考虑自己的未来。

    现在,占据上风的自然是高畅,最理想的道路当然是投靠高畅,然而,这条理想大道注定和曹元畅无缘。

    之所以如此,实在是因为曹家和窦建德的关系实在是太亲密了,高畅登上高位之后,肯定会将窦建德的影响力在军中降到最低点,这样的话,曹家肯定是他重点打击的对象,就算曹家韬光阴晦,高畅也不会放过他们,要是换了自己处在高畅那个位置上也会这样做,毕竟,谁知道曹家的人是怎样想的?谁知道他们会怎样做?为了以防万一,斩草除根是必要的。

    就像一个贫民突然当上了一个县的县尉,他自然会兴高采烈,然而,当一个一品大员被降为县尉之后,他就会痛不欲生。

    曹家就是那样的一品大员,他们肯定不会坐视自己以往的荣光和尊严被高畅剥夺,肯定会做些什么鱼死网破的事情。

    曹元畅认为,高畅就是这样看待曹家的,他不会拉拢他们,只会打压他们,最终用一些莫须有的借口铲除他们。

    所以,作为曹氏成员的他不可能会得到高畅的信任,因此,投靠高畅这条路走不通。

    既然注定和高畅是敌人,那么,就必须找一个同样和高畅不对路,具有一定实力的人联合,要想和占据上风的高畅对抗,任何单独的一个势力都不会是他的对手,唯有联合起来,才有一搏之力。

    曹元畅皱起眉头,伸出手指轻轻拨动面前油灯的灯芯,将油灯的灯光拨亮,火苗在他的手指头上跳跃,他却像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认为,不但是已死的王伏宝,阮君明,就连现在表态投靠高畅的那些将领中,也一定存在对高畅心怀敌意的人。

    这些人都是一方大豪,手里面也有好几千子弟兵,以往之所以在窦建德帐下效力,一是因为窦建德势力庞大,看上去有帝王之相,还有就是窦建德在河北各地的名声非常好,豪爽仗义,值得他们真心跟随。

    至于高畅,他的根基毕竟太浅了,在去年,他还不过是官兵中的一个小军官,虽然,只用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就拥有了两郡之地,打造出了一个诺大的基业,甚至将窦建德的地盘也夺了过去,然而,在那些豪强的眼中,他不过是个暴发户一般的角色,得不到他们的尊重。

    一个没有名望的人,要想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真心奉他为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高雅贤,范愿,刘雅这些将领之所以臣服高畅,或许是和自己那个笨蛋大哥曹旦一般,完全是迫于无奈,那些家伙肯定都是收到了高畅伪造的诏书去了乐寿,被高畅软禁起来,故而不得不低头的吧?

    若是这些人能逃脱高畅的掌握,回到他们的军中,必定会起兵来反抗高畅,只要有一个登高一呼,多半会群相呼应。

    曹元畅猛地一拍案几,案几上的油灯往上一跳,灯光照射的影子猛地跳动起来,慢慢才恢复如常。

    要怎样才能分辨出谁是对高畅最有敌意的人呢?谁是他们当中最有野心的一个呢?

    曹元畅抽出横刀,手指在刀锋上轻轻刮过,陷入了沉思。

    “曹小将军,如此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一个声音突然在曹元畅耳边响起,吓了他一跳,他猛地从锦凳上往后一跳,将横刀挡在了胸前,目光扫射之处,一个面目不清的黑衣人出现在了屋子的一角。

    “谁?想干什么?”

    这个人是怎样进来的?曹元畅一无所知,外面的亲兵全部是废物,就这样让人摸了进来,要是那个人想要暗杀自己,自己多半已遭不测。

    “曹小将军就是这样迎接客人的?”

    那人笑了笑,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向前跨了一大步。

    曹元畅握紧手中的横刀,死死地盯着对方,作为一个武将,他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恢复了过来,他并没有叫外面的亲兵,而是想看对方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那人向前走了两步之后,在和曹元畅之间的安全距离外停下了脚步,他将脸上蒙着的黑巾解了下来,将自己的脸袒露在曹元畅的视线里。

    “是你!”

    曹元畅失声低呼。

第九十三章 阴谋,又见阴谋

    缓西移,夕照将人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晚风贴着草来,带来远方河水的潮湿味道,天地之间,一片朦胧的晕黄。

    马车在缓缓向前行,车轮粼粼,每滚动一圈必发出一声叹息。

    黄绿相间的原野上,一支车队在向北行进,说是车队,其实队列中只有几辆马车,数十骑身披甲冑的骑士围绕在那几辆马车周围,随车而行,有几匹轻骑在前方探路。

    一个骑士驱动战马来到第一辆马车旁边,来到马车前后,那人拉了拉马缰,身下的战马与马车同步而行,他轻咳了一声,敲了敲马车车厢,轻声说道。

    “岚姐,卑职尚绍雄有事禀告!”

    不多时,车厢一侧的帘布拉了起来,莲花的脸露了出来,她柔声问道。

    “尚队长,有什么事情?”

    这支车队正是从平原出发前往乐寿的阿岚一行,阿岚和莲花坐在第一辆马车内,尚绍雄乃是阿岚那个村子里的人,他是阿岚的卫队队长,这一路负责阿岚一行的安全。

    “前方十几里外就是黑龙河的南渡头,渡头上虽然有渡船摆渡,不过,天色已晚,当我们赶到之时,天可能会黑了下来,只能在渡头凑合着过一晚,特地请岚姐定夺!”

    莲花点点头,也没有放下帘布,她回过头和身边地阿岚小声地说了两句。然后再转过身,对马车外的尚绍雄说道。

    “事情既然如此,就按照你说得做吧?不过,你最好向后面那位打个招呼,另外,住宿的地方要弄好,免得我们那位大小姐住得不习惯!”

    “是!”

    尚绍雄忙着点头称是,莲花将帘布放了下来。尚绍雄打马离开,调转马头朝最后面那辆马车驰去。

    这支车队里,除了阿岚之外,苏雪宜也在气宗,她和自己的侍女若芷坐在最后一辆马车里,和前面的阿岚和莲花隔得老远。她们上路已经好几天了,途中,阿岚与苏雪宜却不曾交谈过,两人之间若有什么事情,都是拜托尚绍雄等随行的护卫传达。

    尚绍雄来到后面那辆马车前,不过,他并没有去敲那辆马车的车厢,而是向马车旁卫护的一个骑士打了个招呼,那个骑士驱马迎了上来。

    “尚兄弟,什么事?”

    高怀忠对着尚绍雄。满脸都是笑,他身下地马儿不安地打着响鼻。

    由于担任过高畅的家将。因此,高怀忠到了平原之后。他的职务并不好安排,若是从军,校尉以上的职务必须报给高畅,要高畅批准,然后进入讲武堂学习,毕业之后方可担任,若是从政,稍微重要一点的职务也必须高畅批准才行。

    高怀义又不能随便给高怀忠一个职务。毕竟,那是从小和他一起跟随在公子身边的伙伴。于是,他只好把高怀忠到平原地消息传递给了高畅,但是,一直都没有得到还被窦建德软禁的高畅的回应,直到高畅在乐寿站稳脚跟之后,才命令高怀义,让高怀忠随着阿岚和苏雪宜到乐寿去。

    在苏府的时候,高怀忠就担任着苏雪宜的侍卫,负责她的安全,这一路上,他主动承担了这个任务,紧跟在苏雪宜身边。

    他深知苏雪宜在高畅心中的地位,所以想把苏雪宜服侍好,毕竟,他不知道高畅究竟会怎样对待自己,若是有苏雪宜在一旁帮自己说点好话,不难重新获得高畅的信任。

    他打的如意算盘虽然很精妙,却不晓得如今的高畅已经不是以往地那个高畅了,苏雪宜在高畅的心中地地位还是一个未知的谜。

    尚绍雄将今晚要在前方渡头歇息地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不等高怀忠的回应,自顾打马离开了。

    高怀忠脸上的笑容依旧,目送着尚绍雄的背影远去,他的眼神变得极其的冷冽,和嘴上挂着的笑意完全不相称,给人一种极其阴森的感觉。

    尚绍雄这些跟着阿岚从那个小村子出来地人,和高怀义并不对路,双方都是深得高畅信任的人,相互之间地挂系却并不好,一直在争宠,高畅离开平原时,让高怀义主持大局,而不是大牛,这一点让尚氏一族的人非常不满,还好真正在平原统筹大局的最终还是阿岚,尚家人的怨气这才没有爆发出来。

    尚智阴谋反抗高畅,负责镇压他的人就是高怀义,虽然,他答应了阿岚的请求没有就地杀了尚智,在行动的时候,却也没有少使尚智吃苦头,这一点,也让大牛以及尚绍雄这些尚家人不满。

    他们虽然不敢违抗高畅的命令,和高怀义公然对抗,但是,除了公事之外,两方的人完全没有交集。

    在尚绍雄的眼中,高怀忠和高怀义是一路的人,他们都是苏雪宜的人,苏雪宜则是和岚姐争宠的狐狸精,他自然不会拿什么好脸色给高怀忠看。

    表面上,高怀忠对此不以为甚,实际上,他把所有的这些都记在了心里,这些冷漠,敌视,总有一天,他要十倍,甚至百倍地回报在尚绍雄的身上。

    尚绍雄几乎将所有的兵力都安排在了阿岚周围,落在最后的苏雪宜身旁,除了高怀忠之外,只有不多的几个骑士,那几个人是管小楼安排的人,从清河一路护送苏雪宜到了平原,到达平原之后,他们被留了下来,负责护卫苏雪宜,现在,又随着苏雪宜往乐寿而去。

    高怀忠回到了后面的队列中,将在渡头扎营的事情告诉了苏雪宜,然后,把骑士们叫到一起来,安排晚上值夜的任务。

    “林中虎,今晚你和崔含一起值下半夜。”

    林中虎是一个二十出头,面色黝黑的年轻人,他的身子显得颇为瘦弱,不像身边的同伴那样,长得虎背熊腰,膀大腰圆。

    林中虎不是从清河就跟随在苏雪宜身边的那些护卫,他这个护卫的身份乃是半路出家,他原本只是个流民,苏雪宜一行在从清河往平原的路上,瞧见他晕倒在大道旁,苏雪宜好心将他救醒过来。

    并没有受什么伤,之所以晕倒在路边,只是因为饥饿,吃点食物之后就恢复过来,醒来后,由于他无处可去,出于救人救到底的目的,苏雪宜将他收留在了身边,担任护卫一职。

    林中虎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打马离开了,回到了马车旁。

    因为是苏雪宜救了他一命,为了报答苏雪宜的恩情,他甘心卖身为奴,虽然,苏雪宜并没有将他当作奴仆看待,在他的心中,却把自己当作了苏雪宜的仆人,一直护卫在她的身旁,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车队沿着黄泥大道缓缓向北而行,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黑龙河的南渡头,这时,前行的骑士已经找好了宿营地,那是一个低缓的山坡,就在渡头附近。

    距离山坡一百来步就是向南滚滚而流的黑龙河,因为是初秋,河水显得有些昏黄,从浑浊的河面往北面望去,隐隐可见对面的河岸。

    暮霭沉沉,一艘渡船停在渡头,夕照最后的一丝余光照在船身的乌篷上,流露出一丝悲凉,一抹凄婉。

    在渡头旁,有一个小院子,那是渡头船夫的屋子,此刻,船夫是一对父子,此刻,他们正躬身站在尚绍雄的身前,点头哈腰,一脸媚笑。

    已经决定在渡头宿营了,船夫一家的屋子自然要贡献出来,让给阿岚等女子暂住。当然被褥,床单什么地都是用自备之物。

    阿岚和莲花站在渡头的青石板上,河水在她们脚下哗哗流动,在距离她们所站位置数十步外的下游,苏雪宜和若芷主仆二人同她们一般,正眺望着对岸,在对岸的某一个地方,有着她们共同的心上人。

    阿岚神色复杂地望了呆呆望着对岸的苏雪宜一眼。说实话,苏雪宜并不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她心地善良,性情温婉,虽然家世高贵,从小娇生惯养。却没有一点大小姐脾气,与人相处的时候,很是为人着想,如果她不是高畅所谓地未婚妻的话,阿岚相信自己一定能和她成为好朋友。

    然而,现在,阿岚不知道该怎样界定自己和她之间的关系。

    她不甘心将高畅让给别人,也不甘心和别人一起分享,哪怕这个女子是这个世上最为善良的仙子,只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莲花说得对,男人三妻四妾那是平常。像高畅这样有能力,有地位的男人更是如此。那些将军,那些世家子弟哪个不是如此,不要说高畅有朝一日会青云直上,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就算他只是割据一方地豪强,身边也断不能只有一个女子。

    若是他到了不得不拥有三宫六院的那一天,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这样的事情既然不能避免,倒不如和那些女子搞好关系为好。至少要在高畅的面前显出她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阿岚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她回过身。将十几步外的尚绍雄叫了过来,轻声对他说了几句,尚绍雄一脸地诧异,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却还是闭口不言,转身离开了。

    很快,太阳就落到了大地的另一边,黑暗迅速吞噬了天地,屋子四周,火把亮了起来,在远处的山坡上,则燃起了篝火,武士们围绕在篝火旁边饮酒作乐,却也没有大声喧哗,害怕惊扰了屋子内的阿岚等人。

    苏雪宜和若芷也住在那家屋子内,这是阿岚主动要求的,她想改变自己对苏雪宜地态度,因此,暂且将妒忌等负面情感放在一边,试着和苏雪宜相处。

    也许一个晚上的相处对两人地关系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是,若不去走这第一步,那么就永远也不会有改变。

    时间随着黑暗缓缓流逝,就像一旁呜咽着奔流的黑龙河一样,山坡上地酒宴早就已经散去,士卒们住进了营帐之中,篝火的亮光忽隐忽现。

    时间的脚步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丑时,除了负责警戒的哨探之外,所有的人都进入了梦乡。

    林中虎已经和值上半夜的哨探交接了岗位,他负责屋子后面河滩的警戒,在那片河滩旁,有一丛灌木丛,是一个非常好的藏身之所。

    林中虎靠在一棵老槐树旁边,睁着眼睛,望着黑暗地深处,似乎能看穿黑暗中隐藏的所有事物一般,他地手放在腰间的横刀刀柄上,身形隐没在黑暗之中,这个时候的他,一点也没有白昼时显现的那般弱小。

    一段时间之后.

    在河滩的灌木丛中,传来了水鸟的鸣叫声,叫声不大,顷刻就停止了,不多会,叫声又响了起来,如此,重复了三次。

    林中虎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他踏着矫健的脚步,离开了那棵老槐树,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灌木丛前,与此同时,一个黑影像一缕黑烟一般突然出现在他身前。

    林中虎并没有觉得惊诧,就像这是那个黑影出现在这里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他轻声打了个唿哨,对面那人离开发出相同的声音。

    林中虎将手从刀柄上移开了,他说话了,语调短促而低沉。

    “什么事?”

    若是我们的眼睛能够在黑暗中视物的话,当可以瞧见那个黑影正是渡头的船夫,身为父亲的那一位;若是我们的记忆力优秀的话,当可以想起那个船夫正是在清河的崔家客栈里出现的其中一个灰衣人,就是他和其余的那些灰衣人阻止了高怀忠掳掠苏雪宜的行动;他们扮作行商一路暗地里保护着苏雪宜从清河到了平原,不知道为什么,却鬼鬼樂樂地出现在了这里。

    “公子有新的命令,计划有变!”

    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在风中微微起伏,透着一丝冷冽的阴森,让人不寒而栗。

第九十四章 难题重重

    酉时,同样夜幕深沉,同样万物都在沉睡,河间郡,畅的内室里,仍然***通明。

    入主乐寿以来,事务繁多,在高畅身边能够做事的人并不多,所以,他基本上一天只能睡两个时辰,在酉时的时候,还在处理公务的情况屡见不鲜。

    现在的他身边,雄阔海是一个除了杀人打仗之外对什么事情都一窍不通的家伙;崔安澜则被派去了古城,与凌敬一起负责劝说曹凤回归乐寿,通过曹凤的参与来名正言顺地让高畅接过窦建德的位置,之所以叫崔安澜去,是为了制约凌敬,看他是不是真心投靠自己,会不会耍什么花招;现在,真正能做事情帮上高畅又能获得他信任的人只有徐胜治,像苏定方,顾子文这样的年轻将领,则需要靠他们来掌握军队,稳定军心,政务上的事情他们本就帮不上什么忙。

    幸亏高畅是一个怪胎,身体虽然还是人,灵魂却和正常的人有很大的区别,他一天需要睡眠的时间并不多,忙起来,就算三天三夜不眠也无所谓,一张脸,永远都是神采奕奕的样子,仿佛从不知什么叫做疲惫。

    然而,只有他心里才清楚,这样长期下去是不行的。

    到不是身体的原因,而是出于某种长远的考虑,毕竟,作为一个领导者,偶尔的亲历亲为没有关系,若是一直如此,这就证明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证明他所创立的这个制度有着极大的缺陷。

    高畅对此心知肚明,但是,在目前的情势下,他却不能完全放手让别人去做,因为,现在能完全获取他信任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如今在乐寿,属于高畅嫡系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而那些新近投靠他的原窦建德旧部是无法让他相信的,谁又知道在他们谦卑的笑容后面隐藏着什么?就算高畅不花费精力,用自己特有的识人之术去观察他们,也能猜到他们真实的心思。

    这些窦建德的旧部,就算暗地里没有起什么坏心,他们也不会心甘情愿地臣服高畅,只是一时之间被他的强势所逼,不得已屈服而已!

    要想指望这些人真心真意,脚踏实地地为高畅办事,至少,短时期内是不可能的。

    这些人的代表人物正是窦建德原来的智囊宋正本,窦建德部的官制是由宋正本创立的,窦建德的文官系统当然也是由宋正本一手建立,虽然在高畅眼中,这样的制度和文官系统不无粗疏之处,并且有不少的缺陷,但是,比起一般的豪强来说,那是好得多了,在各路反王之中,也仅次于本就是出自高门世家的太原李唐,以及曾经襄助杨玄感叛乱的瓦岗李密,至于萧铣,杜伏威,李子通,薛举,李轨,刘武周之流是远远比不上的。

    窦建德死后,宋正本虽然表示臣服高畅,使得窦建德原来的文官系统几乎全部倒戈,都投到了高畅这一边,然而,这只是表面现象而已。

    高畅入主乐寿之后,并没有大肆清洗文官系统,仍然让那些人各司其职,负责具体的政务,一应种种和窦建德在时没有什么区别,然而,实际上,高畅对这些人并不能放心,重要的事情都没有交给他们去办,某些关键职位上的官员,如宋正本等人,还专门派了监察司的人监视,以防对方暗怀不轨。

    之所以如此,只是为了在筑坛称王之时能稳住这些人而已,待秋长天,崔无伤,顾旦这些原本属于他的嫡系来到乐寿之后,高畅就会暗地里下手,将平原施行的制度搬到乐寿来,在这些文官中构筑出一个平衡的局面,让它高效运转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死不活的。

    文官系统的事情其实很好解决,毕竟,这些士子手中没有掌握着军权,没有一兵一卒的这些家伙就算再有什么坏心思,在这以强为尊的乱世,也闹不出什么风浪来。

    高畅真正担心的还是手握重兵的武将们。

    这些人作为阶下之囚,被迫向自己效忠,然而,要是让这些人回到他们各自的军中,他们还会如此吗?会不会成为另一个自己?让自己成为另一个窦建德?这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就算自己最终铲除了叛乱,并且像对付王伏宝那样干净利落,即便如此,损失也不少,在与王伏宝一役中,高畅军折损了一千来人,人员虽然能补充,但是那一部分抚恤金不在少数,为了尽快稳定军心,让士卒们甘心为他打仗,这些财赋是无法避免的开支。

    更不要说,调集几万人作战,每天的消耗,那也是一笔天文数字。

    像突袭乐寿,飞鹰原大战那样的战役多来几次,光靠平原,清河两郡的财赋是难以支持的,最终,只能将两地的经济拖垮,那时

    待强敌压境,只是内耗,就会把高畅弄得焦头烂额。▋

    所以,高畅非常担心那些将领会起二心,并且付诸实行,在暗地里,或明面上和自己捣乱。

    王伏宝阵亡之后,他的大军顿时烟消云散,投降的战兵们则被高畅所收在旗下,那些辅兵则领受了一些粮食,被高畅放回了信都,而这个时候,信都大部已经落入了管小楼的手中,其余几个还在王伏宝余部手中的小城池,也指日可下。

    清河,平原,信都三郡已经全部落入高畅手中,到是河间郡,他能掌握的只是乐寿一地,一部分仍然在官兵的手里,其余的一些城池则在范愿,高雅贤,刘雅等将领的手中。

    阮君明被董康买所杀之后,龙威军的威胁暂时可以放到一边,虽然,龙威军变成了董家军,这不符合高畅在军队中竖立自己独一无二威信的建军原则,然而,为了尽快获得武将们的效忠,有些退让和妥协是必须的。

    当你身为一个军队的统领时,当然要维护自己的绝对权威,不允许有人挑战自己的权威,要讲究令行禁止,所以,绝对不能容忍有和自己不同心思的异己出现。

    然而,当你成为一个王者的时候,就不能这样做了,在周围还有其他势力强大的豪强虎视眈眈时,偶尔的妥协和退让是必要的,这样才能将更多的人团结在自己周围,尽快扩充自己的势力,拉拢那些能够拉拢的,臣服那些能够臣服的,摧毁那些不能拉拢也不能臣服的,如此而已!

    在高雅贤,范愿,刘雅三人里面,谁是能够拉拢,能够臣服的,谁又是不能拉拢,不能臣服的,高畅并不清楚。

    识人之术也不是万能的,这三个人无一身经百战,杀人无数,全身上下笼罩着一层血腥味,意志坚如磐石,若不是他们心甘情愿袒露心房,对高畅毫无防备,高畅的识人之术无法洞察他们真正的内心。

    高畅只能从这几个人的性格和过往的经历来分析他们,从这上面来做出决断,谁最有机会反对自己,谁则最有可能投靠自己。

    当然,这些统统都是推测,不管怎样,对这几个人的监视是必不可少的,在他们身边,高畅安排了不少监察司的探子,又派出了不少的人去那些人的军中,拉拢某些对他们不满的将领,希望能尽可能地分化他们。

    至于曹旦,这个最有可能对高畅不满的人,高畅却对他非常放心,只要能让这个家伙活下去,活得好,他是不会有什么异动的,这个家伙,最想过的就是猪的生活,根本不足为虑,留下他,反倒可以表现自己的宽仁大度,在其他的豪强那里,撇清自己和窦建德之死的关系,虽然,这样的举动或许只是掩耳盗铃。

    高雅贤,范愿,刘雅等人的军队驻扎在乐寿外的城池里,乃是为了完成窦建德的征粮大计,如今,夏粮差不多已经入库,高畅和他们本部将领共同签署了命令,让那些军队押送着粮草往乐寿而来。

    这是高畅和高雅贤等人聚在一起开过几次会之后达成的协议。

    高雅贤等人发誓遵从高畅为主,恭贺高畅筑坛为王,在他的旗下作战,听从他的命令,为此,高畅承诺,不得剥夺他们的军权,不得解除他们对本部人马的指挥权,当然,为了表示自己这些人是真心臣服的,那些人也答应了高畅的一些要求,比如,让军法司的人进驻到自己军中,掌管军法,并且,准许神教的神官在营中传教,每一个千人队里面必须要有十个神官,与之交换的是郎将以下的职务他们可以任意任免,可以不经过高畅的准许。

    这是一个双方都不满意却也能接受的协议,协议达成之后,高畅就不在软禁他们了,让他们的亲兵重新跟随在他们身边,不过,高畅没有放他们回自己的军营,而是让他们和他共同签署命令,让他们的本部人马押送粮草到乐寿来,自己登上王位之后,协议上的某些条件完成之后,才放他们回到各自军中。

    而在将这几个人放回到他们各自的军队之前,高畅需要一件突发事件的出现,来竖立自己在广大将士们心中的权威,让自己走上神坛。

    这件事情他已经酝酿许久,推算许久了,绝不能失败,为此,他将自己筑坛称王的时期一拖再拖,拖到了那个关键的日子,他深信,在那一天,自己必定会给所有人一个瞠目结舌的惊喜,当然,对某些人来说,或许只有惊,没有喜。

第九十五章 重逢

    三年,七月二十八日。

    曹凤一行和阿岚,苏雪宜一行间隔半个小时进入了乐寿城,只是,两者的声势大不相同,曹凤一行是浩浩荡荡地从北门进的乐寿,阿岚和苏雪宜则是在半个时辰之后由南门进的乐寿,在城门口只有三四个高畅的亲兵迎接,一路悄无声息。

    曹凤一行到达乐寿城下之时,高畅和高雅贤,刘雅,范愿,曹旦,宋正本以及才从肃宁赶来的董康买等人在城门前已经恭贺多时了,毕竟,名义上,曹凤还是他们的主子,表面上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足的,免得授人以柄,给人逞口舌之利的机会。

    曹凤的车驾到达城门口停了下来,高畅从众人中间走了出来,在马车前,向马车长身为礼,朗声说道。

    “属下高畅率文武百官恭迎夫人回府!”

    在他身后,全体文武百官纷纷低下头,躬身为礼。

    马车前悬挂的锦帘被拉了起来,曹凤探出头来,她的视线冷电一般在低着头的高畅身上掠过,在她脸上,流露出一丝旅途的疲惫。

    半晌,曹凤用一种低缓深沉的语调说道。

    “高将军,以及各位大人,莫要多礼,请起!”

    高畅抬起头,这时,曹凤已经将马车前的锦帘放了下来,高畅目无表情地让开身子,说道。

    “夫人一路旅途疲惫。请回府歇息!”

    车夫甩了一个响鞭,马车缓缓向前驰去,高畅和一干人等上了战马,跟随在马车后进入乐寿,崔安澜离开了车队,和一旁迎候地几个亲兵打马离开了,关于古城的一切,明面上的汇报由凌敬向高畅陈述。有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则有崔安澜在暗地里汇报。

    接到曹凤回乐寿的消息后,高畅立刻将长乐王府让了出来,自己换了一间住所,并且将王府的布置恢复成原状,留下了不少侍女和下人来侍候曹凤,不过。说是侍候,倒不如说是监视恰当,没有人知道这些侍女和下人中间,究竟有多少监察司的探子。

    窦建德的脑袋和身体已经缝在了一起,穿着华丽地王服,躺在一具漆上黑漆的楠木棺材里,棺木则摆放在大堂之上,高畅之所以没有将窦建德下葬,就是想等曹凤回来主持丧礼,有些面子上的事情虽然无关紧要。不过,却必须照此去做。

    实际上。高畅这样做还有自己的目的,按照凌敬和宋正本等人推算。在八月初四那天是筑坛禀告苍天,登坛为王的黄道吉日,然而,他理想中地日子却不是那一天,唯有借窦建德下葬这件事情将时间往后面拖一下。

    宋正本等人并不知晓高畅的打算,然而,对高畅的所作所为却甚为满意,毕竟。窦建德曾经是他们的主君,他们也希望他的葬礼能办得隆重和体面。虽然,这未免有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意思。

    曹凤回到长乐王府之后,并没有回内室歇息,而是第一时间来到了窦建德的灵堂上,灵堂上,香烛的香气缭绕,棺木四周,还撒下了许多鲜花,用鲜花的香气来冲淡尸首的臭味,灵堂四周,还有一些所谓地高僧在诵经念佛,做法事为窦建德超度。

    曹凤没有让高畅等人进入灵堂,她让曹元畅挡在灵堂前告诉众人,说自己想独自一个人安静地追悼先王,有什么事情,等会再说。

    虽然心里对高畅恨之入骨,然而,说话之际,曹元畅的神情却毕恭毕敬,他原本站在灵堂前地台阶上,为了和高畅说话,还特意走下台阶,躬身向高畅转达曹凤的意思。

    曹元畅说完之后,众人却仍然站在原地,没有一个人离开,他们地目光落在了最前方沉默不语的高畅身上。

    半晌,高畅的声音方才响起。

    “各位大人,我们就不要打扰夫人的哀思了,还是先散了吧!曹旦大人,你留下来,看夫人有什么吩咐,随时向我汇报!”

    “是!”

    众人齐齐向高畅躬身行礼,就像以往向窦建德行礼一样,等高畅挪动步子离开之后,方才移动脚步,紧随其后离去。

    曹旦低着头站在原地,待高畅走后,他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一直着的背这才挺了起来。

    “阿畅,你留在这里,小心四周,我去和阿姐说说话!”

    曹旦丢下这句话后,就摇晃着肥胖的身躯往灵堂内走去,将曹元畅留在了外面。

    曹元畅目无表情地望着他的那肥胖的身躯消失在门口,他转过身,微眯着眼睛,望着四周,想着自己地心事。

    他原本想留在古城,不过,最后还是改变了主意。

    高畅军已经进入了古城,控制了老营,在古城已经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就算他留下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再说,那天晚上和那个黑衣人一番交谈之后,商定地有些事情他必须去乐寿才能施行。

    刚才面见高畅的时候,他表现得非常卑微,并不是因为胆怯,而是想要麻痹高畅,掩饰接下来自己所做的小动作。

    若是要时常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过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倒不如拼死一击,败者尸骨无存,胜者荣华富贵!

    高畅自然不晓得曹元畅的心思,现在,一切暂时还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相信,这个世界没有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碰到。

    走出长乐王府,在长乐王府门前,一个早就等候在门口的亲兵迎了上来,那人是他安排在南门接阿岚,苏雪宜两人的亲兵中的一个。

    他向那人摆摆手,让他候在一边,微笑着一一送走了宋正本等人,这才将那个亲兵叫到身旁来。

    “接到人了吗?”

    “大人,夫人们已经到了!”

    那个亲兵行了一个军礼之后,毕恭毕敬地说道。

    “岚夫人安排在东院的翠竹楼,苏小姐则住在西面的梧桐院里,一切都按照大人的吩咐!”

    “嗯!”

    高畅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翻身上了战马,在一干亲兵的簇拥下,飞驰而去。

    在小步向前奔跑的战马上,高畅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先去东院的翠竹楼见阿岚,决定之后,他自嘲地笑了笑,这或许是某种习惯吧?

    作为一个灵魂永生

    转生了无数次,在无数个时空游历的妖人,(嗯,用形容词非常恰当,)也许有些人会认为,这样的人身上,或许没有人类的情感了吧?

    实际上,这种看法是不对的!

    虽然是妖人,毕竟还没有脱离人的范畴,只有神,才是没有人类情感的,而高畅,只是伪神灵而已!

    他还是有人类情绪的,一样会喜悦,一样会悲伤,也一样会愤怒,甚至同样会有沮丧的时候,只是,这些情感在他身上的影响力显得比一般人要薄弱得多,经历的事情多了,能真正触动他的心弦,让他产生情感波动的人和事少之又少。

    不过,他每一次的转生,都会受到附身的那人的原本情绪的影响,或多或少而已!

    这也是他决定先去见阿岚,而不是见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妻苏雪宜的原因,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见到那个女子之后,心里面究竟会掀起怎样的涟漪?

    因此,在即将和苏家小姐会面的时候,他竟感到了一丝轻微的不安和惶恐。

    这样的情绪让他决定非常不自在,因为无法控制,所以失去了平常心,为此,他要先见阿岚,并不是为了在阿岚的身上,吸取什么勇气之类的,他只是凭直觉认为,自己应该先和阿岚见一面,说得直白一点,那就是,他想要见她。

    在和阿岚分开地日子里。偶尔,高畅也会寻思自己对阿岚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爱情?

    爱是什么?只有生命真正永恒的人才知道,爱只是某种脆弱的激情,跟人们传唱的永恒毫无关系。在一个人几十年的光阴中,它或许会一直长存在你心中,然而,当你拥有数百年,数千年。甚至数万年的生命时,不仅是爱,无论是什么情感,都是脆弱易变的。

    幸好高畅虽然拥有永恒地生命,他却有着无数的人生,这才不使他厌倦活着。以致最终落得虚妄。

    每一段人生,对他就是一次游戏,游戏开始,生命开始,游戏结束,生命结束,间隔一段时间,下一个游戏又开始了,这时,他已经忘记了上一个游戏时所见过的人。所经历的事,留下的只是某些通关的手段而已!

    高畅和一般人地区别只在于。那些人是认真地活着,以致不知道自己只是在玩游戏。所以非常投入;而他呢,不仅知道自己是在玩游戏,更加恶劣的是,他还是开着外挂在玩。

    这是一个他不得不玩的游戏,永远也没有结束的时候,反反复复,轮回不已,为了不至于使自己变得绝望。他唯有在游戏的时候给自己找寻某个目标,让自己的游戏变得更加有趣。虽然,多数的时间是疏离在游戏之外,偶尔,也会自欺欺人地投入其中。

    就像他对阿岚的感情。

    身体的**,不想一个人孤独时的冲动,相处之后形成地习惯,对美丽的欣赏,所有地这些混合在一起,构筑了他对阿岚的感情。

    至少,高畅是这样认为地。

    阿岚坐在锦凳上,让一直陪在身边的莲花退了下去,她一直在向外张望,阳光如水,照在门前的庭院,风偶尔从门口吹过,卷来了或卷走了一些落叶。

    阿岚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使得胸腔中的心脏不至于跳动得过于急促,她双手攥得极紧,用心地聆听着院外的动静。

    是奔腾的马蹄声,声音虽然从很远传来,却也隐约可闻,渐渐地,马蹄声消失了,应该是停了下来,随风传来了些许的人声。

    阿岚闭上了眼睛。

    应该是高畅回来了,不晓得他是先去见他那个许久没有见面地未婚妻,还是会先来见自己?

    阿岚的心情患得患失起来。

    许多人行走地脚步声随风飘了过来,他们在往这边走来,半途,脚步声消失了,最后,只剩下一个人的脚步声,安详,稳定,正缓缓靠近。

    是他!

    虽然已经一两个月没有和高畅见面了,他的脚步声阿岚依然熟悉,那脚步声时常在她梦中响起,就像今天一样,缓缓地向她走来。

    阿岚腾地站起身,她向前走了两步,手扶着门框,呆呆地望着庭院一侧的角门,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角门旁。

    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男人抬头瞧见了倚在房门旁的她,脸上的神情有了些许的改变,他的身形微微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向她走来,脸上漾起了一丝微笑。

    “你来了!”

    那是他的声音,平静,缓和,就像在和邻人打招呼一般,那声音无数次出现在阿岚的梦中,让她久久难忘。

    瞧着那张熟悉的脸,听见那熟悉的声音,阿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身不由己地打着冷战,想向前飞奔,紧紧地把那人搂在怀里,再也不和他分开,然而,她却一步也迈不动了,只知道痴痴地望着面前的那个人,直到眼眶被什么所淹没,视线变得模糊。

    终于,他走到了她的面前,闻到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她确信,这不是梦,她所爱的人,她所思念的人,她向他奉献了所有的那个人,他的的确确就在她的面前,一伸手就能摸得着。

    阿岚伸出双手,探询着高畅的身子,她明明看得见,却仍然用自己的双手去代替眼睛,她摸着他的双手,胸膛,肩头,最后搂住了他的脖子,紧紧地抱住了他,这时,才说出话来。

    “阿畅!”

    那声呼唤她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用去了自己所有的心神,接下来,山洪似的唔咽冲垮了她的心,也冲垮了她的身,她紧紧地抱着不能失去的他,泪流满面。

第九十六章 柔情

    得自己这一生的眼泪都在这一刻流干了,泪水夺眶而么的痛痛快快,是那么的酣畅淋漓,在她眼中,就算这白昼的世界,也满是灿烂的星光。

    她紧紧地抱着高畅,生怕自己一旦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就像在无数个梦醒的夜里一般。

    “抱着我!”

    阿岚带着一丝唔咽的声音颤抖着响起,飞了起来,在院子上空的蓝天盘旋。

    高畅没有迟疑,他将怀里的阿岚抱了起来,让她横躺在自己的怀里。

    阿岚没有出声,任由高畅将自己抱进屋里,情绪发泄过后,她感到了难以抑制的疲惫,只觉全身酸软无力,泪水洗刷过的世界,在她的眼中竟是如此清澈地动人。

    院子上方的天空,碧蓝如洗,几丝白云随风缓缓飘拂,然后,天空摇摇晃晃地从视线中移开,圆木所做的大梁映入眼帘,上面雕刻的花纹色彩斑斓,旋转着进入了她的眼底。

    阿岚的双手仍然搂着高畅的脖子,痴痴地望着他坚毅的下巴,一如既往般干净澄明的眼神,她觉得他那宽阔的胸膛,是她在这乱世中最安全的依靠。

    没走多远,他将她放了下来,这让她感到了恐惧,她死死地搂着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下来吧,躺在床榻上歇息一下吧!”

    高畅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声音是往日里难得一见的温柔,阿岚则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摇摇头,双手依旧搂着他的脖子,舍不得放开他。

    “难道你要我就这样抱着你,我可是会累的啊!”

    高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调笑,他的那些将他奉如神明的手下若是瞧见了这一幕,恐怕会全体去撞墙吧?

    “我不放,我放了你就要走!”

    阿岚摇头说道,目光痴迷地投在高畅的脸上。

    “傻瓜,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高畅笑着说道,一丝疼爱从他的声音中流溢出来,阿岚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她觉得心中就像百花绽放一般,要知道,她心中的那个他一向是酷劲十足的,很少会像现在这样温柔,虽然,不管是冷漠的他,还是温柔的他,她都发自内心地爱恋。

    高畅将阿岚放在了地上,不过,她仍然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怎么啦?干嘛还不松手?”

    “我想,我要倒了!”

    阿岚在高畅怀里喃喃说道,她觉得自己就像踩在云朵上一般,若非挂着高畅的脖子,若非有高畅的身体为依靠,她可能老早就晕倒过去了,焦急的等待,激动的相会,这些情感如浪潮一般向她奔涌而来,充斥她的身心,让她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疲惫不堪。

    她的手一松,就向一侧倒了下去,不过,一双手臂在半空中接住了她,高畅的脸在她视线内一晃而过,随即变得模糊,黑暗吞噬了一切。

    这时,她已经人事不省了!

    苏雪宜坐在了听云的身前,正襟危坐。

    听云是一张古琴,是高家的一位先祖所造,算得上是高家的传家之宝,因为苏雪宜从小喜欢抚琴,并且在琴艺上有颇深的造诣,高畅就将这张琴送给了她,相当于两人的定情之物一样,故而,苏雪宜从苏府逃出来之时,也是将这张琴随身携带在身上的。

    “看见这张琴,你就像看见我一样,我随时都在你的身边!”

    离开之前,在自家小院的那棵梧桐树下,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现在的他,不晓得变成什么样了?有人说他成为了反贼,这有什么呢?不管他是反贼还是别的什么?只要他不让自己离开,自己就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现在的他究竟是什么样子呢?瘦了?还是胖了?

    苏雪宜痴痴地望着面前的听云琴,将手指放在了琴弦之上,这时,若芷从院子外气鼓鼓地走了进来。

    “小姐,公子已经回来了,不过,他先去东面见那个狐狸精去了!”

    安顿下来之后,若芷并没有陪在苏雪宜身边,而是自告奋勇去院子外打探,看高畅什么时候回府,现在,终于把消息打探回来了,虽然,在若芷看来,这是一个不折不可的坏消息。

    苏雪宜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仍然淡定自若。

    若芷继续唠叨着说道。

    “那个狐狸精哪里比得上小姐你,也不知道公子是怎样想的?就算他喜欢那个狐狸精,也该先来见小姐啊!小姐毕竟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过门之后也是正妻,不是那个狐狸精能够相比的,况且,小姐对他情深义重,就算有人说他

    小姐也不相信,还特意离家出走前来找寻,早知道是看小姐就不该这样委屈自己!”

    苏雪宜放在琴弦上的手指微微动了一动,不过,并没有拨动琴弦,她的目光凝滞在琴上,任由若芷像连珠炮一样发泄着她的不满。从苏雪宜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悲喜,她也没有打断若芷的话,始终沉默不语。

    “小姐,我们干脆还是回家吧?老爷和夫人不知道我们的消息,不晓得有多么担心啊?”

    一路上所受的艰辛,所受的委屈,在这一刻似乎全部叠加在了一起,让若芷对高畅的不满达到了最高点,从长安到洛阳,从洛阳到清河,从清河到平原,从平原到乐寿,终于能够和那个人相见了,却不想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若芷是真的在为自家的小姐不值,然而,她也非常清楚自家小姐对高畅的感情,从某一方面来说,高畅就是自家小姐生存下去的动力,当高畅的死讯传来的时候,自家小姐就像傻了一样变得痴痴呆呆,不说话,不吃饭,不休息。

    没有见到高畅的尸体前,她绝对不相信高畅已经死去,这个念头支持着她活了下去,支持她一路从长安到洛阳,支持她离家出走,到平原来找寻高畅,若是高畅真的死去,若芷绝对相信,自家的小姐会毫不犹豫地殉情而死。

    若芷也知道高畅对自家小姐的感情,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地长大,高畅一直对自家小姐呵护有加,关怀备至,面对危险,总是站在小姐的面前,保护小姐,小姐在他心中远比世上所有的珍宝还珍贵。

    然而,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仿佛是为了阻止若芷继续说下去,苏雪宜终于拨动了琴弦,琴声悠悠,在秋风中飘摇,向远方传了开去。

    琴声中,阿岚醒了过来,她也就睡了不大一会的功夫。

    这时,她躺在屋子的矮榻上,鞋子已经脱下,身上搭着一层薄薄的毛毯,高畅盘腿坐在矮榻旁的席子上,阳光从大开的窗户照射进来,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身形显得格外的魁梧,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屋壁之上。

    阿岚静静地躺着,呆呆地望着高畅的身影,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吧,两个人在一起,没有别的人,没有别的事来打扰,如果两人能一直这样下去慢慢变老那该多好啊!

    不过,阿岚很快皱起了眉头,琴声随着阳光飘了进来,在屋子内回荡,这个时候,她觉得安静地坐在那里的高畅,就像是在专心聆听琴声一般,这感觉让她不舒服,她坐了起来,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你醒了,还好吗?”

    高畅回过了头,他的声音仍然很温柔,至少,在阿岚的耳朵里,这是全世界最温柔的,最动听的声音。

    “已经好多了!”

    阿岚背靠着墙壁坐着,手放在脸上,揉着脸颊,那琴声还真是讨厌,她不由这样想着。

    “还是多休息一下吧,一直在赶路,很辛苦!”

    “不用!”

    阿岚怕自己睡着之后,高畅会离开,到那个女人那里去,再说,现在她觉得自己非常清醒,想好好看着他,也想他好好看看自己。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逢,两人变得沉默不语,唯有琴声在如泣如诉地说着什么,阿岚抿着嘴唇,一丝娇羞掠过脸颊,飞起了一抹潮红。

    高畅猛地伸出手去,将阿岚拉入自己的怀里,刚才,他的目光若是流露出的是平静和爱怜,这个时候,充满的则是滚烫得令人发热的**。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然后,他用力地紧紧抱着她,像要将她揉碎在自己怀里一样。

    “啊!”

    阿岚轻轻地呻吟了一声,感觉到全身都仿佛融化了一般的甜蜜,她渴望着融入在他的怀抱中,这个时候,那悠扬的琴声也在她耳旁消失不见了。

    她伸出手,紧紧地搂着高畅宽阔的后背,不顾一切地紧紧地抱着他,将全身缠绕上去,她的呼吸同样短促而激烈。

    “抱紧我!”

    阿岚的语调就像呻吟一般,她感觉到一股火焰在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内燃烧,她渴望着火焰升腾起来,就算是在火中失去了生命也在所不惜。

    一会儿,她的身子就向后倒了下去,向着那熊熊燃烧的焚身之火,颤抖着倒了下去,生命在那一刻,灿烂如斯!

第九十七章 蜜意

    了下来,夕照的余晖给屋上的青瓦铺上了一层淡金色在西院的梧桐院里,庭院里生长的那几棵梧桐树在晚霞中拉着长长的影子,风一吹拂,叶子就沙沙作响。

    苏雪宜一身白色裙裳,头发挽成三叉髻,上面插着一根翠绿的碧玉钗,几缕发丝顺着耳际垂了下来,在傍晚的徐风中轻轻飘拂。

    她站在梧桐树下,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站在那里,等着什么?想着什么?

    就像在长安的老宅时一样,高畅离开长安以后,她也时常站在那棵两人分别的梧桐树下,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她的身子虽然孱弱,经常性的头晕目眩,然而,谁也不能阻止她这样做,奇怪的是,以她那孱弱的身子,就这样站立一个时辰却什么事也没有。

    若芷被她打发下去了,这个时候,她只想一个人,不想有别的人在身边,即便,那个人是和她从小情同姐妹长大的若芷。

    先前,若芷说的那些话,表面上她似乎没有听进去,实际上,若芷所说的那些话,她全部都记在了心里。

    然而,她相信他。

    就像最初听到高畅的死讯一样,她的心同样不安,同样惶恐,却始终坚信高畅没有死去,那种坚信已经成为了一种执念,一种支持她活下去的执念;现在,她也同样坚信着,坚信高畅对她的感情没有改变,坚信着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就算他已经回来这么久,却仍没有来看望自己,她仍然坚信着,这同样也是一种执念。

    “这个是我,这个是你!”

    两个泥人摆放在面前,两个泥人的脸上似乎都带着笑,显得憨态可掬,一个小男孩手指着泥人说道。

    “泥人要永远在一起,小雪,我们也要向他们一样!”

    男孩的声音很稚嫩,然而,声音中却充满了坚定,在男孩的面前,一个小女孩微红着脸,在用力地点着头。

    那是六岁时发生的事吧?那天是她六岁的生日,那两个泥人是他为她所做的生日礼物,那时,他们刚刚认识一年。

    那两个泥人呢?

    某一日,她将他们放在窗台上,突然下了一场大雨,两个泥人重新融化成泥土,然后混合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远在了一起,再也不会分离。

    苏雪宜的视线变得恍惚,在院子的空地里,她依稀见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在拿着一把短刀努力地做出各种劈挡格斗的动作,那孩子全身都被汗水所濡湿了,在手肘,膝盖等地方,满是青肿,有的地方甚至擦破了皮,渗出了鲜血。

    一个同样十来岁的小女孩站在男孩的旁边,她痴痴地望着那个男孩,眼中满是痛楚,女孩不停地劝说那个男孩,让他歇息一下再练,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男孩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望着那个女孩,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男孩说道。

    “小雪,我说过,我要保护你,要想保护小雪,我就必须好好练习武艺,你不用管我,要是我现在偷懒,武艺不精,日后要靠什么来保护你啊!”

    一丝光亮在苏雪宜的眼中闪烁变化,她脸上的神情变得甜蜜起来,一枚枯黄的梧桐叶随风飘落下来,她的目光随着那片叶子在半空中摇曳。

    视线中,男孩已经成为了男人,女孩也变成了少女,月光下,大地清凉如水,在那棵梧桐树下,男人和少女相互凝望着,目光如明月之光一般柔情万种。

    “等我回来,我会穿着华丽的衣甲,骑着日行千里的宝马,那时,我应该拥有了能够保护你的能力,那时,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再也不会开。”

    男孩信誓旦旦地说道,月光中的他的脸,就像雕像一般英俊,月光中的他的眼神,充满了对美丽未来的憧憬。

    那女子身着一袭白色裙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个男孩说他喜欢她身着白色的衣衫,从那以后,她就只穿白色,除非迫不得已不再穿那些有着华丽丝线镶边的色彩斑斓的衣裳,身着白色裙裳的少女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沉默随着如水的月华在他们身边流淌,某种情思在两人的对望中静静传递。

    少女鼓起勇气,向前行了两步,对面的男人就像一座山一样站在黑暗中,少女从怀里拿出一把梳子,将它递在男人面前,颤颠颠地说道。

    “给你!”

    当一个女子将贴身的某种东西送给某个男人时,只要不是傻瓜,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之间有了婚约之后,反而不能像从前那样形影不离了,只是因为男人要去当兵打仗,少女才鼓起勇气在今天晚上和他相会。

    “我会一直好好保存它,除非我死去,否则绝不丢弃!”

    “不!”

    少女再次向前一步,几乎来到男人的怀里,她伸出手,想要捂住那

    的嘴巴,她的手指在他的嘴唇上轻轻一触,然后,如般移了开去。

    “不!不要说那个字!我不要你说那个字!”

    如果可能的话,少女不想和情郎分开,建功立业什么的,她根本就不稀罕,她只想他留在自己身边。

    为了配得上她,为了能保护她,所以他要去打仗,去建立功勋,然而,他并不知道,她想要的并不是这些,只是,她不会去阻止他,因为,不管他要做什么?她都会在背后默默地支持,她想要他过得快乐,自己的感受则无足轻重。

    “哎!”

    苏雪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过去的种种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记忆里浮现,那一幅幅的画面交织着甜蜜和哀伤,让她黯然不已。

    这样的他,真的像若芷说的那样改变了吗?有了新的人,就把无视于自己,将自己忘在了脑后?自己在他心中真的变成了无足轻重的存在了?

    不!

    苏雪宜绝不相信事情会变得这样,她仍然坚信,除非高畅死去,不然他对自己的感情就不会有什么改变。

    她和阿岚接触过,这是一个藏不住自己心思的直爽的女子,是一个敢爱敢恨,感情像烈火一般熊熊燃烧的奇女子,当然值得高畅喜欢,只是,要苏雪宜相信,高畅为了阿岚就抛弃自己则是绝不可能的。

    大户人家三妻四妾这是非常平凡的事情,就连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的母亲虽然爱护有加,然而,同样给自己找了几个姨娘,养一些歌姬取乐这样的事情也不少见。

    所以,苏雪宜并没有独占高畅打算,特别是当她得知高畅现在的情况时更是如此,这样的男人,注定是不会只有一个女子的,在苏雪宜的***里,她并没有见过一个只有正室夫人,没有侍妾,也没有歌姬的男人。

    可以的话,她还是想和阿岚好好相处,虽然,她能感觉到阿岚对她怀有某种敌意,不过,她并没有特别在意,因为她知道,那是阿岚太爱高畅才会这样。

    苏雪宜却不能这样,从小到大,她接受的教育就告诉她,身为一个男人的正室夫人,要做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妒。

    因此,知道高畅和阿岚的关系后,她的心里难免有一些难受,甚至是刺痛,却没有像若芷那样义愤填膺地表现出来,她的自尊和从小所受的贵族教育不允许她如此。

    就在苏雪宜顾影自怜的时候,鞋子踩在落叶上面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了回来,她抬起头,迎着夕照的方向,瞧见高畅向自己缓缓走来。

    那是一张她异常熟悉的脸,一个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身影,和从前一样,和梦中所想象的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然而,在她心中,却有那么一刹那的陌生感。

    那一刻,她觉得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不过,这个念头在她心底只是一闪而过,没有留下痕迹,她痴痴地望着他,目光不再如往常一般淡定,心中筑起的堤坝瞬间就被奔涌的情感所冲垮。

    “一路可好?苦了你了!”

    这话不假思索地就从高畅的嘴里溜出,那声音出奇地温柔,温柔得让话一出口之后,高畅就被自己吓了一跳,那话,那语气似乎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他原本只是想来看看她,毕竟,在名义上,她是他的未婚妻,她的家世并非一般,她的祖父苏威在天下士子心目中的地位还是非常高的,能和她结合,对自己将来的发展有很大的帮助,所以,不能将其冷遇,自己既然附身在了高畅身上,就难免要承继他的一些过去。

    然而,当瞧见梧桐树下那个白衣女子的时候,当瞧见那双清泉般清澈的眼神时,一股从来没有的柔情突如其来,笼罩在了他的身上。

    在这柔情之中,他感觉到了些许的哀伤。

    这是那个真正的高畅在身体内残余的灵魂在作樂吗?

    这种感觉让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是那个在永恒的转生中孤寂的灵魂?还是那个不忍和心爱的人分离的高畅?

    “还好!”

    短短的两个字从嘴里迸射出去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颤抖着,苏雪宜将这颤抖的声音听得真切,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她朝高畅推去,她缓缓地向他靠近,眼眶中,有什么打着转儿,却怎么样也涌不出来。

    高畅有些迟疑地伸出了双手,其实,他完全可以用意志力去控制自己的举动,然而,他并不想这样去做,这个时候,他只想听从自己内心的本能去做。

    梧桐树下,夕照之中,两个人影缓缓地接近,最终,变成了一个影子。

第九十八章 先北后南的战略方针

    三年,七月二十九日。

    一场大雨袭击了乐寿,大雨来得快也去得快,只留下了一地的水洼,一屋檐的滴水之后就消失在了原野的深处。

    雨住了之后,窦建德的葬礼正式开始了。

    窦建德的墓地选在了乐寿城南十五里的乌鸦山上,这个墓穴是由乐寿最著名的巫女荷花仙子所挑选的,上一次,荷花仙子猜到了故事的开始,窦建德在七里井果然大破了薛世雄,但是,她没有猜到故事的结局,那就是窦建德会死于非命。

    不过,大家不但没有因此对荷花仙子有所怀疑,反而更加相信她了。

    毕竟,荷花仙子说的是在日出之前发起攻击,将大获全胜,窦建德率领敢死队赶到时,天已经大亮了,虽然,后来天空降下了大雾,使得突袭行动变得非常顺利,一举击溃了敌方的大军,然而,这毕竟是天亮之后发生的事情,属于逆天行事,所以,大军虽然获胜了,窦建德却遭到了天谴,死于非命。

    这种解释在高畅军进城之后,就悄无声息地在乐寿城内传开了,到后来,就连大部分对窦建德仍然忠心的旧部都对此深信不疑。

    既然是老天爷要大王死,大王自然不得不死,因为这是注定了的事情,大王的命就是如此!

    有了这个借口,这个理由。他们也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去向新主子高畅歌功颂德,顶礼膜拜了,内心里也就不会再有半点负担,也不会半夜从噩梦中惊醒。

    只要好好地将大王安葬,送他走完这最后的一程,自己这些人也算对得起他了。

    于是,他们一个个满脸哀伤,泪流满面。身着麻衣白袍,跟随在宋正本,凌敬,高雅贤,范愿,刘雅。曹旦,董康买等文武百官后面,排成连绵数里的纵队向城外的乌鸦山走去。

    队伍的最前头,是一辆悬挂着许多白纱的马车,窦建德的灵柩就装在马车上,在马车后面,徒步而行的正是怀抱灵牌地曹凤,紧跟在她身侧的乃是一身白衣的高畅以及他的几个亲兵,以宋正本为首的其他人则和他们间隔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高畅缓缓向前走着。他的亲兵则警惕地望着四周,提防随时从四面八方而来地可能的袭击。这一路,萧万全统率的内务部队早就埋下了各种各样的明桩。暗探,就连一只飞鸟也不准飞进来,即便如此,高畅的亲兵们仍尽职尽责地护卫着他,虽然,他们知道就算自己这些人全部上,也不会是自家主公的对手。

    从卯时起床开始,高畅就一直在忙碌。虽然,只是一些琐碎的事情。却也让他忙得几乎透不过气来,这还是在他的极力强求下,宋正本等儒生将葬礼方面有关礼仪的东西尽量简化之后的后果,若是按照正常地礼仪将窦建德下葬,起码要让他忙上个十天半月。

    秋长天,崔无伤,顾旦,管平等文臣也在这一天赶到了乐寿,接下来,他们将和宋正本,凌敬为首的原窦建德系地文臣合作,筹办高畅的登基大典,他们并不视窦建德为主,所以并没有出现在窦建德地送葬队伍中,而是留在了乐寿和徐胜治等人一起按照军政两方面的事务。

    虽然,将某些礼仪简化了不少,窦建德的葬礼仍然举行了一天,直到申时末,酉时初才结束,绕是高畅这样的妖人,也感觉到了精疲力竭。

    之所以觉得疲倦,并不是身体支持不住,完全是出于无聊,不过,为了向窦建德的那些手下,以及在其他那些豪强面前表现出自己仁义无双的一面,却不得不忍受这种无聊。

    当然,高畅也可以不这样做,只要你够力量,许多表面功夫完全可以不屑去做,然而,若是这一番表演能让他在征战天下的道路上少走一点弯路,少遇一点阻挡,就算再是无聊,做做也无妨。

    高畅也知道,自己这一番表演在那些真正对窦建德死忠的人眼中,不过是掩耳盗铃地举动罢了,从曹凤等人谦卑的举动中,他看到地却是熊熊燃烧的怒火,这些人肯定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若是有机会动手的话,他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不过,高畅并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让他们恨自己也无妨,只要没有将敌意化为行动,他不会费尽心思去将他们赶尽杀绝。

    现在,或许会有一小撮人还抱着幻想,想要阴谋推翻他,只是,等到不久后的那一天过后,还会有多少人仍然会继续跟随他们呢?

    高畅有时难免会这样想。

    故而,就算知道某些人在暗地里搞什么小手段,高畅也没有采取什么霹雳手段,只是派人在暗中监视他们,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这些人,不过是些跳梁小丑而已,不是他真正值得重视的敌人,任凭他们如何,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在这个时空中,能让高畅真正视为对手和敌人的只有一个人,那个人是他附身这人曾经的朋友,一个真正雄才伟略的家伙,他的名字就是李世民。

    高畅知道,总有一天自己要和他正面交锋,此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那天做准备!

    回到府邸后,高畅并没有去阿岚或者苏雪宜那里,在他的书房中,徐胜治,顾旦,崔无伤,秋长天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有许多政务还需要他去处理,有些事情则需要他做出决断,这又将是一个忙碌的夜。

    除了这些人之外,管小楼,腾珏,赵仁成等武将也会北上乐寿,高畅一旦称王,自然要分封百官,制定礼仪,建立律法,这些高系的重要将领当然是必须在场的。

    负责神官系统的金球得,负责监察司的白斯文等人也会来到乐寿,因为,高畅准备将乐寿定为本方的根据地。

    之所以是将统治根基薄弱的乐寿,而不是已经发展起来,颇有几分盛世繁华的平原作为根据地,高畅有着自己的理由。

    他决定采取的是先北后南的作战方针,先一统河北,再徐图中原,这便是他将治所放在直面北方强敌的乐寿,而不是放

    的平原的原因。

    在当今天下,虽然群雄四起,烽烟不断,然而,真正有可能夺取中原,取代隋王朝,问鼎天下的豪强势力却不是很多。

    高畅和徐胜治等谋士曾对各路豪强详加分析,找寻他们的优势和劣势,从中找出了一两个颇有发展潜力的势力,他们将是本方最主要的对手和敌人。

    李唐当然是其中最有机会问鼎中原的一股势力,如今,李唐的大军正在河东和宋老生,屈伏通率领的关中精兵对峙,一旦唐军攻破隋军的封锁,击败宋老生和屈伏通,关中也就是一马平川,指日可下了,如此,李唐就占据关中,晋阳两地了,退可守,进可攻,就算不能问鼎天下,也完全有机会割据一方。

    第二个有机会成功的反王就是李密了,李密若能在李唐攻破长安之前攻下洛阳,尽取中原之地,趁势席卷天下也未可知,现在,瓦岗军攻下了回洛仓,粮食充足之后,自然不愁没有士卒,如果李密战略得当,也有可能攻下洛阳,在原来的那个时空中,他没有攻下洛阳,在现在这个有所改变的时空里,谁又能断言他一定不会成功呢?

    其余之众,如投靠突厥的刘武周,威震江淮的杜伏威,以及李子通,王薄,薛举,李轨,徐圆郎,孟海公,魏刀儿之流扰乱天下即可,若是想平定天下则难于上青天。不足为虑。

    要想和李唐,李密这两股势力争夺天下,就需要在他们之前,或者与他们在同一时间内建立起稳定地基业来,这才有实力和他们一拼。

    河北,这就是高畅想要占据的基业,只有一统河北之后,他才能在与李家父子。瓦岗李密等强大势力的较量中不落下风,当李家父子占据长安,李密攻下洛阳之后,他仍然没有统一河北的话,这场争霸游戏就不是很好玩了,那个时候。那些没有投靠的他的就会去投靠别人,那些已经投靠他的也极有可能倒戈,暗中反叛自己,乱世之中,忠义这两个字只是随时可以丢弃的遮羞布而已!

    要想占据河北,首先必须占据冀州,如今地高畅,已经占据了冀州大部,只有少部分城池还掌握在朝廷的手中,在这些人里面。以河间郡郡守王琮为代表。

    王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窦建德曾经多次出动大军攻打河间。基本上都没有捞到什么好处,最后只能无功而返。要想开创基业,就必须拿下北面的这个钉子。

    在河北,朝廷的势力其实并不大,真正和高畅旗鼓相当的都是起兵地反王,其中,盘踞在上谷,深泽等地的魏刀儿部最为强悍,除此之外。还有豆子炕被杨义臣斩首的格谦的旧将高开道部的实力也不容小视,不过。当窦建德在河北雄起的时候,高开道为了避开窦建德的锋芒,率部北上去了渔阳,暂时对高畅造不成什么威胁,然而,要想一统河北,就必须铲除或者整合所有不属于本方的势力,所以,高开道也是高畅必须对付的敌人。

    魏刀儿也好,高开道也好,高畅都觉得他们不足为虑,在河北的豪强势力里面,高畅真正觉得难以对付地还是现在盘踞在幽州自号幽州总管的罗艺。

    罗艺,隋虎贲郎将,字子廷,襄州襄阳人,寄居在京兆云阳(陕西三原),,,,,战,善于骑射,能弄槊,据说和尉迟恭曾经交过手,两人不分胜负。

    罗艺驻军临朔宫(河北卢龙一带军需物资,也藏有许多珍宝。如此之地,哪个变民军不眼红,纷纷前来抢掠,留守将赵什住、贺兰谊、晋文衍等不能抵挡,此时显出罗艺地本事,率本部人马出战,屡次击退变民军,由此声名崛起,渐得士卒爱戴,赵什住等人却对罗艺很不满意,处处横挑鼻子竖挑眼,并暗中猜忌罗艺,认为他有二心。

    后来罗艺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反了,大业十一年底时,罗艺出战变民军,临战之前,假意对手下的将士们说,说官仓中存有大量钱粮,但是,留守地官员却偏偏不发给作战的将士们,个个中饱私囊,因此,将士们纷纷愤怒不已。

    罗艺出战回来,郡丞出城相迎,被罗艺扣押,然后他率军入城。赵什住等人大惧,被迫投降,接受罗艺指挥。

    罗艺打开粮仓库房,将财物分给将士,赈济饥民,马上赢得军民拥戴。他诛杀了不肯归顺的海太守唐祎,使得柳城郡(辽宁朝阳)、怀远镇(辽宁辽中)闻风而降,罗艺撤掉柳城太守杨林甫,改柳城郡为营州,以襄平太守邓暠为总管,罗艺则自称幽州(治蓟县,.L从此割据幽燕之地,独霸一方。

    由于幽燕之地有隋军征高丽时的粮仓,和军械库,再加上幽燕之地本出壮士,个个悍勇善战,又颇多马匹,这使得罗艺麾下的幽燕精兵甚是厉害,是个不容小觑的豪强。

    在原来的那个时空里,窦建德屡次兴兵,都没有攻下幽州,每每失败而回。

    高畅虽然觉得自己不会像窦建德那般无用,却也知道对手不可小视,不是轻易就能击败的角色。

    要想在短时期内击败这几路豪强,一统河北,不是一件容易地事情,然而,时不我待,就算再艰难,高畅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然而,目标虽然可以制定得很远,饭却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

    现阶段,高畅还顾不得攻打外敌,对他来说,整肃内部才是最重要的,这么晚了,劳累了一天,他仍然将徐胜治等人叫来议事,为地就是商议怎样在最短的时间内整肃内部。

    这是对他来说当前最为急迫的事情!

第九十九章 荷花仙子

”木门缓缓打开了,一个身披甲冑,面无表情地武士走了进来,门开了之后,风急卷进来,将屋内昏黄的烛光吹得摇曳不定。    “大人有请!”

    武士的声音低沉有力,如同远方传来的闷雷。

    屋角,一个身着黑袍的人影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那人的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让人不仅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就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那个黑袍人没有说话,无声地往外走去,身形飘动,宛若幽灵一般,在他身后,屋内的烛光“噗”地一声熄灭了。

    亲兵打着灯笼走在最前方,沿着走廊转进一条小径,在小径两旁,盛开着许多的花草,在黑夜中,散发着它们独自的清香。

    脚步声沙沙!

    然而,在那个亲兵的耳里,听见的却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来自于他自己,身后那个黑衣人的脚步声根本听不见,就像根本没有这个人一般,亲兵忍不住回过头,那个黑衣人如影随形跟在他身后。

    一股冷风迎面袭来,那亲兵不由打了个冷战,绕是他也经历过多次尸山血海,周身杀气凛然,在这一刻,却也难免心惊胆战。

    这个黑袍人是谁?大人为什么要见他?

    遥想到自家大人神君转世的身份。那个黑袍人地身份也变得诡异起来,神仙?妖怪?还是幽灵?

    亲兵不由加快了脚步,周围的黑影憧憧仿佛在无声地狞笑,让他直冒冷汗,当他来到高畅居住的那个小院,瞧见门口全身披戴的同伴时,提起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递上腰牌,对上口令。那个亲兵将黑袍人带了进去,来到一间仍然点着***的房间前,亲兵上前叩响了房门。

    “大人,客人带到了!”

    “下去吧,让他一个人进来!”

    高畅的声音从半掩的房门后传了过来,随着那声音。一股令人不由肃然而立地气势向屋外的黑夜迎面扑来。

    那个黑袍人在亲兵的视线中,缓缓步入屋内,门在他身后咿呀地关上,将黑夜拒之门外。

    在屋子的四个角落里,各自放着一个烛台,烛光跳跃之中,高畅在张矮榻上正襟危坐,双眼炯炯,凝视着缓步而来的黑袍人。

    黑袍人向高畅弯了弯腰,行了个礼。径自在矮榻前的一张锦凳上坐下,然后。将蒙在脸上地黑巾缓缓解下,露出了他的脸。嗯,准确地说,应该是她的脸。

    “大人,你好!”

    女子曼妙清丽的声音在室内缓缓飘荡,与之而来的是一缕沁人心脾的芬芳,就如八月桂花散发的馥郁的香味。

    高畅微微点了点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逢,刹那间。就像凝固了一般在空气中纠缠起来,其中。却并无半点暧昧,甜蜜的味道。

    那个女子正是河间郡人民心中地精神支柱,荷花仙子。

    为什么平日里一身白衣翩翩,瞧上去圣洁得就像来自九天之上的荷花仙子,为什么会掩人耳目,乔装打扮来此和高畅相会呢?看样子,两人之间又不像有什么私情。

    其实,说到底,一切仍然是利益地结合而已!

    就像当初窦建德请荷花仙子上台表演,为自己出兵七里井在全军将士面前卜吉凶一般,高畅之所以将荷花仙子暗地里请来,也有自己的目地。

    在这个时代,不但在大字不识一个的贫民百姓心中,就连在许多饱读诗书的儒生心目中,神灵,或者上天的号召力都是至高无上的,这也是每逢乱世,总会出现许多乩言,许多童谣来证明某人是天命所归的原因,要是一个人在普通百姓的心中是某个神灵的代言人地话,那么他或她说的任何话都是至理名言,让人盲目跟从。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荷花仙子在河间郡开始声名鹊起,不仅贩夫走卒,就连那些高门大家都对荷花仙子奉若神明,甚至,她地声名还隐隐传到了信都,赵郡,郡,清河等地,所以,在发兵突袭薛世雄的大军时,为了稳定军心,窦建德才特意将她请到了高台上为大军出行占卜。

    高畅将荷花仙子秘密请来,并不想像窦建德那样和她只做一锤子的买卖,而是想和她长期合作下去。

    虽然,在高畅的指使下,以金球得为首的神官系统使得全军将士皆奉高畅为神明,然而,要想让治下所有百姓都认为他是真命天子,甚至凡间的神灵却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毕竟,现在佛教还是大行其道的,在当今天下,到处都是寺庙,寺庙有着大量的田产,僧人们完全不事劳作,全靠信徒供养,除了极少数暴虐的流贼外,就连那些变民军也不敢轻易去掠夺寺庙的田产。

    就拿河南登封少林寺来说,有着良田万亩,有无数的佃户为寺里的僧人工作,寺里的僧人诵经打坐闲暇之余,就是练习武艺,寺内组织了上千武艺精湛的僧兵,一般的豪强势力根本不敢轻易去招惹。

    其他那些稍微大一些,名头响亮一些的寺庙皆是如此,并且,若是有那一股豪强的势力侵犯了寺庙的利益,全天下的寺庙都会群起而攻之,称其为佛敌,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有许多和信奉佛门的豪强会站出来趁火打劫,将那股势力铲除。

    那些佛门子弟同样在观望,看谁有可能问鼎天下,他们就会把宝压在那个人身上,为其造势,为其出人出钱,美名其曰是为了宣扬教义,使人间变成佛国,让所有的人死后都能往生极乐。

    高畅知道和佛门打交道对自己有好处,然而,从长远来看,他并没有选择和佛门打交道。

    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他知道,佛门选择的代理人是李唐,在某一世,他听过少林十三棍僧救唐王的故事,当李世民率军进逼洛阳的时候,以少林寺为代表的佛门是站在李世民那一边的,不仅出钱出力,为其造势,还让那些佛门信徒作为细作为唐军打探消息,这也是王世充和窦建德的联军这么快败下阵来的原因之一。

    高畅知道若是让佛门在自己和李唐之间选择,他们肯定会选择李唐,这是非常明显的事情,毕竟,李唐现在的号召力远比他要大,何况,他在自己军中设立神教的事情多半也传了出去,在那些佛门子弟心目中,他多半已经成为了邪魔外道,是那种必须诛杀,人世间才能得到太平的大魔头。

    再加上,佛门子弟不事生产,却占据了大量良田,而且,还要让信徒们供奉,长期以往,若是它的势力膨胀起来,

    己夺得天下,佛门也将成为治理江山的弊病之一,就,他也不会和他们合作,他对这些念阿弥陀佛的光头并没有好感。

    他转生了这么多次,也没有见过那些光头口中的佛祖。

    既然不能合作,就只能将其当作敌人,要想铲除或者限制一个宗教,最主要的是要争取它的信徒,让另一种信仰去代替它,一味的暴力则是不可取的。

    与其让那些愚昧的家伙去相信虚无缥缈的佛祖,不如让他们来相信现实中的自己,让自己成为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神灵,这就是高畅创建那个神教的初衷,若是高畅失败了,那神教自然就是邪教,若是他胜利了,成为了天下第一人,情况自然有所不同。

    金球得在军中的传教大业到是开展得很好,但是,要在民间传播,受到的阻力则是不可想象的,不仅有佛门,还有那些宗族势力的阻扰,总之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过,要是换了荷花仙子来传播神教呢?要是名声显赫的荷花仙子带头说高畅是天上的神君转生,在那些信奉荷花仙子的信徒们的推动下,神教在民间的传播,设立神庙等事情就要容易多了,这才是高畅请荷花仙子来此的真正目的。

    再加上,宗教信仰这东西本是双刃剑,一个不小心就会割伤自己,为了防止出现那种情况。高畅自然不允许有人在神教中地地位威胁到自己。

    现在,作为神教的发起人,大神官金球得在信徒们心中的地位仅次于高畅,为了避免出现高畅大人万岁,万万岁,大神官金球得千岁,千千岁;高畅大人万寿无疆,金球得永远健康那样的情况发生。对金球得必要的遏制是需要的。

    金球得担任大神官,荷花仙子担任圣女,两人的权力相当,形成制衡的局面,如此,高畅自然要放心多了。

    鹅蛋脸。鼻梁俊俏挺拔,瞳孔像两颗滚圆地黑珍珠,眼眶微微下凹,使得她的目光犹如漆黑不见底的深潭一般深邃。

    作为一个被百姓奉为神明的女巫,荷花仙子并非一般的招摇撞便之徒,虽然,她并不像老百姓吹嘘的那样无所不能,至少也身怀不为人知地秘术。

    在和人对视的时候,荷花仙子的眼神就像在旋转一般,犹如一个漩涡。深深地吸引着人的心神,使其不由自主地陷入到她的世界里去。

    这就是她身怀的秘术之一。从后世的角度来说,这是一种催眠术。不过,比起后世的那种催眠术,要厉害了许多。

    一般人在这种催眠术的催眠之下,往往会觉得头晕目眩,无法控制自己的举动,甚至会听从她地话语而行动,如果,被催眠那人意志坚定。能够抵抗她的催眠,那人心中所有地情绪波动也会被她一览无遗。

    这便是她能营造如此大的声势。让不管是大字不识一个地平民百姓,还是报读诗书的儒生士子都奉若神明的原因之一。

    和高畅目光对视的时候,荷花仙子就用上了这个秘术,她这样做,到不是想奢望控制高畅,而是为了给高畅一个下马威,毕竟两人的相会是为了彼此的利益,在气势上占得先手,对日后的谈判有好处。

    然而,高畅并非一般人,荷花仙子不仅无法将他催眠,甚至连他的情绪也无法洞察,她用秘术观察到地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那黑暗是如此地博大宽广,死寂,漠然,带着九幽之地一般地寒冷,并且像磁铁一样拥有莫大的吸引力,让她的心神不由自主地向黑暗中飘去。

    心中一动,荷花仙子立刻闭上了眼睛,切断了和高畅目光的交集,这个时候,她的背心已然被冷汗随濡湿了。

    果然是手握重兵的杀神,不是自己那不成熟的雕虫小技可以撼动的。

    被高畅挫败之后,荷花仙子不但没有感觉到沮丧,心中反而充满了欣喜,对这个时候的她来说,高畅越强大,越有能力越好,若是高畅连她的秘术都无法抵挡,她反倒不会和他合作,为了对付那个人,她不需要和弱者合作。

    荷花仙子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然而,在她五岁的时候,一伙盗贼袭击了她家做在的那个小村庄,全村的人都被杀了,她躲在水缸之中侥幸逃得了性命,随后,被一个从村子路过叫于弄仁的道士收养了。

    从此她成为了于弄仁的弟子,跟着他学习各种各样的秘术,于弄仁一派的秘术需要有特定天赋的人才能学会,而拥有这种天赋的人少之又少,极不容易遇见,非常巧合,荷花正好拥有这种天赋,成为了他唯一的弟子。

    荷花仙子十来岁就成名了,之所以成名得如此快速,除了她本身有真本领,还和躲在他身后的于弄仁在暗地里搞风搞雨,兴风作浪为她造势有关。

    不过,荷花仙子并不感激于弄仁的养育和栽培之恩,甚至对于弄仁,有一种彻骨的痛恨。

    这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她遇见了小时候家里的一个仆人,在盗贼来袭的时候,那个仆人正好出外收租,因此,躲过了一劫,那个仆人认识于弄仁,在荷花家里没有遭难之前,那个于弄仁到过荷花家里,据说是想收荷花为徒弟,然而,荷花的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没有舍得让她跟他走。

    这件事情当然不会让荷花对将自己抚养长大的于弄仁怀恨在心,后来,另一件事情让荷花对于弄仁转恩为仇。

    那时因为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她从一个信徒的忏悔那里得知当年她全家被害是有阴谋的,那个信徒乃是当年的杀害她全家的盗贼头子,他告诉荷花,他们之所以袭击那个小村庄,在背后是有人指使的,并且,明令他们不得伤害四五岁的小女孩,那个人一身道士打扮。

    那个盗贼头子虽然抢劫了不少钱财,不仅在家乡买了不少地,并且还修了个庄园,但是,他过得一点不快乐,晚上根本无法入睡,一睡就做噩梦,总觉得有人来向自己索命,他觉得自己被恶鬼缠身了,是那些曾经被他杀死的人来找他报仇,因此,他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将据称是天上仙子下凡,有着大神通,**力的荷花仙子请到了庄园,为自己驱邪做法。

    在荷花仙子秘术的催眠下,那个人将自己一生所做的重大坏事都一一讲述了出来,其中,就包括荷花全家被杀的那件事,他之所以记得非常清楚,乃是因为那个道士花费了大量金钱,却什么都不要,只要他们将村子里的人杀光,将四五岁的小女孩留下来就好了

    道士长得慈眉善目,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看上去根本残忍的人,故而,这个事情非常诡异,让他刻骨铭心,无法忘记。

    从那个人那里,得到那个村子具体的名字后,荷花可以肯定,那个地方就是她的家乡,在她记忆中已经渐渐模糊了的家乡。

    那个道士是谁?为什么会处心积虑地对付一个平凡的小村庄呢?

    这个疑问在荷花的心里徘徊不去,这个疑团一日不解开,她一日不得心安。

    她没有向那个盗贼头子下手,而是用秘法治理好了那个人做噩梦的毛病,那人只是杀人过多,良心不安而已,只要稍微给他一点心里暗示,告诉他恶鬼已经被赶跑了,他自然就能安然入睡了。

    不过,荷花在那人心神中留下了一个缝隙,只要有需要,她就可以随时用秘术控制那人,让那人听他摆弄,虽然,那时间不是很长,但是已经足够了。

    在她的安排下,那人在暗处偷偷望了于弄仁一眼。

    荷花仙子也不想怀疑自己的恩师,甚至在这样做的时候,她还非常鄙夷自己,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太荒诞,太不像话了,然而,她还是这样做了,因为,不能解开心中的那个疑团,那么,她的秘术就永远也到不了最高境界。

    结果是残酷的,让她几乎堕入了无底地深渊。

    她的恩师于弄仁就是那个站在盗贼背后的道士。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于弄仁和那时没有什么区别,仍然仙风道骨,道貌岸然,这也是那个盗贼头子一眼就将他认出来的原因。

    应该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呢?还是应该用别的词语来形容?

    荷花不知道,她只知道在恍恍惚惚中,她将那个盗贼头子用秘术弄疯了。虽然那人也算是她的仇人,她理所当然可以找他报仇,然而,做完这件事情后,她依然觉得很难受,不过。虽然难受,她却并不后悔。

    若要报仇,自己就必须成魔,她也甘愿成魔!

    仇恨虽然犹如滔天的怒火在她心底燃烧,她却将其掩饰得很深,深深地掩埋在心底,一点也不曾渗出体外,在于弄仁面前,她仍然是那个谦卑地弟子,仍然对他言听计从。仍然不停地为他赚取钱财,在众人面前。她仍然是那个高不可攀,圣洁美丽的荷花仙子。

    她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报仇的机会。

    于弄仁也会秘术,并且深不可测,远比她要厉害,他只是不想站在前台,所以才让荷花仙子出面而已,这是因为他曾经因为风头过盛,载过跟斗的原因。

    于弄仁年轻的时候,仗着自己的秘术。在河南等地风头一时无两,被人称为神师。远比现在地荷花仙子要风光,然而,就是因为他太风光了,所以得罪了以少林寺为代表的佛门,毕竟,如果所有的人都去信奉他这个神师了,还有谁会来信奉佛祖呢?

    那些沙门子弟潜藏的势力之大,不是出道不久,根基浅薄的于弄仁可比的,就算佛门在北周的时候受到过打击,然而,在隋文帝登位之后,却也慢慢恢复了元气,毕竟,佛门的底子还在,不是道门可比的。

    说起来,于弄仁出身的那一派也不是纯粹地道门,在那一派里,传承得更多的却是巫门地法术,因此,当佛门出面,指责于弄仁是邪魔外道时,并没有道门出面为他撑腰,还好他掩藏踪迹的本事厉害,见势不妙,马上撤退,这才保住了一条命,不过,却也在少林僧人地追击下,受了重伤,养息了几年才好。

    因为有了这样的教训,所以他将荷花放在了前台,将自己躲在了荷花背后,反正荷花为了报答他的恩情,对他言听计从,那些信徒供奉的钱财全部在他手中掌握着。

    当然,为了防止荷花反噬自己,他也做了不少安排,在荷花周围的那些人都是他的亲信,荷花就像是一个木雕的神像一样,高高在上,财政大权什么的都不归她管理。

    并且,于弄仁吸取了在河南地教训,在河南,他结交的高官太少了,那些高门大阀信奉佛教地人不在少数,也不理会他那一套,所以,佛门一旦向他发难,他根本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只能像过街老鼠一样狼狈逃窜。

    在河间,他开始结交那些高门大阀,同时,也结交手握兵权的豪强势力,为此,他专门和窦建德合作,在窦建德出兵七里井为了稳定军心,让荷花仙子在全军将士面前作秀那场戏,就是于弄仁安排的。

    因此,荷花才不敢贸然向于弄仁发难,她虽然有不少信徒,然而,平时只能高高在上,那些信徒只能远远地向她膜拜,真正和那些信徒接触的都是于弄仁的亲信,所以,她骨子里还只是一个人,若是流露出对于弄仁的敌意,多半性命不保。

    故而,她只能继续扮演仙子这个角色,将仇恨掩埋在心中,等待机会。

    而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于弄仁依仗的窦建德死了,他和继任的高畅没有半点联系,在葬礼的时候,高畅却瞒过了于弄仁的亲信,秘密派人和自己联系,只要伴上高畅这颗大树,这个血海深仇终于能报了!

    于是,她没有半点迟疑,用药物加秘术将于弄仁派在自己身边的人弄晕,单身一人在约定的时间前来觐见高畅,这个时候,就算和于弄仁翻脸也无所谓了。

    只要高畅能够支持她报仇,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就算为奴为仆也在所不惜。

    稳定心神之后,荷花仙子望着高畅,柔声说道。

    “大人,不知找小女子来所为何事?”

    风从窗缝里钻了进来,欢快地扑向屋内的烛火,烛火上下跳跃,屋内两人的影子也变得摇曳不定起来。

第一百章 刺客许信

    鹰展翅飞过乐寿的西城楼,继续向西飞去,城楼上林在风中不断飘拂,阳光斜斜掠过城楼,在城墙下留下了一弯浅浅的阴影。

    乐寿的西城门外,是一块方圆五里的原野,与城楼相对应的是一道连绵起伏的山岭,山并不高,林也不深,如今,山梁上的树木已然被人全部砍倒了,草丛也被放火烧光了,现在,仍然能嗅到烟熏火燎的味道。

    此时,这个名叫野猪岭的山梁,以及山梁下的山谷,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工地,民夫们热火朝天地喊着号子,扛着各种各样,或大或小,或粗或细的木头在工地上汗流浃背地忙和着,在工地上,还有许多士卒手持武器监视着他们。

    八月五日,高畅将在此登坛祭告苍天,穿上华丽的大王服饰,戴上瑰丽的王冠,那个名叫天坛的地址就建在野猪岭的半山腰上。

    为了在八月五日那天完成工期,几千民夫和士卒已经在野猪岭忙碌了好几天,如今,工程已经进入了尾声,完全赶得及在八月五日前完成。

    眼见成功在望,不会遭到惩处,不管是民夫也好,还是负责警备的士卒,脸上都一扫往日的焦急,露出了前几日难得一见的笑脸。

    天坛修建在野猪岭半山腰的一处突出部上,当日,高畅将登上天坛祭高苍天,然后,在天坛上向全军喊话,名正言顺地接过窦建德的旗帜。

    在天坛的两侧的山腰上,六十余步的一个地方,摆放着十来尊三四个人一般高大的雕像,那些雕像有的神色狰狞,有的申请肃穆,有的杀气凛然,有的奇形怪状,有的开怀大笑,有的哭哭啼啼,据制作这些雕像的人说,这些雕像都是天上的神仙,在天上,他们都是灵宝神君的属下,灵宝神君转生在下界,他们这些原本的属下当然也要下来凑热闹。

    雕像的画像是由大神官金球得从高畅那里拿来,然后,交给乐寿城最大的一个手工作坊鲁班坊制造而成的。

    高畅军占据乐寿之后,由于军纪严明,再加上,他派了不少士卒到乡间郊野去四处宣传,渐渐地,有不少逃亡在外的人也回到乐寿来了,从平原等地来的商人齐聚乐寿之后,本地那些商铺也慢慢开门迎客了。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老百姓是不会选择背井离乡的,不管在何处,都不会有多少当地人会欢迎外来人落户,他们在本地生活繁衍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早就形成了以血脉为纽带的宗族势力,自然不允许外来人落户,就算准许他们落户,那些外来人要想生存下去,也极不容易。

    所以,知道高畅军不是吃人魔王的军队,不会随意烧杀劫掠之后,那些在乡野之地躲避战乱却并未走远的人就纷纷回到了乐寿。

    况且,听荷花仙子说,现在的主君大人面相极其尊贵,至少能保一方平安。

    鲁班坊就是这样开业的,它原本是当地一家豪族所开,后来,为了躲避战乱,才暂且关闭,乐寿安定下来之后,自然就要打开门来做生意了,这些雕像就是鲁班坊接的第一宗大生意,因为是接的军方生意,他们自然不敢怠慢,师傅们使出了浑身的解数,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建成的雕像很容易就通过了检验,并且得到了验收官员的赞赏,认为这些神像做得形神兼备。

    要想将这些神像安装好,也需要一门特殊的手艺,所以,负责押送神像到工地来,然后再将它们安放好的人也来自于鲁班坊。

    许信是鲁班坊的人,准确地说,他是鲁班坊的小工,负责给大师傅打下手的那种,之所以是小工,只因他进入鲁班坊不久。

    许信是一个相貌非常普通的人,就算跟你打过几次照面,将他丢在人海之中,你仍然会将他忽略过去,认不出他来。

    因此,鲁班坊里的他的同伴,时常会忽略他的存在,如果他不开口说话,那些人甚至会认为他不存在,毕竟,这样一个什么都普通,不显山显水,又才来几日,和大伙不熟悉的人,你很难做到时刻去留意他。

    许信的拇指和食指头都结了厚厚的干茧,这不是做木工做出来的,而是经常扣动弓弦所造成的,在做木工以前,许信是一个神射手,一个军中的神射手。

    他是郡人,杨广征高丽时,四处拉人当兵,为了逃避兵役,他带着一家人逃难来到了河间郡,在一处大山脚下安了家,以打猎为生。

    他的箭术精良,又擅长布置小陷阱,因此,每次打猎收获良多,再上他在屋子四周开了几亩荒

    了一些粮食,如此,也勉强能养活一家人。

    没有上门来征税的官差,没有乱兵,没有盗贼的侵扰,他们如同生活在世外桃源。

    然而,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世外桃源,就算是躲在山里,他还是遇见了麻烦,在那座山的山脚下,住着一个简姓的大家族,因为他是外乡人,所以经常被他们欺负。

    世事也就是这样,要想活下去,你就必须退缩,必须忍让,面对那些人的挑衅,他也只能这样做,不过,有些事情是不能退让的。

    当简家人的一个子弟看上他的女儿,并且将他女儿强抢而去之后,他终于反抗了,反抗的结果自然是家破人亡。

    这时,窦建德的大军从当地路过,于是,从简家人的追杀中侥幸逃得性命的他带着一把猎刀,一把弓加入到窦建德的军中,由于他的箭术高超,因此得到了窦建德赏识,将他收为亲兵,并且,派兵去将简家庄攻破,将他的仇人们拉出来公然杀掉,为他报了血海深仇,为此,他发誓要为窦建德卖命,在所不辞。

    薛世雄大军压境时,前景难料,窦建德让自己的夫人曹凤率领老营先一步撤离,他被分派到了夫人身边,不料,这一别和窦建德就是天人永隔。

    最初,他也相信官方的说辞,相信窦建德死在了溃军的冲击之中,将军难免阵上亡,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此,他就算心中悲愤,却也没有什么偏激的举动。

    然而,前几天,曹元畅大人告诉他,窦建德大人根本不是死在官兵的手中,而是被某个人暗算致死的,那人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坐上大王的位置,曹元畅大人问他,要是他知道仇人是谁,会不会帮大王去报仇。

    许信没有丝毫的犹疑,立刻问曹元畅那个杀害大王的仇人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也要为大王报仇,搭上自己这条命也无所谓,反正,自从家人死后,为家人报了仇之后,他就不想活下去了,若非想要报答大王的恩情,他早就寻死去了。

    知道了仇人的名字,许信知道自己这条命的确无法保住了,那人和天王老子并没有多大的区别,要想杀死那人,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就算能成功,他的性命也会搭上去。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不管怎样,他也要干掉那个人。

    拿着一把刀,英勇地杀进那个人的府邸,将那人碎尸万段,这样的事情想想还可以,若真是这样做,他可能连那人的门口都进不去,就死于非命了。

    曹元畅大人告诉他,让他不要心急,他会帮他寻找机会,能将那人一击致命的机会,他原以为那需要非常漫长的等待,不料,没有多久,那个机会就出现了。

    于是,他在某人的帮助下,进入了鲁班坊当了一名杂工,然后,出现在押送神像去工地的队伍之中。

    许信眯着眼睛,望着头顶上方的太阳,阳光虽然温煦,直视太阳,还是让他的眼睛隐隐感到刺痛,光线刺激眼球,泪水从眼眶中缓缓流了下来。

    这将是他最后一次瞧见太阳了!

    许信闭上眼,心如止水。

    他转到一个神像的背后,那是一个横眉竖目的怒火金刚,他的手在神像背后轻轻拍着,缓缓移动,目光则在自己的同伴那里游移。

    那些人正凑在一起,在商量其中一个神像的安放位置,在更远的地方,几个士卒正向已经建好的天坛张望,大声地讨论着他们的看法,没有一个人注意他。

    许信在神像后的某个地方轻轻扭动了一下,神像背后早就装好的一个暗门无声地打开了,许信的身形一闪,钻了进去,暗门再无声地关上。

    神像的腹部是中空的,乃是一间并不狭小的密室,容纳一个人完全足够,在神像里面,早就准备好了许信用得及其顺手的那把长弓,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干粮,和少许的水。

    他将在这个密室里待上两日的时间,然后,在八月五日那天,在无数人面前,射杀阴谋暗杀大人的那个家伙。

    大王,你安息吧!等不了多久,我和你的仇人就会一起下来看你了!

    许信轻轻地,缓缓地吸了一口才长气,在黑暗之中,静候时光的流逝。

第一百零一章 围杀

    茫,一辆马车在沿着一条黄泥土道缓缓前行,一前一个骑士打着火把相随,火把的亮光将土道两旁的树木照得犹如憧憧的鬼影。

    曾经的神师,如今的于大善人于弄仁坐在马车里,此刻,他身着一套紧身窄袖的胡服,头上没有戴冠,而是像胡人一样用一条丝带将头发挽了起来,一把三尺长剑横在他的膝上,他的脸有些清瘦,颌下三缕长须,不过,那微蹙的眉头,过于锐利的眼神,冲淡了他身上的飘逸之气。

    于弄仁是一个非常小心的人,信奉狡兔三窟,荷花仙子帮他积攒了许多钱财,他用这些钱财收买了不少人,并且在河间郡各地修建了不少产业,每一处产业他所用的身份都不同,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遭逢大难,能够随时遁走。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乐寿城西南三十里地一个叫梅镇的地方落脚,然而,从中午开始,一种隐隐的不安就袭上身来,让他觉得心惊肉跳,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再加上他安排在荷花身边的亲信,本应该在今天下午回来向他汇报荷花的一举一动,却迟迟不见人影,所以,他当机立断,决定马上离开梅镇,到镇外三十里外的一个秘密庄园去暂住,那个秘密庄园知道的人并不多,唯有他的心腹才晓得。

    于弄仁并不觉得自己是神经过敏。这种危险即将来临地直觉曾经多次救过他的性命,他还在河南一带传道的时候,面对少林武僧的突然围剿,就是因为这种直觉让他躲过了对方的多次追杀,渡过黄河,逃得了性命。

    会有什么人对自己不利呢?

    是那些少林秃驴找寻到了自己的踪迹,追杀上门来了?

    已经十多年来了,自己又一直躲在幕后。并没有大张旗鼓地站在前台,被那些自诩正义的僧人找到的机会并不大,今天自己所感应到地危险多半不是来自于他们。

    难道是荷花在开坛做法的时候出了纰漏?

    于弄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手有节奏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

    为了避免出现在河南时的状况,当荷花仙子在河间名声鹊起之际,于弄仁就开始走上层路线了。和当地的许多大户豪强交好,其中,乐寿范愿与他地关系最为紧密。

    当范愿里应外合,将乐寿献给窦建德之后,通过范愿的关系,于弄仁去拜见了窦建德,与窦建德一拍即合,他在暗地里利用荷花仙子的名义到处传播窦建德是天命所归,窦建德则在背后做他的靠山,为他铲除一些他不想在这世上再看见的人。

    有窦建德在背后支持之后。于弄仁的势力发展得极其快速,他确信。不用多久,他就可以随着窦建德大军打到黄河以南去。到那时,他一定要火烧少林寺,将那些秃驴统统杀光,当窦建德登上皇位,一统天下之后,他就从幕后站出来,以他的功劳,到时做一个国师还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这个美梦随着窦建德在七里井的死亡而彻底破灭了!

    高畅,这个击败了窦建德。取代了窦建德位置的人他并不熟悉,当高畅被窦建德软禁时,他认为高畅根本无法翻身,所以,并没有去和高畅结交。而其他那些窦建德手下地大将,他和他们的关系却不错,时常送点礼物,请他们赴宴之类地。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窦建德居然在和高畅地争斗中失败了,那个当初他不屑一顾的人猛然间登上了高位,这让他有一些无所适从。

    于弄仁和窦建德之间的关系非常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然而,负责为窦建德出谋划策的凌敬却知道,偏偏凌敬已经投靠了高畅,他觉得,凌敬多半会将自己和窦建德的关系告诉高畅,为此,他终日惶惶不安,所以,一直不敢到乐寿去,而是住在梅镇。

    因此,他没有办法再亲自监控荷花,只能安排一些亲信在荷花身边,然后,随时听取他们的报告。

    若是高畅要对付他,肯定会对付荷花仙子,毕竟,荷花是摆在前台的人,然而,高畅并没有对付荷花,在窦建德地葬礼上,还把荷花请去为窦建德做法事,这让于弄仁心怀侥幸,故而,没有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远离乐寿,抛弃那些明面上的基业。

    可是,本该今天下午前来梅镇向他报告荷花行踪地亲信却没有出现,而他总感觉危险即将降临,某个未知的敌人正在暗处窥视着他,让他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这绝非错觉,他知道,自己若是困守原地,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故而,天黑下来之后,他和几个心腹偷偷溜出了梅镇的家,向着自己的秘密基地赶去,只要到了那个不为旁人所知的地方,他就安全了。

    不过,这危险究竟会来自何方呢?

    于弄仁依然紧皱着眉头,怎么也解不开这个谜团,他的手放在了剑柄之上。

    马车拐入了一个岔道,车轮在一个凹凸不平的土坡上滚过,马车一抖,于弄仁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一旁偏去。

    就在此时,一阵机簧声从土道两侧的林中响起,那是弓弩在发射弩箭的声音,随着一连串的箭矢破空声,那些弩箭如同黑色的闪电一般划破夜空,向道路中间的马队激射而去。

    骑着一匹战马奔在最前头的那个骑士吭也没有吭一声,就从马上摔了下去,他手里的灯笼掉在了地上,烛火倒了出来,点燃了道旁的枯草,随后,整个灯笼也跟着烧了起来,火光中,那人紧闭双眼倒在地上,脖子处,露出了弩箭的箭羽。

    于弄仁的护卫们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见突袭,那一轮箭雨下来,顿时了账了三个人,不过,他们能作为于弄仁的护卫以及心腹,自然都是身手了得的家伙,虽然,遇见了突然袭击,却也有三个护卫活了下来,他们要不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抽出横刀,将箭矢劈下,要不就是跳离了马背,躲过了箭矢的袭击。

    针对护卫们的箭雨并不紧密,更多的箭矢是朝坐着于弄仁的那辆马车袭去。

    “夺!夺!夺!”

    箭矢打在马车木板上的声音,就宛如急雨打芭蕉一般,为了防止这样的攻击,于弄仁的这辆马车的厢板用了极其厚重的木板,故而,弩箭的速度虽然又快又疾,却也穿不透马车的木板,只不过,从马车正面射入的箭矢则轻易地穿过了马车前挂着的帘布,投入了马车之中。

    此时,

    前的嚎叫声,被箭矢射中的战马的嘶鸣声这才响了起夜的深处飘去。

    拉着马车的两匹马受了惊,猛地向前窜去,眼看,就要疾奔起来。

    这个时候,两个手持陌刀的壮汉猛地从一旁的树林后冲出来,向马车冲去。

    “啊!”

    随着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大喝,两道刀光疾闪,朦胧的火光之中,就如九天之外降临的闪电,瞬间,落在了那两匹战马的身上。

    鲜血顿时飞溅而起,随着战马的悲鸣,两匹战马的马头被那两个壮汉斩了下来,战马颓然倒地,马车继续朝前冲去,车轮撞在躺在地上的马尸上,却奇迹般没有翻到。

    与此同时,从两旁的树林冲出了十来个黑衣人,他们手中都拿着明晃晃的战刀,有几个人朝停下的马车跑去,将马车包围了起来,另外几个人则冲向了那三个仍然活着的护卫。

    “你们是谁?”

    一个护卫大声吼道,声音微微颤抖,一脚已经踏入了黄泉的领地,由不得他不惊惧。

    没有人出声回答,那些黑衣人也没有大声呐喊,而是默默地围了上来,疾闪的刀光就是他们的回应。

    “铛!铛!”

    刀锋交击的声音急促地响起,人们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中快速地移动,时而合在一起。时而分开,然后,随着一声惨嚎,有人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围着马车地那几个人没有理会一旁的争斗,他们手握着横刀,迈着坚定的步伐,缓缓向停在道路中间的马车走去。

    马车内没有任何响应。就像里面空无一人一般。

    “啊!”

    最后一个抵抗的护卫终于被砍倒了,他的惨叫声拖得很长,惊起了林中的宿鸟,随着一阵扑腾的展翅声,一群宿鸟从林中飞起,消失在夜空之中。

    荷花仙子。嗯,准确地说,她应该叫李荷花,她还记得自己姓李,至于名字,则怎么也记不得了!

    荷花和身边地那些黑衣人一般装扮,紧身的夜行衣让她的身形变得极其美妙,她双眼炯炯,死死地盯着前面的那辆马车,手紧握在刀柄上。

    说起来。于弄仁一派的秘术虽然在蛊惑人心这方面比较擅长,不过。在人和人的生死搏斗中作用却不是很大,毕竟。不会有人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等你向他施法。

    然而,李荷花之所以如此谨慎,是因为她知道于弄仁有着一身不错地武艺,她只是在他那里学了一些皮毛,却也能对付两三个粗壮的汉子。虽然,跟在她身边的虽然都是高畅军中的好手,不仅身手不错。并且精于战阵上的合击之术,然而。一个不慎,还是极有可能被于弄仁逃脱,当初,能从少林武僧的追杀中逃脱,就足以证明于弄仁是个精于逃跑的高手。

    “动手!”

    她低喝一声,几支飞爪从分站在四面八方的几个黑衣人手中飞了出去,搭在了马车的车厢上,随着几声大喝,车厢的厢板顿时四分五裂,飞溅开来。

    车内空无一人,众人不由一愣,一丝惊愕闪过眼底。

    “小心!”

    李荷花高喝一声,与此同时,一个人影极其迅速地从车底下闪了出来,贴着地面,飞快地朝人数较少地黑衣人一侧奔去。

    于弄仁的车厢中有一个机关,当弩箭激射而来地时候,他开启了机关,人钻在车厢下面,贴在了车底,然后,耐心地等候着,趁外面包围的黑衣人瞧见车内无人,惊愕地一瞬间,他抓住了机会,急冲了出来,想凭借快速灵动的身法杀出重围。

    距离马车位置更近一点的那个黑衣人根本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被于弄仁一剑刺倒了,于弄仁的剑法很刁钻,不像那些用横刀的军中悍卒,多以砍劈为主,他的剑法以刺和削为主,并没有多少花哨的招数,唯快而已!

    第二个人终于抽刀挡了一下,不过,由于过于仓促,并没有挡住于弄仁的急刺,被他寻了个空子,同样被一剑刺倒了。

    第三个人终于将于弄仁挡住了,毕竟,这些人地身手都不错,并且,悍不畏死,那个人并没有用刀去格挡于弄仁的剑锋,而是直接向于弄仁一刀劈去,于弄仁虽然能将他一剑刺倒,他也能将于弄仁一刀两断。

    于弄仁自然不想和他同归于尽,他地身影急退,闪过了那人迎头的一刀,这时,四周的黑衣人急速地移了过来。

    挡在他身前的人也由一个变成了两个,于弄仁握着剑柄的手泛起了汗渍。

    他再次向前冲去,迎着两道刀光,却不再躲闪,他知道,若是再闪躲,他就再也离不开了,那时,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不言而喻。

    于弄仁发出一声闷哼,他面前的敌人蓦地向地上倒去,他的肋下也中了一刀,不过,由于他先一步刺中了对方的要害,敌人那一刀的刀锋刚刚砍进肉里,虽然掉了一块肉,对他实际的伤害却不大。

    然而,他闪过了这一刀,却没有能躲过第二刀,那一刀直奔他的面门而来,他的脑袋在向前急冲之中稍微偏了一偏,刀锋于是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斜斜地砍了下去,深深地陷了进去,几乎将他的左臂整个卸了下来,那一刻,鲜血犹如喷泉一样从伤口处喷射出来。

    他的对手也没能讨到好,面门中了他一剑,剑尖扎了进去,又很快地拔了出来,那人仰面倒下,于弄仁从那人身上疾驰而过,肩膀上夹着那人的横刀,冲进了道旁的树林之中。

    “嗖!”

    一支弩箭从李荷花手中的弩机射出,正好射在刚刚冲进树林的于弄仁的后背,于弄仁的身影并没有因此而有任何停顿,很快消失在树林之中。

    “追!”

    李荷花低喝一声,如果,这个大仇人这样也能逃脱,她无法原谅自己。

    于是,一群黑衣人往树林中冲了进去,随着树叶的沙沙声,和人们奔跑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死尸遍地的道路变得安静起来,扔在地上的灯笼依旧亮着,火苗在静静地跳跃,从林子的深处,偶尔,传来了猫头鹰瘆人的叫声。

第一百零二章 中毒

    于弄仁还是逃掉了,不愧是能从少林僧人的围杀中逃。

    虽然,于弄仁受了非常严重的伤,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李荷花仍然感到万分沮丧,失望,哀伤各种各样负面的情绪纷沓而至,清晰无疑地暴露在坐在她身前的高畅面前。

    于弄仁死或者是不死,对高畅来说,这是无足轻重的事情,那家伙,不过是拦路蚂蚁一般的角色罢了,不值一提。

    于弄仁逃脱之后,他留下的那些基业,人力全部落在了高畅手中,为了报仇,荷花一直在留意于弄仁的行踪,所以对他产业分布的位置异常清楚,当她率人去围杀于弄仁的时候,高畅的人已经发动,全盘接手了于弄仁的基业。

    一段时间以来,敌情司和监察司虽然在河间郡展开了不少的活动,不过,并没有取得多少成绩,现在,拥有了于弄仁暗藏下来的势力,他们的行动将变得犀利而快速起来。

    这算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吧?

    高畅自认为是一个不会轻易动情的人,他并不珍惜和重视别人的感情和生命,人总有一死,至于感情,更是无足轻重的东西。

    比如说,有时候,他也想和阿岚在一起,也想和她两个人单独相处,说话聊天什么的,但是,若是阿岚突然死去,他却不会觉得悲伤。至少不会因此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或者食不知味之类地。

    活着的时候,认真和她在一起,为她做一些自己能够做的事情,这就足够了!能够活着当然好,要是遇见难以抗拒的事情,让她死去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只能如此了——高畅的心情,就是如此。

    只是,这样的他在和苏雪宜见面之后,隐隐有了改变。

    在没有和苏雪宜见面之前,转生的魂灵彻底地控制着这具身体。就算渐渐复苏地关于本体原来的回忆也不会对此有所改变,然而,当他与苏雪宜见面之后,这具身体原有的灵魂却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那灵魂并没有和现在的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因为,那灵魂现在其实只是一缕情感而已。

    那情感并没有来势汹汹,而是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一样慢慢地渗入他心中,起着某种潜移默化地作用,让他变得更为像一个人。而不是像机器一样完全理性化地处理事情,至少。面对某些人,某些事情的时候是如此。

    这种改变不是转生的灵魂能够控制的。毕竟,他选择的转生方式并不是不顾一切地吞噬,而是融合,有时候,甚至会保持原来那个身体的记忆和性格,以那个人的视角去看待那个人生活的世界,只有这样,人生才会有一丝乐趣。

    以往。他都是这样做的。

    只是,他附身在高畅身上时。正是高畅的灵魂消散之际,因此,灵魂地力量非常薄弱,遇见强大的入侵者,除了对苏雪宜强烈地爱之外,什么也没有留下来,这也是他附身之后,对这个世界毫无印象的原因。

    然而,高畅对苏雪宜地爱却并没有消散,而是潜伏在他心里,当真正遇见苏雪宜之时,猛然爆发了,如同山洪一般不可收拾,从他身体内奔涌而出。

    因为预感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他总是寻找着借口躲避着不去见苏雪宜。

    然而,最终他们还是见面了。

    高畅清楚地知道,在自己的身上,多了一点别的什么,有什么在慢慢改变,不过,他对这种改变并不太在意,也没有觉得惶恐不安,而是抱着一种非常有趣的念头在观察,就像后世的某些科学家在自己身上做实验一样。

    毕竟,对他来说,人生只是一场游戏,就算投入得非常彻底,他还是很清楚地知道,游戏始终是游戏,只要有趣就好了!

    因为有了这样的改变,所以,他非常奇怪地没有对沮丧的李荷花置之不理,以往地他,肯定是会如此的。

    高畅开始温言安慰李荷花,说自己会全力帮助她,不会放弃对于弄仁地追杀,以往他这样做,肯定是为了收买人心,就像演戏一样做出一个姿态而已,然而,现在,他的话多少有了一些真心,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这一点,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和从前有什么不同,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

    李荷花虽然是个女子,却不是一般的女子,一时的情感流露却还罢了,却不会长久地沉溺在失望和沮丧之中,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

    她首先非常感谢高畅能够出人出力帮助她报仇,这个恩情,她会记在心中永不忘记,故而,她愿意为高畅做任何事情,奉他为主,绝不违命。

    荷花表态之后,高畅当然会摆出一副明主的姿态,这些就不一一细表了,总之,高畅最初想利用荷花仙子做某些事情的目的是达到了。

    派人将李荷花秘密送走之后,高畅又忙着处理了一些公务,不多会,午膳时间到了,平时,他都是在东面阿岚那里用膳,今天,不知为什么,那个白衣如雪的女子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心头,他想了想,决定去西面苏雪宜那里。

    在这个世界,一个有能力的男人三妻四妾那是平常,像高畅这样地位的人,哪个不是既有着正妻,又有着几房侍妾,歌姬,侍女那些更是不计其数,像高畅这样,身边只有两个女子的少之又少。

    说是两个女子,阿岚和他有了夫妻之实,却没有夫妻之名,苏雪宜虽然顶着一个未婚妻的名头,却和他真正的是相敬如宾。

    等他登上王位之后,手底下的那些人肯定会劝他纳妃,这些认他为主,将自己的命运和他绑在一起的人,自然希望他能繁衍后代,让他们有个继续效忠的对象。

    苏雪宜,阿岚,究竟谁会成为正妃呢?

    手底下的那些文官也好,武将也好,都在暗地猜测,不过,他们都不知道高畅心里是怎样想的。

    按说,苏雪宜是高畅的未婚妻,又出自名门世家,理应成为正妃,而阿岚出身草莽,不过是个侍妾罢了,高畅能给她个名号就够了,她是万万不能成为正妃的。

    可是,真正决定这

    是高畅,在当前,他是一个强势的君主,在他手下,一股势力能违抗他的意志。

    于是,大家都在观望,然后再选择自己该接近的那一位。

    高畅今天中午在苏雪宜处用膳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那些消息灵通人士的案头。

    苏雪宜没有想到高畅会到她这里来用午膳,不过,虽然没有想到,她却没有露出什么惊喜之色,脸上的神情依然是那么的淡定,倒是她的侍女若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喜形于色,连走路都像带着风一样。

    高畅和阿岚在一起的时候,阿岚的话很多,经常是她在说,而高畅只是静静地聆听,高畅和苏雪宜在一起的时候,却不是这样。

    两人的话都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用眼神交流,两人相对着坐半天,加起来的话也没有几句,若是若芷在一旁到还热闹,没有若芷的话,沉默则统治了他们周围的空间。

    对一般人来说,这样相处未免太过枯燥和无趣了,不过,对高畅和苏雪宜来说,却并非如此,他们喜欢这种有默契的沉默。

    当然,也全不是如此。

    有时,苏雪宜会为高畅抚琴,高畅则静静聆听,有时,高畅会舞剑,苏雪宜则在一旁静静观看,待高畅舞剑完毕,将早就准备好的锦帕送上,让他擦拭头上地汗水。

    虽然。高畅认为,自己对苏雪宜和对阿岚的感情不一样,不过,这两个人他都不会放弃。

    他根本不相信一个人一生只能爱一个人的屁话,当然,也没有拥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一味搜集美女的兴致,不过。他喜欢的人,他看上的人,他欣赏的人,就不会轻易将她们从自己身边放走。

    既然,人生是一场游戏,那么。这场游戏至少不要让自己觉得遗憾。

    在军中的时候,高畅经常和士卒们一起用膳,阿岚和苏雪宜来到乐寿之后,他自然不会让那两人也跟随自己去军营中用膳,所以,请了一些厨子到自己地府邸来,专门为他们做饭,那些厨子,是管平从平原带来的,在平原的时候。他们就是高畅的御用厨子,所用的调味料什么的都是高畅发明地。对高畅异常忠心。

    当高畅到苏雪宜这里不久之后,厨房那边就派人将午膳送了过来。

    几个侍女在若芷的指挥下。将装满食物的器具摆放在两张案几上,高畅和苏雪宜在案几后相对而座。

    午膳非常丰盛,所谓丰盛的意思是,这些食物足够两人吃饱,却也不会太过铺张浪费,在这个许多贫民百姓饿肚子的时代,的确非常丰盛,当然。要是和那些高门大阀相比,和在江都的那个皇帝相比。高畅的这一顿午膳就实在是寒酸了,连普通的寒门也比不上。

    高畅不喜欢浪费铺张,虽然,他不管手底下的那些人,只是,在他以身作则地情况下,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敢过于骄奢,就连喜欢享受地管平管大老爷也非常自觉地减了自己的排场。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之,就是如此吧。

    高畅和苏雪宜用膳地时候,若芷和那些侍女也就退了下去,因为,高畅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人在一旁侍候。

    若芷站在屋门前,嘴角挂着笑意,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小姐在高兴,看来,小姐说得对,公子没有改变!

    这个时候,她突然听见屋内传来了一声响动,那是有什么东西摔倒的声音,随即,她听见高畅沙哑低沉的声音,那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来人!”

    若芷轻轻推开门,屋内的景象闪现在眼底,她站在了原地,身体不停颤抖,却怎样迈不开脚步,在她面前,一身白衣的苏雪宜倒在了案几后的席子上,昏迷了过去,人事不省。

    高畅坐在苏雪宜身后,正将她抱起来,搂在怀里,听见门响的声音,他地视线转了过来,那目光冰冷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若芷张着嘴,牙齿上下相交,格格作响,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这是怎么了?

    这句话翻来覆去地在她心底响起,越来越响亮,却怎么也冲不出口。

    “快去叫大夫来,另外叫尚绍雄封锁整个宅院,谁也不准放出去!”

    高畅紧紧搂着怀里的苏雪宜,向正准备朝自己奔来地若芷大喝了一声,若芷停下了脚步,带着哭腔应了一声,转身朝门外跑去,脚在门槛上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没有呼痛,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向外跑去。

    高畅的身体微微颤抖,并不是因为愤怒或者悲伤,而是他发现自己也中了毒,身体内,就像有许多耗子在不停用利齿撕咬他一样。

    他盘膝而座,将双手放在靠着自己而坐的苏雪宜后背上,在某个时空,他曾经学过一种功法,那功法正是专门用来驱毒疗伤的,他虽然会,却从来没有在这个时空用过,所以,不知道会不会有违这个时空的法则,是不是会有效用?

    然而,如今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若是自己就这样重新回到黑暗之中,等待下一个转生,还真是失败啊!

    一股热流从他小腹升起,然后,缓缓在下丹田的地方旋转,就像一个不停滚动的漩涡一样,又像初生成的龙卷风,慢慢壮大,最后,汇成一股洪流冲出丹田,沿着特定的路线在自己的身体内奔流。

    可行!

    高畅心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拨动,在这一刻,他的心神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非常理性地观察着自己身体内的变化。

    能不能驱除毒素?自己能不能获救?能不能救回苏雪宜?

    这些全部被他忽略掉了,他只是默默地运着功法,让那股热流通过他的手掌传到苏雪宜的身上,又从另一只手掌传回自己体内。

    一切就等待老天判定吧!

第一百零三章 追凶

    斜地掠过大树的树稍,照射在庭院,宽阔的庭院里,跪了一地的人,府中的侍女,下人,厨子,花匠,以及出事那一刻正好轮值的亲兵,僮仆,分成好几个方队,面向主宅跪着。

    高畅不喜欢奴仆如云的生活,下人这东西只要够用就行了,无须太多,以往,阿岚和苏雪宜没有来之前,在他住的地方是没有下人和侍女的,除了亲兵之外,就是不多的几个僮仆,那两个女子来了,府中才多了一些下人和侍女,专门侍奉她们二人。

    绕是如此,府中的下人和侍女加在一起,也有好几十个,他们和几十个亲兵,几个僮仆跪在一起,更是蔚为壮观。

    秋虫在墙角的草丛中鸣叫,那声音钻进跪着的人耳里,让他们心里越发烦躁不安,在这个时代,奴仆和下人是没有什么人权可讲的,做错了事情,或者没有做错事情,只要主人心血来潮,随时可以下令将他们处死。

    所以,跪在地上的每个人都是一脸的苍白,有些侍女甚至眼里噙着泪水,不过,却也不敢轻易发出声音。

    在院子的外面,是大队的士卒,他们都是高畅临时从军营里调来的,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有一个,不允许任何人进来,也不允许任何人出去。

    在住宅的大堂内,同样跪着一些人。

    尚绍雄。白斯文,薛仁贵,杨黑子,崔安澜,莲花七人一起跪在了大堂上,低着头,就连呼吸声也细不可闻,在堂上。高畅面色苍白地倚靠在软榻上,阿岚坐在一旁,神情同样肃穆。

    那个不知是从哪一个时空学来地驱毒之术,终究是起到了作用,最后,还是救了高畅一命。进入他身体内的毒素虽然厉害,却也被他完全驱除了出去,只不过,身体也受到了重创,至少半年内无法舞刀弄剑,上阵杀敌。

    苏雪宜身体内的毒素也被高畅用功驱除出去了,只是,她的身体过于孱弱,到现在都还没有苏醒,现在。正躺在里间的榻上。

    苏雪宜现在仍然在昏迷之中,若芷在一旁服侍她。高畅对医术也颇为精通,他知道。苏雪宜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

    白斯文,崔安澜,莲花三人负责敌情司和监察司的工作,由于三人工作不力,这才让人潜进了府里,投毒害人,因此。负有一定的责任,所以规在了这里。

    薛仁贵和杨黑子是僮仆们的头目。和白斯文一样也是才到乐寿不久,今天跪在这里,多少有陪绑地意思。

    尚绍雄是轮值的亲兵队长,责任也更为重大,特别是当若芷向他传达高畅的命令让他封锁整个宅院时,他置若罔闻,足足耽搁了一刻钟之后才行动,若是凶手在这个时候逃出去的,他难辞其咎。

    那些人跪在地上已经好一阵了,高畅仍然没有说话,谁也不敢抬头望着他,也就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阿岚望着堂下跪着的莲花,这件事情会是她干的吗?应该不会,莲花要做这样地事情有老大的机会,不会在高畅去苏雪宜那里时才动手,凶手的目标应该是高畅,苏雪宜只是受到了池鱼之灾而已。

    “莲花起来,到一旁坐下!”

    高畅的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变化,却蕴藏着令人无法违逆的力量,莲花伏在地上行了个大礼,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坐在一旁的胡凳上。

    “薛仁贵,杨黑子,你们也起来,站到一旁!”

    杨黑子十来岁,薛仁贵十岁不到,这样的事情肯定和他们无关,高畅对他们恩重如山,他们依附着高畅才能活下去,才能有前途可言,如果说,暗藏的敌人能够收买到他们对付高畅的话,那敌人地能量一定不小,而高畅做人则肯定太失败了。

    “白斯文,崔安澜,你们谁先站起来回话?”

    事情发生之后,白斯文和崔安澜就被高畅紧急招来府中,让他们负责查明这件事情,因为高畅没有叫他们起身回话,两人只好一直跪在地上。

    白斯文和崔安澜互望了一眼,最后,还是白斯文站了起来,他负责的是监察司,内务地事情一向是由他在处理,虽然前段时间他不在乐寿,这也不是他推卸责任的理由。

    “事情发生之前,以及发生之后不久,一共有两个人离开了府邸,现在,仍然没有发现这两个个人地踪迹,虽然,不敢完全肯定,但是,我和崔安澜一致认为,凶手多半是其中的一个,也有可能这两人都是!”

    白斯文说完之后,瞧了崔安澜一眼,崔安澜站起身来,接过白斯文的话说道。

    “毒药是下在肉羹里面,从厨房出来,途经一个回廊,一个小院,最后到达梧桐院,表面上,不会是厨房里的人下的毒,因为,那里众目睽睽,肉羹起锅之后,还必须由专门的人品尝过后,才让外面等候的下人端过去,不过,如果对方手法巧妙的话,也极有可能成功下毒;至于下人到了梧桐院之后,是不允许进入院里地,那肉羹将由看守院子的亲兵接过去,送进院子,交给等候在内宅门口地侍女,再送进屋内,看情形,这毒药多半是在这路上所下的。”

    崔安澜话音落下,白斯文又说话了。

    “事情发生这段时间,擅自离府的人有两个,除了他们两人,所有的人现在都跪在外面。这两个人中,有一个是厨房的厨子伍大郎,伍大郎是在中毒事件发生后不久离开的,那个时候.

    说到这里,白斯文顿了一顿,看了低着头仍然跪在地上的尚绍雄一眼,说道。

    “因为那个时候,事情才发生不久,所以,府邸没有戒严,那个伍大郎也就离开了府邸,现在,仍然不知去向。”

    尚绍雄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若是伍大郎真的是凶手,那么他就难逃罪责了,这时,他难免有一些后悔,不应该针对若芷,不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若芷明明说了这是高畅的命令,他却因为她是苏雪宜的人,而故意行动缓慢。

    尚绍雄是和阿岚一起认识高畅的,阿岚救高畅的时候他就在一旁,所以,从不认为高畅是什么神君下凡,因此,敬畏之心不够,这应该是他之所以玩忽职守最真实的原因吧!

    现在,事情严重了,他终于晓得

    ,军法无情,凡是高畅的嫡系将士们都对这四个子印他也不例外。

    就在这个时候,高怀忠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他跪在地上,高声吼道。

    “禀公子,伍大郎已被带到,他正要从后门进入管平管大人的府邸,然后就被我们抓住了,依照公子的吩咐,我们没有张扬,而是秘密抓捕!没有惊动任何人!”

    管平?这件事情和他有关?

    高畅微蹙眉头,瞄了崔安澜一眼。

    崔安澜立刻说道。

    “伍大郎原本是管家的厨子,乃是管平管大人送给主公的!”

    “高怀忠,你派人将伍大郎秘密关押起来,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做,这个人,我要亲自审问!”

    “是,公子!”

    高怀忠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退了下去。

    他到乐寿后没多久,高畅就接见了他,他泪流满面,上演了一出赤胆忠心,千里寻主的好戏,随后,被高畅安排在了亲兵队中做事情,中毒这件事情发生之时,因为他并不在府上轮值,因此,没有被怀疑为凶手,而是临时领了高畅的命令,率领一队亲兵在城内搜寻擅自出府的伍大郎。

    这表明什么呢?这表明高畅仍然信任他,只要能够获得高畅的信任,一切就好办了。

    退着走出门之后。他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堂上,高畅挥了挥手,白斯文立刻继续说道。

    “第二个人乃是在梧桐院门外地护卫林中虎,这个人当时正守在梧桐院的门口,完全有作案的时间,他完全有可能在传递菜肴的途中投毒。”

    “这个林中虎是什么人?”

    高畅哼了一声,沉声问道。

    崔安澜马上回话。就像背书一样朗朗说道。

    “林中虎原本是一个流民,苏小姐在从清河到平原的路上救了他,因为他无路可走,所以收留了他,让他留在身边当了一个亲兵,这个人来历不明。并且,在中毒事件发生的同时,他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府邸,因此作案的嫌疑很大。”

    “谁在负责找他?”

    “萧万全萧大人!”

    “哦!”

    高畅应了一声,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大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事情发生之后,高畅下达了噤口令,命令知晓整件事情的人不得向外宣扬。就算那些被他调来守候府邸地士卒也不知道所为何事,只有手持他的令牌才能出入府中。

    明天就是登坛祭告苍天的日子。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让某些心怀不轨的人知道自己出事受了伤,若是。让敌对的人知晓了消息,难免会再起波澜。

    真正知晓这件事情的只有府中地这些人,还有现在率领士卒正在追寻林中虎的萧万全,因为明天就是登坛称王的日子,乐寿城现在是许进不许出,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林中虎逃出城外的可能性不高,萧万全本就精于追踪之道。也不是没有抓到那个人的可能。

    伍大郎,林中虎。这两个人里面投毒的会是谁呢?又或者另有其人?

    不会是什么私人恩怨,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呢?是那个在平原就跟随自己的管平?还是那些仍然对窦建德忠心不二的家伙?又或是另外地势力?

    高畅想了一会,想不明白,也就暂时放下不理,他对白斯文说道。

    “外面的人还在跪着吗?”

    “是!”

    白斯文应道,他在想,外面那些人多半性命不保了,岂不闻,天子一怒,伏尸千里,高畅虽然不是天子,在他地这一亩三分地,和天子也相差无几了。

    然而,高畅的反应却始终与众不同,他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

    “让他们都起身吧,各自去做各自地事情,不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出府,薛仁贵,你去传话!”

    为什么非要惩罚这些人呢?就算将他们全部杀光,然后另外再招一批人进来,也不能避免不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那些新招收的人里面,肯定也会有各种势力安插的奸细,那些人,也总会有一少部分会被别人收买。

    既然如此,何不就将这些人留着,然后,暗暗查探,将不稳妥的人控制起来,或者悄悄处置掉,这样做要简单得多!

    就在院外的人对主子的仁义心怀感激,纷纷起身离开之际,萧万全带着人回来了,他地确追踪有术,把林中虎带回来了。

    然而,他带回来的却是一具不能说话地尸体。

    他们是在一个荒废的小院将林中虎找到的,那个时候,林中虎的尸体已经变得有些僵硬了,他脸色青紫,嘴角微微渗出几丝血渍,血渍是乌黑的,看样子,是死在剧毒之下,不过,让人觉得诡异的是,那具尸体却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就像在笑话萧万全他们一般。

    现在,萧万全的人仍然在搜寻线索,不过,并没有什么发现,为了给高畅回话,萧万全独自先回来了。

    林中虎一死,线头也就断了一根,整件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望着堂下一筹莫展的众人,高畅半天没有说话,他不说话,大家也不敢说话,大堂内,一阵静默。

    这时,若芷从后堂转了出来,她的脚步声非常急促,是一路小跑而来。

    高畅扭过头,冷冷地注视着她。

    若芷站稳身子,朝高畅行了个礼,喜形于色地大声说道。

    “公子,小姐醒了!”

    高畅猛地站起身来,向前踏了一步,然后站定身子,他向众人挥了挥手,说道。

    “白斯文,崔安澜,负责清查府内众人的底细,萧万全,去发现尸体的地方,看能不能查找到什么线索,尚绍雄,自己到军法司去报道!”

    然后,他转过身向随他一起站起来的阿岚点点头,说道。

    “阿岚,你和我一起进去!”

    阿岚没有说话,她点了点头,然后随着高畅向内室走去,众人弯着腰,等两人的身形消失后,方才抬起头,几乎所有的人都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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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逐鹿记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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