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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梧桐疏影     隋末逐鹿记txt下载     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四章 高畅李靖初见面

    火苗猛地窜了起来,一缕黑烟袅袅升起,飘到老槐树的树梢方才慢慢消散。

    这是乐寿西城的一个废弃的园子,一个身着灰色布衫的中年人将纸钱一张张扔进火堆之中,不一会,他手中的纸钱就全部撒光了,最后,他面向火堆跪了下来,神情黯然,双目含泪。

    “虎子兄弟,你走好,公子会记得你的!你的家人,哥哥会帮你照顾的,哥哥若是死了,公子也会让人照顾他们的,你放心吧,一路走好!”

    这个中年人正是那天晚上在黑龙河南渡头和林中虎接头的船夫,也是一路护送苏雪宜到平原的那群人中的带头大哥,他们隶属于一个秘密组织,他口中的公子则是这个秘密组织的创始人和领导者。

    最初,他们接受的任务是将苏雪宜安全护送到平原,后来,当窦建德死了,高畅继位之后,他们的任务改变了,高畅成为了他们必杀的目标,这就是那个中毒事件的真相。

    然而,林中虎虽然将毒成功下到肉羹里了,却不料高畅身具驱毒的秘法,并没有如他所愿被毒死。

    林中虎原想趁高畅身死,乐寿混乱的时候,和外面接应的人接头,然后,趁乱逃出乐寿,只不过,因为高畅并没有中毒而死,所以,反应的速度非常快,很快就派出了搜索队。跟着他留下地痕迹,追寻而来。

    他害怕敌人跟在自己背后追查到联络地点来,连累接头的同伴,故而,改变了主意,并没有到联络点去和同伴见面,而是逃到一家废宅里面,服毒自尽。

    在那个联络地点。中年人没有见到林中虎时,就知道他多半凶多吉少了,而乐寿和以往一般平静,这证明林中虎的行动失败了,那个中年人当机立断,率领接应的人离开了联络地点。换了一个巢穴。

    一切安定下来之后,中年人才有时间拜祭林中虎,这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他发誓,就算自己这些兄弟全部死在了乐寿,也要完成公子布置的这个任务。

    火苗已经熄灭了,黑烟却仍然在慢慢升腾,老槐树下,那个中年人已经离开了,留下了一地的残灰。

    与此同时。高畅的府邸外。

    李靖大步向那道门走去,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将他地影子投射到门前的石狮子上,在石狮子后面。一面大旗在高高的旗杆上迎风飘扬。

    李靖向肃立在门口的一排士卒行了个军礼,那些人将右拳紧握放在左胸,目视着他,还了个军礼,这是高畅的要求,不管是士卒还是将官,在路上相遇或者某些场合之下,必须向对方敬礼。同时,被敬礼的人也必须还礼。哪怕对方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自己却是个将军。

    这是形式主义,不过,就算是这样地形式主义,多少还是能激发起士卒们的荣誉感,增加他们对军队这个团体,以及对高畅本人的忠诚心。

    目前,这套规矩还只是在高畅的嫡系部队里施行,像范愿,高雅贤他们的队伍,就不是如此了。

    李靖接下腰间挂着的横刀,然后,平举双手,站在原地,让门口的亲卫检查,在这道门前,还有好几个和他一样的军官在接受亲卫们的检查。

    之所以不允许带武器进去,检查得如此严格,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高畅要接见他们。

    飞鹰原一战,李靖所在的那个营地校尉战死在了沙场,而李靖由于作战勇敢,他那个小队是率先突破敌阵的小队,最先完成了作战任务,所在地那个小队死伤也不多,故而,战后,他升官了,荣升为校尉。

    原来,所有的校尉一级地军官都必须进入讲武堂学习,毕业之后方才能正式上任,然而,由于情况特殊,现在正是高畅需要大量中低级军官的时候,没有时间让这些人学习,故而,简化了那道程序,他们只要获得高畅的接近,能够得到高畅的认可,就可以正式上任。

    对高畅这个人,李靖充满了好奇心,他想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所以,对这次会见充满了期待。

    最初,他只是想探取窦建德军的军情,然后以此为见面礼投入薛世雄帐下,这才进入了乐寿,然而,事情最后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没有想到薛世雄地大军居然在窦建德的一次突袭之下就土崩瓦解了,他更没有想到窦建德也死在了那次战斗之中,最让他没有想到地是他投的并不是窦建德军,而是事先占据了乐寿的高畅部,阴差阳错地来到了高畅麾下,为高畅所效力。

    当王伏宝率领大军来和高畅争斗的时候,李靖原本想趁战争之际找寻个机会脱离高畅军,往东都去投军,为朝廷效力。

    然而,高畅军中那新奇的练军方式吸引了他,绕是他饱读军书,也从未在任何一本兵书上见过这样的练军方法,为了更加了解这种练军方法,他决定再留下来一段时间。

    作为一个统军大将,个人的武勇其实并不重要,作为一个将军最重要的素质只有两点,第一,会带兵,这带兵中就包括练兵,将一支军队练到令行禁止,就像自己的手臂一样听他使唤,就算是明知是去送死,只要他一声令下,士卒们也会前赴后继;第二,自然是要会打仗,练兵练得好,却因为脖子顶着一个愚蠢的脑袋,没有战略观念,也没有战术手段,那么,就算他手底下的士卒如何英勇善战,也经不起他几次折腾。

    所以,一个真正的帅才必须两者兼备才行。

    对于练兵,李靖也有自己的一套想法,虽然,他并没有实际统率过几千人的队伍,但是,他相信,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能练出一支精兵来。

    在高畅军中,他时常拿自己的练兵方法和高畅相比,发现两者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大家的看法和思路都相通,然而,却也有许多不同的地方,仔细比较起来,他不得不承认,高畅的某些想法比起自己的思路来更为完善,那些新奇的练兵方法,在自己没有见识到之前,是万万想不到的。

    李靖的练兵方法,集合了许多兵书上的优点,继承了历代优秀将领的智慧和心得,再加上李家这个将门世家代代相传的经验,整理统合而来。

    然而,高畅的练兵方法,却有推称出新,继往开来的风范,不仅有许多前人的优秀经验,并且,更多的还是他自己独创的东西,那些想法,多少令人匪夷所思,要多想一想,结合实际情况,才能让人发

    惊叹的赞赏。

    作为一个喜欢带兵打仗的将军,李靖觉得自己在高畅那里学到了许多东西,正因如此,他才不舍得离去。

    他自己所在的那个部队主要是投降的官兵组成,按照高畅的练兵方法,只是短短的这段时间,战斗面貌,军队的纪律,士卒们的士气,军队的战斗力提高了不是一点两点,这样看来,若是高畅的嫡系长河营,那战斗力将更为的惊人。

    李靖告诉自己,自己虽然对高畅的军事才能身为赞赏,但是,高畅始终是反贼,而自己是兵,总有一天,他们两人会对上,在这之前,当然要对敌人多方了解才行,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所以,在没有见识到高畅的真正主力长河营的战斗力之前,他不会离开高畅军。

    至于说到作战,李靖参见过高畅指挥的飞鹰原大战,在那次战斗中,高畅的指挥中规中矩,最终赢得了胜利,因为,他面对的对手并不是很强大,所以,李靖还不能看出高畅的底细,要想确切地了解高畅的指挥能力,只能寄希望于以后的大战。

    然而,真正了解一个人最直接的方法,还是需要和对方面对面的交流。

    以前,李靖只是隔得老远见过高畅一眼,连他长得怎么样都不清楚,如今,终于有了一个面对面地机会。李靖想好好地观察这个人,说不定,日后他就是自己最强大的敌人。

    高畅府的议事堂虽然宽大,现在,却也被上百名身披甲冑的军官挤得满满当当的,这里面,位于最前排的是中郎将级别的军官,像李靖这样的校尉一级地小军官则位于最后面。

    李靖的位置在靠近大门的地方。身下铺着一张席子,他盘膝坐在上面,在他身旁,那些校尉们同样如此。

    高畅还没有出场,所有的人都在等待,每个人都凭息静气。不敢发出声音,更没有人敢交头接耳,和身边的人交谈。

    大堂内一片寂静,偶尔,传来一声铠甲甲片相撞的声音,随即,就恢复了平静。

    李靖挺直着脊背,小心地观察着周围,在他周围地那些军官们,个个神色激动。这些人,在神官们的终日洗脑之下。对即将面见的高畅奉若神明,李靖相信。若是自己跳出来大声咒骂高畅的话,绝对会被愤怒的人群乱拳打死,踩为肉酱。

    当然,只靠一味的精神洗脑似的宣传是不会让他们对高畅死心塌地的,更重要的是,高畅给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在军中吃得饱,穿得暖。并且有粮饷,还能分得田地。名为功勋田,上缴地赋税要比一般人少,阵亡有抚恤金,伤残退役之后,分发给他们的功勋田则免除赋税,每个月官府还要发放粮食补贴他们,这样好地待遇,他们怎么不会为高畅拼死战斗,为高畅作战,也就是为自己的利益作战啊!

    不过,这样做地话,养一支这样的军队,肯定要花费大量的钱财,以这样的财力,要是来养一般的军队的话,起码要多养好几倍的人,两者比较起来,究竟孰优孰劣,也未可知啊!

    以高畅目前三郡的财力,究竟能供养多少支这样地大军呢?

    李靖陷入了沉思,若想要击败一个人,就必须从这个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这样才能找出对方地破绽,才能握紧自己的拳头,重重地打在对方的要害上。

    一群脚步声将李靖从沉思中惊扰过来,他侧着脸看了一眼身旁的人,那人将背挺得笔直,双眼炯炯有神,就像发光一般,狂热地盯着一旁的大门。

    李靖调转视线,一群腰胯横刀,一脸冷漠的亲卫昂首走进大堂,然后,快速地分散开来,位于大堂的四周站定。

    随后,几个身着白衣的童子走了进来,他们的腰间,同样挂着横刀,他们目不斜视,分开在大门两旁,其中一个童子用仍然带着稚气的嗓音叫道。

    “总管大人驾到!”

    在没有正式称王之前,高畅在公开场合用的是自称的河北总管,在这里也不例外。

    “众将起身!”

    那童子又高呼了一声。

    李靖和所有将领们一起刷地站起身来,神情肃穆地面向大门方向,这个动作大家做得很干净,显得整齐划一。

    高畅身着银白色的甲冑出现在了大门口,他的脸色略显苍白,嘴角微微带着笑意,视线在堂上诸人脸上缓缓扫过,眼神却如以往一般锐利。

    “敬礼!”

    李靖马上将右拳紧握,摆放在左胸上,向着高畅微微低着头,现在,所有的将领都摆着和他同样的姿势,然而,李靖的眼神却和他们不一样。

    他和那些人的眼神同样充满着狂热,不过,那些人的狂热是出于对高畅这个人的崇拜和敬仰,他眼中的狂热,却是对一个强悍的对手的重视。

    高畅的视线原本在面向他左侧的那些人,突然,就像有所感应一般,闪电般向右侧移来,投向李靖所在的那方。

    李靖并没有回避高畅的目光,只不过,这时他的目光中已经没有了敌意,和身边的那些人相差仿佛。

    高畅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微微顿了一顿,随即,不留痕迹地移开了,他面带微笑,将右拳放在左胸,向大家回了个军礼,然后,在童子们的簇拥下,走到堂上的椅子上坐下。

    “礼毕!”

    众人随着先前那童子的一声吆喝,将右拳移开了左胸,抬起了头。

    “坐下!”

    众人齐刷刷地坐下,动作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堂上,高畅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声音不大,然而,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就算距离他最远的李靖也听得非常清楚。

    这就是高畅和李靖的初次见面,与史书上的记载相差得非常之大,在史书上是这样记载他们的初次相会的。

    卫公初次见到神王,就被神王的英姿所吸引,原本,卫公对神王还有些许敌意,这时也荡然无存,当隋炀帝在江都被杀之后,卫公就真心投靠了神王,为神王斩将夺旗,立下了赫赫功勋,上演了一出君臣相宜的旷古传说。

第一百零五章 大典之前(上)

    砰!砰!”

    伍大郎跪在地上,那个硕大的脑袋就像小鸡啄米一般不停地碰在身下的青砖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他的前额,已然血迹斑斑,青肿一片,额头叩击的那块青砖,上面的血迹已然变成了漆黑一团。

    “大人,饶命啊!大人!”

    嘴里发出泣不成声的告饶声,已然头晕眼花了,鲜血顺着额头留下来,眼中的世界也被自己的鲜血染红了,然而,上面高坐的高畅没有开口,伍大郎根本不敢停下来。

    伍大郎在管平家的后门被高怀忠逮住之后,就被高怀忠关在了一间密不透风的黑室里,没有人搭理他,四周也没有一丝声音,围绕他的始终是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静寂。

    孤寂穿透了他的身体,就连时间的流逝也似乎停滞了,没多久,伍大郎就有些心神恍惚,意志彻底受到了摧残,只要能出去,他什么都肯做。

    就在他不知道在黑暗中度过多久,即将崩溃之前,高畅命人将他放了出来,拖到自己面前。

    “大人,饶命啊,求大人饶小的一命!”

    哭诉声宛若杜鹃啼血,真是闻着伤心,听着落泪,然而,高畅根本不为所动,就像没有看见伍大郎额头上的斑斑血迹一般,眼神始终冷漠如冰。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改变了坐姿,平举起右手,在他身旁地童子点了点头,朝伍大郎高喝一声。

    “大人问你,可知罪!”

    “小的知罪!小的知罪!”

    伍大郎忙不迭地应道,他双手伏在地上,头埋得极低。

    童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究竟有何罪过,大人让你快快坦白。否则,休怪大人无情!”

    “是!”

    伍大郎伏着的身体打了个冷战,又连着磕了好几个头,方才抬起头来,望着自己面前那块血迹斑斑的青砖,慢慢开口道来。

    “小的不该起贪心。不该在采办食物的时候,收取那些商人地贿赂,小的发誓,小的虽然收取了钱财,但是那些食物一定是新鲜的,也一定是最好的,否则小的有天大地胆子,也不敢用劣质食物来欺瞒主子!”

    在采办食物时收取回扣,在管家的时候,伍大郎就擅长这样的事情。被管平送到高畅这里来之后,最初。他到还安分,后来瞧见府里主事的阿岚根本不看账本。不在意这些,于是,又开始干起了中饱私囊的老行当,当然,他也没敢做得太过分,之所以多弄这点钱,还是为了买点小玩意去哄自家相好的开心。

    “哼!”

    高畅轻轻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使得本来抬起头的伍大郎身体一抖,不由自主地就伏了下去。

    “就这些?伍大郎。若是你再不说实话,那你就回到了那间黑屋里去吧,永远也不要出来!”

    童子的声音就像一根钢针一样扎进伍大郎的耳中,他猛地抬起头,惊呼出声。

    “不!”

    高畅眼神如电,与他的视线相逢,就像被人一拳打到一般,伍大郎身体簌簌发抖,瘫软在地上。

    “我交待!”

    他双眼无神,嘴里喃喃地说道。

    伍大郎地相好是管家的一个丫鬟,两人一直在秘密交往,没有让自己地主子晓得,当伍大郎到高畅那里做事之后,两人仍然藕断丝连,伍大郎隔一段时间就会重新回到管家去和她相会,不过,有一次,他们正在后院相会的时候,被管府地二管家抓了个正着。

    那个二管家威胁他,说是要将他们的事情告诉老爷,虽然,老爷不能将伍大郎怎么样,却可以处置那个丫鬟,要不将她嫁给马房喂马的王二麻子,要不就将她乱棒打死。

    伍大郎当然苦苦哀求那个二管家,恳请他高抬贵手,并且愿意将自己这几年积攒的财物全部给他,不料,那个二管家并不要这些。

    他只要伍大郎将高府的一些事情稍微透露一二,比如,高大人喜欢吃什么东西?爱好什么?岚夫人和大人的关系如何?两人是不是经常在一起?

    凡是这之类的东西都必须向他详细说明,伍大郎问他为什么要了解这些,那个二管家则说只是因为好奇。

    伍大郎并不是蠢人,当然知道那个二管家想了解这些并不是因为所谓的好奇心,他也知道透露这样地事情是犯忌的,入府地当天,当时还担任亲兵队长的高怀义就告诫过他们这些人,不准将府内的事情泄露出去,否则让他们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然而,那个二管家并没有要他去打探什么军情机密,只是要他将这些琐碎的事情告诉他而已,为了脱身,也因为觉得这些并不是多重要的事情,所以,他应承了那个二管家。

    随着阿岚从平原来到乐寿之后,他仍然和管府的二管家互通信息,顺便和被管平带到平原的相好私会,那天,正好是他和二管家约定相会的日子。

    二管家一直想问他,高大人是喜欢岚夫人多一些,还是喜欢苏小姐多一些,平时是去岚夫人那里多点,还是去苏小姐那里多点。

    他不知道二管家为什么要问这些,不过也只能听命行事,不料却被高怀忠带人逮住了,这个时候,他根本还不知道高畅和苏雪宜中毒的事。

    “公子!要不要让小的去将管府的二管家抓起来,顺便追究那个管平御下不严的罪责!”

    站在一旁的高怀忠兴致勃勃地站上前来,向高畅躬身行礼,自动请缨。

    高畅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高怀忠只觉得一盆冰水当头浇了下来,让他心中发寒。

    “小的失言了,公子恕罪!”

    高怀忠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不晓得是不是统率大军,威权日重的原因,高怀忠觉得现在的这个公子和以往的公子完全不同了,以往的公子对他们这些家将和蔼可亲,像他和高怀义这些从小陪他长大的人,更是被他当作兄弟一样,故而,他对那个时候的公子根本就没有畏惧之心,这也是他在宇文成都的威逼利诱下,答应背叛公子的原因,若是,那个时候的公子有现在这般的威势,他恐怕不敢那般轻易就背叛了。

    若不是他对自家公子的样子非常熟悉的话,他甚至会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公子,对方一举手,一投足,或者只是一个眼神,就会给他莫大的压力,让他不敢造次。

    他带下去吧!给他将伤口包扎好!”

    高畅站起身,堂上的众人纷纷低下了头。

    “你!”

    高畅指着伍大郎说道。

    “那个人再问你什么,你照样回答他,不过,他问的话,以及你的回答,都必须一一记下来,然后将它们讲给莲花总管听,一切和从前一样,莫要让那人起疑!”

    说罢,高畅向大家摆摆手。

    “散了吧!”

    高怀忠等人高声应了声是,然后,将瘫软在地上,由于保住了性命,情绪激动之下以致无法站起身的伍大郎架了下去。

    高畅并没有威胁伍大郎,若是他不听从自己的命令,要将他如何之类的,这样的小人物,不值得他这样做,就算不是聪明人,在这个时候也知道该做何选择。

    高畅和随身的童子离开了这间偏厅,向另一个地方走去,一路上,遇见的下人们纷纷避在了一边,向他躬身为礼。

    本来,按照宋正本等人的意思,像奴仆下人这样的低等人面见高畅时,应该是下跪避让的,之所以下跪,不仅仅是礼仪,其实,也有预防刺客的原因,毕竟,一个跪下来的刺客和一个可以站着的刺客,两人之间的这点些许不同,也许就可以决定一次刺杀行动的结局。

    不过,高畅讨厌别人动不动就像他下跪。自己地权威当然重要,不过,若是为了自己的权威,就把所有的人都当作了奴才,这不是他希望带给这个世界的改变。

    在另一间屋子里,徐胜治,管小楼,腾珏等老将。以及赵仁成,苏定方,顾子文等军中后起之秀已经相聚在一起,正在等候他。

    高畅疾步来到自己的位置上,众人纷纷起身,向他敬了个军礼。他回了个军礼,挥挥手,让大家坐下。

    “说吧!”

    要处理的事情总是那么多,让他忙不过来,所以,面对那些向自己报告事务的属下,他一律免除了那些繁文缛节,直指话题。

    “大人,范愿的虎捷营已经到达了城外,在北城外为他们准备好地军营安顿了下来。统计人数,分发神官。派遣军法司入内等事宜正在和范愿范将军交涉,至于。高雅贤将军的神风营,刘雅将军的骁骑营,薰康买将军的龙威营等已经完成了这些事宜。”

    徐胜治晓得高畅的性格,知道他是个注重实事,不喜欢虚礼的人,所以,他也不绕什么***,直接说到了正题。

    “多少人?”

    高畅微微闭着眼睛。因为驱毒,这具身体损耗过大。所以,再像刚刚在乐寿站稳脚跟时那样忙碌,他也会感到疲惫,还好,现在在他身边地自己人不少,到不用像起初那般忙碌。

    “龙威营八千人,骁骑营七千人,神风营七千人,范愿的虎捷营还在统计人数,不过,看样子,大概也有七八千人,至于曹旦的老营,多是老弱病残,精壮士卒也就两千来人,不过,那些老营里的妇孺都是那几个营的士卒的家人,所以,我们必须牢牢掌握在手中,以便控制对方,当初,窦建德也是这样做的!”

    高畅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微蹙着眉头,考量这样做的得失。

    像窦建德以往所做的那样去做,虽然,这样不怕那些士卒哗变,不过,这样做,那些士卒对他就不会有什么忠诚心;若是按照在平原那样去做,将田地分发给那些士卒地家人,将他们集中管理起来,既可以赢得军心,也可以继续控制他们,这当然是个好办法,但是,目前这样做的时机还不对。

    第一,由于和范愿等人达成了协议,仍然让他们自领一军,所以,这些士卒说起来还不是自己人,只是可供利用而已!

    第二,以平原,清河,信都三地地财赋养不起这么多的人,虽然因为战乱地原因,很多土地都荒芜了,但是,有很多无名土地都归在了那些世家名下,多余的荒地不多,已经分派得差不多了,都分给了那些流民和自家军队的将士们,暂时,没有多余的土地分派,当然,他不会任由那些世家是无忌惮地吞并土地,不过,为了获得那些文人士子的心,至少在短期内,他不可能明里对那些人下手。

    所以,考虑没多久,他就答应了徐胜治的建议,徐胜治也是想到了这些原因,这才决定暂时按照窦建德那套去做吧。

    “我们的兵力呢?”

    回答高畅这个问题的人是管小楼,现在,他算是高畅麾下地最高将领了,虽然,还有徐胜治,腾珏和他平起平坐,不过,由于他的资历,这个问题理当由他回话。

    “苏定方将军地右卫营五千人,顾子文将军的左卫营五千人,属下一共带来了七千人,加上大人的本部一万人,我军一共有两万七千人,其中大多数都是精锐战兵,辅兵不多!”

    “很好!”

    高畅寻思了一下,觉得这种情况下,就算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他对众人说道。

    “明天就是大典,大家都知晓自己该做的事情了吧,就按照计划那样去做,有什么改变,我会直接下命令,好了,下去准备吧!”

    “是!”

    众人齐齐站起身,向高畅行了个军礼,退了下去。

    高畅正要站起身往后院走去,苏雪宜苏醒之后,他总是会抽点时间去陪她,阿岚也像变了性子一样,时常陪在苏雪宜身变,这让高畅颇为安慰。

    然而,薛仁贵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这个打算落空了。

    “主公,宋正本宋大人,凌敬凌大人,崔无伤崔大人,顾旦顾大人,秋长天秋大人求见!”

    高畅皱了皱眉头,问道。

    “什么事情?”

    薛仁贵说道。

    “明天是大典之日,众位大人恳请主人焚香沐浴,在静室修心,以便明日登坛祭告苍天!”

    礼仪!又是礼仪!

    很多时候,高畅都不理解这个时代的人为什么这么注重礼仪,以繁琐的礼节来让无知的平民敬畏吧?高畅笑了笑,对薛仁贵说道。

    “你去告诉众位大人,我马上出来!”

第一百六章 大典之前(下)

    水,除了极少数宅院依然***通明之外,整个乐寿城,静如死域,酉时一过,除了身具通行令牌的人,街上不允许任何人出现。

    街上的巡逻小队也没有小跑着巡街,而是排成三人一排的纵队缓缓从街上走过,明天就是大王登基之日,此时,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北城外范愿的虎捷大营内,同样悄无声息,唯有营寨外防止敌军夜袭点燃的篝火在毕拨毕拨地燃烧,于夜风中吞吐着火苗。

    在大营内一个普通的营帐内,范愿麾下的几个大将正面色沉重地围坐在一起,他们的目光齐聚在面前那个做小卒子打扮的年轻人身上。

    那人叫范思辙,是范愿的贴身仆人,他真正的身份,是范愿的兄弟,乃是他老父的私生子。

    范思辙是一个胖子,长着一张又胖又圆的脸,看上去颇为憨厚,人畜无害的样子,让人不会对他有所提防,然而,在座的诸位都知道,这个没有名头,小小的亲兵实际上就是范愿的智囊,起兵造反,开门迎窦建德,所有的这些都是这个年轻的胖子在暗地里操纵的,除了范愿极其相信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在营帐的中间,烧着一个火盆,火焰毕拨地往上窜,范思辙抬起胖胖的手,擦拭了头上的汗水,脸上露出招牌似的笑容。

    “各位大人。小地刚才说的那些大人是不是都明白了!”

    说罢,一丝冷厉的眼神从他那双仿佛怎么样也睁不开的双眼中迸射出来,在在座的诸位脸上一一扫过。

    那些人一个个神情凝重,他们互望了一眼,一起点点头。

    范思辙笑了笑,语调轻松地说道。

    “各位大人,无须忧心,大家都是跟着我家主子吃饭。当知道我家主子不打无把握的仗,此事一罢,大家都会往上升一升,到时候,可别忘记我这个小兵啊!”

    “哪里!”

    众人脸上露出了笑意,却也还有几个人虽然出声附和。脸上的沉重却不曾放松下来。

    “那个人听说很厉害啊!”

    范思辙眯着眼睛,盯着说话那人,笑着说道。

    “张大人,无须担心那个人,如今,那个人正在焚香沐浴,不理外事,我们只要做得小心一些,他的那些人肯定不会因为这些小事情就和我们翻脸,至于明天。我担保那人过不了明天,大家只要做好自己地事情就是了。回营做好准备,见到信号响起。立刻发动。”

    在座的众将许多都出自范府,只有这张姓将领是后来加入的,自然考虑的事情比他们要多。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面对众人的盯视,那人额头上不禁渗出了汗水,他不断的点头,将这句话说了两遍。

    “是啊!这样就好!”

    范思辙地眼神闪烁,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那人的话。他拍了拍手掌,向众人说道。

    “我很辛苦才逃脱眼线的监视。就不再回去了,主子的意思是,这次行动就由我来指挥,大家回各自的营地去做准备好,一定要稳住那人派来的那些人,千万不要走漏风声,若是在谁手里出了差错,大家都知道后果会是怎么样?”

    “是!”

    众人应了一声,掀开帘布,走出营帐去,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时,一个小兵从帐外走了进来,他没给范思辙打招呼,就坐了下来,对范思辙说道。

    “那个姓张的好像有点不可靠,是不是?”

    他向范思辙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范思辙摇了摇头,说道。

    “姓张的无须理会,我自然有人盯着他,何况,我们这里并非重头戏,真正的重头戏在野猪岭那边,若是那边地事情成功了,我们这边才可以趁势而为,若是那边的事情失败了,今天所筹备地这些计划全是空话。”

    那人呵呵地笑道。

    “你小范大人算无遗策,怎么会失败呢?”

    “算无遗策?”

    范思辙冷冷地一笑。

    “人算不如天算啊!谁又能算到窦建德会死在七里井呢?本来,我已经给他和他手下的那些将领安排了一个杀着,只是时机未到而已,却不想他却败在了一个已经被他掌控起来地家伙身上!”

    说到这里,范思辙皱着眉头,对那人说道。

    “对了,你那边为何还没有消息传来,那个姓于的究竟出什么问题了?”

    那人摇头苦笑了一声,说道。

    “你也知道,那人从平原崛起之后,我家的势力在平原被他一扫而空,我们北地影堂和主家的联络线也中断了,要比平时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能传递情报,唯有依靠姓于的,不过,这个姓于的妖道多半靠不住,我已经和他失去联系几天了,看样子,凶多吉少!”

    范思辙的眼神微微一凛,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起来。

    “你说,那个姓于地会不会被那人抓住了!”

    那人笑了笑,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说道。

    “这到不会,姓于的妖道是个逃跑地好手,以前在河南的时候,还曾经在少林武僧的追杀中逃得性命,当然,我们主家也稍微帮了他的一点忙。”

    那人顿了顿,想了想,继续说道。

    “那个姓于的并不知道我们具体的行动计划,他也一直以为范大人是真心和他交好,并不知道你我两家的合作关系,并不知道正是我家公子特别拜托,范大人才允许他在乐寿落脚。因此,就算他被抓住了,把背后的我们暴露出来,这也没有什么,反正我们家和那人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只要范大人不被怀疑,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嗯!”

    范思辙点了点头,说道。

    “也许你说得对,在事情稳定之后,姓于的才能利用他的那个叫荷花仙子的傀儡发挥作用,开始这段计划和他并没有关系,就算他被抓,也对我们的大事无碍,他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至于,事情究竟会怎样发展,就要看明天的野猪岭了!”

    那人笑了笑,声音中充满了信心。

    “小范大人不用担心,就算明天野猪岭事不成,小范大人也早就布下了退路,没有人会怀疑你们范大人,事情若是能成功,我们就要祝愿范大人了,到时,我们宇文家绝对会支持范大人,一定不会食言!”

    “呵呵!”

    话音落下,两人相视一笑,笑得都像狐狸一般。

    城内,本该在静室中修心养性,沐浴焚香的高畅却出密室内,现在,崔安澜作为他的替身正在静室里面打坐,以此欺瞒外面的宋正本等士子。

    这样做,是对上天的大不敬!

    可惜,高畅虽然有着与常人不同的人生,却对上天毫不尊敬,他认为所谓上天肯定就是当初赐予他永恒生命的那个家伙,那个家伙一定在天上的某个地方偷偷注视自己,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自己只不过是他手里的玩具,这样的家伙,他是不会尊敬的。

    那家伙,不会因为他对它不尊敬,就会降下雷霆之怒的!

    “诸葛德威?”

    “是!请问主公,这个诸葛德威该如何处置?”

    白斯文微微向前弯着腰,神情毕恭毕敬。

    “当初,诸葛德威投奔了窦建德,在明面上,这并没有什么罪责,毕竟,那个时候,我们都属于窦建德的部下,窦建德已经敕免了他败仗的罪,所以,也不能因为打了败仗这个原因来追究他的责任,不过,这个人断不可留,背叛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高畅先替诸葛德威的最终命运做了一个决定之后,然后,想了想,说道。

    “给他一个偏远小城的县令让他担任,然后,在路上让他遇盗而死吧!”

    “是!”

    白斯文点点头。他跟诸葛德威也算有点交情,知道那家伙是个野心勃勃,一心想往上爬地角色,可惜,只是一步行差踏错,就再也不能翻身了,这个事情给了他一个深刻的警示,那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背叛面前的这个人。

    “尚智呢?”

    白斯文迟疑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提起了这个人。

    尚智在平原是明目张胆地对付高畅,按照高畅对敌人的态度,肯定是必死无疑,然而,尚智是阿岚的亲生大哥,这一层关系在。谁也不敢动他,连监狱都没有下,只是被软禁在一间小院子里。

    “这个人,你们就不要管了,我自有分寸!”

    高畅知道自己不该心软,作为一个强权人物,不管是谁,就算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老子阴谋反抗自己,也要杀无敕。何况,只是自家的大舅哥。

    然而。他不想阿岚伤心,一个杀头地命令很容易下。他却迟迟说不出口。

    罢了,像尚智这样的人只不过是跳梁小丑,一个鼠目寸光的家伙,没有什么威胁可言,还是看在阿岚的面上,饶他一命,将他发配回老爹那里,不准他再出来吧!

    阿岚和高畅在一起后。多次派人回去请老爹来相聚,老爹都不来。说是要在山沟里给他们留一条退路,现在,这条所谓的退路就让尚智先享用了。

    “把那个人带进来吧!”

    “是!”

    白斯文应了一声,拍了拍手掌,不一会,一个神情畏畏缩缩的中年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抬头瞧了一眼不怒而威地高畅,心中一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小的水东楼参见大人!”

    “起来说话!”

    “谢大人!”

    水东楼站起身来,却仍然佝偻着背,脑袋虽然低着,盯在地面上的眼神却颇为灵活。

    “说罢,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大人,如有不实,当之后果如何!”

    白斯文在一旁厉声说道,那个水东楼的身子微微一抖,然后,急急说了起来。

    这个水东楼是于弄仁的长随,比较贴心的那种,知晓于弄仁不少事情,于弄仁逃跑之后,树倒猢狲散,他手下的那些人全部都投在了高畅支持的李荷花手下,这个水东楼也不例外,投靠李荷花后,他对李荷花说自己晓得一件对高畅不利的大事,因此,被李荷花让人送到这里来觐见高畅。

    “那个姓于地最近在酝酿一件大事情,他说这件事情办成之后,他会成为什么国师,再也不怕那些秃驴来找自己的晦气了!”

    “什么大事?”

    高畅盯着低着头地水东楼,沉声问道。

    “我不知道是什么大事?不过,姓于的那段时间经常和一些人秘密来往,那些人大多是晚上才到,一到府上,姓于地就凭退了左右,不过,因为我经常要为他们望风的关系,所以,并没有走得很远,偶尔也能听到他们的声音,那些人和姓于的一样,都是说的河南话,我对河南话不是很懂,可是,也听明白了一些,他们经常在话里面提到什么宇文家,还有大人你的名讳!”

    “就这些?”

    水东楼低着头,想了又想,然后说道。

    “他们好像有什么秘密计划在对付大人,这件事情还和城里的某位将军有关,只是,他们没有提到具体的名字,说得非常隐晦,但是,他们要对付大人这件事情是千真万确地!”

    “嗯!我知道了,你很忠心,很好,我会记得你的,现在先下去吧,一会有人会来给你奖赏,会交待让你做什么事情地!”

    高畅微笑着点头说道。

    “多谢大人!”

    水东楼大喜过望,跪在地上,高声呼道。

    “小的一定为大人鞍前马后,出生入死,在所不辞!”

    高畅摆了摆手,水东楼站起身来,屁股向后,慢慢地退了出去。

    待水东楼退出去之后,高畅对白斯文说道。

    “你去查查于弄仁的底,他能在河间郡立足,背后肯定有人支持,你查查,这个人究竟是谁?还有,宇文家的动向也不要轻易放过,我不希望明天的大典上出现什么意外!”

    “是!”

    白斯文躬身行了个礼,退了出去,不多会,萧万全又从外面走了进来,今夜,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的确如此,在野猪岭的天坛附近的那尊神像里面,尚信同样了无睡意,他知道,自己应该睡一觉,保存体力,以便明天的行动,然而,他害怕自己睡着之后,发出鼾声,引来巡逻士卒,因此,强撑着没有睡过去,幸好,他有家传的打坐练气之术,正因为这门练气术支撑,他才能接连两日不眠不休。

    今夜没有月亮,唯有漫天的星光,野猪岭下面,点燃了无数篝火,神像们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苍茫的大地。

第一百七章 八月五日太阳升

    三年,八月五日。

    临汾郡,霍邑。

    太阳慢慢升起,天地间大放光明,霍邑城楼下那片狭长的原野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的尸体,阳光照在他们的血迹斑驳的脸上,一个个就像睡着了似的,分外的安静,秋风卷动着地上的军旗,翻卷着阵亡将士们的衣角,一尺来长的荒草随风轻摇,草尖上呈现出一片红褐色,那是昨天鲜血沾染在草尖上留下的痕迹。

    几匹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在战场上慢慢游荡,偶尔,发出一声悲鸣,随着秋风远远地传散了开去。

    一些身着皮甲的士卒们分成了好几个团体,散落在原野上打扫战场,将兵器捡起,将铠甲从尸体身上剥下,然后,将尸体丢在平板车上,拉到西北角早就挖好的大坑丢下,最终,尘归尘,土归土。

    李世民身着一身玄甲站在霍邑的城楼上,面向尸横遍野的战场,双手合十,低下了头。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给他的脸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晨光。

    昨天,李渊做出因为久攻不下霍邑故而知难而退率军北归太原的态势,引得霍邑的虎牙郎将宋老生亲率大军出击,然后,李唐的大军突然变后队为前锋,与宋老生的两万大军在霍邑城下展开了会战,经过一日的苦战,宋老生被李世民麾下大将刘弘基砍下了脑袋,隋军大败,李唐大军顺势攻下了霍邑。

    这就是战争,这就是屠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每个人来到这个战场上都有自己的理由,也都没有理由,不管是高高在上的统帅,还是最底层的一个杂兵,我们都是为了求得生存而战斗,只是,有的活了下来,有的则死去了。

    我佛慈悲,往生极乐!

    李世民抬起头,望着东面的日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杀戮,并非他所愿,只是为了李家,为了他心中的那个梦想,他不得不挥动屠刀,砍向那些无辜,或者并不无辜的人。

    高畅,你现在是生?还是死呢?

    苏威和唐国公李渊也算有一些交情,毕竟,大家都是同殿为臣,苏威位高权重,李渊则是皇室贵戚,世家出身,身份尊贵,因此,私下里两家多有来往。

    李世民,高畅,苏雪宜,宇文成都他们就是这样认识的,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太多,不过,有一段时间却经常在一起游玩,三个男人都喜欢上了那个白衣胜雪,温婉典雅的女子,当然,苏雪宜喜欢的人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和他青梅竹马的高畅,虽然他武不如宇文成都,文不如李世民。

    李世民和宇文成都对苏雪宜的态度不一样。

    宇文成都是个占有欲非常强的人,他想把苏雪宜金屋藏娇,让自己独享她的美丽,所以,明面上他虽然和高畅称兄道弟,暗地里却派人阴谋对付高畅,甚至收买他的家将来谋害他,唯恐不能致高畅于死地。

    李世民喜欢苏雪宜,却没有这么强的独占心理,他虽然喜欢华衣美食,喜欢美丽的女子,却始终能控制自己,不会放任自己沉溺在**之中。

    所以,当得知苏雪宜要去平原寻找生死未卜的高畅时,他不仅没有阻止她,反倒派出自己隐藏在暗处的秘密力量一路护送她而去,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高畅没有死,而是投身在窦建德帐下的消息了。

    既然要想争夺天下,推翻隋杨的暴政,解救万民于水火,像李密,窦建德等各路反王都是他们李家未来的敌人。

    之所以李世民为苏雪宜做这么多的事情,主要是为了向高畅示好,在李家和窦建德正式交锋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将高畅拉到本方的阵营来。

    然而,当他得知被高畅在权力争斗中击败了他一直认为是潜在对手的窦建德,接管了窦建德的基业这个消息后,高畅则从可以拉拢的人变成了李家的敌人。

    李家若想夺得天下,首先本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占据关中,取得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优势,同样,也要寄希望这个时候的天下不会出现势力强大的敌人,希望那个时候,李密仍然没能攻下洛阳,河北仍然群雄并起,征战不休,那么李家就可以像一统六国的强秦,兵出潼关,采取合纵连横,上下交攻之策,一统天下。

    所以,李世民改变了计划,让护送苏雪宜的那些人秘密潜入高畅军中,如果能够刺杀高畅当然最好,不然也要将高畅的底细摸清楚,顺便做一些破坏工作,一定不能使高畅统一河北,与关东的门阀世家联手,成长为可以和李唐对抗的势力集团。

    朋友间的私交,和李家的利益相比,谁轻谁重,李世民心中自然有所决断。

    人生就是如此,想要得到一些

    你就必须舍弃一些什么!

    李世民站在霍邑的城楼上,眺望着东面的天空,目光停留在了一个未知的地方,过了许久,长吁了一口气,转身走下了城楼。

    几个时辰之后,河间郡,乐寿,高畅府邸。

    阳光掠过屋檐的檐头,落在苏雪宜的苍白的脸上,苏雪宜横躺在一张软椅上,眼神慵懒地望着湛蓝的天空,若芷将一个小香炉端了上来,放在走廊下,一缕清香随着香炉的青烟缓缓飘向四周。

    阿岚和莲花从院门外走了进来,阿岚的脸上带着如这明媚的秋日阳光一般的笑容。

    “岚姐姐,你来了!”

    苏雪宜瞧见阿岚,想从软椅上站起来,向阿岚行礼。

    这段时间,她在病中修养,阿岚一直在身边照料她,虽然,阿岚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事情,只是在一旁陪着她,和她说说话,苏雪宜仍然非常感激她,两人的关系也日渐亲密。

    “妹妹,你伤还没有好,不用起来了!”

    阿岚连忙制止苏雪宜起身,她来到苏雪宜身旁,扶着她,让她重新躺了下去。

    经常向莲花询问那些豪门世家的生活状态之后,阿岚也明白了,像高畅那样的英雄,身边只有一个女子那是不可能的,若真是如此,甚至会被旁人耻笑。

    既然如此,阿岚也就退而求其次,只要高畅心里面有她,时常和她在一起就行了,只不过,若要如此,就必须放弃自己的妒忌,莲花说,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一个妒妇。

    最初,阿岚只是想和苏雪宜打好关系,在高畅面前表现一番,然而,跟苏雪宜相处的时间一久,她的确对这个善良的女子充满了好感,她本就是一个爽直的人,并不会掩饰自己的想法,既然不讨厌对方,也就从自己的行动上表现了出来,苏雪宜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她自然能够感受到阿岚的善意,只要阿岚对她没有敌意,她也不会视阿岚为敌,故而,两人的关系一日好过一日,甚至姐妹相称起来。

    莲花和若芷对视了一眼,各自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这两人之间始终存在着一些不愉快,苏雪宜和阿岚不晓得争风,这两个人却要为她们的利益争斗。

    “岚姐姐,不晓得他现在怎么样了?”

    苏雪宜和阿岚在一起,说不到两句话,她们肯定就会提到高畅,这个话题两人永远也不会觉得腻味,这不,才说两句话,苏雪宜就将话题转移到了高畅身上。

    今日是高畅在城外的天坛祭告苍天称王的日子,阿岚也好,苏雪宜也好,其实并不关心高畅是称王,还是称霸,就算是做了皇帝那又怎么样呢?她们只想高畅能够陪在自己的身边,若真是这样,她们宁愿他不要做什么大将军,也不要当什么王爷,更不想他当皇帝,那样的话,他陪在她们身边的时间就更少了。

    然而,对她们两人来说,只要高畅所做的事情,她们都无条件地支持他去做,因为,那是他想要做的,他这样做,总有他自己的道理。

    她们也知道今天这件事情对高畅很重要,她们由于身份的原因,不能亲临现场,不过,这并不表示她们就对此不担心了。

    阿岚微微一笑,说道。

    “妹妹无须担心,他这个人啊!只要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成功,我确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

    “岚姐姐对他这样有信心?”

    苏雪宜嘴边挂起一丝微笑,瞧着阿岚,她脸上的绒毛在金色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嗯!”

    阿岚重重地点了点头,面朝野猪岭的方向,神情坚定,对高畅,她有着盲目的信任,甚至超过高畅手底下那些对他最为忠心的神官一样。

    “可是,在他小的时候,他做许多事情,都做不成功,老是失败啊,那个时候的他,还真是笨拙啊!”

    “真的吗?妹妹说来听听!”

    阿岚瞧着苏雪宜,心里微微发酸。

    还真是羡慕啊!她和他拥有那么多的时光,有着那么多的记忆!

    苏雪宜脸上微微泛着潮红,眼睛中闪烁着亮光,向阿岚娓娓道来,和阿岚分享她和高畅的童年时光。

    这个时候,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突然,她们听到了两声惊讶的娇呼,她们回过头,望着身旁的莲花和若芷,那两个人正昂着头,望着头顶的天空,举着手,直指苍穹,声音中充满了惊骇。

    “那是什么?”

第一百零八章 大典(上)

    退到一个时辰前,乐寿,金城宫。

    金城宫乃是窦建德给自己修建的宫殿,不过,还没有完工,他就已经在七里井死于非命了,诺大一个宫殿,留给了高畅。

    窦建德并不是一个贪图享受的人,金城宫虽然名叫宫殿,其实,只是将当地一家富豪的宅邸改建而成,并未因此大兴土木,即便如此,要是让他在黄泉之下知道自己所做到这些事情全是为高畅做嫁衣,再是心胸开阔的人,肯定也会死不瞑目。

    巳时时分,高畅从金城宫的静室内走出来,昨夜,他忙完所有事情之后,又回到静室将顶替自己焚香沐浴的崔安澜换了出来,睡了两三个时辰。

    在静室外面,他的一干心腹已经等候多时了;同样,在金城宫的外面,宋正本,崔无伤,范愿,高雅贤等文武百官已经准备好了车驾,等他一出来,就簇拥他向修建在西城外野猪岭的天坛行去,待到日当正午之时,祭告苍天。

    阿岚没有陪在高畅身边。

    她虽然和高畅在一起,却没有拜过堂,身份上有点问题,然而,这并不是她不陪在他身边的主要原因,阿岚认为苏雪宜因为身体还没有康复的关系,不能和自己一起陪在高畅身边,见证高畅这个荣耀的时刻,为了和苏雪宜共同进退,她选择了放弃。

    高畅虽然觉得阿岚地这个理由颇有些好笑。却也没有勉强她,在自己身边的这两个女子,若真能搞好关系,他至少不会因此而烦心。

    从静室一出来,阳光如雪,从头顶泻了下来,高畅微微眯着眼睛,宛如一尊金光闪闪的雕像。笔直地站在静室门口的台阶上。

    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踏下台阶。

    待他走到台阶下,那些弯着腰向他躬身行礼的将军和文臣们方直起了身,他们的神情肃穆而庄严,这一天。对他们而言,同样是一个大日子。

    高畅瞄了队列中的白斯文一眼,白斯文心领神会,忙从队列中步了出来,来到高畅身边,在他耳边小声地说着。

    昨天晚上,高畅从水东楼那里得知于弄仁曾经和宇文家勾结计划对付自己,并且,这件事情和城中的某位将军有所关联时,高畅就命令白斯文展开了对那些新投诚自己地将军们的全面调查。现在,白斯文正向高畅汇报调查情况。

    范愿。刘雅,高雅贤等人的军队虽然领命来到了乐寿。驻扎在城外的军营中,他们三人却没有得到允许出城回到自己军中,高畅的意思是让他们参见完典礼之后,才能够回归自己的军营。

    对此,那三人并没有异议,老老实实地待在了自己地府邸内,然而,经过白斯文的探查。发现他们并没有想象中的老实。

    在他们身边,有一些亲兵。这些亲兵也是不允许私自出城的,他们和城外本方军队的联系全部由高畅的人负责,亲兵的任务只是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而已!

    亲兵人数众多,却也一一记录在案,所以,经过昨夜安排在他们府邸的细作的一番探查,终于发现了问题。

    这三个人身旁,都有亲兵失踪了,说是失踪,其实是什么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亲兵多半被那三个人派出去暗地里和城外地军队建立了联系,他们或许以为自己身边的亲兵那么多,不见一两个也不会有人注意,却没有想到高畅地监察司情报工作做得如此详细。

    这是人之常情,若是高畅处在他们的角度也会如此做地,不过,肯定会做得比他们高明,不会被对手发现,就像前段时间他在乐寿所做的一样。

    那么,在这三个人中间,是谁心中有着当初的他的那般心思呢?

    高畅站在原地,停下了脚步,他微蹙着眉头,望了身旁的徐胜治一眼,突然开口问道。

    “虎捷营,神风营,龙威营,骁骑营这四个营有没有听令行事?”

    徐胜治微微一笑,说道。

    “大人放心,这几个营佐尉以上的主官,除了轮值军官以外,全部遵从大人的号令,来到了天坛下,见证大人的荣耀。”

    “我们地人呢?”

    “按照大人的计划,我们地军队已经严阵以待,每个营都进入了作战状态,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不会给某些有心人可乘之机!”

    徐胜治的回答铿锵有力,他负责今天的保安工作,管小楼,腾珏,苏定方,顾子文等部的军队全部由他统一指挥,可以说是责任重大,不过,他并没有觉得紧张和忧心,所有的意外情况他和高畅都考虑到了,绝对不会出事。

    “如此甚好!”

    高畅点点头,他也认为自己的防范措施做到了最好,这种情况下,还会有意外发生,那只能说是天意了,就像窦建德在七里井的遭遇一样,窦建德临死之际恐怕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真正死因吧?不是出于某个敌人的阴谋,而仅仅是某个人的私人仇恨而已!

    高畅大步向中门走去,管小楼等人忙跟了上去,徐胜治则留了下来,他将坐镇乐寿,主持大局,野猪岭那边不需要他。

    当高畅出现在金城宫的大门时,等候在门外的文武百官纷纷向他躬身行礼,齐声高呼。

    “恭迎大人!”

    从大门到文武百官站立的地方,是一道几十级的石阶,现在,石阶上铺着厚厚的红色地毯,地毯从石阶一直延伸到一辆四匹马拉的马车前,那四匹马全都是没有一根杂色的白马,马车的车厢装饰华美,上面雕刻着许多精美的图案,一个大大的车盖竖立在马车上,车盖的边沿垂着许多紫色的流苏。

    高畅的目光在那些人脸上微微扫过,在场的诸人个个都神色肃穆,但是,他们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就只有天知道了。

    高畅缓步步下石阶,上了马车。

    在马车前方,是八骑开道,马上骑士全都身披重甲,戴着头盔,头盔的挡板放下,只露出一双杀气凛然的眼睛。

    在马车后方,还有一辆马车,那马车的车厢稍微小了点,装饰也没有这般华丽,那辆马车上坐着原长乐王王妃曹凤。

    在曹凤的后面,偏右的一侧则是宋正本,凌敬,范愿,高雅贤等等原来窦建德的麾下文臣武将,偏左的一侧则是秋长天,崔无伤,管平,管小楼,腾珏等等高畅的嫡系人马,两者泾渭分明的各占一边,骑着战马跟在两辆马车后面向西城门行去。

    这样的阵仗虽然华丽,然而,按照宋正本,秋长天等士子的说法,这样的仪仗也太寒酸了一点,并不符合儒家的礼仪,在这样一个重大的日子,至少也需要礼乐开道,以及各种各样祭祀,不应该这样匆匆行事,草草了事。

    只是,高畅讨厌繁文缛节,要求一切从简,在他的强势之下,一切只能按照他的要求去做,没有人敢于提出不同意见。

    在高畅帐下,有三种人,一种自然是将他奉为神明,他的任何一句话都会被这些人当作至理名言,对他言听计从,甘于为他付出生命;另一种则是那些墙头草,或者是暂时和他有着共同利益的人,在某些情况之下,比如高畅的敌人势力强大,比如为高畅效力再也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到那个时候,他们的选择就耐人寻味了;第三种人则是心怀不轨的人,他们窥视着高畅屁股下的那个位置。自己也想要在上面坐上一坐,不但有想法,并且在付诸行动。

    这三种人,无论是哪一种人,都不会直言向高畅进谏,所以,现在地高畅说是一言九鼎也不为过,因此。他的决策一点也出不得差错,一旦出了差错,对他奉如神明的就会对他有所怀疑,墙头草的那些家伙就会暗地里寻找别的主子,心怀不轨的人自然就会落井下石,闹腾起来。

    徐胜治是这些人中唯一的意外。他既不是墙头草,对高畅也没有二心,同样,他也不会对高畅奉如神明,或者对其畏之如虎,他虽然视高畅为主,却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如果在某些战略上,和高畅地意见不和,他也会和高畅争论一番。说出自己的思路,交换彼此的得失。现阶段,高畅需要多一些徐胜治这样的人帮助自己。

    毕竟。高畅清楚,他虽然有着许多世的人生经验,身怀许多绝技,然而,他并非像自己命人鼓吹的那样是神君降世,他仍然是人,只要是人,就肯定会犯错。所以,他既需要大量地人对他奉若神明。也需要一小撮聪明人来帮助自己,在关键的时候给自己一个启发,使得自己不至于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

    马车内,高畅正襟危坐,平视前方,心中却思潮翻滚。

    即将举行的大典对宋正本等人来说,只是让他名正言顺继承窦建德的位置的举动,然而,高畅心里清楚,要是自己的计算没有错误,计划不会出现意外的话,这次大典之后,那些中低级将领绝对会将他当作真正的神灵膜拜,为他出生入死,绝无二心,不管他们是自己的嫡系,还是范愿等人地属下,都会如此。

    无论在什么时代,人类都需要一个神灵来膜拜,只要这样,就算身处在残酷的地狱之中,他们也会有活下去地勇气,因为,他们有了希望,有希望则会有救赎!

    然而,在高高在上,漠视众生的高畅眼中,希望是什么?救赎是什么?不过是虚妄而已!

    大道两旁,众多地乐寿百姓纷纷跪伏在地,坐在马车中的那个人是明君,他保护了他们,使得他们不至于流落他乡,颠沛流离,使得他们能够安稳地种着属于自己的土地,安稳地缴纳自己的赋税,安稳地服着徭役,虽然仍然贫困,却也能安稳地活着,他就是他们的神灵,他们真心地膜拜他。

    之所以乐寿的人如此拥戴高畅,和高畅军良好的军纪,和高畅的文官政府轻薄地赋税徭役有关,同样,与荷花仙子为高畅造势也不无关系,乐寿附近的百姓们对荷花仙子奉如神明,当荷花仙子说高畅是九重天外地灵宝神君降世,特地下凡来为百姓们解除乱世之苦,开创地上天国时,他们深信不疑。

    高畅默默地瞧着那些激动得痛哭流涕,不停地向自己磕着响头的人们,内心却不曾有丝毫的激动,一丝淡淡的嘲讽从心间一掠而过。

    人类啊!还真是愚昧啊!

    在大道两旁百姓的歌功颂德中,马车出了乐寿西城门,在城外则是另一个世界。

    阳光从东南方的天空斜射下来,照射在原野之上,无数的旌旗在飞舞,宛若五彩斑斓的海浪,翻卷着层层金波。

    原野上的野草已经全部被火烧光了,此时,一队队身着甲冑的士卒排着整齐的方阵站立在原野上,他们就像野草一般密集,阳光照射在明亮的铠甲上面,闪耀着金光,从野猪岭的山梁上往下望,就像一汪平静的湖泊一般。

    在士卒们中间,留着一条笔直的通道,那条通道从乐寿的西城门一直通到野猪岭的天坛上,五里地的距离,没有一点弯折,站在西城城楼上,可以清晰地看见野猪岭上的那座天坛,站在天坛上,也可以清晰地瞧见乐寿的西城城楼。

    瞧见高畅的车驾从自己身前经过,士卒们紧握右拳,放在左胸,向当中的马车微微低头,齐声发出一声呐喊,喊声惊天动地,排山倒海,向原野的上空远远地飘荡开去,响彻在天地之间,久久地回荡,不曾消散。

第一百零九章 大典(中)

    退到一个时辰前,乐寿,金城宫。

    金城宫乃是窦建德给自己修建的宫殿,不过,还没有完工,他就已经在七里井死于非命了,诺大一个宫殿,留给了高畅。

    窦建德并不是一个贪图享受的人,金城宫虽然名叫宫殿,其实,只是将当地一家富豪的宅邸改建而成,并未因此大兴土木,即便如此,要是让他在黄泉之下知道自己所做到这些事情全是为高畅做嫁衣,再是心胸开阔的人,肯定也会死不瞑目。

    巳时时分,高畅从金城宫的静室内走出来,昨夜,他忙完所有事情之后,又回到静室将顶替自己焚香沐浴的崔安澜换了出来,睡了两三个时辰。

    在静室外面,他的一干心腹已经等候多时了;同样,在金城宫的外面,宋正本,崔无伤,范愿,高雅贤等文武百官已经准备好了车驾,等他一出来,就簇拥他向修建在西城外野猪岭的天坛行去,待到日当正午之时,祭告苍天。

    阿岚没有陪在高畅身边。

    她虽然和高畅在一起,却没有拜过堂,身份上有点问题,然而,这并不是她不陪在他身边的主要原因,阿岚认为苏雪宜因为身体还没有康复的关系,不能和自己一起陪在高畅身边,见证高畅这个荣耀的时刻,为了和苏雪宜共同进退,她选择了放弃。

    高畅虽然觉得阿岚地这个理由颇有些好笑。却也没有勉强她,在自己身边的这两个女子,若真能搞好关系,他至少不会因此而烦心。

    从静室一出来,阳光如雪,从头顶泻了下来,高畅微微眯着眼睛,宛如一尊金光闪闪的雕像。笔直地站在静室门口的台阶上。

    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踏下台阶。

    待他走到台阶下,那些弯着腰向他躬身行礼的将军和文臣们方直起了身,他们的神情肃穆而庄严,这一天。对他们而言,同样是一个大日子。

    高畅瞄了队列中的白斯文一眼,白斯文心领神会,忙从队列中步了出来,来到高畅身边,在他耳边小声地说着。

    昨天晚上,高畅从水东楼那里得知于弄仁曾经和宇文家勾结计划对付自己,并且,这件事情和城中的某位将军有所关联时,高畅就命令白斯文展开了对那些新投诚自己地将军们的全面调查。现在,白斯文正向高畅汇报调查情况。

    范愿。刘雅,高雅贤等人的军队虽然领命来到了乐寿。驻扎在城外的军营中,他们三人却没有得到允许出城回到自己军中,高畅的意思是让他们参见完典礼之后,才能够回归自己的军营。

    对此,那三人并没有异议,老老实实地待在了自己地府邸内,然而,经过白斯文的探查。发现他们并没有想象中的老实。

    在他们身边,有一些亲兵。这些亲兵也是不允许私自出城的,他们和城外本方军队的联系全部由高畅的人负责,亲兵的任务只是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而已!

    亲兵人数众多,却也一一记录在案,所以,经过昨夜安排在他们府邸的细作的一番探查,终于发现了问题。

    这三个人身旁,都有亲兵失踪了,说是失踪,其实是什么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亲兵多半被那三个人派出去暗地里和城外地军队建立了联系,他们或许以为自己身边的亲兵那么多,不见一两个也不会有人注意,却没有想到高畅地监察司情报工作做得如此详细。

    这是人之常情,若是高畅处在他们的角度也会如此做地,不过,肯定会做得比他们高明,不会被对手发现,就像前段时间他在乐寿所做的一样。

    那么,在这三个人中间,是谁心中有着当初的他的那般心思呢?

    高畅站在原地,停下了脚步,他微蹙着眉头,望了身旁的徐胜治一眼,突然开口问道。

    “虎捷营,神风营,龙威营,骁骑营这四个营有没有听令行事?”

    徐胜治微微一笑,说道。

    “大人放心,这几个营佐尉以上的主官,除了轮值军官以外,全部遵从大人的号令,来到了天坛下,见证大人的荣耀。”

    “我们地人呢?”

    “按照大人的计划,我们地军队已经严阵以待,每个营都进入了作战状态,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不会给某些有心人可乘之机!”

    徐胜治的回答铿锵有力,他负责今天的保安工作,管小楼,腾珏,苏定方,顾子文等部的军队全部由他统一指挥,可以说是责任重大,不过,他并没有觉得紧张和忧心,所有的意外情况他和高畅都考虑到了,绝对不会出事。

    “如此甚好!”

    高畅点点头,他也认为自己的防范措施做到了最好,这种情况下,还会有意外发生,那只能说是天意了,就像窦建德在七里井的遭遇一样,窦建德临死之际恐怕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真正死因吧?不是出于某个敌人的阴谋,而仅仅是某个人的私人仇恨而已!

    高畅大步向中门走去,管小楼等人忙跟了上去,徐胜治则留了下来,他将坐镇乐寿,主持大局,野猪岭那边不需要他。

    当高畅出现在金城宫的大门时,等候在门外的文武百官纷纷向他躬身行礼,齐声高呼。

    “恭迎大人!”

    从大门到文武百官站立的地方,是一道几十级的石阶,现在,石阶上铺着厚厚的红色地毯,地毯从石阶一直延伸到一辆四匹马拉的马车前,那四匹马全都是没有一根杂色的白马,马车的车厢装饰华美,上面雕刻着许多精美的图案,一个大大的车盖竖立在马车上,车盖的边沿垂着许多紫色的流苏。

    高畅的目光在那些人脸上微微扫过,在场的诸人个个都神色肃穆,但是,他们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就只有天知道了。

    高畅缓步步下石阶,上了马车。

    在马车前方,是八骑开道,马上骑士全都身披重甲,戴着头盔,头盔的挡板放下,只露出一双杀气凛然的眼睛。

    在马车后方,还有一辆马车,那马车的车厢稍微小了点,装饰也没有这般华丽,那辆马车上坐着原长乐王王妃曹凤。

    在曹凤的后面,偏右的一侧则是宋正本,凌敬,范愿,高雅贤等等原来窦建德的麾下文臣武将,偏左的一侧则是秋长天,崔无伤,管平,管小楼,腾珏等等高畅的嫡系人马,两者泾渭分明的各占一边,骑着战马跟在两辆马车后面向西城门行去。

    这样的阵仗虽然华丽,然而,按照宋正本,秋长天等士子的说法,这样的仪仗也太寒酸了一点,并不符合儒家的礼仪,在这样一个重大的日子,至少也需要礼乐开道,以及各种各样祭祀,不应该这样匆匆行事,草草了事。

    只是,高畅讨厌繁文缛节,要求一切从简,在他的强势之下,一切只能按照他的要求去做,没有人敢于提出不同意见。

    在高畅帐下,有三种人,一种自然是将他奉为神明,他的任何一句话都会被这些人当作至理名言,对他言听计从,甘于为他付出生命;另一种则是那些墙头草,或者是暂时和他有着共同利益的人,在某些情况之下,比如高畅的敌人势力强大,比如为高畅效力再也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到那个时候,他们的选择就耐人寻味了;第三种人则是心怀不轨的人,他们窥视着高畅屁股下的那个位置。自己也想要在上面坐上一坐,不但有想法,并且在付诸行动。

    这三种人,无论是哪一种人,都不会直言向高畅进谏,所以,现在地高畅说是一言九鼎也不为过,因此。他的决策一点也出不得差错,一旦出了差错,对他奉如神明的就会对他有所怀疑,墙头草的那些家伙就会暗地里寻找别的主子,心怀不轨的人自然就会落井下石,闹腾起来。

    徐胜治是这些人中唯一的意外。他既不是墙头草,对高畅也没有二心,同样,他也不会对高畅奉如神明,或者对其畏之如虎,他虽然视高畅为主,却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如果在某些战略上,和高畅地意见不和,他也会和高畅争论一番。说出自己的思路,交换彼此的得失。现阶段,高畅需要多一些徐胜治这样的人帮助自己。

    毕竟。高畅清楚,他虽然有着许多世的人生经验,身怀许多绝技,然而,他并非像自己命人鼓吹的那样是神君降世,他仍然是人,只要是人,就肯定会犯错。所以,他既需要大量地人对他奉若神明。也需要一小撮聪明人来帮助自己,在关键的时候给自己一个启发,使得自己不至于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

    马车内,高畅正襟危坐,平视前方,心中却思潮翻滚。

    即将举行的大典对宋正本等人来说,只是让他名正言顺继承窦建德的位置的举动,然而,高畅心里清楚,要是自己的计算没有错误,计划不会出现意外的话,这次大典之后,那些中低级将领绝对会将他当作真正的神灵膜拜,为他出生入死,绝无二心,不管他们是自己的嫡系,还是范愿等人地属下,都会如此。

    无论在什么时代,人类都需要一个神灵来膜拜,只要这样,就算身处在残酷的地狱之中,他们也会有活下去地勇气,因为,他们有了希望,有希望则会有救赎!

    然而,在高高在上,漠视众生的高畅眼中,希望是什么?救赎是什么?不过是虚妄而已!

    大道两旁,众多地乐寿百姓纷纷跪伏在地,坐在马车中的那个人是明君,他保护了他们,使得他们不至于流落他乡,颠沛流离,使得他们能够安稳地种着属于自己的土地,安稳地缴纳自己的赋税,安稳地服着徭役,虽然仍然贫困,却也能安稳地活着,他就是他们的神灵,他们真心地膜拜他。

    之所以乐寿的人如此拥戴高畅,和高畅军良好的军纪,和高畅的文官政府轻薄地赋税徭役有关,同样,与荷花仙子为高畅造势也不无关系,乐寿附近的百姓们对荷花仙子奉如神明,当荷花仙子说高畅是九重天外地灵宝神君降世,特地下凡来为百姓们解除乱世之苦,开创地上天国时,他们深信不疑。

    高畅默默地瞧着那些激动得痛哭流涕,不停地向自己磕着响头的人们,内心却不曾有丝毫的激动,一丝淡淡的嘲讽从心间一掠而过。

    人类啊!还真是愚昧啊!

    在大道两旁百姓的歌功颂德中,马车出了乐寿西城门,在城外则是另一个世界。

    阳光从东南方的天空斜射下来,照射在原野之上,无数的旌旗在飞舞,宛若五彩斑斓的海浪,翻卷着层层金波。

    原野上的野草已经全部被火烧光了,此时,一队队身着甲冑的士卒排着整齐的方阵站立在原野上,他们就像野草一般密集,阳光照射在明亮的铠甲上面,闪耀着金光,从野猪岭的山梁上往下望,就像一汪平静的湖泊一般。

    在士卒们中间,留着一条笔直的通道,那条通道从乐寿的西城门一直通到野猪岭的天坛上,五里地的距离,没有一点弯折,站在西城城楼上,可以清晰地看见野猪岭上的那座天坛,站在天坛上,也可以清晰地瞧见乐寿的西城城楼。

    瞧见高畅的车驾从自己身前经过,士卒们紧握右拳,放在左胸,向当中的马车微微低头,齐声发出一声呐喊,喊声惊天动地,排山倒海,向原野的上空远远地飘荡开去,响彻在天地之间,久久地回荡,不曾消散。

第一百一十章 大典(下)

    小心,一直很小心,在这狭小的神像腹部,他很少活不敢睡觉,连呼吸声也尽量压得很低,生怕弄出大的声响,引来外面巡逻士兵的怀疑,一连两天都是如此,到了今日这最关键的一天,更是小心翼翼,唯恐出错,功败垂成。

    他缓缓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缓慢得近似诡异地活动着四肢。

    幸亏他一直有练家传的养气之术,有着为恩公窦建德报仇而不顾一切的觉悟,有着为了猎杀一只猎物在恶劣的山岭中隐藏一天一夜的经历,不然也支持不下去。

    在神像的一个隐秘位置,有一个小孔,只要在神像内部将小孔上的那块挡板取下,就可以清晰地瞧见外面的景象,虽然,说不上视野宽阔,不过,天坛上高畅的一举一动到也会袒露无遗。

    许信左手抓住放在自己脚边的长弓,右手伸出去,手指在前方的神像壁摸索,放在了挡板上,这个时候,神像突然摇了一下。

    外界的鼓声仍然隐约地传了进来,许信凭住了呼吸,停止了动作,在那一刻,他的心跳突然变得极其急促,心跳声如此之响,甚至赶得上外面的鼓声了。

    是被人发现了?

    这个念头在许信的脑海中闪过,让他分外的惶恐。

    李靖拍了神像一掌之后,这才醒觉自己有些失态了。还好,士卒们全都神情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最近地一个士卒离他也有十多步的距离,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举动。

    身处虎狼之窝,需慎言慎行啊!

    李靖迈开步子,朝悬崖一侧行去,悬崖的对面,高畅在荷花仙子的陪伴下。已经站立在了天坛之上,宋正本在天坛的第二层高声朗诵着他所做的祭文。

    虽然有山谷回声的帮助,不过,也只有山谷中地那些中低级将领才能听得到他的声音,在山谷外原野上站立着的那些士卒,他们则通过传令兵的层层通报。方才知晓宋正本在说什么。然而,就算宋正本当面对他们朗读那些祭文,他们也不明白宋正本在说些什么,祭文的内容和语法实在是太深奥了,也许,只有老天才明白这篇祭文真正的意思。

    虽然,李靖听得懂宋正本在说些什么,双耳却自动地将他地话语忽略了,无论这篇祭文做得有夺目华美,言辞有多么优雅。终究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谎言罢了!

    李靖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高畅和其幕僚所做的这一切为的是什么。祥瑞?天命?不过是土匪反贼为自己的不义行为找一张华丽的遮羞布而已,纯粹是为了蛊惑人心!

    他带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情注视着对面的一切。这样的手段对聪明人来说,虽然不值一提,但是对那些愚夫愚妇来说,杀伤力却大得极其惊人,不过,李靖却不屑于去学习。

    李靖始终觉得一支军队,无谓用对神灵的狂信去支持,一支军队地确应该有信仰。不过,这个信仰的支柱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那支军队地主将,如果说,他对自己统率的这个营地士卒还有所不满的话,也只有一点,那就是那些神官的存在,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的军队中没有那些装神弄鬼的神官,虽然,他们的宣传和鼓动对士卒的战斗力以及军心都有帮助,但是,他们分薄了主将地权威,在高畅军中,为首的神官是和主将平起平坐地,虽然,他们的职责不同,实际上,偶尔还是会发生冲突的。

    李靖叹了口气,嘴角挂了一丝苦笑。

    最近,他老把自己当做高畅军的一员,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为这支军队考虑,时日一长,他恐怕真的无法离开这里了,毕竟,这支军队让他反感和诟病的东西并不多,让他感兴趣和令他神往的东西却是那么之多。

    宋正本终于将那篇又长又臭的祭文念完了,下面,该轮着高畅向全军讲话了,李靖望着对面迎风站立的高畅,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安。

    有什么地方不妥?

    然而,他费尽心思,却始终想不出来哪里有不妥?也许是休息不够,精神紧张过度引起的吧?他试着将这个感觉忽略,不去想它,然而,这种不妥并不因为他不去想就不存在,它始终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焦虑不安。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

    李靖呆呆地望着对面的高畅,心中却始终在想这个问题。

    许信的手指轻轻将挡板扒开,露出了那个小孔,外界的亮光从小孔渗透进来,给黑暗的神像内部带来了一丝光明,不过,很快,这丝光明就消散了,许信的脸凑了过去,眼珠子通过小孔,窥视着外面。

    光明铺天盖地闯进了视野,如同万花筒中的世界在他眼底旋转了起来,许信久不见阳光的瞳孔微微收缩,过了一会,他眼中的景物方变得清明起来。

    在他的视线的焦点中,高畅身着一身紫袍,侧面向他,正面对着天坛下的人们,正在高声讲话,他的声音并没有显得有多么高亢,然而,在山谷回声的帮助下,却极其清楚地飘荡在天坛下大部分人的耳边,清晰可闻,只有隔得非常远,几乎靠近乐寿城墙的那些士卒才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不过,在方阵中不断奔跑的传令兵的口述传递之下,他们也能及时听到天坛上高畅的演讲。

    许信也能听清楚高畅的讲话,不过,他对高畅的演讲内容并不关心,他的手将另一侧的长箭拾起,缓缓地搭在长弓上,箭羽放在弓弦上。

    八十步的距离,以他的箭术,可以说箭无虚发,如果站在那里的高畅是一块靶子,他有信心自己一定能正中靶心。

    从那个小孔当然无法将箭矢发射出去,在神像的腹部,还有一个机关,只要他拉开那个机关,神像的腹部就会露出一个大洞来,完全可以容纳箭矢的出入。

    不过,由于神像的四周都有高畅军在警戒,所以,许信要抓住最好的时机,将自己的状态调到最佳点,方才打开机关,将箭射出去。

    时机转瞬即逝,一定要抓住。

    第一箭若是不能射中目标,很可能就没有射第二箭的机会了!

    许信无声地吸了一口长气,努力控制着胸腔内激烈的心跳,他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就像疾病人一般,半晌,才恢复了平静,这个时候,他的手已然稳如磐石

    在搭上长箭的弓弦之上。

    他的身子稳稳地站着,缓缓调整着呼吸,左脚稍微向前,脚尖的前方就是那个机关,只要脚尖在上面轻轻一点,在他前方的神像腹部就会露出那个大洞来,在那个大洞打开的那一瞬间,他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将那只长箭发射出去,目标直指对面天坛上的高畅。

    高畅的声音在山谷四周回荡,飞上了蓝天,随风朝原野对面的乐寿城楼荡去。

    本来,宋正本和崔无伤等人为高畅准备了许多演讲稿,任由高畅选择一篇来公告天下,那些文章的文法都华丽得没得说,格式也优雅严谨,就算比不上瓦岗军祖君彦那篇著名的讨杨广的檄文,却也算得上文采非凡,高畅若是能登九五之位,今日他所朗诵的这篇文章绝对能名垂青史。

    然而,这些文章,高畅一篇也没有选,全部否决了,他决定用大白话来公告全军,公告天下,对宋正本,崔无伤,秋长天这些人来说,在如此神圣的场合,用如此粗俗的语言,简直有辱斯文,一个独立的王国,必须有典籍和礼乐,上下之间,各种礼仪都必须符合圣人的规定,不然就是逾礼,就是.

    然而,在高畅的强势之下,他们也没有办法,无法阻止高畅的一意孤行,无法阻止高畅成为天下英雄地笑谈。

    宋正本到是出言顶撞了几句。现在,他的心态已经平和了下来,既然已经芶活了下去,就全心全意为高畅做事算了,所以,他以谏臣的身份,向高畅指出这样做的不妥,很容易失去天下士子们的心。

    对高畅来说。士子们的襄助当然很重要,但是,他非常清楚,现在对他最重要的还是军队,是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大老粗,为了笼络他们地军心。他必须这样做,说一些他们能听懂的话,而不是卖弄文章的华美,言辞的优雅,格式的严谨。

    至于天下士子,高畅觉得大多数的士子其实不过是一些婊子而已!

    要是哪个嫖客出钱多,婊子就会自动入怀;士子们也是如此,要是哪个势力强大,他们也会自动地去卖身投靠,若是有别地势力比本方的势力更强大。除了少部分人,大多数人就算不主动投靠过去。也会在兵临城下之际投降了事。

    高畅相信,如果自己的势力薄弱。就算摆出多么礼贤下士的样子,也不会有多少士子来投奔,然而,如果自己能够窃取天下这支肥鹿,到时,主动跑来要求分一杯羹的士子绝对不会在少数。

    那些世家子弟也是如此,就拿和他合作的清河崔来说吧,高畅就知道有一些清河崔的子弟在李唐军中效力。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崔家的人非常的清楚和明了。

    所以。在乱世中牢牢握住手中地刀才是正理,至于笔,当然也需要,然而,如果现成的笔不到自己手中来,那就自己创造,虽然这样做地速度的确要慢上许多。

    对宋正本地苦谏,高畅分外欣慰,这证明宋正本是实心为自己做事情,不过,他最终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毕竟,宋正本是典型的儒生,很多东西他并不明白,他的思维已经进入了某种惯式,不会轻易做出改变。

    高畅的话并不多,并没有长篇大论,罗里啰嗦,他只是用很简短的话告诉所有人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朝廷如果继续存在的话,大家都会活不下去,你们的家人会被杀死,你们地土地会被抢去,要想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你们只有跟随我去战斗,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自己地土地,最后,让所有的人都生活在太平盛世中,创造一个属于你们自己的天国来,而现在,正是我们走出的第一步。

    高畅又说,当今圣上无道,奸佞横行,流贼四起,已然是大乱之兆,这股孽气直冲上天,让天也有所不安,我高畅之所以带领大家起兵征战天下,就是为了改天换地,让天地之间失去的平衡重新恢复,还大家一个朗朗乾坤。

    为此,上天特地降下征兆,一刻钟之后,我要让头顶这太阳消失,然后,换一个崭新的,未经过大地罪孽之气荼毒的太阳,现在,大家席地而座,请闭上双眼祷告。

    高畅的话最终传到了所有人的耳边,人们开始躁动不安起来,有人惶恐,有人激动,有人不安,有人喜悦,群情虽然激动,不过,高畅个人的威严摆在了那里,军纪如山这四个字仍然有着自己的威力,高畅的嫡系人马首先依命而行,至于范愿,高雅贤,刘雅,董康买等杂系将军的人在大部分高畅军的带领下,也坐了下来。

    石阶上的文臣武将们面面相觑,没有人知道高畅会有这么一出,信奉高畅的自然依言而行了,想看高畅笑话的人也跟着坐了下来。

    让太阳消失?换一个太阳?

    上面那家伙是不是疯了啊?

    抱着这样想法的人,为高畅担心的人,以及那些就算是这样也对高畅深信不疑的人全部席地坐了下来,等候着神迹的降临。

    两侧警备的士卒同样坐在了原地,其中,只有李靖例外,因为他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故而没有听见高畅说的话。

    他站在一处山岩后面,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一尊神像上,这个时候,他脑里灵光一闪,终于明白哪里不妥了。

    最初,他曾经试图挪过一尊神像,不过,神像太重了,他一个人差点没有将它挪动,然而,刚才他拍的那尊神像,手掌落下的响声有点怪异,就像那是中空的一样,并且,神像颤动了一下,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手劲,如果是同样重的神像,绝不可能如此。

    那尊神像有古怪!

    李靖的目光闪电般落在那尊神像上。

    神像的内部,许信已然张弓搭箭,并且,拉了个满弦,做好了放箭的准备,他的左脚脚尖放在了机关上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命所归

    三年,八月五日,日当正午。

    按道理,这将是一天中阳光最为灿烂的时刻,然而,实际的情况却并非如此。

    那些坐在地上的人们,无论是身着亮丽铠甲的武将,华丽长衫的文臣,还是身着各种各样简单皮甲的普通士卒们,他们纷纷仰着头,望着头顶的那片天空,几乎每个人都张着嘴,双目呆滞,视线的焦点凝聚在天空的某一处,一动不动。

    在那里,原本滚烫如火圆盘般大小的太阳竟在不知不觉中缺了一个角,宛若某个月缺之夜一般,又如被某人的大口咬了一截的大饼。

    “啊!”

    上万人发出的呼气声同时响起,蔚为壮观。

    无论那些人原来转着的是什么念头,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就像一场大雪在他们心中降下一般,白茫茫的一片,真是干净。

    原来,那个人真的有偷天换日的能力!

    在所有人的脑中,不由自主泛起了相同的念头,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片阴影缓缓吞噬着天空中的那个大火球,目瞪口呆。

    狂热崇拜高畅的人将比往日更加崇拜他,害怕高畅的人将比从前更加害怕他,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将无所适从,不晓得如何是好!

    这一刻,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再怀疑,天坛上那个傲然挺立地人真的是天上的灵宝神君降世。为的是重建一个朗朗乾坤,恢复天地之间的秩序,将弥漫在世间的罪孽之气一扫而净。

    当然,也有人例外,有极少数的那么几个人仍然不相信高畅是所谓的神君降世。

    站在天坛上地高畅自然其中的一个。

    他花费了许多个夜晚,用历法,星相术,天人感应**等等在某些时空中学来的秘法。终于推测出在八月五日的辰时,将有日全食的现象发生,这才将登坛祭告苍天称王大典的日期放在了这一天,想要地就是这样的效果。

    高畅相信通过自己的这一番表演,那些亲眼目睹这一幕偷天换日的将士们将彻底把自己奉如神明,就算那些将士原本的主官是范愿。高雅贤,刘雅等人,同样也会真心地相信自己是神君降世,天命所归,当他们的主官号召他们起来反抗自己的时候,多半会出现指挥不灵的情况,不仅军无斗志,甚至可能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一哄而散。

    对这些普通士卒和中低级军官们来说,他们可以为了自己的生存听从统帅地号令去拼死作战,流血牺牲。但是,要他们和一个神灵作对。这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荷花仙子地歌声突然响起了,歌意古朴。曲调悲怆,身着七彩华衣的她在高畅身旁翩翩起舞,宛若天上众神面前做飞天之舞地仙子。

    歌声之中,天色越发昏暗,日头不知不觉中被黑影吞噬了一大半。

    好手段!

    李靖在心中由衷地发出了一声赞叹,他仍然不相信高畅是神君降世,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个对隋王朝忠心不二的军人。他是绝对不肯承认的!

    只是,那人是怎样知道在此时会发生天狗食日的呢?

    在这一刻。李靖感受到了一种极其强烈的挫折感,也许,对面那人真的是不可战胜的吧?高畅各种各样地手段层出不穷,让他目不暇接,李靖隐隐觉得,自己或许并不是高畅的对手,至少,现在不是。

    除了李靖,还有其他地人不相信高畅是神君降世,或许,是不愿相信,这些人中间,包括石阶上的范愿,还有神像腹部中的许信。

    就算那人真是神君降世又如何?

    许信紧咬着牙齿,他的手依然稳如磐石,只是,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似乎就要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

    就算是天上的神君,自己也要放出这一箭,为此,就算下十八层地狱又何妨?

    天坛上,高畅事先命人准备好的桐油缸被点燃了,火焰冲天而起,荷花仙子在闪耀的火苗中翩翩起舞,歌声袅袅升起,飘拂在黑暗的天穹之中。

    高畅傲然站立在燃烧的火焰之前,他猛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直指上天。

    天坛下,几乎所有的人都向他低下了头,他们愿意臣服在这个凡世的神灵脚下,他们愿意听从他的法旨,愿意跟随在他的旗下,随着他战刀挥动的方向前进。

    “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道谁先喊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呼叫,原野里,山谷中,石阶上,所有的人都这样高声狂呼起来,一种令人如饮醇酒的气氛在天地之间飘荡,随着人们的呼吸在人们的身体内外不断进出,使人沉醉其间,就像沉浸在一个美梦中一般不愿醒来。

    天上的日头终于被黑影完全吞噬了,天地之间一片昏暗,唯有天坛上一片光明,那里成为了所以彷徨无依的人向往的地方,那个火光中的身影是他们唯一的指望,只要紧跟在那个人身后,他们就能幸福地活下去,就算死了,也能上天堂。

    许信心如止水,终于,他将所有的杂念抛到了脑外,心中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拿起你的弓,拉开你的弦,然后,把箭放出去,为它寻找一个归宿。

    希望在黄泉之下能够见到大王,那时,他可以骄傲地告诉大王,自己做到了!

    许信的左脚尖在机关上一点,神像顿时发出了一声轻响,腹部出现了一个大洞,通过那个大洞,许信可以清晰地瞧见对面天坛上的高畅,他在火光中的身影是那么的清晰。

    “大王万岁!万万岁!”

    排山倒海的呼喊声迎面而来,那巨大的声浪险些将许信推一个跟头,几乎所有的人都沉浸在那种狂热的气氛之中,没有人留意到这尊神像的腹部多了一个黑洞,在黑洞中,有一支箭矢正对着他们心目中的神灵。

    然而,并没有被那种狂热气氛感染的李靖瞧见了这一幕,他清楚无误地瞧见那尊神像的腹部露出了一个大洞,然后,再清楚无误地瞧见一支漆黑的箭头探出洞来,对准了对面八十步远的高畅。

    太阳虽然被黑暗所完全吞噬了,天地之间一片昏昏然,他依旧清晰地瞧见了,甚至,他能瞧见黑洞的那边,有那么的一个人,正眯着一只眼睛,那只扣在弓弦上的手即将放开。

    这个时候,李靖的脑子已经停止了转动,支配他身体动作的只是一种

    就像神像腹中的刺客许信一般。

    恍惚之间,李靖抽出了横刀,用力将横刀朝神像前方掷去,对面的火光闪耀在横刀上,一抹明亮的光亮骤然闪现,宛若夏日午后平静的湖泊上掠过的阳光一般。

    “嗖!”

    箭离弦,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破空而去,在箭矢离弦的那一刻,许信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似乎都被那一箭所抽空了,在那支箭矢上面,寄着他所有的精气神,甚至,他的生命也随之射了出去,向远方那个人射去,他隐隐觉得,这一箭就决定了整个天下的归属,这种成就感让他的嘴角露出了笑意。

    他坚信,没有人能躲过这一箭,即便是对面那个魔神一般的人物。

    “铛!”

    李靖掷来的横刀在半空中挡在了长箭飞行的轨迹上,箭尖射中刀面,将横刀飞行的方向改变,与此同时,它自己的飞行方向也发生了改变。

    随着那一声轻响,箭与刀分道扬鏣,错身而去,然后,一个钉在了山壁之上,入骨三分,箭羽一阵阵的颤动,终究无力地停了下来,另一个则掉在了一尊神像上面,发出一声轻响,随后,掉落在草丛之中。

    没有时间思考,许信闪电般地将第二支箭放在了弓上,手指将箭羽扣在弓弦上,猛地将弓拉开。

    与此同时。神像外和他仅有十来步距离地李靖却没有向神像冲来,他身子一扭,将身旁一个士卒插在草地上的长枪拔了出来,然后,扭腰转跨,将那根长枪投射了出去,这个时候,他眼角的余光正好瞧见又一支漆黑的箭头出现在了神像腹部的那个洞口中。

    长枪犹如一闪即逝的惊鸿。从神像腹部的洞口飞了进去,随后,响起了噗嗤一声,枪头在神像的另一面闪现出来。

    弓与箭无力地从手中滑落,李靖投掷而来地那根长枪将许信的身体前后贯穿,然后。枪头再穿过神像壁,将许信挂了起来。

    弓与箭掉落在地,发出两声清脆的声响,许信的身子不停颤抖,脑袋向一旁耷拉下来,就此死了,也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在下面见到窦建德。

    如此大的动作当然使得旁边的一些士卒从那种狂热地气氛中清醒过来,他们拿起武器,向事情发生的地方跑来,不管是谁。试图危害高畅的行动都是他们所无法容忍的,那样的人对他来说。就是恶魔一般的存在。

    李靖有些木然地站在原地,事情发生之后。他才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出手,高畅不是他心目中最强大的反贼吗?既然,有人要出手对付他,他应该乐见其成才对啊!为什么要出手救他呢?只要他袖手旁观,这个反贼头子就会在即将成就霸业之际死于非命,对朝廷来说,难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是自己不想以这种卑鄙的手段来对付他吗?

    毕竟。高畅虽然是一个反贼,在某种程度上。却是他最为佩服的人之一,就连对自己地舅舅韩擒虎,他也没有这么信服过,这样的人,只能通过光明正大地手段,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由自己击败他才行,若是他死在刺杀这样下作的手段中,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悲哀啊!

    李靖为自己地行动终于找到了理由,这一刻,他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了下来。

    太阳从黑暗中露出了一角,不过,天地间还是昏暗一片,刺杀事件发生得极快,结束也极快,只在小范围内引起了骚动,大多数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的发生。

    士卒们很快将许信的尸体从神像中拉了出来,黄晟吩咐手下将许信的尸体抬下去,他向还有些失魂落魄的李靖笑了一笑,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李靖回了个笑容,不过,他这个笑容却多少显得有些苦涩,虽然,他为自己的行动找到了理由,不过,这始终不能令他释怀。

    他地视线转向了天坛那边,正好,高畅的视线也移向了这边,两人地视线在半空中相逢。

    虽然,自己站在黑暗中,高畅是站在明亮的火光之中,李靖仍然觉得高畅能清晰地瞧见自己,那目光一如既往地充满了穿透力,使得被他盯视的人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

    以往,李靖也是这样做的,这并不是因为他和平常人一样,不敢直视高畅的眼神,这只是他的某种掩饰而已,他不想让自己变得极其出众,这样做,对他的在高畅军中的行动没有帮助,所以,当高畅的目光直视而来的时候,他和其他人一样,都选择移开了视线。

    然而,在这一刻,李靖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

    就像出手对付刺客一样,他这时的举动同样反常,他面对对面天坛上高畅,平视着对方,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久久交集。

    许久之后,两人的视线再同时分开。

    看来,自己还是不适合做细作这门工作啊!

    李靖苦笑一声,当他可以不用掩饰自己,做回真正的自己,做回那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之时,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畏畏缩缩,大丈夫行事,就当如此,就算被对方怀疑,就算掉了脑袋,那又如何!

    不是每个人在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都会像李靖这般壮怀激烈的,至少,石阶上和众人一样朝高畅跪着的范愿做不到。

    由于他一直在注意许信藏身的那个地方,所以,上面引起的骚动他看在了眼里,虽然,事情的具体经过他看不清楚,但,当高畅仍然活着站立在天坛上时,他知道,行动失败了。

    范愿的身体在发抖,到不是完全为了那次未完成的刺杀行动,就算刺客被活捉,范愿也能撇清和他的关系,令他恐惧的是某种未知的天命。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若是天命不在你这一边,不管你做多少事情,也不过是像现在这般以失败告终罢了!

    范愿低下了头,面向天坛,趴伏在地上,任由排山倒海高呼高畅万岁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在自己心底回荡。

第一章 历史的车轮

    三年八月五日那场日全食,只有黄河以北的人才能看,就包括正向汾郡进军的李唐大军。

    李渊在霍邑一战中将隋虎牙郎将宋老生斩首,俘获了大量的隋军,对这些隋军,李渊并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而是宽宏大量地任由他们选择是加入自己的大军,还是回归家乡。

    凡是加入本方大军的,李渊将他们全部分级授官,同等的职位与在太原时就参见军队的人一样的待遇,如果是一个家乡的人想聚在一个营里,李渊也任由他们,让他们尽可能找到乡里的贤才来做本营的头目,并没有不放心的样子。

    就算是那些不愿意当兵,祖籍在关中想要回乡的士卒,李渊也授予他们五品散官的职位,发放粮食送他们返乡。

    在霍邑一战阵亡的敌方将领宋老生,也被李渊以本官的礼仪下葬了,并没有对他的尸体有所侮辱。

    这些仁义之举传了开去,前来依附他的人就更多了。

    那些从四里八乡,乡村坞堡来的人,无论是贤良还是愚笨,凡是进入军门,都被李渊亲自授予朝散大夫以上的职位。

    有人对此议论纷纷,连李渊的谋臣裴寂也向李渊进言,说是对新人和普通百姓授予的官职未免太高了一点。

    实际上,李渊的这个做法是和李建成。李世民两兄弟商量过再做地。

    前段时间,李唐大军受阻于霍邑,再加上后方传来谣言,说是刘武周和突厥人正率兵向太原进发,于是,李渊有了回师太原的想法,并且调动了后军向太原进发。

    后来,在李建成和李世民的苦谏之下。他才派人去将后军追回,然后,施计引宋老生出城,战而胜之。

    那件事情之后,李渊对自己这两个儿子更加看重了,凡事都会找他们来商量。他如今的做法就是李世民所建议的。

    李世民如此说道。

    “汉高祖刘邦当年之所以能够击败西楚霸王,建立大汉帝国,就是因为他舍得封赏,大伙儿一起打天下,有了好处,就应该和那些跟随自己的人分享,若是天下群雄都舍不得勋位,那么,那些人不是更愿意跟随父亲大人你了吗?就拿江都那位来说吧,他在雁门被突厥大军所困那次。危难之际许别人为大夫,然而。解了围之后,回到东都。却给别人一个小小的尉官,这样的人,又有多少人会为他卖命呢?所以,我们在这件事情上一定要和那人反着来,大肆封官,在群雄看来,或许觉得可笑,然而。却抵得上百万雄兵,就靠这个平定天下也说不定啊!”

    李渊觉得李世民说得很对。建成也点头赞成,于是,就有了最初地那一幕。

    连手下头号谋臣裴寂也看不到这一点,而是执着于封赏太重,李渊对李世民所说的话更有信心了,他将李世民所说的那番话转述给裴寂,裴寂想了想,也觉得李渊这样做其实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不妥。

    于是,当李唐的大军离开霍邑,朝汾郡进发的时候,队伍比从太原出发之时更为壮大了,并且,沿途都有不少汉子主动加入进来。

    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日全食地现象。

    当空中那个原本艳阳高照的太阳被黑暗所吞噬,天地之间变得一片昏暗之后,正在汾郡大地上行走的李唐大军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这个天象让他们觉得惊恐,对他们来说,这或许是上苍的某种警示。

    是对自己加入反贼队伍的一种警告吗?

    这种说法一时尘嚣直上,在队伍之中流传起来,甚至,那些从太原开始就死心塌地跟随李渊造反的心腹将领也犹豫了起来,对这样的说法将信将疑。

    不只是他们,就连李渊也甚为惶恐,莫非真是天不绝大隋,故而以如此异像那警示李家?只是,李家已经走上了不归之路,就算前方是悬崖峭壁,刀山火海,也只能继续走下去。

    一时之间,李唐大军的士气降到了最低点,队伍停滞不前,只要有人带头哗变,极有可能就此崩溃,无法收拾,幸好,李渊对手下的人不错,大肆封官,使得他们多了一丝迟疑,这才没有一哄而散。

    这个时候,李世民再次站了出来。

    他将自己手下地亲信和心腹派遣到了各个军营之中,向那些将士们宣告,上苍之所以命令天狗吃日,是因为他们对当今皇上的荒淫无道感到了不满,正因为皇上地胡作非为,才使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百姓背井离乡,易子而食。

    皇帝是上天的儿子,乃是天上地太阳,天狗之所以食日,是因为天子不肖,上天震怒,决意换掉这个无道昏君。

    因此,上苍才特意给我们这个征兆,这证明我们的所作所为都被上苍所认可,我们是正义之师,吊民伐罪,铲除奸佞,重立新皇,正当其时。

    李渊父子三人召集一干亲信紧急商议一番之后,决定按照李世民的做法去做,于是,他们派遣了大量亲信去宣扬李世民的说法,最后,李世民的说法将日全食是上苍对叛逆的警示这种说法压制了下去,形成了主流说法。

    将士们又恢复了士气,而且,李渊派遣了大量的细作到汾郡,绛郡去宣扬这件事情,使得被这个天像所惑的人们接受了这样地说法。

    八月八日,李唐大军兵不刃血,进驻汾郡。

    八月十三日,李唐大军攻入绛郡,通守陈叔达率部面缚请罪,李渊将他们放了,并不问罪,还是像过去同事那样对待他们。

    八月十五日,李渊率军进驻龙门县,正式踏入河东郡的地界,与隋大将屈伏通地数万大军隔着黄河对峙。

    大业十三年八月,在北地郡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八月五日,日全食的那天,在七里井被窦建德趁着起雾突袭大败的隋将薛世雄在郡因病去世。

    原本,薛世雄率领三万郡精兵南下,是准备对付围困东都洛阳的瓦岗军,为此,杨广还特意命令他担任招讨大使,让他负责统领十来万从全国各地召集到东都的精兵,却不料,他的三万大军还没有赶到洛阳

    河间郡七里井灰飞烟灭了,最后,他只率领数百人狼郡,一世英雄,到老来却在阴沟中翻了船,令竖子成名,薛世雄一气之下,病了,不多久就在床榻之间缠绵死去。

    薛世雄虽然死了,但是兵败的责任却无法推卸,为此,杨广特意派来钦使来追究薛家的罪责,准备让别的将领代替薛世雄镇守郡。

    薛世雄死了之后,留下了四子,薛万述,薛万淑,薛万钧,薛万彻,以及原本留驻郡的数千士卒。

    面对即将来宣读圣旨的钦使,薛家四子惶恐不安,不晓得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将薛世雄从战场上救了出来,并且护送他回到郡的莫亦讯向他们进言了,那时候,太阳刚刚从黑暗的包围中突围而出,天地之间重现光明。

    莫亦讯认为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大隋除了长安,洛阳,江都等大城池还握在手中以外,对各地已经没有了影响力,就连这几个大城池也深陷在反军的包围之中,摇摇欲坠,眼看大厦将倾,江山不保。

    在这个时候,当今圣上依然流连江都的美人美景不舍离去,并且,不去想该如何发愤图强,反倒听信奸佞之言,压制忠良,昔有太仆卿杨义臣,今则有力战不敌的薛大将军,既然圣上不仁,也怪不得薛家不义了!

    薛大将军完全对得起当今朝廷了。朝廷依然要责怪薛家,既然如此,到不如干脆反了,反正这个朝廷还能支持多久也未可知。

    莫亦讯自从把薛世雄送回郡之后,深得薛家地信任,很快就位居中枢,参加到薛家的重大决策中来,特别是薛世雄死了之后。更是如此。

    薛家四兄弟虽然骁勇善战,不过,对于政治上的进退却并不擅长,老父死了之后,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因此。对莫亦讯的意见分外重视。

    他们四个人当然不愿意坐以待毙,任由杨广的一纸文书就丢掉了性命,于是,对莫亦讯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语,他们连象征性的指责都没有,而是深以为然,表示赞同。

    不过,由于薛世雄将三万精兵丢弃在了河间郡,如今郡驻军只有数千老弱,唯有亲兵一千才有战斗力。而郡四周对郡虎视眈眈的人却不在少数,西边有上谷地魏刀儿在窥视。东面和北面有高开道,罗艺等势力。南面则是声势渐胜的高畅,若是反隋自立的话,极有可能被其他势力吞并。

    面对薛家四兄弟的疑问,莫亦讯再次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莫亦讯的意思是在目前地这个情况下,暂时寻求一个势力投靠,将薛家保存下去再说,反正薛家没有追逐那条隋王朝丢失的大鹿的意思,只是为了在乱世中生存下去。最好能够扩大家业,投个明主。建立功勋而已。

    先保全自己,再根据时事变幻,决定真正能够投靠的势力。

    这就是莫亦讯给薛家四兄弟提出的战略方针。

    和上一条建议一样,薛家四兄弟认同了莫亦讯的看法,只不过,面对周遭的那些势力,投靠谁才好呢?

    高畅?

    不要说和他中间还隔着一个河间郡王琮,就因为他是杀父仇人窦建德的原部下,薛家四兄弟就不愿意投靠他。

    魏刀儿?

    一个流寇而已!最终只能成为别人菜板上的鱼肉,投靠他,等于自寻死路?

    高开道?

    高开道的军队虽然骁勇,现在正在攻打渔阳郡,极有可能占据渔阳,不过,和魏刀儿一样,一个贼子而已,薛家自然不屑于投靠。

    最后只剩下一个对象了,那就是号称幽州总管地罗艺。

    最后,薛家四兄弟经过一番商议,决定将钦使的人头斩下,正式反隋,薛万淑,薛万述两兄弟率领士卒坚守郡,薛万钧,薛万彻两兄弟则率领少量亲兵前去投靠幽州罗艺,然后,将郡献给罗艺,以待时机,再投明主。

    郡薛家地事情按下不表,时光的脚步慢慢来到了九月,我们将视线放在天下地中心东都洛阳,那里,正在进行一场几乎决定了天下归属的大战。

    秋风萧瑟的九月,杨广终于调集了王世充,韦霁,河内通守孟善谊,河阳郡尉独孤武等部十来万大军会师东都。

    九月十二日,越王杨虎牙郎将刘仁恭率东都留守兵,庞玉率偃师官兵与王世充等十几万大军出东都,进逼瓦岗军的腹心重地洛口仓,在洛口仓对岸修建了坚固的营寨,隔着洛水与李密的瓦岗大军对峙。

    七月,薛世雄在河间败亡之后,这支大军的首领就变成了原江都宫监王世充。

    王世充,长着一个鹰钩鼻,身形高大,头发卷曲,他本姓支,乃是西域胡人,只因母改嫁仪同霸城人王粲,故冒姓王。

    王世充利口善辩,知兵法,且明习法律,成年后做过怀,汴两州长史,大业年间被任命为江都郡丞,兼领江都宫监。他窥测隋炀帝杨广颜色,阿谀顺旨,获得炀帝宠信,背地里则阴结豪强,收买人心。

    杨玄感反隋时,朱、管崇于江南起兵响应,王世充募江都万余人破之。齐郡农民义军孟让率十万众至:

第二章 夏国的八月

    三年,八月五日。

    高畅在乐寿登坛称王,立国为夏,时逢天现异像,天下震动。

    一个国家的建立,并非简单的祭告了苍天就万事大吉的,它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随随便便就能成功。

    建立一个国家,需要政体,制度,典章,礼乐,法律,以及各种各样琐碎的事情,整整一个八月,高畅都在忙这些事情,解决内部问题,没有余力大肆向外扩展。

    首先,当然是大封百官,让那些跟随他一起的人分享胜利果实,让他们对自己的未来更具信心,更加坚定地跟随高畅走下去,要不鱼跃成龙,要不就粉身碎骨。

    大业十三年,天下具有高畅一般势力的各路豪强还有不少,这些势力集团,基本上都沿用了隋王朝的法律和制度,自称大将军的李渊集团也是如此,还有瓦刚的翟让和李密集团,至于像魏刀儿,朱粲这样的流民集团,却是连基本的政治制度都没有。

    和所有的这些豪强不同的是,高畅的夏国所建立的官制沿袭了大隋的一部分官制,却也和大隋有着许多不同。

    杨坚窃取北周的政权建立大隋之后,立即采纳了大臣崔仲方的建议,废除北周模仿《周礼》在中央设立的“六官”制度,“依汉魏之旧”建立中央机构。

    皇帝是最高的主宰。握有军政地绝对大权。辅佐皇帝处理全**政机要的主要有三省,即尚书省、内史省、门下省。三省长官都是宰相。

    隋代的尚书省地位很高,管理全国政务。尚书省的总官署名叫尚书都省,置尚书令、左右仆射各一人,总领吏部、礼部、兵部、都官(开皇三年改刑部)、度支(开皇三年改民部)、工部等六部。六部长官是尚书,与尚书令、左右仆射合称“八座”。

    门下省在隋初是侍奉谏议机关,掌审查政令及封驳诸事。其长官有纳言二人(正三品),它本是侍奉内廷。以备皇帝之顾问。

    隋初,门下省还掌皇帝衣食供奉等日常生活事务,统城门、尚食、尚药、符玺、御府、殿内等六局,并且,有谏官数名,只因杨广不喜欢纳谏。故而将谏官一职废除。

    与尚书省、门下省鼎足而立的是内史省。内史省后来改为内书省,为中枢的制令机关,专司起草皇帝诏令。

    内书令,本称中书令,在汉代本是掌禁中书记的,所以称“中书”,杨广继位之后,内书令已不常置,往往以其次官内书侍郎行其职。

    高畅的夏国将尚书省改为政事堂,在政事堂之下。再分吏,礼。兵,工。刑,民六部,宋正本,崔无伤,秋长天,顾旦,管平,还有慕名前来投靠高畅地会籍人孔德绍等人皆是政事堂学士。孔德绍为孔子三十四代孙,在没有多少士子投奔的高畅部。一来就登上了高位。

    这六人辅佐高畅掌管夏国政事,不仅如此,他们还兼管六部,其中,孔德绍为礼部尚书,顾旦为刑部尚书,崔无伤为吏部尚书,管平为民部尚书,宋正本为工部尚书,秋长天为兵部尚书。

    除了政事堂,高畅又设立了军机处,军机处执掌军事,与执掌政事的政事堂出于同一位置,徐胜治,凌敬这两人为军机处大臣,与宋正本等人同为学士,地位相当。

    高畅废弃了门下省和内史省,而以内务部将其功能所代替。

    至于向君王进谏的机关,高畅则设立了专门的御史台,他们专门向君王进谏,以及监督百官,不过,现在的御史台并没有合适地人选主持,还是虚位以待贤才。

    这只是明面上的监督机关而已,高畅真正用来监督百官和那些武将的乃是他设立的秘密机构监察司,监察司的头目乃是白斯文,他只向高畅一个人负责,直接向高畅汇报百官的情况,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在监察司探子的监视之中。

    不过,监察司并没有随便逮捕官员的权力,他们查明了官员的罪责之后,形成文书交给高畅,再有专门的执行机构去执行逮捕任务,对武将执行逮捕命令地是军法司的人,对文官执行逮捕任务地则是大理寺的人,大理寺是专门审查官员地渎职和犯罪的机构,在这个时代,也只有高畅的集团才有这个机构。

    除了百官谈虎色变的监察司之外,高畅还有另外的秘密机关,那就是专门针对敌对势力的敌情司,其负责人是崔安澜,敌情司不仅要向高畅负责,他们探取的情报还必须分一份交给徐胜治主持的军机处。

    高畅每天都要和政事堂地几位学士开会,决定平原,河间,清河,信都四郡之地的民生经济,以及制定法令,发布诏书。

    其中,有影响力地诏书有那么几道。

    首先,是法令的施行,高畅沿袭了杨广制订的一些大隋律,毕竟,杨广制订的法令比起他的父亲文帝杨坚来要宽仁了许多,隋王朝之所以变成如今这个残破的局面,和大隋律的关系不大。

    比如说连坐的法令,杨广断然废除了谋反就要诛其九族的连坐法令,并且,将其父杨坚晚年制订的一些酷刑也废除了,高畅在这个基础上只是略微做了一些改变,就将杨广制订的大隋律沿袭了下来。

    他之所以没有制订新的法令,比如,照抄像他在后世的人生经历中见识过的那些法令,推行民主,自由什么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是一个蠢蛋。

    在什么土壤上,就该种适合该土壤特性的庄稼,就算是将别的土壤上亩产万斤的粮食移植到这块土地上来,也不见得能够丰收,这和江南的桔子移植到江北来种植是一个道理。

    后世的那些法令只适合于后世,是由其经济,政治,科技,民生,环境所决定的,将其照搬来这个时空,只能得不偿失。

    最好的东西不见得就是最适合的,这其实是一个简单的道理。

    就像杨广一样,当初他还不是胸有壮志,想打造一个大大的帝国来,继位之后,修订法令,建立学校,进行科举,打压门阀世家的势力,开凿大运河,修建东都,建造巨船,巡视四方,然后,就是出边塞,征高丽,一系列的大事在大隋帝国的史书上轰轰烈烈地上演。而,这些本着良好愿望去做的事情最终却造成了坏的后

    雄主变成了一个颓废的男人,终日在醇酒和美人中麻以求忘掉自己的失败,成为了那些别有居心的人嘴里的无道昏君,天下大乱的发起人。

    所以,有好心思却不见得能做成好事情,有好法令却不见得能够合适的施行。

    高畅所要做的就是掌握好自己脚下这艘名为夏国的大船的航行速度和方向,在某些时候,需要扯起风帆,迎风破浪,快速前行,在某些时候,却需要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慢慢行驶,希望能安全地将这艘大船驶向自己心目中的那片港湾。

    除了施行法令之外,高畅还在治下的郡县内兴办学校,重新恢复科举,虽然,现在的科举有点名存实亡,但是,调子还是要高唱的,这是吸引那些寒门士子加入到自己集团的好办法,或许,还能吸引某些关东门阀的子弟加入也说不一定。

    在整个大业十三年八月,在高畅的夏国里,最重要,影响最深远,引起的动荡最为巨大的事情另有其事,并不是制定法令,恢复科举,重视教育这些事情。

    称王的当天,高畅正式成立了灵宝神教,教主自然由神君转生的他担任,至于负责具体教务的则是首席神官金球得和圣女荷花仙子。

    在民间的传说中,金球得和荷花仙子前世乃是灵宝神君座前的金童玉女。当灵宝神君在九重天之外瞧见下界百姓困苦,民不聊生,因此发下大慈悲,降世为大伙斩妖除魔之际,他座前地金童玉女也下到凡间来,辅佐神君为百姓解除困苦,恢复太平盛世。

    之所以,高畅直到现在才正式成立神教。第一个原因当然是想借日全食这个所谓的天兆来为神教造势,另一个原因是他为神教培养的一批神官这时才刚刚能够派上用场。

    在这批神官中,有许多被高畅收养的孤儿,他们在高畅帮助下习文学武,生活无忧,自然对高畅衷心爱戴。将高畅奉为神明,若是能为高畅做事情,自然心甘情愿,就算是牺牲自己的只是向普通人传达教义,歌颂他们的恩公。

    这些孤儿目前还派不上大的用场,他们的年岁毕竟小了点,是高畅为日后地发展打下的基础,现在。暂时只能在乐寿,平原。清河等大地方的神庙学习备用,不过。在高畅军中,有一批粗通文墨且对高畅盲目崇拜的年轻人,高畅就是将他们从军中抽调了出来,去协助荷花仙子在治下各地郡县去修建神庙。

    这些神庙并没有建立得华美无比,也没有大肆侵占土地,甚至,在某些穷乡僻壤,那神庙仅仅只是几间茅房而已。除了一尊高畅的雕像外就空无一物了。

    每一个被派出去的神官都粗通文墨,并且。他们都必须学习一些医药常识,为此,高畅专门编纂了一部医典让他们学习,还专门请来了有名地大夫授课,这些神官建立神庙的目的不是为了获得信徒们的供奉,而是要建立免费学堂,教当地的适龄孩子学习,也为那些看不起医生的贫民百姓赠医施药。

    实际上,他们有些像佛门的苦行僧,不过,纵然生活得非常困苦,有时候,还会受到当地宗族的责难,或者被那些佛门信徒,道门子弟斥为邪教,他们仍然甘之如饴,在他们心中,有着对高畅以及高畅所代表的神君的无上信仰,这就足以克服所有地一切困难了。

    神教有一部神典,神典出自神君的语录,是那些神官每天必须阅读方才可以入睡地典籍,他们要做的就是向那些普通大众宣读神地旨意,让他们成为神君的信徒。

    神典的第一句话就是,神君爱世人,人则生而平等,无论贫富贵贱,地位高低,只要信神,爱神,则都是兄弟姐妹!

    高畅知道这句话放在神典的第一页或许有些不妥,对那些自以为血统高贵的门阀世家来说,或许不能接受这样的语录,将他们和那些贱民相提并论,这是他们无法忍受的,不过,高畅相信,这样的人并不多,更多地世家子弟由于受到良好的教育,虽然自认为是精英分子,然而,他们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认为自己受到了冒犯。

    不过,高畅也知道,反对这个神教地世家门阀肯定不少,毕竟,神教的传播注定要使得以宗族血脉为根基的地方势力受到影响,对那些有识之士来说,这是无法容忍的。

    要想推广自己的权威,和那些地方的门阀世家之间必定是会进行一番较量的,面对即将来临的阻力,高畅已经做好了准备。

    然而,在大业十三年八月这段时间,还没有多少世家能认识到高畅这个神教传播对他们的危害,他们认识不到高畅的神教实际上是在挖他们的墙角,一旦完全扩散开来,那些信徒就会把高畅这个神看得比自家的宗族更为重要。

    既然没有人认识到这一点,他们自然也不会干涉神教的建立,毕竟,对这些世家来说,只要高畅没有公开下令收缴他们的土地,解除他们的家族武装,或者强征暴敛,让他们苦不堪言,为了生存,他们也不会主动跳出来和手握大军的高畅作对。

    眼见自己建立的神教没有受到强有力的反对和敌视,高畅紧绷的心终于松弛了下来,他非常清楚宗教和信仰的力量,只要信奉这个宗教真的能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实际的好处,那些老百姓就会像飞蛾扑火一般飞扑过来,这样的例子在这个民族的历史上数不胜数,前有用符水治病的黄巾起义,后有信奉拜上帝教的太平天国,当然,最著名的还是那个打土豪分田地号称要给所有人建立一个美好世界的某支军队。

    等神教扩散开来,等那些门阀世家觉得不对的时候,他们也就无力回天了。

    神庙的建立,神教的传播在治下郡县有张有弛地开展之后,高畅将自己的精力重新放在了军政上面,内政,外交,攻伐,所有的事情接踵而来,让他忙得不可开交,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九月。

第三章 监察司的秘奏

    叩!”

    敲门声有节奏地响起,伴随着雨打屋檐的嘀嗒声。

    “进来!”

    高畅盯着案几上的公文,右手拿着笔在公文上做着批复,他将一页划上批示的公文拿开,将没有批示过的拿了过来,听见敲门声,他头也不抬,沉声说道。

    门咿呀一声打开了,一身白衣的薛仁贵从外间走了进来。

    高畅收养的大部分孤儿都在神庙中学习,男的日后会成为神官,女的则成为圣女,却也有少数孤儿仍然留在了高畅身边,比如渴望着长大上阵杀敌的薛仁贵和杨黑子两人。

    “大王,白大人求见!”

    薛仁贵躬身行了一礼,朗声说道。

    高畅点了点头,仍然没有抬起头。

    “叫他进来!”

    薛仁贵转身走了出去,高畅看完手中的公文,提起笔在公文后面做了批示,然后,将公文丢往一边,白斯文弯着腰从外间走了进来,由于外面下着雨,他的肩头被雨水所濡湿了,在进屋之前,他小心地擦干净了肩头上的雨水,这才迈步进来。

    高畅抬起头,望了他一眼。

    白斯文的视线顿时垂向地面,他伏下身子,跪在了高畅面前。

    “小的参见主公!”

    在朝堂之上,高畅已经免除了跪礼。武将们只需向他行他规定地军礼就行了,文人则只需要躬身为礼,不过,白斯文是他的家奴,向他行跪拜大礼,他并没有制止。

    “起来吧!”

    “谢主公!”

    白斯文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垂首退到一旁。

    “把窗子打开!”

    高畅背靠在胡椅的靠背上,吩咐白斯文去将一侧的木窗打开。由于驱毒疗伤伤耗了元气,他的身体在繁琐的事务的压迫下,多少有些挺不住,脸上的神色一看就是休息不好,只不过,那双眼睛依旧亮如天上地星辰。让人不敢直视。

    白斯文将木窗打开,稀疏的雨点在庭院内飘洒,院中的腊梅树迎风飘摇,有少许的雨点随风飘入室内。

    “说吧!”

    高畅望着窗外,看也没有看白斯文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

    “禀告主公,主公交待的事情小的已经探查清楚了!”

    白斯文站在一旁,身子微微向前弯曲,毕恭毕敬地说道。

    “关于管平管大人府上地二管家利用王府厨师伍大郎探查王府消息的事情,监察司经过多方查探。证明这并非他的个人行为,他是受到了管大人的指使才这样做的!”

    “哦!”

    管平是夏国的政事堂学士。掌管民部的尚书,所谓民部其实就是后世的户部。财务大臣一职,这样一个重要的人员对高畅有二心,按理说应该是一件重大的事情,然而,看高畅地脸色却似乎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他依然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的雨丝,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案几。

    白斯文抬起头,飞快地瞄了他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继续说道。

    “经过监察司安放在管大人身旁地棋子的报告。管大人这样做并不是想要阴谋反对大王,也不是很外面地势力有所勾结,为其搜寻情报,管大人这样做,是想了解大王的喜乐好恶,希望能投大王所好,得到大王宠信。”

    白斯文到是希望管平是叛逆,这样,他所统领的监察司就能立下大功了,可惜,管平并不是真正的叛逆,为了立功,将管平说成是叛逆,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白斯文一直相信,在高畅面前,无论耍什么花招和手段都会被他所拆穿。

    自己只要忠心做他的一条狗就可以平安地活着,并且活得很好,这个人能带给他所想要的一切,肚子里的那些阴谋诡计,歪门邪道只能用来对付别地人,千万不能在他面前使用。

    “知道了!”

    高畅微微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就没有别的表示了。

    其实,对一个君王来说,属下任何想要窥视上意地举动都是他深为忌讳的,管平的所作所为其实已经超过了君主的某种容忍限度,不被君主知晓倒还没有什么,一旦被知晓,多少都会受到某些警告。

    然而,看样子,高畅并没有追究的意思,似乎并不在乎管平的所作所为,这样的反应委实出乎白斯文的意外。

    或许,这就是高畅之所以为主子,而自己只能是他的狗的原因吧?

    白斯文在心底苦笑了一声,不再这件事情上纠缠,将话题转到另一件事情上。

    “监察司派往三原的人有消息传回来了,在李二郎所报的祖籍之地并没有李二郎这个人,证明那个李二郎报的是假名,假地址,不过,在当地,到是有一个人和李二郎的形象相仿,监察司的人曾经将李二郎的画像拿给当地人看,有人认出了他。”

    对这件事情,高畅明显要重视许多,他将目光从窗外移了回来,注意力集中在了白斯文身上。

    “那个人说这个李二郎有点像当地一家官宦之家的子弟,那家姓李,那人名叫李靖,字药师,在李家排行老二,小名二郎!”

    “李靖?”

    高畅微蹙眉头,打断了白斯文的话,在某一世的人生经历中,他听过这个名字,一个非常有名的将领,为李世民的头号大将,曾经击败过突厥人,将突厥人赶出了大唐的北疆,白斯文所说的这个人会不会就是他呢?

    瞧见白斯文停下了说话,静待他发话,高畅挥挥手,示意白斯文继续说下去。

    “那个李靖和李二郎年岁相仿,不过,李靖弱冠之年就离开了三原,所以,知晓他现在面目的人并不多,李靖曾经任职长安县功曹,后历任殿内直长、驾部员外郎,在大业年间(公元605617)任职马邑郡丞,后来,刘仁恭在马邑起兵叛乱就不知所踪了,那人之所以认得那幅画像,乃是因为他曾经在马邑郡见过李靖,还曾经一起吃过饭,饮过酒,故而识得。”

    看来这个李二郎应该就是那个李靖了,那个有名的李卫公,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按史书记载,他现在应该在长安,后来被李渊所擒,因为得罪过李渊,差点被李渊杀掉,后来被李世民救下,最后成为了李唐的大将,为李唐扫平了巴蜀和江南。

    因为自己的出现,历史的确出现了重大的改变,不过,这个改变对自己来说,应该是好事情,既然李靖来到了自己麾下,不管他抱着何种用意,也绝对不能将这个人放走。

    高畅脑中略一闪念,就决定了李靖未来的命运。

    “吩咐监察司的人,小心观察李靖的一举一动,不过,没有我的吩咐,不允许做任何事情!”

    高畅盯视着白斯文,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小的遵命!”

    白斯文忙低下头,一脸诚惶诚恐。

    “还有其他事情吗?”

    意外地得到了一个大将之才,高畅的心情分外愉悦,这种心情从他的语气中表现了出来。

    然而,白斯文的语气却变得沉重起来。

    “禀告主公,经过监察司十来日不眠不休的探查,那日在神像中的刺客身份已经查明了!”

    “是吗?”

    高畅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那人叫许信,曾经担任过窦建德的亲兵,是窦建德的死忠份子,七里井一战时,他随着曹旦去了古城,后来跟着曹凤的大队回到了乐寿,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担任任何军职了,在乐寿时,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他的相貌普通,又很少和人打交道,所以,我们找寻了这么久,才证实了他真正地身份。”

    高畅的脸色并没有好转。白斯文也知道只是这些情报是无法让高畅满意的,他继续说道。

    “这次刺杀行动绝非私人行为,在他背后,肯定有人指使,有强大的势力支持,不然,他也不可能藏身在那个神像之中。”

    白斯文一脸凝重,不知不觉向前一步。

    “这件事情。我曾经问过曹元畅,因为许信曾经在曹元畅的卫队中任职,但是,曹元畅说在古城的时候,那个许信就私自脱离了军队,成为了逃兵。他还曾经颁布命令,不管什么人,都可以将他格杀勿论,这件事情全军都知晓,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许信居然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白斯文停顿片刻,然后说道。

    “曹元畅虽然说得有道理,并且证据充分,显示他和这件事没有关系,然而。我还是怀疑他和这件事情脱不了关系,不过。主公曾经说过要善待曹氏一族,因此。我们不好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主公,你地意见呢?我们是不是应该对他做点什么事情?”

    高畅摆摆手,说不用,他的意思还是让监察司暗中监视,找到证据来再说。

    毕竟,曹氏一族的遭遇如何,与高畅所竖立的形象有关。就算明知道曹元畅和刺杀行动有关,暂时。高畅也不能动他,在当前这个节骨眼上,高畅需要快速的发展和扩张,自然需要那些中小势力争先恐后前来投靠,若是每一个城池都需要用兵去攻打的话,他拍马也追不上李唐地势力,所以,建立宽仁的形象是非常必要的,这才能引得那些没有多少实力只想依附强大势力的集团来投靠。

    “除了曹元畅,还有一个人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高畅瞧了白斯文一眼,手里把玩着案几上的毛笔。

    “刺杀行动的关键在于那尊腹部中空的神像,神像是由乐寿的鲁班坊制作的,但是,内务部的人将鲁班坊地人全部带回审问之后,却发现制作那尊神像的工匠们已经消失了,后来,我们在一处宅院里发现了他们地尸体,他们全部都中毒身亡了,与此同时,鲁班坊老板的府上也人去楼空,一家人都不在了。”

    白斯文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

    “后来,我们知晓老板一家在事发地前一天离城而去,说是回乡间的农庄暂住,不过,他们并没有回到农庄,而是在半途被神秘的人劫掠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到这里,白斯文笑了笑。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不管那个幕后的人如何狡猾,他还是露出了破绽,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有个人知晓他和鲁班坊老板的关系,而那个人并没有失踪。”

    白斯文微咪着眼睛,笑着说。

    “那个人是那家人府上的一个仆人,他在那家人出城当天去坊市买东西,伤了腿,因此没有来得及赶回府,一个仆人而已,并不知道多少事情,所以,那家人没有等他,而是径自离开了。鲁班坊的老板姓张,然而,他曾经地姓氏却是范,最初,他是范家的家奴,后来立下了大功,这才恢复了本姓为张,作为表面地老板为范家来打理鲁班坊的生意,这件事情非常隐秘,很少有人知晓,但是,那个仆人却知道。”

    白斯文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那个仆人曾经在范家打个短工,与当时还姓范的张姓老板有过几面之缘,只是张姓老板不知晓而已,后来,那个仆人在范家偷东西逃了出来,改名换姓之后,阴差阳错地进入了张姓老板的家中为奴,因为有偷东西的那件事,他自然不敢和张姓老板叙旧,就这样隐姓埋名地在张府中过起了日子,直到那件事情发生。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他曾经多次看见一个人进出张府,那个人名叫范思辙,他是范愿将军的亲兵,在事情发生的那段时间内曾经失了踪,虽然是一个不起眼的亲兵,但是,有消息说他是范愿同父异母的兄弟,并且是他的智囊,范愿对其是言听计从。所以,我们坚信,范愿范将军和刺杀行动脱不了干系!”

    “我知道了!”

    高畅点点头,站起身来。

    白斯文向后退了一步,躬身说道。

    “主公,现在,范愿正率领本部人马前往攻打河间,我们是不是要做点什么啊!”

    “不用!”

    高畅摆摆手,说道。

    “这事我自有分寸,你下去吧,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是!小的告退!”

    白斯文屁股向后,弯着腰,慢慢地退了出去,直到门外面才敢转过身来,在他视线的余光中,高畅站立在窗前,定定地望着窗外,像在思考着什么。

第四章 进退两难的范愿

    三年(公元617年),九月。

    夏国将军范愿率本部虎捷营六千余人为前锋进犯河间。

    河间之名始于战国,因处九河流域而得其名,古称瀛洲,开皇年间,河间有户十七万三千三百八十三,到大业末年,虽未经统计,却已十室九空,百姓流离失所,远离家园,几有千里无鸡鸣之景象。

    至少,范愿的虎捷营一路行来所见的情形就是如此,土地荒芜,处处废墟,路有白骨。

    虎捷营的行军速度并不快,一点也不像前锋部队该有的态势,六千来人分成前中后三军,间隔却不足两里,相当于并没有分开,在军队的前方,范愿广派侦骑,一般的斥候距离大队人马最远也不过四五十里,范愿的斥候小队竟然远远的扩散到了六十里地以外去了。

    想当初,窦建德率军夜袭薛世雄,走的就是范愿如今走的这条道,当日,窦建德还是夜间行军,半日加上一夜就赶到了七里井,足足赶了一百多里路,而如今,范愿的军队还是白昼行军,却一日走不上四十里。

    范愿之所以如此,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当然是对高畅安排自己的部队做前锋感到疑惑,高畅这次率领大军出征就是为了赶在大雪纷飞之前解决河间王琮的威胁,一般说来,这样一次大的战役,作为前锋的军队应该由他最信任地嫡系部队担任才行。开军机会议的时候,这个重任却落在了他这个杂系将领的头上,这不由让心里有鬼的他怀疑高畅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否则不可能白白将这个功劳让与自己,莫非是借刀杀人?越是寻思,范愿就觉得高畅是要借王琮这把刀杀自己这个人,故而,就算再小心也不为过。

    第二个原因就是。河间郡守王琮这把刀还真的是比较锋利,若是其他的人,他也不会这般小心翼翼。

    年前,窦建德占据乐寿之后,为了解决这个来自北方的威胁,曾经率领大军去攻打过河间。不过,这次战役窦建德并没有捞到任何好处,甚至,还在深沟高垒的河间城下撞了个头破血流,当时,范愿也曾独领一军参加过战斗,非常清楚那次战斗地情形。

    在王琮的坚壁清野和严密防守之下,窦建德大军行进到河间城下不久就因为粮草不济,最后,不得不退兵了。连河间城墙都没有象征性地功上去过一次,在退兵的时候。还受到了王琮的追击,使得断后的刘雅部损失惨重。吃了个大亏。

    幸好,王琮的兵马不多,防守有余,进攻不足,所以,不敢主动出击乐寿,就连窦建德率领大军南下攻打信都郡之际,他也没有出城袭扰窦建德地后方。当然,这也和魏刀儿部大举南下有关。

    王琮。乃是太原王家的旁系子孙,自幼精通诗文,尤喜兵书,粗通弓马,后游历长安,和当时还是晋王的杨广偶识,交好,杨广登基之后,王琮得到了他的信任,官位扶摇直上,最后,升任为河间郡守。

    对于老百姓而言,在王朝的统治中,最重要的永远不是谁当了皇帝谁灭了谁的王朝,而是土地到底被谁所占有。

    一直以来,不管是哪个王朝当政,这个国家始终是一个农业性国家,源于其社会经济构架,土地无可争议的成为了最重要的生产资料。

    天下,在这层引申意义里,就是土地的代称。

    而在这个时代,土地只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他们就是绵延了上百年甚至数百年地世家门阀,自汉晋,南北朝以来,这些世家门阀和国家集权政府形成了一种极其奇妙的共生关系,中央政府必须依靠这些自魏晋以来,数百年间垄断了政治、经济、文化地门阀世族来进行统治,而这些门阀世族也对王朝回报以忠诚,来延续自己的超然地位。

    太原王是北方四大高门之一,对太原王地子弟来说,家族的利益永远要比国家的利益要重要,国家灭亡了没有关系,被外族侵占了没有关系,只要家族的利益得到保存,能够绵延下去,壮大起来,哪管金銮殿上坐着的是谁?

    不过,在太原王这些世家子弟中,王琮是一个另类,他对隋王朝,对杨广的忠诚远在对自家家族的忠诚之上。

    这是因为他出自旁支,并且从小丧父,家中只有一老母,家境贫寒,因此,就算饱读诗书,也得不到那些直系子弟的认同,毕竟,王家那么大地一个家族,要家主对每一个优秀的子弟都注意到,那不太可能,所以,在王琮没有遇见杨广之前,过得极其潦倒。

    正因为杨广对他有知遇之恩,王琮这才对杨广忠心不二。

    上次窦建德大军压境之际,他手里只有匆匆调集地数千精壮,面对的是窦建德的十万大军,在这样敌我实力相比极其悬殊的情况下,他仍然选择了死战不退,没有理会窦建德的劝降,就算他知道窦建德的军队军纪良好,并且礼贤下士,只要他开门投降,不仅能够保住性命,并且还可以登上高位。

    他命人在城中散发谣言,说窦建德的军队是流贼,一旦城破,必将屠城三日,要想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自家的财产,每个人就必须奋勇争先,坚决杀敌,在他的鼓动下,整个河间城的力量全部调动了起来,那些门阀豪强纷纷将自家的部曲贡献出来,并且将自家的粮仓也献了出来,誓要和窦建德抗争到底。

    与此同时,王琮将河间城外的所有百姓都撤进城中,尽量不让一粒粟,一根麦草落在窦建德军中,采取坚壁清野的战术。

    事实证明,王琮的策略是正确的。

    窦建德原以为自己十万大军压境,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河间夺下,所以,带的粮草并不多,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河间兵的殊死抵抗之下,大军行进迟缓,到达河间城下之时,粮草却也不多了,由于对战争的严酷性准备不足,他带来的攻城器械严重不足,再加上乐寿的存粮也不多,若是面对坚城,久攻不下,纵然是十万大军,一旦粮尽,也极有可能烟消云散,于是,无奈之下,

    只好选择了退兵,无功而返。

    范愿不知道高畅和窦建德相比,谁打仗更厉害,他只知道以自己这区区数千人是无力攻下河间的,这个时候的河间实力比起窦建德攻打那会更加强大了。

    薛世雄三万郡精兵在七里井一役溃散之后,有一万来人被高畅所收编,另有一万人则溃散乡里,不知所踪,还有一万人则逃回了河间,被王琮所收编,有河间各个世家的支持,王琮完全有能力供养这一万人。

    最初,王琮只是凭借数千精壮就让窦建德十万大军一筹莫展,如今,更是多了一万骁勇善战的郡精兵,更是如虎添翼,说起来,范愿对高畅这次攻打河间的军事行动并不看好。

    如此看来,高畅还真是有可能借刀杀人,要是自己的军队受到王琮的攻击,他后面的大军只要延缓救援的时间,也就去除掉了自己这颗眼中钉。

    抱着这样的想法,范愿的虎捷营这才行动缓慢,不过,再是行动缓慢,终有一日也会但到目的地,九月初三,范愿的虎捷营在薛世雄大军溃败之地七里井扎下了营寨。

    入夜,起了大风,旌旗在夜色中呼呼做响,营中燃气的篝火大半熄灭,唯有营寨外防夜袭的篝火仍然在熊熊燃烧,当值的士卒找了许多柴火,时不时就添些上去。

    平时地这个时候。范愿早已安歇,然而,今夜他却了无睡意,总觉得自己处在危险之中,要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他就放不下心头的那块大石。

    在中军大营中,范思辙和范愿隔着一个火盆相对而坐,火光熊熊。将范思辙那张小胖脸照得通红,他紧蹙着眉头,似乎在深思着什么。

    摆在他们面前的似乎是一个死局,怎么样也解脱不了!

    刚才范愿和范思辙两人已经商量了不少办法,不过,都不容易实施。或者,可以这样说,都无法从根子上解开这个死局。

    最初,范思辙向范愿进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率军向河间王琮投诚,倒戈一击,对王琮来说,平添数千精兵自然原意接纳他们,而有了他们的帮助。王琮也完全守得住河间,毕竟。高畅这次进犯河间的军力还没有当初窦建德多。

    不过,范愿不假思索就否决了范思辙的建议。第一,范氏一族的根基在乐寿,他们地家人还在乐寿,那里还有数万亩良田,要让范愿将他们全部舍弃,他做不到,再加上,高畅称王那一天的神迹在军中通过那些中低级将领和神官们的宣传已经扩散开了。士卒们对高畅敬畏有加,让他们调转枪头来对着高畅。就算他们和范愿是同一宗族,或者曾经是范家的家丁,可能也不会这样去做。

    起初,范愿答应高畅将神官派到自己的军队中来,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只是一次迫不得已的妥协罢了,让他没有想到地是,他居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果没有那些神官,高畅乃是神君转生的传言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在整个军营中传遍了,现在,许多士卒和低级将领都信奉起高畅的灵宝神教来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已经无力掌握整个军队,所以,如果按照范思辙的建议去做,无疑是去找死。

    其实,范思辙也明白这样做可行性不大,所以,他又提出了第二个建议。

    既然,没有办法和高畅对抗,倒不如就死心塌地跟着高畅干,只是,这样做也有一个难题,那就是和宇文世家的关系该怎么处理呢?

    若是宇文世家对此不满,他们极有可能将范愿阴谋刺杀高畅的事情泄露出去,那时,就算范愿将所有知情的人都杀光也无济于事了,毕竟,对上位者来说,若是认为某人不忠,根本就不需要证据。

    就算宇文世家不将刺杀那件事情传扬开去,范愿也认为高畅不可能会相信自己是真心投靠他,毕竟,若是把他换在高畅的那个位置上,也会对他有所猜疑,现在,只是迫于形势,不敢在明面上对付他罢了。

    但是,又有谁能担保,高畅不会在背地里对付他呢?

    这次让自己地虎捷营作为前锋,多半就有借刀杀人的意思,虽然,他承诺,谁地军队最先进入河间,以后河间城的赋税地一层就会赏赐给那个人,这个期限是十年。

    赏赐到是够重,可惜也要看是不是有命去拿啊!军议之后,大家都对能担当前锋的范愿感到羡慕,而只有他是有苦自知啊!

    商议了半天,范愿和范思辙都找不到好的办法,似乎每一条路都走不通,到最后,他们只能采取权宜之计,那就是暂且忍耐,伺机而动。

    首先,在攻打河间城的时候,尽量保存自己的实力,以免自己的部队损失过大;第二,为了防止得到窦建德那样的待遇,在范愿的身边,一定要多派亲卫保护,并且,所待地地方一定要保密,最好每个晚上不要住在同一个营帐内;第三,和宇文世家的联系要变得更加隐秘,若非迫不得已,最好少和他们联络,以免被高畅抓住辫子。

    当然,当务之急是命人快马赶回乐寿,让家里地人将鲁班坊老板一家全部杀掉,作为范家家人的时候,那个张姓老板曾经救过范愿一命,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已经顾不得这些了,若是那个张姓老板被高畅的人抓住,高畅就有理由来正大光明地对付他了,所以,那一家人万万留不得。

    就在两人商量完毕之后,有人从营帐外走了进来,那人穿着一身亲兵的服饰,不过,看那神态却没有一点亲兵的样子,对范愿并不尊敬,一进来,就大刺刺地坐了下来。

    范愿和范思辙互望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那个亲兵正是宇文世家和范愿之间的联络人,他双手放在火盆上烤火取暖,眼睛盯着火盆中跳动的火焰,嘴里说道。

    “我家公子有消息让我转达范将军!”

第五章 困难重重的攻

    都,也就是宇文家那人口中的公子,最近将采取大行动的目的在于拉高畅的后腿,使其焦头烂额,无力攻下河间城,最终,达到破坏高畅所建的夏国一统河北全境的计划,和李世民一样,高畅这个曾经的朋友宇文成都也不希望看见有任何势力一统河北。

    如果,真有这样的势力统一了河北,宇文世家和突厥的走私生意自然做不成了,这还只是小事情,最主要的是,这会破坏宇文世家对于整个天下的布局。

    眼看大隋江山不保,一直作为杨广鹰犬的宇文世家自然也要为家族的利益谋划其他退路。

    范愿不知道宇文成都的大行动是什么?那个人只是传信的人,对此知道得并不多,他只是向范愿传递了这个信息,让范愿配合宇文家的行动。

    在宇文成都的计划中,短时期内,高畅是无法攻下河间城的,当高畅有所进展之时,宇文家所采取的行动也会取得一定效果了,那个时候,高畅绝对会没有心思继续攻打河间,他需要解决的是更为重大的问题,于是,只能选择退兵。

    当高畅退兵的时候,军心肯定不稳,士气低下,若是王琮的河间军衔尾直追,那时,范愿只需要制造一点小小的骚乱,引起全军恐慌,高畅军本来有计划的撤退最后就会变成无计划的溃散,以致大败,宇文成都需要他做的就是这个。

    在宇文成都的分析中,高畅八月份才建立的夏国看似声势浩大,实际上,和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差不多,根基浅薄,只要经历一次巨大的失败就会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如今,高畅手下有四郡之地。

    平原郡,是高畅发家之所,经营将有一年,平原由于久经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土地荒芜,除了少部分实力强大的世家郡望在兵匪之间的交战生存了下来,大多数贫民和一般的世家土豪都已破家败亡,这使得平原郡无比萧索和荒凉,然而,在某种程度上,对高畅来说,却是一件好事情。

    他先以强悍的实力,以及杀鸡儆猴的手段震慑了平原郡残存下来的世家大族,将那些世家强硬地绑在了自家的战车上,并且,利用大量的荒地,收拢流民,将土地分发给他们,利用世家的资源,用强征起来的种子和耕牛以官府的名义给那些分得土地的流民使用,赚得了民心,而且,他最嫡系的部队人人也分得有田地,自然对他死心塌地,忠贞不渝。

    然而,作为高畅根基最稳的平原郡,也还是有很多不足之处,毕竟,残破得太久了,想要重建和发展,需要太多的人力物力,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人力,高畅不缺,但是物力高畅的政府却非常缺乏。

    虽然有那些世家大族的支持,但是,这种支持始终是有限度的,超过了某些限度,自然有一些世家对其不满,何况,高畅在境内大肆宣扬供奉自己的灵宝神教,也或多或少刺激到了世家大族的神经,只是,暂时还没有做出应对而已!

    至于时间,也不在高畅这一边,他若想巩固内政,追寻发展,就会坐失良机,当他将内政治理好之后,天下的归属多半已经角逐了出来,那人绝对不会是他,所以,他只能冒着内政不稳的威胁向外征战,争取以战争的胜利来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震慑那些对他不满的内外势力,达到转嫁内部危机的目的,这次他亲自领兵攻打河间就是出于这个目的,想通过一次战争的胜利来平息内部不稳的声音,彻底巩固窦建德留下来的基业。

    然而,若是取得了一场大胜,占领了河间当然还好,可是,若是打不下河间,反而全军溃败呢?那个时候,就算在他根基最稳的平原郡,多半也会有不少人跳出来反对他吧,更不要说其他的郡县了。

    清河郡,高畅占领也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清河郡的控制权并没有完全掌握在他手中,清河崔乃是天下四大高门之一,其势力在清河郡是坚不可摧的,比不得一般的世家,更不要说那些土豪了。

    为了赢得天下士子的归心,毕竟,治理天下还需要手里拿笔的士子,而不是只懂得拿刀的武夫,高畅不得不做出妥协,认同清河崔在清河的地位,并且,将许多清河崔的子弟招入自己的军队和政府中,即便如此,却仍有大量清河崔的子弟推辞不出,说起来,清河崔也在看风色,并没有彻底投入高畅的阵营中,若是清河崔家全力支持高畅,那么,大多数的关东世家都会闻风而动,随其而为,在那些关东高门的人力物力支持下,如此,高畅一统河北根本不需要费多大的力气,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高畅要是攻打河间不利,大败而回,看风色的清河崔还会继续支持他吗?这值得怀疑,只要清河崔不支持高畅,现在,他能从清河郡那里得到的一些财赋支持也不复再有了。

    清河郡虽然也经历了几次流贼侵扰,然而,那些实力强大的世家门阀却

    受到多少损害,受到损害的只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和小那些门阀反倒在战乱之后掠夺到了不少的无主的土地,而高畅的夏国是想将多余的土地分给手下的士卒,以及那些流民,在这一点上,注定要和世家高门起冲突,若是高畅失去了强势的兵力,世家门阀的力量一旦反弹,到时候,够他难受了。

    信都郡和清河郡的情况差不多,高畅的政令也只能在那几个大的城池施行,广大的乡间还是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

    至于河间郡,南面的地盘掌握在窦建德原本的那些部属手中,如高雅贤,范愿等人,为了笼络这些将领,高畅不会剥夺他们的权力,至于北面,则还控制大隋王朝的手中,高畅在河间的全部实力也只有那一万多人的嫡系部队,以及那个不伦不类的灵宝邪教,若是高畅在河间战败,他那战无不胜的光辉形象顿时烟消云散,这会让人怀疑他究竟是否如他所说的那样是神君转生,毕竟,神灵是不会失败的。

    一旦他失去了个人的威信,没有了头上那灿烂的神灵光环,他能不能活着逃离河间郡,还是个未知数啊!

    以上就是宇文成都,准确地说是宇文世家的整个智囊团对高畅所建立的夏国做出的分析和判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分析和判断非常接近事实。

    至少,范愿是这样认为的。

    他一直惶恐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现在,他唯有相信宇文世家的分析和判断,隐忍下来,在最关键的时候,对高畅发起致命的一击,说不定还能够趁势而起,将他取而代之,毕竟,乐寿范家也算是河间郡的郡望,在河北大地上还是颇有一些名声。

    九月初四,范愿的虎捷营进抵河间城下,在河间南城十余里外扎下营寨,七里井那个营寨则留给了后面的高畅大军,作为大军的中军大营。

    河间城,背靠冀中运河,河水沿着城下流过,滚滚南流,在河间东城下,有一码头,可以通过船只和浮桥与运河对岸联系,河间城内的不少物资都是从运河对面通过浮桥和船只运送进来的。

    由于高畅军没有水军,所以,王琮不担心高畅军通过运河突然杀到,要想通过运河攻打河间,没有水军是万万不能的,就算高畅有水军,水军乘船而来,总要上岸攻城吧,东门码头比较狭小,又离城楼非常近,大量士卒在此根本施展不开,高畅军若是要通过这码头来攻城,只不过是送死而已,王琮并不担心。

    因此,王琮并没有放太多的兵力在东门,他把重兵放在了南城门和西城门这两处。

    王琮在这两道城楼下修筑了两个大营,与城楼成互助之势,要想展开对城门的攻击,就必须先摧毁城楼下的这两处大营,然而,在城楼上方远程武器的支持下,要想攻进这两处大营并非易事。

    在这两处大营的前方,是一条条的壕沟,壕沟的间隙则是高高垒砌的土坡,并且,在壕沟和土坡之间还有不少的鹿和拒马,这样严密的防护工事连绵了足有好几里,高畅军若想攻进河间城,必须先解决这些层层的阻滞,再解决敌方的大营,才能谈得上正式攻城。

    八月初五,高畅在乐寿建国,自称夏王之际,河间的王琮就预料到了他会进犯河间,毕竟,高畅若想坐稳夏王这个位置,就必须先立威,南面都是他的领地,他若想向外发展,只能选择攻击河间一途。

    窦建德率领十万大军都攻克不下的河间城,若是被他亲自领兵攻下,这足以证明他远比窦建德更有能力,更适合坐这个位置。

    当初,薛世雄在七里井败亡逃回了河间,王琮担心窦建德的大军会趁势攻打河间城,也就一直在加固河间城的防务,后来,虽然窦建德并没有率军攻打河间城,甚至传来了他的死讯,王琮仍然没有掉以轻心,以为是窦建德迷惑自己的诡计,因此,仍然在不停地加固城防,当得知窦建德真的已经身死之后,又得到了高畅自称夏王的消息,更是不敢怠慢,号令全城百姓一起动手,务要将河间城打造得固若金汤。

    所以,当范愿率领虎捷营进逼到河间南门的时候,遇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况。

    对此,范愿不惊反喜,如此严密的防守工事,高畅军不费一番功夫,不用大量的人命去填,是无法攻下河间的,就算他攻下了河间,也会损失惨重。

    不过,范愿转念一想,高畅会不会命令自己和刘雅,高雅贤,董康买等杂系将领带着自己的部队去强攻吧,最初,他不就是这样认为的吗?高畅并没有一定要攻下河间的意思,只是想损耗自己这些人实力而已!

    抱着这样的担心,范愿并没有下令军队向河间军的营地发起进攻,一般说来,作为前锋至少也要发起一轮试探性的攻击,来探明敌军防守的重点和弱点才对。

    范愿之所以没有下令进攻,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是

    锋部队的他并没有带大量的辎重和器械,面对敌军严工事,若是没有器械帮助,是无从下手的。

    范愿的虎捷营没有进攻,河间城内的王琮也没有下令主动出击,虽然,外面的虎捷营只有五六千人,他完全有实力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不过,他否决了下属将领提出的出城作战的建议,那不符合他的长远作战计划。

    虎捷营到达七里井之时,王琮就下令拆掉运河上的那座浮桥,虽然,敌军突然从运河东岸出现,通过浮桥来攻打东城门的可能性很低,为了以防万一,王琮还是命人将那座浮桥拆掉了,现在,城内的物资,粮草,守城的军械,皆不缺乏,支撑几个月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只要高畅没有水军,王琮就可以通过运河与外界联系,通过船只来运送物资,当然,这是在城池被久久围困,缺乏物资的情况下才会这样做。

    而且,要想围困整个河间城,兵力不到十来万是绝不可能的,据这次探子来报,高畅军只有区区四万人,远远没有上一次进犯河间的窦建德兵力众多,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将河间城团团围困。

    会不会是探子的回报有误呢?

    王琮不相信高畅只率领四万人进来进攻河间,要知道现在的河间城的兵力也不少,收拢了薛世雄的一万溃兵之后,河间城的守军已经达到了两万来人,这还不加上征集来帮助守城的民夫。

    军书有云,攻城一方要想顺利攻下一座城池,兵力至少也要在守军的五倍以上,莫非,高畅不通兵法,又或是狂妄自大,以为只靠四万人就能攻下两万人镇守的坚城?

    通过对高畅往事的了解,王琮不认为高畅是一个不会打仗的狂徒。

    毕竟,一个能击败杨善会,宇文醒,连杨义臣也曾经在他手中吃过亏,并且反噬自家主公窦建德的家伙,不会这么简单。

    所以,王琮担心这会不会是探子的军情有误,然而,所有的探子带回来的消息都是这样,这让王琮不由疑虑重重,有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官兵探子的消息并没有错,高畅这次的确只率领了四万人进来攻打河间城。

    是不是根本没有打下河间城的意思,只是借此练兵,或是借刀杀人,铲除异己则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才知道了。

    称王之后,高畅除了大肆分封文官之外,也没有厚此薄彼,对武将放任不理。

    如今,在高畅军中有了好几个将军,这次随他前来进攻河间城的就有虎捷将军范愿,神风将军高雅贤,龙威将军董康买,骁骑将军刘雅,以及中郎将苏定方,顾子文。

    范愿等四人的本部人马加起来有两万五千余人,高畅的本部人马则有一万五千人,苏定方和顾子文一人统领五千,高畅自领中军五千,总兵力的确只有四万人。

    在四万大军中,高畅的本部一万五千人大部分是精锐战兵,那四人的部队就比较杂乱了,战兵和辅兵之间没有明显的区别,以往,他们战斗的时候往往是纠集四里八乡的百姓,驱使他们作为战场的民夫,所以,没有在军中特别设立辅兵,战斗士卒和辅兵之间的分工并不明确。

    这一次攻打河间,高畅立下了军令,不允许部下私下扰民,当然,进入河间城下后,由于王琮的坚壁清野,也无民可扰。

    说实话,高雅贤等人虽然不像范愿那样心怀不轨,但是,对高畅这个夏王多少也是有些猜疑的,害怕他夺取自己的军权,又害怕他故意消耗自己的实力,在作战时,把比较困难的作战任务交给本部人马。

    在高畅军中,将帅之间,互不相信,再加上敌我之间的实力悬殊不大,因此,高畅的这次军事行动一开始就处在了非常困难的地步,更何况,背后还有个宇文世家在虎视眈眈,准备在背后捅高畅一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对高畅军非常不利的因素,那就是冬天快到了,眼看北方大地就要被冰雪所覆盖了。

    王琮的作战方针非常明确,只有两个字,守和拖。

    守是坚守,绝不盲目出战,拖是拖时间,拖到冬天来临,拖到大雪纷飞,以城内积攒的物资,他完全拖得起,而高畅军则不然,若是天降大雪,气温陡降,那些在野外宿营的士卒又能支撑多久呢?

    若是士卒因为天寒失去了战斗力,这场战争的胜负就不言而喻了。

    总之,对高畅军来说,一开始,这就是一场困难重重的攻伐。

第六章 河间攻防(上)

!”狗子猫着腰,半蹲着身子,手搭在额头上,回望着后方,瞧见后面山坡上的大旗变幻了旗语,低声喝道。    “点火!”

    在他身侧,大嗓门的传令兵声嘶力竭地喊道,与此同时,在绵延两里的战线上,数十个人同时这般呐喊,声音冲天而起,铅灰色的云层似乎也受到了惊吓,向天空的一角逸去,一丝久违了的阳光从云层后透射出来。

    “蓬!”

    无数只火把凑了上去,上面浇满了火油的引火物顿时冒起了熊熊的火焰,黑烟冲天而起。

    几个士卒间隔几尺的距离扶持着一支几丈长由一节节木棒捆绑起来的长,猫着腰朝前方的鹿和拒马等障碍物冲去,另外有一些士卒手持巨盾护在他们身侧,与他们保持着同样的奔跑节奏往前跑去。

    在这绵延两里的战场上,全是这般景象,从高空俯览下来,看上去声势分外惊人。

    “嗖!嗖!嗖!”

    随着一声声刺耳的尖啸,天空中出现了一团黑影,那团黑影从壕沟那边的高垒后面升腾而起向奔跑的士卒飞来,铺天盖地,刚刚才从云层后钻出来喘口气的阳光顿时也被黑影所吞噬了。

    “举盾!”

    士卒们高声呐喊,高高举起手中的巨盾,护住自己也护住身边地同伴。那些手持几丈来长前端在熊熊燃烧的长篙的士卒对头上方的黑影不管不顾,依旧埋着头向前冲,他们相信自己身边的同伴能够维护自己的安全。

    漫天的黑影落下,天空恢复清朗。

    “噗!噗!噗!”

    箭矢落在巨盾盾面,插在泥土中,扎进人体内的声音几乎是一样地,唯有轻重不同而已,在持盾的同伴的掩护下。被箭矢射中的士卒并不多,倒下的人大多是手持巨盾的士卒,他们为了掩护身侧没有持盾地士卒,这才中矢倒下。

    他们得到的军令就是保护身侧那些没有持盾的同伴,使他们不被敌方的箭矢射中,为了完成这个任务。他们甘愿冒着自身被箭矢射中的危险。

    “还击!”

    跟在这些士卒后面的是一辆辆冲车,它们间隔几丈远排成一排,在士卒们的推动下缓缓向前靠近,射声营的弓箭手们站在冲车的后面,听到身侧佐尉们的号令之后,从冲车后迅速地跑了出来,排成横队,张弓搭箭,角度斜斜往上四十五度。

    “嗖!嗖!嗖!”

    随着一声声尖利地呼啸,箭矢升空。逞抛射之态,黑压压一片。朝高垒后地敌人飞去。

    箭矢升空之后,弓箭手迅速跑回冲车后面。避免遭到敌方的还击。

    前端绑着引火物地长篙伸在了鹿和拒马之上,用干燥的木料做地鹿和拒马立刻燃烧起来,由于它们连在了一起,同时燃烧起来,火势冲天而起,看上去蔚为壮观。

    王琮将鹿和拒马放在壕沟前自然是为了阻挡高畅军的进攻,在王琮看来,高畅军若想要填平壕沟。或者用木板横加其上来度过壕沟,就必须先命人清理掉壕沟前的那些鹿和拒马。当敌军上前来搬离那些障碍物的时候,位于高垒后面的弓箭手就会向高畅军发起远程攻击,使其伤亡惨重,就算对方能突破这几道壕沟和高垒,进抵河间城下,一定会损失大量的兵力,以及消耗不少的时间。

    到那个时候,高畅军还能不能攻破城下与城楼逞犄角之势的大营,或更进一步强攻河间城,这个问题很值得商讨。

    不过,王琮没有料到高畅军居然会用这一招来对付拦路地鹿和拒马。

    瞧见壕沟前黑烟弥漫的冲天火势,虽然没有能大量杀伤高畅军,不过,阻碍敌军攻势地任务到也完成了,毕竟,对面的高畅军被火势所阻,他们也只能等那些鹿和拒马被全部烧光,火势停歇之后才能发起新一轮进攻。

    作为河间城的最高长官,王琮并没有站在城楼上,而是亲临第一线,在第一道壕沟后面那第一道高垒的后面,近距离地观察高畅军。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个道理,王琮自然是非常明白的,虽然他只是一个文官,却是一个熟读兵书,打过好几次恶战的文官。

    当然,他就算是身处在第一线,也算不上多么危险,有数十个身披重甲的亲卫簇拥着他,在他身侧还有几个手持巨盾的士卒,随时为他抵挡流矢。

    毕竟,这位王大人腰间虽然佩着宝剑,却只是做个样子罢了,虽然不能说他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就算是高畅军中一个普通的士卒,在战场上和他单挑的话,也可以轻易将他擒获。

    对所冒的这个风险,王琮王大人还是觉得非常值得的,至少,他对高畅军的攻击方式和战斗力已经有了粗步的了解,以往那些都是道听途说,不管是什么还是要亲眼目睹才知道事实如何。

    高畅军的战斗力不弱,虽然,他们并没有表现出单兵作战的能力,以及战斗时的阵型变幻那些东西,但是,只是看他们在战场上听取鼓令,旗语时的举动,就知道这是一支严守军纪,训练有素的军队。

    至于高畅军采取的攻击方式,则是以稳为主,稳健扎实,不轻易给对方反击的机会,为了求稳,就算费时耗力也无所谓。

    高畅军抵达河间城,过了两天之后才发起进攻,他们在等什么呢?无非是在构建那些攻城器械罢了,这证明对方的统帅不是一个盲目的人,他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计划,喜欢做好全部准备之后才行动。

    同时,高畅军在进攻的时候采取这样的方式,也是为了避免多消耗人命,对方统帅不想用人命来堆填本方的防守工事,如果他舍得死人的话,这些深沟和高垒是挡不住对方行进的步伐的,照王琮的估计,高畅军若真是全力进攻,这些深沟高垒最多能够延迟对方两天的时间,毕竟,他不可能将所有的兵力都用在第一线的防守上。

    在第一线上,他布置的兵力并不太多,主要是想利用那些障碍物和深沟高垒大量杀伤高畅军的有生力量,挫其锋芒。

    然而,出乎王琮意料的是,高畅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了比较稳妥的进攻方式,即便如此会损耗大量的时间。

    时间,对高畅军来说,难道不是最为至关重要的吗?

    王琮紧皱着眉头,注视着隔开敌我双方阵线的那道

    火。

    以前几年的情况来看,河间郡一进入十月就会下雪,到了十一月,天气更是寒冷得不得,北风呼号,大雪纷飞,小一点的溪流都会结冰,就算是官道,也会铺上一层厚厚的积雪。

    对方的统帅不是以为气温下降会对他们有利吧?

    王琮摇摇头,笑了笑,忘掉了这个完全不合常理的猜测。

    若是对方统帅蠢到了如此地步,他根本就不会对目前的态势感到忧心,只是,对方不是不知道这一点,那为什么还要采取如此稳健,却耗费时间的进攻方式呢?

    难道只是为了少死点人?

    或者只是演习,并没有做好一定要攻下河间城的准备,不过,这样的演习可真是大手笔啊!数万人马一天的消耗并不是小数目,再加上押送粮草的民夫的消耗,消耗如此多的钱粮只是为了在河间城下抖抖威风,王琮根本不相信会是如此。

    然而,高畅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明知道时间越往下拖,越对他不利,这是不是证明他有别的胜利途经呢?当前的姿态只是为了迷惑自己?

    那么,什么是他的杀手锏呢?

    王琮陷入了沉思,就连在亲卫们簇拥下离开第一线,回到城里面之后,那紧锁的眉头仍然没有舒展开来。

    狗子仍然猫着腰,半蹲在地上。在他左右两侧,士卒们都和他一般模样,他们紧紧地盯视着前方那道火墙,现在,火墙已经缓缓熄灭,唯有青烟袅袅,弥漫在前方。

    在清河地时候,狗子只是一个佐尉。后来,他随着管小楼攻进信都郡,又随着他来到了乐寿,被调集到了新军之中,获得了高畅的接见,也因此升为了校尉。隶属于苏定方部下。

    在他手底下,一共有着五百三十四人,其中大部分是七里井一役被高畅所收编的官兵,也有一部分是原来的窦建德军,其中,只有少部分是跟随他来到新军的长河营老兵,这些老兵担任着队正,或者佐尉等低级士官,除此之外,还有十来个神官。以及二十个隶属于军法司的执法队。

    对能担任校尉一职,狗子已经很满意了。他知道自己是无法再往上升了,虽然。日后若是立下了战功,会得到更多的功勋和赏赐,但是,要想再升为郎将,升为将军则非常困难,除非他狠得下心来,认真学习文化知识,到讲武堂去深造一两年。可惜,他非常了解自己。读书识字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

    在狗子的五百多人地部队里,原本就能粗通文墨的人并不多,除了那十来个神官之外,也只有少数人能识得自己的名字。

    神官们在军队中号召大家一起识字,因为只有识字才能更好地领会到灵宝神教的精神,才能更好地听取大王的号令,为大王效力。

    为此,神官们在每个士卒的身上,都用笔写上几个字,让大家一见面就看见对方身上地字,这样才能时常温习,久而久之,认识的字就会越来越多了。

    在没有军事训练的时候,神官们还经常在营中召开认字大赛,谁要是认的字最多,用膳的时候,他就会得到额外的优待,可以多得两块烤羊肉什么的。

    让狗子惭愧的是,就算他多么努力,今天识得的字明天就会忘得一干二净,准确地说,才记得的字,只要背个身,他就会忘记,到现在,那些普通士卒认得地字也比他要多,这让他非常尴尬,还好,他对旗语和鼓令什么的到还记得非常清楚,不然这个校尉一职也做得不会稳妥。

    所以,狗子没有想再往上爬一步,像曾经地老上司萧万全那样成为将军,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那一块料。

    如今,他只希望能努力杀敌,多多立功,多捞一些奖赏,多得一些勋章,等大王打下天下,天下重新恢复太平之后,他再回到清河的那个家里,守着家里地那几亩田过日子。

    大王说过,那个时候,所有的人,不管贫富贵贱,不管地位高低,都是平等的弟兄姐妹,只要你不违背法令,就不会被任何人欺负。

    狗子幻想着那一天的来临,如今,他留在清河家中的婆娘已经怀有了身孕,等孩子出生长大之后,可以让他到神庙开设的免费学堂去上课,日后,就不会像自己一样大字不识一个,那个时候,再让他承继自己的梦想,当个将军或者大官。

    就为了这个梦想,自己也要奋勇杀敌,跟随大王,为自己的家人打造出一个太平盛世来,就算自己阵亡了也没有关系,大王会照顾自己地家人,会给他们大笔的抚恤金,在孩子没有成年之前,家里再也不用缴纳赋税。

    在高畅军中,有许多将士都怀着狗子一般地心思,原本,对高畅死心塌地只有原长河营的那些老兵,渐渐地,那些新召集来的士卒,以及降兵们也对高畅感恩戴德起来,甚至,像范愿,高雅贤,刘雅,董康买等并非高畅嫡系的士卒也对高畅奉若神明,之所以如此,并非高畅真有什么王霸之气,不管是谁,只要一见到他,就会对他俯首称臣,永无二心。

    说穿了,只是两个字而已!

    利益!

    只要在高畅军中任职,没有田地的会分给他们田地,并且人人能够吃饱饭,军队中,虽然军纪严明,但是无论官兵都是同样的待遇,人不患贫只患不均而已!因为官兵的待遇一致,士卒们的士气不是一般的军队可以比拟的。

    若是跟随高畅作战没有这么多的好处,就算多出现几次天兆,证明高畅是神君转世,跟随他的人也不会如此之多,毕竟一边喊着神君无敌,一边饿着肚子,拿着木棍什么的武器和敌人拼死作战的狂信徒始终是少数,若是投降,或者倒戈一击就能活下去,大部分的人或许都会放弃那所谓的信仰吧!

    “咚!咚!咚!”

    火焰彻底熄灭了,后面传来了阵阵鼓声,在空旷的原野飘荡开去。

    “上!”

    狗子低喝一声,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士卒们纷纷跟随在他身后,排成方阵,拿着事先准备好的木板,跟随在那一具具冲车后面,缓缓向敌方的阵营逼去。

第七章 河间攻防(下)

    三年,九月十三日,景城。

    景城位于乐寿东北方,河间则位于乐寿西北方,三座城池呈等边三角形,要想占据河间郡,高畅军不仅要打下郡府所在地河间,还必须攻下景城才行。

    辰时时分,天空中仍然没有太阳的一丝踪影,灰色的云层随着北风在景城上方的天穹翻涌奔腾,城楼上的旌旗被风吹得飘扬起来,似乎永远也不会低垂。

    随着几声急促的大鼓声,景城的南城门打开了,吊桥放下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卒从城门口鱼贯而出,离城而去。

    队伍不是太长,位于队伍前锋的是少量骑兵,紧跟在骑兵之后的则是手持各种长短武器的步卒,这些步卒中只有少部分身披铁甲,大部分只穿着单薄的皮甲,他们在寒风中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向前小跑着,以便抵御身上所感受到的寒冷。

    半个时辰左右,队伍就全部出城了,整个队伍步卒大概有两千多人,骑兵则有五百来人左右。

    位于队伍最后的是景城令彭伯玉和他的一百名衣甲鲜亮的亲兵。

    彭伯玉率队出了城门之后,勒住马缰,停了下来。

    他扭转马头,向为他送行的景城丞窦子风和户曹张玄素拱手说道。

    “本官这次出征讨贼,景城的防务就交给两位了,还望两位小心翼翼。谨慎从事!”

    窦子风同样拱了拱手,笑道。

    “大人尽管放心讨贼,下官必定不负大人所托,待大人得胜归来,下官必将景城完好无缺地交还给大人!”

    “哈哈哈!”

    彭伯玉大笑三声,意味深长地瞄了站在一旁皱着眉头地张玄素一眼,拍马而去。

    窦子风和张玄素两人遥望彭伯玉率领队伍远去,待断后之人的身影都瞧不见之后。方转过身往城内走去。

    窦子风瞧了一直皱着眉头的张玄素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喊着他的字说道。

    “玉书兄,不要这样愁眉苦脸,事已至此,再想什么也是无用啊!”

    在数日之前。景城外出现了一小股流贼,这股流贼并没有来攻打景城,而是在景城附近的乡野流窜,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当然,这股流贼要只是打劫一样平民百姓,将其裹挟入队伍之中,景城令彭伯玉是不会像现在这般大张旗鼓,出兵去讨伐它们的。

    作为朝廷派遣来此的父母官,彭伯玉只需要守住城池。不让叛贼夺去就算完成任务了,城外地风雨与他又有何干。

    然而。那股流贼实在是太过分了,他劫掠的对象并不是那些寒门或者平民。而是在当地有头有脸的豪强世家,说起来,这些世家豪强都修筑有防贼的坞堡,一般的流贼是不会选择碰他们的,毕竟,极有可能损兵折将也无法啃下来,到是那些没有和寨墙防护地寒门好对付一些。

    这支流贼却其道而行,只攻打有高高的寨墙防护的坞堡。有几个稍微小一点的坞堡都被他们打下了,堡内的财物和粮食被他们洗劫一空。带不走的就分给当地的贫民,然后,一把大火将坞堡烧掉,将其夷为平地。

    面对逃到城内来的那些苦主的哭诉,彭伯玉还是颇有些犹疑,不晓得该不该出兵,那些苦主都是当地的望族,家园虽然被洗劫,能量还是在地,毕竟,他们家族的不少子弟也都在朝廷内任职,彼此渊源不浅。

    彭伯玉也想出兵,只是害怕出兵之后打败仗而已,因此才犹疑不决。

    最后,一件事情让他终于下定决心出兵了,那股流贼开始聚众攻打城外地彭家庄园了,那个庄园乃是彭氏家族的祖业,他彭伯玉先祖地令牌都供奉在彭氏家园的祠堂内,这事情让他坐不住了,得信的当天就要出兵,在左右的劝阻之下,这才延迟到今日一早出兵。

    对于这次出兵,景城户曹张玄素是反对的,因此,他才一直愁眉苦脸,看不到一点笑脸。

    张玄素认为,这股流贼的来路颇有些蹊跷,他们的行动中似乎蕴藏着什么阴谋,他们所做的一切似乎就是想把官兵从景城调出去。

    张玄素之所以这样认为,是根据以下几点来推断地。

    首先,这股流贼的来处不明,不晓得他们是从何方流窜而来,真是小股流贼?又或是那些反军地小股部队?

    再说,这股逆贼的人数也没有探明,那些逃回城中的苦主的述说似乎并不可信,因为他们所说的实在是相差太多了,有的说流贼只有区区几百人,有的说是上千人,有的居然说有上万人。

    在不清楚敌军底细的情况出兵,张玄素认为出兵不是明智的选择。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让张玄素觉得不该贸然出兵,那就是这些流贼的动向实在是太古怪了。

    的确,世家大族的坞堡和庄园内粮食充足,财物众多,打下一个坞堡所得到的收获比劫掠乡间要丰富得多,但是,这些坞堡是不容易打下来的,它的坚固程度不亚于一些小城池,那些世家大族也有不少自己的部曲和家丁,还有大量的佃户帮助防守,缺乏攻城器械的流贼是很难在短时期内攻下来的,所以,一般的流贼都不会选择强攻,若是能突袭攻下自然为好,要是不能,他们也会远遁而去,不会在坚固的寨墙下自讨苦吃。

    然而,据那些逃回城来的苦主说,这股流贼攻下那些坞堡,所用的手段花样百出,有突袭,有趁夜偷寨,也有强攻。

    这样看来,这股流贼并非一般的流贼可比,张玄素因此怀疑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流贼,而是作为诱饵在引诱官兵出城,敌人采用的计策是调虎离山,目标应该是景城。

    甚至,张玄素向彭伯玉指出了这股流贼的本来面目,在他看来,他们应该是乐寿的高畅贼军的前锋。

    然而,彭伯玉现在的心全部都放在了城外彭家庄园的安危上去了,在那里,不仅有他彭家的祖宗祠堂,还有他的亲族,一旦彭家庄园被流贼攻破,而他坐视不理的话,他怎么对得起彭家的列祖列宗啊!

    因此,他断然否决了张玄素紧守城池,广派细作打探的建议。

    他根本不相信张玄素所说的那股流贼是高畅军前

    想,他认为,高畅军现在正在全力攻打河间城,所以可能另外派出一支军队来进攻景城。

    高畅手下有四郡之地,他肯定要留下兵力来驻扎辖地,以防东面的长白贼的进攻,也要防止南面的黎阳李文相,从平原郡起家的郝孝德,清河贼帅赵君德等流寇的侵袭,所以,他能抽调出来进攻河间城的兵力并不多,在这样的情况下,高畅军还要一分为二,来攻打他的景城,怎么样想也不合常理啊!

    所以,彭伯玉认定那股流贼并非高畅军的前锋,当然,也许他们并非是一般的流贼,而是想要建立一番功业的贼寇,故而,这才攻打世家大族所拥有的坞堡,并且开仓放粮,笼络民心,正因如此,他这才要出兵,要趁这些贼寇没有壮大之前,将其发展的势头打消下去,不然,等其势力强大起来,尽收四野民心,聚众来攻景城时,景城多半不保啊!

    在彭伯玉的一意孤行之下,张玄素终究没有能打消彭伯玉出兵的念头,还是县丞窦子风说得好,如果被攻打的是张玄素的亲族的话,彭大人可能就会接受张玄素的这番建议了,只是,那个时候,张玄素还会建议彭伯玉不要出兵吗?

    当然,这些话,窦子风是不会当着张玄素的面说的,作为一个同僚,他只能调转话题,温言安慰张玄素。使其不再愁眉苦脸,毕竟,张玄素地能力还是有的,彭伯玉将景城的防务交给了他们两人,带走了景城大部分的兵力,如今,城中只剩下一些老弱士卒,作为负责人。他需要张玄素打起精神来,为他承担一部分责任。

    张玄素也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反正不出兵也出兵了,既然没有办法阻止,还是该仔细想想怎样才能守住景城才是,如果。他没有估计错误的话,高畅军真的施行的是调虎离山之计,那么,今日下午,最迟明日清晨,他们就会出现在景城城下。

    在此之前,他必须征集城内地精壮,在敌军来到之前,尽量将他们训练好,景城虽然城池不大。兵力不多,就算最后城池被贼军攻下。他也要贼军在城下吃点苦头。

    在城门口,张玄素和窦子风告别之后。回了一次家,他告诉自己的夫人,若是城破,贼军进城,希望她能维护张氏一门的忠烈,然后,再仔细看了看两个幼子一眼,昂然出门而去。

    这个时候。他已经将自身的安危置之度外,一心以死报效朝廷。与景城共存亡。

    返回县府之后,张玄素让人打开了自己掌管的仓房,征集城内的精壮,若是有精壮愿意参军,就会发给他们粮食和武器铠甲,然后,将他们编成队,上城驻守。

    从某些方面来说,聪明人做事情基本上都是同一个套路,在张玄素口中,城外地贼军成为了十恶不赦的恶魔,就像王琮对高畅军的宣传一样,他们一旦攻进城来,必定要屠城,杀个血流成河,鸡犬不留,为了保护自家的亲人和财产,你们只能依靠手中的武器,将贼子拒之门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在张玄素的鼓动之下,以及粮食的引诱下,景城内大量的精壮汉子纷纷拿起了刀枪,上了城墙,可以说大家热血沸腾,众志成城。

    然而,张玄素的担忧似乎是杞人忧天。

    九月十三日很快过去了,城外并没有出现所谓的高畅军地行踪,九月十四日同样很快过去了,仍然没有敌军的踪影,城外太平无事。

    就在窦子风笑话张玄素是杞人忧天之时,九月十五日,终于有军队出现在了景城城下。

    这支军队身着官兵地服饰,打着官兵的旗帜,他们正是两天前出城去讨贼地彭伯玉率领的官兵大队。

    那一天,雨点终于从阴沉了数日的天穹深处飘了下来,纷纷飒飒,打在人的身上,随着阵阵北风的吹拂,寒冷刺骨。

    黄亮黄亮的雨水坠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片片的小水泊,水泊中飘浮着大量杂草,从景城的高空望下来,秋雨就像一张网,轻柔而略显黏黏地网,不紧不慢地笼罩在景城以及城外广阔的大地上。

    城外地士卒们身披着蓑衣,戴着大大的斗笠,他们低着头,沉默地排着队列,掌旗官手中的旌旗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趴在旗杆上。

    为首一人骑着被雨水淋湿了鬃毛的战马,在几个亲卫的簇拥下,来到了城楼下,他摘下头上的斗笠,仰着头,朝城楼上大喊一声。

    “打开城门!”

    城楼上负责嘹望的士卒从墙垛后伸出头去,透过飘忽的雨丝,他瞧清楚了那人的脸,正是两日前率军出城的景城令彭伯玉。

    “大人,请稍等一下!”

    说罢,那人朝身后的城楼跑去,本来,张玄素一直在城楼上当值,一连两日,不眠不休,后来,窦子风觉得过意不去了,连拉带拽的将张玄素哄下了城楼,代替他当值。

    一连两天,张玄素所说的高畅军都没有出现,原本相信他的话的窦子风也对此有些怀疑了,因此,他放下了一直紧绷着的心弦。

    秋雨绵绵,天气寒冷刺骨,窦子风和亲卫们在城楼内升起了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只山鸡,亲卫们轮流拿着一只酒葫芦饮酒作乐,城墙上负责望的士卒跑进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窦大人,彭大人回来了!”

    窦子风闻言从软榻上跳了起来,他向自己的亲卫吼道。

    “起来,你们这些家伙,和我一起出去迎接大人!”

    窦子风和亲卫们来到墙垛上,探出头去,彭伯玉仍然骑着战马立在城墙下,或许是秋雨不断打在身上的原因,窦子风瞧见彭伯玉的脸色颇为苍白,就像大病未愈一样。

    “恭贺大人得胜归来!”

    窦子风面露喜色,笑着向城楼下的彭伯玉打了声招呼。

    高畅军?什么高畅军?这个时候,窦子风不由对张玄素感到了鄙夷,那家伙真是危言耸听,害他担惊受怕了两天,那两日,让他不断地在思考,待高畅军兵临城下之后,是选择立刻投降呢?还是抵抗一阵之后才投降?

    瞧见城下的彭伯玉之后,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既然,彭伯玉

    来了,这证明张玄素的阴谋论纯属子虚乌有。

    “窦大人,快把城门打开,这鬼天气还真是冷啊!”

    马背上,彭伯玉似乎打了个哆嗦,他阴沉着一张脸,有些不耐烦地向城楼上吼了一嗓子。

    “是!大人,下官马上就去!”

    窦子风的脑袋在墙垛后消失了,不多会,护城河上的吊桥放了下来,随即,城门也缓缓地打开了,厚重的铁门在几个健壮的士卒的推动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窦子风和亲卫走出城来,来到了战马上的彭伯玉身前,另一边,那些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士卒悄无声息地排着纵队井井有条地步进城去。

    “还是大人英明,那个张大人还真是危言耸听,什么高畅军?现在,他担心的高畅军在哪里呢?还在河间城下和王大人拼死拼活吧!”

    窦子风笑着对爬下战马的彭伯玉说道。

    听到窦子风如此一说,彭伯玉脸上不但没有露出喜色,反倒黑了下来,窦子风连忙住口了,自己有哪里说得不对吗?他开始检讨自己起来。

    原本簇拥在彭伯玉身边的亲卫们也下了战马,他们将窦子风和他的亲卫包围了起来,由于他们的动作很奇怪,窦子风不由朝那些亲卫望了一眼,却发现是一些陌生面孔,彭伯玉身边的那些亲卫他熟识地人不少。不过,在这些人中间一个也没有。

    什么意思?

    窦子风张大了嘴巴,双眼之中,尽是惊骇。

    彭伯玉的那些亲卫手中多了一些黄杨手弩,上面安上了箭矢,正对准着窦子风和他的那些亲卫们。

    “大人!这是为何?”

    窦子风惊骇出声,脑子内一片空白。

    “窦大人,他们就是你所说的高畅军!”

    彭伯玉苦笑着说道。他的声音就像从九霄云外飘来一般,让窦子风觉得毫无现实感,然而,那些黄杨手弩却不是假的,它们的存在让窦子风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岳池,不要惊惶。只要你不反抗,只要你配合,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彭伯玉叫着窦子风地字,想使他镇定下来,虽然,窦子风并没有因此就完全恢复冷静,不过,他至少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做何选择才明智。

    在另一侧,那些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士卒已经鱼贯而入。进入了景城,在窦子风看来。大势已去,如果想要活下去的话。自己除了臣服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原来,前几日在景城城外肆虐的流贼真是高畅军,他是由夏国将军管小楼所亲自率领的三千精锐,如果用这三千人去攻打有强兵镇守地景城,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于是,管小楼率领这三千人化装成流贼,去攻打景城城外世家大族的坞堡。用长河营的精兵去对付这些土豪的乡兵,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就算那些土豪的武装依靠着坚固的坞堡也是一样。

    终于,当管小楼率军去攻打景城令彭伯玉的家族庄园时,彭伯玉坐不住了,率领景城的官兵出城来讨贼,不过,贼并没有讨成,反倒中了贼的埋伏,全军覆灭。

    彭伯玉并非什么坚贞之辈,被管小楼包围后,瞧见手底下的人被一次冲锋就打散,无法收拢之后,他选择了投降。

    为了接下来地计划,管小楼自然也不会杀他,于是,就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

    张玄素是被门外地吵嚷声惊醒的,被惊醒之前,他正在做一个噩梦,在梦中,他地家人放火**了,他的两个幼子在火中哭泣着,说是父亲大人害了他们。

    醒了之后,张玄素一身冷汗。

    他走出门去,正好瞧见一队身披蓑衣的士卒站立在门外,他休息的这个地方是官仓旁户曹的办公地点,平时也有士卒守卫,然而,先前那些熟悉的士卒一个都不在了,取代他们的是这些目无表情的蓑衣人,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你们是什么人?”

    “户曹张玄素张大人是吧?”

    “我就是张玄素,你们是?”

    张玄素地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他虽然是一个书生,却并非百无一用那种,只要他手里有剑,面对两三个壮汉还是没有问题地。

    “张大人,我们大人有请!”

    “你们大人是?”

    张玄素假意问道,手已然将佩剑抽了出来,可是,剑刚一出鞘,他就觉得后脑被谁重重地打了一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大业十三年,九月十五日,也就是景城被管小楼袭取的当天,河间城下,又是另一种情形。

    在河间,雨点比景城要飘得更密一些,原野上到处都是水洼,大地泥泞不堪,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无法作战。

    经过十来日,王琮布下的那些壕沟基本上都被高畅军填平了,高畅军进抵到了城下的大寨之前,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下雨之后,就更是如此了。

    在高畅军中,厌战的情绪渐渐蔓延了开来,天空和地面被雨水弄得软乎乎,黏乎乎的,士卒们的心也是如此,被细细的雨水弄得烦闷不已。

    当然,高畅的嫡系部队仍然保持着乐观的情绪,在没有仗打,甚至不能训练的日子里,他们也有许多事情要做,比如玩识字游戏或别的游戏什么的。

    真正有厌战情绪的还是范愿,高雅贤,刘雅,董康买等杂系将领的队伍,当然,这种厌战情绪的出现和传播和某些有心人也脱不了干系。

    就在这样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一个人从东门进入了河间,他给王琮带来了朝廷的旨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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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灵魂不灭者转生到了隋末,附身在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人身上,于是,蝴蝶扇动翅膀,历史进入了另一条河流。 人生,只是一场游戏,天下,不过是手里的玩具。他高高在上,漠视一切!"隋末逐鹿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逐鹿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