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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梧桐疏影     隋末逐鹿记txt下载     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四章 战河间(八)

    庇佑,有我无敌!”

    随着有节奏的鼓点声,数千长枪兵手持着长枪踏着整齐的步点从高地往下冲杀下来,数千人同时发出的狂热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神君庇佑,有我无敌!”

    声音就像潮水一般在原野上空滚滚奔流,一往无前。

    官兵的声势顿时被高畅军压制下去,士卒们面面相觑,肝胆欲裂,一时之间,士气尽丧。

    这些官兵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原以为本方已经大占上风,胜利近在眼前,唾手可得,岂料,敌人却暗藏着伏兵,猛地杀将出来,自然让他们措手不及,心惊胆寒。

    在王琮大军后续的攻击之中,并没有犯下何亮部的错误,王琮用了相当的兵力去攻占貌似空无一人的两侧高地,并没有将所有的兵力都用在那条敌我双方正拼死纠缠的通道上。

    于是,他们在那算不得陡峭的半坡上与由上往下攻击的高畅军撞在了一起,就像两股浪潮迎面相撞一般,激起了千层巨浪。

    “神君庇佑,有我无敌!”

    狗子凝视着对面阵中的那个敌人,两人间距只有十来步。

    狗子的双目赤红,视线之中,目标同他一般在高声嘶吼,只不过,没有人知道他在叫什么,或许,那只是一些无意义的吼声罢了!

    作为校尉,狗子手底下有五百人,他们全都是长枪兵,他们作为前锋位居在本部的第一线,虽然,大家都在向前小跑,并且是由高坡往下冲,队列却不曾有丝毫散乱,依旧排成一排,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冲锋阵型,他们就训练过不下上千次,几乎每个士卒都犯过错,吃过狗子的皮鞭。

    狗子是一个没有什么架子的长官,对手下的士卒也像大哥一般,只是,这种态度在训练和战场上并不存在,在那个时候,他会变得冷酷而粗鲁,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无情,为了让手底下的那些人能够在战场上尽可能地活下去,他必须如此。

    狗子位于队伍的最前方,比他手下的儿郎稍微要往前一点,他虽然在注意对面高举着横刀向自己奔来的敌人,眼角的余光却一点没有忽略自己身边的同伴,当看见手下的儿郎在小跑向前冲锋之中仍然保持着队列时,他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毕竟,身边的这些同伴不是自己原来所待的那个由神君大人亲自训练的长河营的老兄弟,而是大部分是在七里井一役中投降过来的官兵,虽然这个战术手段在训练场上训练了无数次,却不能担保他们在战场上就不会掉链子。

    对面的官兵在狗子看来算不上是什么强敌,他们冲锋的阵型显得杂乱,几乎毫无层次,士卒们的装备也五花八门,有的身着厚重的铁甲,有的则是单薄的皮甲,有的甚至只穿着一件单衣,手中的武器也乱七八糟,一点也不统一,有的手持横刀,有的拿着长槊,有的则是长枪,比起自己这边来,倒是更像是贼军。

    “直刺!”

    狗子的面前是一个凸出的小土丘,他的脚尖在土丘上一点,整个人凌空跃起,手中的长枪闪电一般朝对面那个敌人扎去,与此同时,舌绽春雷,大吼出声。

    随着他的那一声大吼,他手下的儿郎按照训练时那般,条件反射地向前直刺,数百杆长枪几乎同时向前扎了过去。

    “噗!噗!”

    长枪的枪头扎穿人体的声音在极短的时间相继响起,不一会,各种各样的惨嚎声,呻吟声弥漫在战场上空。

    那个被狗子盯着的敌人,依旧回望着狗子,只是目光却渐渐散乱,他的右手松开,横刀掉落在地,另一只手则放在狗子的长枪枪杆上,似乎想借此稳住身形,那杆长枪的枪头刺穿了他身上那层单薄的皮甲,扎进他的胸膛,一丝血渍从他胸前渗透出来。

    位居在第一线的敌军在与高畅军的第一次的接触战中,他们对高畅军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而本部人马则损失惨重。

    在这个时代,步卒之间的战斗,基本上都是混战,只要纠缠在一起,就比消耗,比双方战斗人员的意志,谁承担不起损失,谁先崩溃,也就沦为失败者。

    然而,高畅军的战斗模式却不是如此,在他的嫡系部队里,他将战斗兵种分得很细,按照战斗人员的特长,分为长枪兵,弓弩兵,刀盾手,辎重工兵,锐士营,面对不同的战斗局面,则采用不同的战斗队形,有时候是各个兵种分开作战,有时候则混合在一起使用,他们有统一的旗语,口令,鼓声,不管那种战术手段,在训练中都多加练习,务必做到纯熟为止。

    在这样精细的配合之下,那些只仗着悍勇,毫无配合的军队与之作战,自然处在下风,吃亏也就在所难免。

    位于第一线的长枪兵将长枪扎进敌人的身体内,需要一点时间来拔出长枪,而这点时间足够位于第二线的敌军冲杀进来近身交战,一旦长枪兵被敌军靠近作战,在四处都是人的战场上,下场可想而知。

    然而,狗子手下的那些长

    毫不慌乱,仍然不紧不慢地从敌人的尸体上拔出自己对气势汹汹扑上来的敌人不以为意。

    在训练之中,他们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形成了某种条件反射,所以,他们才没有慌乱,只是好整以暇地做着自己的动作。

    在他们的身后,紧跟着第二线的战斗部队,那是高畅军中的刀盾手,他们和前面长枪队的距离一直没有拉开,当长枪队在第一线做突刺的动作时,他们则从长枪队单人之间留下来的空隙冲了过去。

    有的长枪队队员相隔得太近了,没有留下让他们冲过去的空间,不过,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毕竟,他们也训练了那么久了,纵是出现失误,也只是少数人而已。

    位于第二线的敌军也多被本方阵亡的士卒挡住了去路,等他们冲杀上来时,正好与高畅军的刀盾手撞在了一起。

    高畅军的刀盾手所起的作用主要是阻敌,而不是杀敌,他们利用盾牌和横刀挡住敌军的进攻,然后,等待身后的长枪兵重新投入战斗,在一旁将被自己吸引住的敌人刺死,这套战术手段他们在训练中练了不下上千次,用在实战中,甚至比实战时还要轻松。

    从某种方面来说,这证明他们遇见的敌军比想象中的还要弱,很多后续的战斗动作都没有用上,就足以让敌军一败涂地了。

    本来,官兵是由下往土坡上攻,地形就对他们不利,当高畅军像下山猛虎一样朝他们扑过来,并且,轻易冲垮他们的第一线时,他们也就变进攻为防守了,虽然还在苦苦支撑,然而,处在战局之外的高畅和王琮都清楚,官兵的败局已定。

    高畅之所以弄如此多的花招,甚至拿本方的士卒的牺牲做诱饵,为的就是将王琮部从河间城内调出来,不然的话,以他的兵力,是无法攻下防守严密的河间城的。

    王琮部有两万人,用来守城自然绰绰有余,然而,要在野地中和高畅军作战,则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就算是双方堂堂正正地交锋,官兵也不是高畅军的对手,何况,他们还落入了高畅军的圈套之中,胜败之势,自然更是分明。

    王琮想利用范愿部去冲击高畅的中军,在某种程度上,他达到了自己的作战目的,然而,他麾下的三千精骑也陷入了敌阵之中,溃散的范愿部像一个泥沼一样,让王琮的前方何亮部无法冲杀起来。

    当两侧高地的高畅军向通道冲杀过来时,那些溃散的虎捷营士卒士气大振,他们纷纷调转枪头,恢复了有组织的抵抗。

    他们也不得不调转枪头,在通道的另一端,是一道长长的壕沟,在壕沟对面是由拒马,鹿,木棚形成的障碍物,在障碍物的后面,是严阵以待的高畅亲卫队,他们手持强弓硬弩,凡是敢于越过壕沟者,一律射杀。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得不反身作战,当然,若是两侧高地没有高畅的伏兵出现,他们或许还没有拿起武器的勇气,然而,有了本方援兵的出现,又看见最高坡上面那面迎风招展的高字帅旗,他们很自然地恢复了作战能力。

    在狭窄的通道上,在到处都是人的情况下,何亮的骑兵根本无法冲起来,面对着虎捷营的反扑,以及从两侧高地冲下来的高畅军,那些骑兵纷纷被拉落马下,斩为肉泥。

    何亮在亲卫的簇拥下,奋力冲杀,调转马头,想要杀出一条血路,然而,无论他怎样努力,也没有向前推进多少,到是身边的亲卫纷纷落马,剩不了多少人。

    他彻底绝望了,放弃了杀出重围的打算,只知道机械地挥动横刀,等待死亡的来临。

    这时,他突然发现了高地上那面高字帅旗,也看到了站在最高顶迎风而立的高畅,而在他和他之间,除了一个并不怎么陡峭的坡地之外,并没有多少敌人。

    他夺过一支长槊,挥动长槊,指着高坡上的高畅,大喝道。

    “擒贼先擒王,儿郎们,随我冲!”

    挡在他面前的高畅军虽然人不多,却极其悍勇,绕是何亮自以为有万夫不当之勇,却也全身是伤,被敌军几次拉下马来,要不是身边的亲卫舍死相救,性命已然不保,当他冲出敌阵,向高畅所在的那个高地奔去,身边只有一骑跟随。

    那是他的贴身亲卫,那名亲卫手持何字大旗,那个亲卫将大旗绑在了自己身上,这面大旗已经换了不少旗手,每当它掉入阵中,又会被何亮的亲卫们拼死抢了过来,重新飘扬起来,这也是陷入重围的何亮部没有投降仍然在奋力拼杀的原因。

    河间郡守王琮是一个大隋朝难得的好官,在他的治下,河间的百姓也算安居乐业,因此,他手下的官兵都甘愿为他卖命,他们相信他所说的一切,他们就算战死在沙场也是死得其所,因为,在他们身后是他们的亲人,要想他们的亲人不被流贼侵害,他们只能拿起武器奋勇战斗。

    作为骑兵,何亮部所受的待遇比一般的部队要好,何亮由于武艺高强,在

    的威信非比一般,所以,只要大旗不倒,他手下的儿继续战斗,不会选择投降,何况,在乱兵之中,每个人都在机械地战斗,投降也不见得能保住性命。

    有一些高畅军在尾随着何亮和他的亲兵朝高坡上追来,只是,那些人都是步兵,同样是从下往上,他们追不上骑着战马的何亮两人。

    何亮紧紧地盯着站在高坡顶上的高畅,只要杀了那个人,就能反败为胜,这个念头就像钉子一般钉在他心里,无法消散。

    虽然,他知道,在那人身边不可能没有人保护,要想杀死对方,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然而,事到如今,他还能怎么办呢?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在他身后,那面已经残破不堪的何字大旗在随风招展,那个亲卫一手紧握旗杆,一手拉着战马的缰绳,随他而行。

    通道中交战的双方瞧见了高地上发生的这一幕,喊杀声渐渐减退,他们都抬着头望着土坡上疾奔的那两骑,战场上的气氛变得怪异起来,不那么激烈,却依旧紧张。

    何亮距离高畅越来越近,他手持马槊,纵马大喝。

    “贼子,可敢与我一战!”

    高畅微微笑了笑,在何亮的眼中,的确看见他在微笑,这笑容让他分外恼火,在高畅那居高临下的眼神中,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对方不屑一顾的蝼蚁。

    汗水沿着额头滑落,渗进他的眼眶,何亮眨了眨眼睛,战马高高跃起,跳上一个小土丘,现在,他距离高畅不到五十步,而在高畅身边,依然没有旁人出现。

    只是,高畅手中多了什么?

    那是一张搭上了箭矢的长弓。

    何亮紧盯着高畅,那乌黑的箭尖在他瞳孔中形成了一个黑点,若是没有防备,他可能会被对方的暗箭射中,但是,要想在自己有了防备的情况下,面对面,仍然会被对方的箭射中,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何亮是这样认为的。

    而这几乎是他在世上最后的想法。

    他听见了弓弦拉动的声音,也听见了箭矢破空的声音,这个时候,他选择了闪躲,然而,他却无法做到,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他的意念就无法再指挥自己的身体了!

    何亮身不由己地从战马上仰面倒下,一只脚仍然挂在马镫上,被战马拉得向前奔去,一支箭从他的左眼射入,贯穿了脑袋。

    高畅射出的那支箭比声音传播的速度还要快,当他听见声音时,箭已经贯穿了他的大脑,如此而已!

    何亮的亲卫瞧见了这一幕,他没有丝毫犹疑,挥刀在自己的颈项上一勒,顿时,血光飞溅,那面何字大旗随他一起,摔倒在地,溅起了大量灰尘。

    他的那匹战马围着他的尸体兜了两圈,然后,长嘶一声,扬蹄远去。

    通道中的官兵纷纷跳下战马,大哭出声,放弃了抵抗,通道中的高畅军也不以为甚,并没有痛下杀手,只是举着武器,默默地收缴那些投降官兵的武器。

    高畅放下长弓,就像做了一个非常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他调转视线,目光投降七里井方向,那里才是敌我双方的主战场。

    王琮并不知道何亮战死的消息,但是,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好上一些,在他心中,充满了沮丧,自责的情绪。

    不管是多么小心,终于还是中了对方的计!

    只能怪自己,若非自己心有贪念,想要一战功成,就不会上对方这个圈套,只要自己坚守河间城,自然立于不败之地,也就不会像现在一般,眼看就要一败涂地。

    对高畅这个敌手,自己已经是非常重视了,然而,还是把对方看轻了啊!

    看样子,宇文世家在高畅治下搞的那些小动作,姓高的也心知肚明,只是为了将自己引出河间来,他才任由动乱发生,置之不理,使自己对局势产生了误判。

    因为自己无法做到对手那般心狠,为了胜利,敢于舍弃,自然也不会想到这是对手故意露出的破绽,为的是让自己误以为对手已经走投无路,这才率领大军出城追击。

    看来,如果范愿不是对手布下的暗棋,现在恐怕也凶多吉少了吧?

    为了把自己引到虎头渡来,这个对手耍了不少花招,故意将他的一些军队置于死地,最终使自己消除了仅有的一点怀疑,从这方面来说,自己的失败也是想当然的,毕竟,自己做不到像对手那样心狠,不仅对敌人心狠,对自己人也同样如此!

    对手这样做,是为了全歼自己的主力大军吧?然后趁势再去攻打河间城!不过,本方虽然败局已定,对手的目的也不见得能达到。

第二十五章 战河间(九)

    看来,目前的局势自然是对本方不利,只是,要想反然不可能,但是要做到壮士断腕,舍身脱逃却并非没有一点可能,现在是酉时初,再过小半个时辰,天色就会暗下来,一旦入夜,脱身也就容易了!

    在这个时代,若是事先没有一点准备的话,夜战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最终只能形成混战,不知我,也不知敌,乱成一锅粥,在占优势的情况下,只要是良将,都不会选择夜战的,那相当于拱手将本方的优势送出去。

    所以,王琮坚信,只要本方的阵型再支撑小半个时辰,就算损失惨重,他也能率领一部分残兵安然脱身,返回河间。

    王琮勒住马缰,使得坐骑停止了奔跑,这时,他已经纵马来到了一个小土坡上,在他眼前两里地远的地方,他的一万大军正在连绵三里左右的阵线上和高畅军纠缠,在土坡的后面,则是三千被他用来作为预备队的精兵。

    他眯着眼睛,仔细地观察着前方战场。

    在那三里长的战线上,敌我双方一共动用了三万兵力,如此多的将士,在如此狭小的战线上厮杀,那声势显得尤为惊人。

    喊杀声,惨嚎声,呻吟声,士卒奔跑的声音,弓弦拉动声,武器相格的声音,在原野上空随风飘荡,两里地的距离根本算不得什么,非常清晰地传到王琮的耳边。

    王琮的坐骑有些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向前迈了两小步。

    王琮在第二线安排了本部的精兵,第一线在高畅军的冲杀之下,很快就崩溃了,就像被阳光所融化的雪团,如今,高畅部已经突入到王琮部的第二线,在那里,王琮部已经转攻为守了,竭力抵抗着高畅军的冲击,虽然,在高畅军的猛攻下,第二线的部队也在节节败退,然而,一时之间,高畅军也无法冲垮本方的阵型。

    如果战局就一直像这样发展下去,王琮坚守到入夜,然后再率领残部逃回河间城的计划多半能够实行,但是,高畅军的攻击并非如此简单就能应付的。

    在高畅军两翼施行突击的骑兵队是王琮最为担忧的心腹大患。

    王琮部的主力骑兵作为前锋已经陷入了高畅军的包围之中,如今,只有预备队里还有一千精骑,而在现阶段,骑兵也只有骑兵才能对付。

    面对高畅部骑兵的冲击,王琮部的两翼垮得比他想象中的要快,那些步卒根本无法阻击对方骑兵的冲击,一旦两翼崩溃,骑兵再向中路冲击,那么,大部队的溃散也就在所难免了。

    于是,一个难题摆在了王琮面前。

    现在,王琮有两个选择。

    第一:将作为预备队的一千精骑分为两部,将其派出去增援本方的两翼,不求杀敌,只求能阻击敌方骑兵的冲击,只要拖到天黑就好了,只要天黑下来之后,大军的阵型还没有溃散,脱身就不算难事。

    只是,其中有一个问题,若是那一千精骑无法抵挡敌军的突击,那该怎么办呢?作为骑兵,速度远比步卒要快,那一千骑兵是王琮最后的砝码,就算局势怎么糟糕,他也可以利用那一千精骑的保护逃回河间,若是那一千骑兵也损耗在这次阻敌之中,他能不能逃回河间城就成为了一个问题?

    第二:当机立断,舍弃目前正在鏖战的中军,率领身后的三千预备队脱离战场,往河间城逃去,从河间城到白石渡头,基本上都是一马平川,一路上,他又派了大量斥候侦查,敌军不可能安排有伏兵,所以,只要中军稍微阻止一下敌军,他完全有机会率领三千残部返回河间,有了这三千人,加上河间城的留守部队,他仍然有信心坚守河间。

    不过,这样做也有弊病,要将一万大军就这样舍弃,需要的不仅仅是壮士断腕的决心,毕竟,若是坚持下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多带一些部队回去,带回河间城的士卒越多,守住河间城的机会就越大,何况,一旦他率领后军脱离战场,中军的下场就可想而知,被主将抛弃了的部队还能继续抵抗吗?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进还是退,这是一个问题?

    瞧见两翼的敌方骑兵的冲击速度越来越快,王琮不再犹豫,他挥了挥手中的令旗,果断命令仅存的一千骑兵向本方两翼驰去,进行增援,并且,将那两千步兵也派了出去,这个时候,不能再有什么保留了,若是在入夜时能抵挡住敌方的攻势,保持目前的态势,一切都好说,若是不能,那么,一切休提。

    一句话,不成功就成仁!

    王琮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心跳声也越来越大,就像一千匹战马从心上疾驰而过一般,绕是他自认为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在投下了所有赌注的这个时候,也感到了紧张,他握紧手中的马鞭,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的战场。

    如今,在他身旁,只剩下了一百多名亲卫。

    与此同时,运河上。

    一个浪花打了过来,张忠志来不及闭嘴,吃了好大一口水,他牢牢地抱紧手中的浮木,他的耳朵灌满了水,即便如此,那些溺水

    惨呼声仍然在他耳边清楚地回荡,那是世界上唯一的

    得救了!

    当脚尖接触到实地的时候,他的心一阵狂喜。

    “救救我!张大哥!”

    有人在身后哀号,他没有回头,努力地向河岸走去,就是这短短的几步,也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救我!”

    后面那个声音继续传来,盖过了所有的哀号声,确定自己已经站在实地上后,张忠志回过头,望向到处都是落水士卒的河面。

    在距离他十来步的地方,吴炯正在水中挣扎着,时沉时浮,一旦头探出河面,就发出求救之声,他的目光始终瞧着张忠志的方向,充满了绝望。

    他距离河岸只有短短的十几步,只要再向前游一段距离,就能逃离升天,然而,这短短的几步距离对他来说就像天堑一般,难以靠拢。

    眼看着吴炯随着河水往下游流去,离岸越来越远,张忠志内心一片冰凉,他想救他,然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手中的浮木朝水中的吴炯推去,至于吴炯是否能活下去,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水面上到处都是垂死挣扎的同伴,敌军的战船在水面上游弋,战船上不时射下箭矢来,每当河面上响起一声惨嚎,战船上就会爆发一阵狂笑。

    张忠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水面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水面的,当他恢复神智,发现自己正在两个士卒的夹持之下远离河岸,朝陆地跑去。

    这时,他才回过神来。

    本来,他是在沿着浮桥亡命向南岸跑去,浮桥被敌军战船顺流放下来的擂木撞断之后,他就掉落了水中,落水之际,他抓住了一根浮木,现在,却阴差阳错地被河流冲回了北岸。

    “士兵!拿起你的武器!准备战斗!”

    张忠志掉头四顾,在他身前,一个白衣神官正在声嘶力竭地对他大吼着,在他四周,都是和他一般从水中逃生的人,现在,他们身处在一个离河岸不远的高地上。

    在河岸上,因为遇见敌军船队的突然袭击,浮桥被撞断了而引起的骚乱已经平息了下来,四处都是白衣神官和身披重甲的军法司士卒,骚乱的士卒被临时分成几个部分,他们排成队列,紧张地注视着运河河面。

    在那里,敌军的船队正准备抢滩登陆。

    封云飞站在船头上,高声大喊。

    “擂鼓!”

    顿时,鼓声雷动,响彻运河两岸,在鼓声的催促下,游弋在运河的船队缓缓向北岸靠来。

    王琮对封云飞所率领的水军要求不多,第一当然是要破坏高畅军在运河上搭建的浮桥,断其后路,然后,在可能的情况下,再率领水军靠岸登陆,更近一步来对高畅军形成威慑,使其在恐慌之下唯有选择投降。

    第一个任务封云飞已经很好地完成了,对于陆路上发生的一切他一无所知,所以,他并没有悠闲地率领船队在运河上游弋,而是选择了登陆作战。

    在他看来,敌军既然已经溃不成军,自己只要一率军登陆,敌军多半会不战而降,这样一个莫大的功劳,自然不能拱手让人。

    高雅贤站立在一个土坡上,河面上发生的一切清楚地映入他的眼帘。

    当封云飞的船队耀武扬威地在运河上游弋,不停射杀本方落水的士卒时,高雅贤面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他用力地攥紧拳头,默默忍耐着。

    对于高畅的诱敌之计,他也是赞同的,要想攻下河间城,一定的牺牲是必要的,虽然他懂得这个道理,但是,当他看见那些被蒙在鼓里的士卒溺水而亡,或死于敌人箭下时,他仍然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当封云飞率领船队向岸边靠拢,准备登陆之时,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握紧拳头,高声吼道。

    “命令投石车准备战斗!”

    传令兵向前一步,站在高坡上,他手中拿着一支红色的小旗,小旗变直立为平指,鼓手有节奏的鼓声响起。

    在河岸上生长的一片树林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去掉绿叶树枝的掩盖后,几十架投石车平排在河岸上,散发着狰狞的杀气。

    投石车的指挥官仔细地观察着河面上船队的距离,他手中同样有一把小红旗,红旗在他手中像一个小精灵一般上下舞动,在旗语的指挥下,投石车在工兵的努力下,将攻击距离校正到了最佳。

    “放!”

    指挥官轻喝一声,在他身侧的大鼓发出一声巨响,随后淹没在石块划破空气呼啸而去的声音中。

    几十个石弹黑压压的一片,划破暮霭笼罩的天穹,朝运河中的船队飞驰而去。

第二十六章 战河间(十)

”对面的敌将大吼一声,他的身子微微后仰,身下的战马跃马奔腾,他左手拉着马缰,稳定着自己在马上的身体,右手握着马槊,槊杆笔直向前,槊尖闪着寒光,闪电一般向着苏定方扎了过来,夹杂着凛冽的寒风。    苏定方双腿紧夹马腹,在疾驰的马背上,身形依然稳如磐石,他紧紧地盯着前方高速向自己迎来的敌将,连对面敌将脸上那道两寸来长的刀疤,因为大吼而露出的大黄牙也历历在目,敌将的槊尖在他眼里由小变大,槊尖激起的寒风刺激着他的眼睑,他的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大睁着,不曾有丝毫的闪烁。

    他的双手横持狼牙棒,二十来斤重由镔铁所制的狼牙棒在他手中就如灯草一般轻盈。

    苏定方的身体在马上微微侧了一下身,狼牙棒的棒尾轻轻往上一挑,准确地迎上了敌将手中急刺过来的马槊,正好击中槊尖后一尺左右的地方,发出一声轻响,就像打在一条毒蛇的七寸一般,敌将的马槊无力地滑向了一边,贴着苏定方的身子刺入他身后的空气中。

    疾驰的战马迎面交错而过。

    从两匹战马中间穿过的疾风打得两人的脸生疼。

    马槊刺空了之后,敌将的身子身不由己地向前探去,伏在了战马的长颈上。

    苏定方手中地狼牙棒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他单手持着棒尾,随着呼的一声,狼牙棒的棒头砸在了伏在战马上与自己交错而过的敌将后背上。

    “噗!”

    那人口吐鲜血,翻身下马,随即陷入了奔腾的马群之中,眼见不活了!

    苏定方手中的狼牙棒在击中敌将的后背之后,闪电般地反弹而回,在空中再次划过一道漂亮地弧线。砸在了迎面而来的第二骑敌将的脸上,将那人戴着头盔的脑袋砸得稀巴烂,那人无声无息地向后跌倒,临死之前,由于他紧握缰绳,使得他的坐骑发出一声悲嘶。高扬前蹄而立,挡住了身后的那些同伴。

    苏定方并没有调整马速,只是左腿微微使了使力,身下地坐骑心领神会,稍微调整了一下方向,从那匹立起来的战马身边疾驰而过,冲入了敌阵之中。

    在苏定方的身后,数百骑犹如龙卷风一般朝敌阵杀入,对面,同样是奔腾中的铁甲洪流。两股铁甲洪流在原野上相撞,顿时激起了千层浪。

    千层血浪!

    由于两侧的败势已经形成。负责增援两翼的王琮军并没有贸然地投入到正面战场,若是如此。被败兵一冲,分摊到两翼的三千人根本无法阻止起防线。

    领兵将领遵从了王琮的命令,让步兵在一个坡地建立起了防线,阻止溃兵冲击坡地,任其从坡地下向后方逃去,同时,在后方,布置一些人收拢溃兵。以便将他们重新投入战场,虽然。那些溃兵已经像惊弓之鸟一般,短时期内难以收拢起来,但是,能收拢一些算一些,也聊胜于无。

    而那一千精锐骑兵则分成两部,仗着骑兵的速度,迂回到了两翼,准备从侧翼阻击高畅分布在两翼的骑兵,只要将高畅地骑兵缠住,已经松动了的两翼防线就能稳定下来。

    高畅地骑兵所列的是长蛇阵,以前方地苏定方为蛇首,在他的勇武冲击之下,迅速地凿穿王琮军的防线,使其崩溃。

    王琮部增援的骑兵则绕过了本方的防线,迂回到了战线一侧,准备冲击长蛇阵的腹部,给高畅军拦腰一击,只要将高畅军的骑兵拦腰切成了两截,让其无法冲杀起来,虽然不能反败为胜,却也能达到暂时阻敌的目地。

    王琮部领兵的将领所采取地计划的确具有针对性,他率兵加入战场的时机也不能说不好,那时,正是苏定方的骑兵冲杀得忘乎所以,正向王琮军的中间防线转移之际。

    然而,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苏定方的统兵能力和高畅军变态的作战能力。

    当他率部突然出现在战场一侧,嘶吼着向苏定方所率领的骑兵中断发起攻击时,苏定方所处在的蛇首却诡异地改变了冲击方向,在到处都是战斗的战场上奇迹般地调整了行进方向,猛地转了一个圈,朝着加入战场的王琮部骑兵迎面冲来。

    在疾驰中调转行进方向,并且要排成完整的队形,这是很难做到的,不过,在训练中,高畅的骑兵经常做这样的练习,即便在训练中,也经常有人在高速疾驰的战马上落下来,死于非命,在高畅军中,若是想要成为骑兵,它是士兵们无法躲过的一关。

    虽然付出了血的代价,事实证明,这样的训练是非常有必要的。

    在苏定方的这次突然转进之中,大部分骑兵都跟上了他的步调,改变了冲击的方向,唯有极少数的人才掉了队,或者从疾驰的战马上摔了下来,被奔驰的战马踩为肉泥。

    即便如此,即便瞧见同伴落马,死于非命,那些伏在疾驰的战马上的骑士仍然不动声色,他们紧紧地拉着缰绳,握紧自己的武器,按照训练中所做的那样默默地做着自己的动作,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之间,只是偶尔在阵中响起了堕马者发出的惨叫声,发出惨叫的也只是极少数人而已,有很多掉落马下的士卒甚至都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唯有马蹄践踏在**上发出的声音在行进的队伍中沉闷地回荡,不过,也很快消失在闷雷般的马蹄声中。

    能够被王琮当作预备队,在最关键的时刻派上用处,王琮的这一千精骑自然也具有一定的战斗力,并且,装备也不差,身上大多穿有铁甲,可以说是马快人壮,矛尖甲硬。

    在河间郡的北部,已然是农牧并行,所以,在这里的男子,一般都精通骑射之术,并且,由于汉胡杂居日久,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胡风,并不像后世男子那般孱弱,可以说只要是成年男子,随便训练一下,就可以拉上战场当兵,并且,战斗力还不低。

    王琮的这一千精骑是从那些通晓骑射之术的北地汉子中精选而来,也经过了一段长时期的训练,基本上能保持一定的队列和阵型,就算是在战场上也能自如地转换,当然,他们的训练没有高畅军那般变态,不过,也不算是什么乌合之众。

    所以,领兵的将领虽然没有能料到苏定方所率领的骑兵能在如此高速的冲击改变方向,变幻阵型,不过,他依然毫不畏惧,率领本部人马和苏定方部撞击在了一起。

    相撞,交错,呐喊,厮杀,拼斗,堕马,身亡.

    一盏茶的时间,苏定方就穿

    军的队形,从头杀到了尾,他已记不清死在他手中究人了,反正他一身都是血,这些血迹有的是自己的,然而,大部分还是来自于敌人。

    跟在他身后的亲兵,在刚才那短短的冲杀之中,也损耗了不少,至于那些普通的骑兵,死伤就更多了。

    他匆匆地扫了身后的队列一眼,冲出敌阵的队列已经变得稀松了,大伙儿依然沉默着,唯有风声,垂死者的呻吟声,战马的悲鸣声在暮色苍苍的战场上回荡。

    一时间,苏定方有些许的茫然。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过来,速度之快,就像他刚才根本不曾感到过茫然一样。

    他很快就调转了马头,向正在慌忙集结的敌军冲去,在他身后,那些骑兵悄无声息地调转马头,依然保持着队形,随他一起向前冲杀过去。

    相比之下,王琮部的损失要惨重一些,虽然,作为骑兵,他们的单兵战斗力并不在高畅军之下,只是,作为一个整体,他们和经过严格的训练的高畅军相比,还是要差上不少。

    所以,当苏定方率部整理好队列,重新冲杀过来时,王琮部的骑兵还没有整理好队形,只好陷入各自为战之中。

    为首的敌将看了看天色,西边的天际泛起了一丝红霞,霞光照耀在战场上,让战场显得比起初还要亮堂不少。但是,他知道,这是白昼地回光返照,黑夜很快就将降临。

    事到如今,为了报答王父母的恩情,为了河间的亲人,唯有死战一途了!

    “死战!”

    他怒吼一声,率领几十个亲兵驱马向苏定方迎面冲去。他手下的那些儿郎也高喊着死战二字,疯虎一般朝滚滚而来的铁骑洪流冲去。

    就像一股山洪冲入了一个小水潭里,双方的骑兵纠缠在了一起,忘我地厮杀起来。

    由于地形狭窄的原因,也由于害怕露出痕迹,高畅在白石渡头这个突出部的两侧高地上埋伏地骑兵并不多。两侧的骑兵兵力全部加起来,也就是一千多骑,苏定方率领的这一路骑兵也不过五六百人,比起王琮部的兵力来说,稍占优势,经过刚才那一番冲杀之后,所占的优势又要大了一些,虽然现在他大占上风,然而,要想在短时间内将拼死作战的王琮部歼灭却不怎么现实。

    在另一侧地战场上。情况也与此相差不多,暂且陷入了僵局。

    这一千多骑兵全是通晓骑射之术的精兵。在高畅原本的计划中,这一千多骑兵完全能实施他击溃敌军两翼。包抄敌军中央的计划。

    但是,他没有料到王琮在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情况下,依然留有预备队,并没有派出全部大军,所以,当王琮的三千援兵加入到两翼的布防时,他的这个原定计划出现了一些纰漏。

    战局暂时陷入了僵持。

    当然,总体上来说。战况是对高畅军有利,只不过。天快要黑了,一旦天黑下来,不仅难以围歼王琮的全部,甚至能不能形成击溃战也是一个问题。

    只是,就像王琮留有预备队一样,高畅也留有一手,作为一个转生者,经历过无数次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战争地他,自然比王琮更明白作战时留有预备队的好处。

    当他瞧见王琮将预备队投入战场之后,他命令身后地传令兵摇动帅旗,开始了自己的变招,在王琮部拼死抵抗,两侧地战线短期内再也无法向前推进的情况下,高畅下达了总攻的命令,将本方的预备队投入了战场。

    这支队伍只有区区五百多人,他们不是骑兵,而是手持陌刀的步卒,在高畅军中,它的正式名字是猛士营,也有人称其为悍卒,或者陌刀营,锐士营,骁果营,不管是什么称呼,都只有一个意思,他们是高畅军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作为步卒,他们不仅面对步兵大占上风,就算是面对骑兵也毫不畏惧,在飞鹰原一役中,王伏宝的精骑就尝到过他们地厉害,如今,在战事形成焦灼的时候,高畅将他们派了上来。

    他们地主将正是勇冠三军的雄阔海。

    雄阔海坐在地上,手持着门板一般的两面巨斧,焦躁之情溢于言表,这个时候,他正在等候高畅的命令,从战场上随风飘过来的血腥味令他心情躁动,若非是高畅严令,他早就手持板斧杀向了战场。

    对于旗令,鼓语什么的,雄阔海一窍不通,高畅特意在他身旁安排了几个亲兵,为了解读旗语和鼓令。

    “大人,大王命令我们马上进攻,从左侧进入战场!”

    “那还等什么!儿郎们,随我来!”

    雄阔海从地上一跃而起,庞大的身躯显得格外灵活,他狂笑着向前方厮杀的战场疾奔而去,他手下的亲兵忙跑到前方去,指引着路线,在雄阔海身后,五百名手持长约一丈陌刀的精壮汉子默默地随着雄阔海向战场奔去,就算是在一路小跑,他们依然保持着整齐的队列。

    在亲兵的提醒下,雄阔海有些不耐烦地放缓了步子,等候着身后的同伴,高畅曾经告诫过他,不准他私自脱离自己的部下作战,虽然,他觉得自己这样无法杀得痛快,但是也只能接受,如今,他对高畅的畏惧是越来越深了,甚至成为了一种本能,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害怕高畅的原因!

    雄阔海率领猛士营从本方的左侧杀入了战场,沿着肋部向王琮的中军推进,在雄阔海的率领下,这支军队如同猛虎冲入羊群一般杀入敌阵,而那个地方,本就是王琮部防守的薄弱地带,正是看见了这一点,高畅才命令雄阔海率部从这里发起进攻。

    在那里,雄阔海部根本没有遇见什么抵抗,很顺利地推进到王琮的中军防线,在这支生力军的冲击下,王琮部的防线瞬间崩溃了。

    士兵们开始了溃逃,这个溃逃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整个防线彻底坍塌。

    王琮长叹一声,率领亲卫打马向后方奔去,在七里井的大营,他安排着两千人,希望能阻挡一下高畅军,好让自己能逃回河间城,重新组织防御。

    在疾驰的战马上,这是他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第二十七章 战河间(十一)

    ,大地苍茫如海。

    夜空,繁星点点,月影隐没在星光之中,若隐若现,夜风由北向南,在广漠无人的原野上穿行,从原野的某处,不时传来饿狼的嚎叫声,使这夜变得更为孤寂,深沉。

    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在暗夜中响起,敲碎了夜的沉寂。

    王琮伏在马背上,风迎面刮过来,打得他的脸生疼,纵然他将脸埋在战马那长长的鬃毛里,脸颊上依然被小鞭子似的北风刮出了一道道细细的口子。

    他紧紧地盯着前方,借着前方亲卫手中打着的火把的亮光,驱使着战马向前疾驰。

    如今,跟随在他身旁仍然没有散失的亲卫仅仅只有二三十人,其余的那些亲卫,已经在长距离的奔逃中脱离了队伍,不知是生是死。

    “郡守大人,前面就是七里井大营了,我们得救了!”

    前面带路的亲卫的声音随着夜风飘来过来,在那声音中,透露出一丝难得的欣喜。

    王琮抬起头,战马转过了一个小山岗,他的身子在马上颠簸不已,在黑暗的深处,在那遥远的前方,闪耀着火光,那闪烁的光亮温暖了他的双眼,也使得他那被夜风刮得有些麻木的脑袋重新清醒过来。

    在寂静的夜中,除了风声和身下的马蹄声外,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这证明他们一行已经脱离了险境,不仅远离了本方溃散的大部队,同时也摆脱了高畅军的追赶,短时期内,他们的安全得到了一定的保障。

    是的!只要逃进大营中,就获救了!

    那里,还有本方的两千军队,还有高大的营棚,深深的壕沟,这些都可以阻挡敌军的进攻!

    王琮如是想,一路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两刻钟之后,王琮一行来到了七里井大营前。

    “什么人?站住!”

    早就被马蹄声惊醒的哨探站在哨楼上向着王琮一行大声喊着,哨楼上燃烧着几个火把,熊熊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那个哨探的神情分外紧张。

    在哨楼下,负责警戒的部队已经进入了状态,他们趴在营棚的后面,向着黑暗的远处张弓搭箭。

    夜袭,永远是士卒们最为害怕的事情!

    因为是在夜里,就算他们很早就听见了马蹄声,却也不敢出营去盘查,唯有坚守营垒,向外喊话,若是外面的人不停下来,仍然继续向营寨冲来,他们就只有盲目向外射箭了。

    所以,营寨内的士卒都非常紧张,搭在弓弦上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王琮一行自然知晓其中的厉害,虽然,他们非常渴望进入到大营之中,远离黑暗,重新被明亮的篝火所包围,用上暖暖的肉汤,驱除掉胃内的饥饿,然而,当听见哨楼上哨探的喊叫声时,他们齐齐勒住马缰,在弓箭手的射程范围外,停了下来。

    “河间郡守王琮大人驾到,还不快快打开营门迎接!”

    在王琮的示意下,那个手持火把的亲卫慢慢驱动战马向营门靠近,来到了营门五十步外燃烧的篝火前,他的手里高举着王琮的令箭。

    营寨内半天没有回应,战马在篝火前缓缓地兜着***,时而打着响鼻,亲卫的脸色明显很不耐烦,他虽然知道在黑夜之中寨内的守军绝对不敢贸然打开营门,不过,一想到前方近在咫尺的美酒和热汤,他就难免心中不耐。

    “快开营门,若是惹得大人生气,进营之后,必得追问罪责!”

    那人回过头,向王琮所在之处望了一眼,虽然,那里只是一片黑暗,他仍然感受到了王琮的不耐和愤怒,于是,他扯开喉咙,再次向寨内喊话。

    篝火中,木柴发出了毕拨毕拨的声音。

    很快,寨内响起了回应。

    “请大人见谅,鄙营统领在此,能否请郡守大人向前一步!”

    “真***麻烦!”

    那个亲卫小声地嘀咕了两句,对方为什么这般谨慎,他心知肚明,换了自己是对面的营官,也会如此,自然要确定是不是郡守大人本人在此,单凭一根看不怎么清楚的令箭,他也不会贸然打开营门。

    没等亲卫回身呼唤王琮,黑暗中的王琮一行也听到了营内的回话,他已然打马奔了上来,出现在火光前,王琮的容貌虽然显得很憔悴,不过,若是熟识他的人依然能够认出他来。

    现在哨楼上那人应该身份不低,自然识得王琮,当王琮出现在篝火前的那一刻,他立刻在哨楼上陪起小心来。

    “不知大人驾到,下官未曾远迎,死罪!”

    王琮的鼻孔哼了一声,未置可否。

    留守的将官如此小心谨慎,在某种程度上,他非常满意,至少,高畅军想要偷营是不可能的,经过白昼一战之后,他们也不可能在黑夜中行军,以疲惫之师来攻严阵以待的本方部队,如此,他也就获得了所需要的时间,虽然,这次中了贼子之计,损失了大量兵力,但是,只要他回到河间城,他仍然有信心能守住河间城,至少,在下雪之前守住城池绝对没有问题。

    到那个时候,谁能笑到最后,还未可知啊!

    营门咿呀地打开了,一面巨大的木板推了出来,架设在了壕沟上,一排步卒从营

    出来,列成两队站立,一个将官在好几个亲卫的簇拥门,候在营门前。

    王琮一马当先,带着亲卫们向营门驰去,转瞬间来到了营门前。

    他瞄了单膝跪地的那个将官一眼,那人并不是他任命的负责留守七里井大营的主将,不过,这人他也经常得见,应该是那名主将的副将吧?

    “恭候大人回营!”

    那人高声吼道,一干人等齐声附和,在大营内,似乎也传来了响动,那是其他人在准备迎接自己吧?

    王琮骑在战马上,头昂得很高,虽然打了败仗,主帅的威严还是需要的,不然,日后也难以驱使那些骄兵悍将。

    “辛苦了!”

    他淡淡地应了一句,和亲卫们疾驰入营。

    来到中军大帐前,已经有一干将领在此等候,在这些人中间,王琮并没有看见他任命的留守将领,到是看见了一个意外的人。

    那个人是景城令彭伯玉。

    “正夫贤弟,你怎么在这里?”

    王琮翻身下马,向彭伯玉走了过去,一脸惊喜。

    景城令彭伯玉的脸上同样也挂着笑容,只是这个笑容非常勉强,甚至微微带着一些惶恐,不过,已然是疲惫之身的王琮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王琮握住彭伯玉的手,用力地摇了两下,不这样,不足以表达他兴奋的心情。

    彭伯玉脸上依然挂着尴尬的笑容,他说道。

    “前几日收到大人的信件,卑职立刻率领景城的军队疾驰河间,希望能助大人一臂之力,到得河间城下之后,才得知贼军已去,大人已经率军出城追击,卑职心想,大人或许会需要卑职略尽绵力,故而率军前来,今夜准备在此稍作歇息,明日再驰向战场,只是?”

    说罢,彭伯玉面露疑色,瞧了王琮一眼。

    王琮的笑容在脸上微微一顿,他松开了彭伯玉的手,气势恢宏地摆了摆手。

    “一时不慎,上了高畅贼子的当,损失了一些人马,不过,有正夫贤弟来此助我,区区贼子,何足挂齿,一时失利,无妨!具体情况,还是让我们入帐之后再细细详谈吧!”

    “如此甚好!”

    彭伯玉点点头,与一干将领陪着王琮向中军大帐内走去,王琮的亲兵则被那些将领的亲卫围住,带他们下去享受好酒好菜去了。

    入得帐来,王琮在上座坐下,大帐内,摆放着两个火盆,火光熊熊,大帐内分外温暖,王琮的视线在在座的诸位将领脸上一一掠过,除了彭伯玉一人之外,其他的人,他居然一个不识,难不曾他们都是景城的人?

    “不知楚统领在何处?”

    王琮嘴里的这个楚统领正是他任命的留守将领,在这样的一个场合居然没有出现,太过不合情理。

    “楚统领?楚统领现在正在营内巡查,可能还没有得到大人回营的消息吧?”

    彭伯玉如此说道,不过,当王琮的视线转向他的时候,他的眼神下意识地移开了。

    “是吗?”

    王琮淡淡一笑,掩饰内心的不安,他望了一眼其他人,最后目光落在一个中年将领身上,那人和彭伯玉相对而坐,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

    “彭大人,这位是?”

    “这个.

    彭伯玉迟疑了一下,还未说话,那个中年将领打断了他的话。

    “不劳彭大人费心了,鄙人姓管,管小楼,还望郡守大人得知!”

    “管小楼?”

    王琮轻轻地念了一遍管小楼的名字,他的目光移到了彭伯玉脸上,彭伯玉的脸一片惨白,就算是映照在熊熊的火光下,亦是如此。

    管小楼?

    这不是高畅手下头号大将的名字吗?

    王琮大惊失色,手忍不住放在了腰间的横刀刀柄上。

    管小楼似乎瞧出了他的心思,离座而起,他站在王琮面前几步远,直视王琮,朗声说道。

    “鄙人正是夏王麾下大将管小楼,奉夏王之命,来取景城,河间两地,今日幸不辱命,得获郡守大人,实乃神君降福,大王显威!”

    “狗屁!”

    王琮顿时七情上面,他一手指着管小楼,一手正要拔出横刀,双目尽赤,厉声喝道。

    “贼子敢尔!”

    然而,不待他将横刀拔出来,事先早就有所准备的甲士已经扑了上来,将他牢牢地按在地上,绑了起来。

    王琮停止了反抗,嘴里却骂声不断,大声喝骂彭伯玉,管小楼等人,直到嘴里被堵上一块布为止,到不是怕他骂人,而是怕他自杀。

    “夏王大人对王大人颇为看重,你们要好好看着他,别出什么差错啊!”

    管小楼指着被绑成粽子一般的王琮笑着说道,让亲卫们将王琮押了下去,然后,在彭伯玉的马屁声中大笑着走出帐外。

    王琮既然被擒,河间城也就指日可下了,自己立下这一大功,在高畅军中的地位将更为稳定,说不定,在军机处也会有一席之地啊!

第二十八章 战河间(完)

    十,午时三刻。

    河间城。

    今天是个好天气,虽然,空中飘拂的云层多了一点,就像白花花的波浪在深蓝色天穹翻滚,从云隙里,太阳光依然努力地探出头来,照射在沉默的城墙上,城楼上的旌旗,闪耀着瑰丽的光辉。

    杨仪站在北城门的城楼上,紧锁双眉,眺望着远方。

    自从郡守王琮率领大军出城之后,杨仪就一直待在城楼上,没有下过城墙,王琮对他有知遇之恩,率军出城作战之后,又放心地将河间城交给他,杨仪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河间城完好无缺地交还给郡守大人。

    为此,他连家也不曾回一趟,食宿都在城楼上,生怕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被高畅军夺下城来。

    从表明上看,杨仪是在欣赏这难得的秋日美景,其实,在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中,却蕴藏着狂躁与不安。

    不晓得郡守大人现在怎么样了?是否已经大获全胜?还是?

    各种各样纷杂的念头在他心中翻涌,他紧握拳头,凸出的指节骨微微泛白。

    就在这时,一支军队从城外几里地的一个小土坡探出头来,朝河间城行来,那支军队的行进速度不疾不徐,几十杆旌旗在风中飘拂,距离远了一点,杨仪看不清旗号。

    杨仪的心猛烈地跳动了两下,他深吸一口气,将紧张的心情平复下来,向着城楼上的士卒高声吼叫。

    “擂鼓,备战!”

    不晓得那支军队是敌是友,唯有事先做好万全的准备,到时再见招拆招。

    不会是大军败了吧?

    杨仪的心中莫名地多了这么一个念头,他猛地甩了甩头,想将这个不详的念头甩掉,不过,那个糟糕的想法依然在他心中盘旋不去。

    根据目测,城外的那支军队大概两千多人,一支骑兵小队脱离了大部队,向城门下疾驰而来,那支小队打着的是官兵的旗号。

    “来人通名!”

    在杨仪的指使下,一个嗓门大的传令兵从墙垛上探出头去,朝城下高声喊道。

    城下的骑兵小队勒住马缰,其中一人手中高举一支令箭,朝城楼上喊话。

    “吾乃景城令麾下,有要事向城中主官汇报!”

    “说!”

    那人高举令箭在城楼下的护城河前驱马小跑了一圈,让楼上众人将那支令箭看了个通透,然后,大声说道。

    “我家大人奉郡守王琮大人命,特地回城,押解粮草再赴前线,此乃郡守大人令箭,城上的,可看清了!”

    什么?

    杨仪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不是早就有万全之计,会在极短的时间将敌军击溃,为何还要粮草呢?难道,前方的战事真的像自己想象的那样不利。

    “你家大人可在军中?”

    杨仪不待那个传令兵传话,忙不迭地将头探出墙垛,向城下喊道。

    “大人正在军中,随后就到!”

    “叫你家大人前来问话!”

    那个传令兵手中的确握有王琮的令箭,不过,只凭传令兵的一面之词,杨仪是不可能打开城门,放那支军队入城的,知道彭伯玉也在军中,他自然要问个明白。

    不一会,彭伯玉在一群骑兵的簇拥下,来到了城楼下。

    “正夫兄,前方战事如何?”

    顾不得寒暄,杨仪开门见山,问起了自己担忧之事。

    彭伯玉的脸色显得分外憔悴,这一路的奔波,的确把他累坏了,不过,绕是再是疲倦,他也只能忍受,强打精神回答杨仪的问话,小心翼翼地以免露出破绽。

    已经上了高畅的这条贼船了,为今之计,只能随其走下去了!

    这条船若是沉了,他绝对讨不到好去!

    “战事出了点意外,我军虽然夺取了贼子的七里井大营,在白石渡头一役中,却未能将其一举击溃,我军的前锋与贼军有过小规模的交战,双方互有损耗,贼军虽然被我军围困在渡头上,士气却不曾跨掉,仍然具有背水一战的能力,为了防止敌军临死一击,给我军造成极大的损失,郡守大人没有下令强攻,而是紧紧将敌军困在白石渡头,使其进退不能!”

    “是吗?”

    杨仪哈哈大笑,连声说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听了彭伯玉的一席话,他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为了使贼军无法突围,郡守大人在白石渡头前扎下了营寨,运河上也有水军游弋,使其无法渡过河去,局面已在大人的控制之中,只是,由于出征之前大军所带粮草不多,也不知要多少天才能使困在渡头的贼军屈服,不战而降,郡守大人特意命我率本部人马返回河间

    送粮草送往前线!”

    “嗯!”

    杨仪微一沉吟,就点了点头,在他看来,彭伯玉的这番话合情合理,没有什么不实之处。

    “或许郡守大人认为我们景城兵不堪大用吧?这才让我们来押送粮草!公德兄,请打开城门,让我早点完成大人交待的任务吧!”

    彭伯玉的话语中略带抱怨,这比较符合他现在的心情,没有仗打,就表示他无法立功,特别是在一场必胜的战役中被委派来押送粮草,不管是谁,处在那个位置上都会比较郁闷。

    “正夫兄,没有必要如此,要知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谁都知道粮草的重要性,郡守大人将这个任务交给你,不可谓不重视正夫兄啊!”

    杨仪随便找点了话语安慰了彭伯玉一下,随后命令士卒们打开城门,放城外的军队进城,并且,为了安抚自己的友人,不要让他对郡守大人心有埋怨,杨仪还特意下了城楼,来到城外亲自迎接彭伯玉。

    城外的军队不疾不徐,从大开的城门鱼贯而入,战马没有嘶鸣,士卒们也没有发出杂音,当他们从杨仪等人面前经过时,杨仪不禁对彭伯玉竖起了大拇指。

    “谁说正夫兄的景城兵没有战斗力啊!只看这队列,这军姿,这气势,就知道景城兵是百战之师,有些地方,连我们河间兵的精锐也比不上啊!正夫兄,你真是带兵有方!”

    “哪里?哪里?”

    彭伯玉干笑了两声,他偷偷地瞄了身侧的管小楼一眼,此时,管小楼正饶有兴致地仰望着城楼上飘扬的官兵旌旗。

    昨夜管小楼抓住王琮之后,准备收降王琮,胁持他前来赚城,岂料王琮宁死不降,无论怎样劝说以及威吓,依然如此。

    没有办法之下,最终还是采取了这个方法前来赚城,有了王琮的令箭,再加上与杨仪交好的彭伯玉,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性非常高,若是计划失败,高畅则只好率军强攻河间城了,那个时候,鹿死谁手,孰未可知。

    幸好,杨仪对彭伯玉的这一番说辞并未起疑心,大大方方地打开了城门,并且亲自上门,来到了管小楼军中,计划施行得如此顺利,彭伯玉终于将紧揪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杨仪在找他说话,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着,目光牢牢地盯在那支进城的队伍上,那是管小楼率领的两千精兵,只要他们进入城中,也就大功告成了,何况,在几里外的土坡后面,还有高畅的主力大军,就算他们露出了破绽,只要守住城门口,使城门无法关闭,也算获取了这个功劳。

    “正夫兄,你怎么啦!”

    杨仪推了彭伯玉一把,在他看来,彭伯玉心神恍惚,明显在神游天外,彭伯玉忙回过头来,笑着说没有什么。

    此时,管小楼的两千精兵已经进入了一大半。

    按照常理,他们应该快速通过城门通道,在城内接应的人的带领下进入城中,然而,这支军队入城之后,却并未如此。

    他们不顾领兵官的阻止,分成了几个小队,朝外城墙,以及瓮城的城墙奔去,行动快速而准确,在城内的守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迅速地占领了制高点。

    王琮领兵出征,将大部分精锐都带走了,留守部队大多是没有经验的新兵,所以,面对这突然的变化,他们不知所措,再加上主将不在,他们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眼睁睁地瞧着这些所谓的友军粗暴地接替了自己的位置。

    这个时候,城内的骚乱也传到了杨仪这里,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直觉告诉他,城中出了大乱子,这支军队有问题,彭伯玉有问题!

    “正夫兄,你这是?”

    杨仪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彭伯玉,手放在了横刀柄上,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拉开了和亲卫的距离,他和他的亲卫都陷入了彭伯玉的人的包围中。

    “公德兄,抱歉!”

    彭伯玉朝他拱拱手,说道。

    “愚兄给你介绍一个人,这是夏王殿下的头号大将管小楼将军!”

    管小楼微笑着朝杨仪抱了抱拳,说道。

    “杨大人,得罪了!”

    话音刚落,在杨仪身后的两个亲卫立刻将他的双手反剪起来,解下了他腰间的横刀,随后,城中响起了一阵鼓声,从城外的山坡后面,转过了一支大军,军威鼎盛,尘土飞扬。

    杨仪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他双脚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第二十九章 大事件

    三年九月到十月之间,在风雨飘摇的大隋王朝,发生事情。

    高畅占据河间自然是其中的一件大事情,然而,说起来,仍然算不得引起天下震动的大事件,真正能引起天下震动的大事件另有其事。

    这件大事发生在高畅未来的大敌李唐的身上,在这一时期,李唐大军的动向与原来的时空相差不多,行军速度同样奇快无比。

    九月初,李渊令左领军长史陈演寿,王长谐,以及右一统军,右光禄大夫刘宏基率领数千精兵从梁山渡口渡过黄河,在黄河北岸扎下营寨,巩固了滩头阵地。

    与此同时,率先来投李渊的关中贼左光禄大夫,武乡县公孙华也率本部数千精兵渡过了黄河,他们准备前往黄河下游十余里的蒲津桥,拆掉蒲津桥,以便切断了河东之敌屈突通的退路。

    临行之际,李渊曾经向几位将领交待过,他认为屈突通本事虽然不大,却也打过好几年的仗,因为害怕在代王那里落个不战之罪,绝不会任由你们占据要冲之地,所以,要担心敌军突然发起攻击,将你等赶下黄河。

    于是,渡河的时候,孙华部抢先过河扎营,并摆出了战斗队形,以防隋军来个半渡而击,渡河时,唐军的心一直都紧绷着,就连过了河之后也没有放松,而是加固了营垒。派出了大量地斥候。

    当夜亥时,大隋虎牙郎将桑显和果然率领数千骁果来袭,隋军个个口咬箭杆,马蹄上裹着厚厚的布团,隐踪藏迹,宰了哨探,偷偷摸到唐军营前,然后。向唐军发起了突然攻击。

    第一道营棚很快就被攻破了,然而,隋军的攻击在第二道土墙面前被阻止了,王长谐率领本部人马凭借土墙挡住了隋军的攻势,按照事前计划的那般,刘宏基率军从侧翼向隋军发起攻击。孙华率领数百精骑绕到了隋军后面,从后方向隋军杀来,三面夹击之下,隋军立刻崩溃了。

    他们立刻四下逃散,拼命逃生,唐军从后急追,在饮马泉附近消灭了最后一支成队的隋军,桑显和孤身一人狼狈逃回了河东城,自此,隋军再也不敢出城半步。

    第二日。孙华部就按李渊之命拆掉了下游的蒲津桥,断了屈突通的后路。

    有个汾阳人叫薛大鼎。他是河东豪族薛家地家主,在战事正紧的时候。他来到军中求见李渊,向李渊献策。

    他劝慰李渊不必攻打河东,直接从龙门渡过黄河,占据永丰仓(今陕西华阴县内),再传檄四方,群雄一定会纷涌来投,关中唾手可得。

    李渊听了薛大鼎的话,意有所动。不过,李建成和李世民两兄弟以及手下都反对这样做。于是,李渊接受了众人的意见,率领大军进驻河东城下。

    不过,他觉得薛大鼎这人很有本事,就让他做了自己的幕僚。

    进驻河东城下之后,在建造攻城器械之时,文成郡守郑元被囚车押着送到了李渊帐前,这是通议大夫张纶的功劳。

    早在大军没有从晋阳出发之前,李渊就命令通议大夫张纶率领一支精兵经略稽胡,离石,龙泉,文成诸郡,大军一路疾行,进展顺利,攻下了这几个地方,俘获了文成郡守郑元,现在才送到李渊军中来,李渊会见了郑元,抚慰了他几句,然后就将他放了,这是因为郑元是阳郑家地子弟,李渊自然不会向他下杀手。

    对这些被俘获的原隋朝官吏,凡是世家子弟,李渊都非常小心地在对待,若是愿意投降从军,他自然欢迎,若是誓死不降,他也不以为甚,会赠送大量金银礼送回乡。

    九月十一日,李渊和李建成,李世民,长史裴寂分率四路大军围住了河东四门,将河东城围了个水泄不通,随后,下令向河东发起猛攻。

    屈突通的确如李渊所料,不敢出城攻击,但是他有几万精兵,龟缩在城池高大的河东城内,固城自守,却也绰绰有余。

    李世民部率先向河东城发起了攻击,然而,却无功而返,在高大的城池下白白地丢了数百健儿的性命。

    随后,李建成部,裴寂部以及李渊部都向河东城发起了试探性的攻击,结果与李世民部一般无二。

    随后,下起了雨来,李渊也就下令停止攻击。

    部队退下后,李渊在黄河岸边扎下了营寨,依然围困着河东城。

    要想攻下有精兵把守的河东城,并不是在短期内就能成功的,并且,要有付出巨大牺牲的觉悟,李渊在此心知肚明,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薛大鼎地建议,究竟该怎么办?他决定召集手下议事,商量对策。

    屈突通有数万精兵,占据着坚城,若是我军无法攻克长安,朝后退必定被其阻拦,那时,腹背受敌,就太危险了!我军还是应该先攻下河东城,解决掉这个钉子之后,然后再西进关中,这样速度虽然慢了点,但是胜在稳妥。

    这是长史裴寂的意见,在议事地诸位将领中,大部分人都赞同他的意见。

    然而,李世民这个时候却改掉了初衷,赞同薛大鼎地建议来。

    最初,他之所以反对这个建议,也是有着裴寂那样的顾虑,同时,他又认为固守河东的屈突通部士气低落,河东城不难攻下,岂料交上手之后,才发现并非如此,河东城绝非短期之内可以攻下的,要是让大军在河东城下空耗粮草,消磨时间,在这个风云变幻之际,无疑是坐失良机,李世民认为大大不妥,所以,他改变了主意,赞同薛大鼎的建议。

    若是认为正确的事情,李世民就会横下一条心,谁的话都不听,一定要这样做,若是认为是错误的事情,他不会为了自己地脸面,或是别的什么,拒绝改变,而是会立刻改变主意,按照他认为地正确的方向去做。

    在这方面来说,李世民无疑具有明主的资质。

    和往常一样,李世民又发挥了他能言善辩的优

    宇轩昂地在议事会上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意思大概如

    自古兵贵神速,我军正是大胜之机,正应该借势西进关中,在八方豪杰纷纷归附的情况下,留守长安的敌军必定闻风丧胆,有智慧的来不及谋划,有勇气的来不及决断,我军攻取长安,必定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毫无阻滞。

    如果我军恋战,长期逗留在河东这座坚城之下,那时,长安的敌军就获得了喘息之机,他们便有时间来调整部署,建立好防线,严阵以待我军来攻,那时,我军进不能攻下长安,退又被河东牵制,浪费了绝好的时机,军心也会为之不稳,大事必将败坏无疑!何况,关中群雄谁都没有找到主子依靠,谁先到他们就会投靠谁,难不成我们要将他们拱手让给别人吗?要知道,在长安的西边,还有一些不安分的人啊!

    至于屈突通,他就像一条老狗,虽然依旧张牙舞爪,却只能威慑别人,没有必要将他看得太厉害!

    李世民年轻气盛,他的建议以攻为主;裴寂老谋深算,善于稳中求胜;面对这两条思路迥然不同的意见,李渊陷入了沉思。

    最终,李渊将两人的建议各取了一半,决定分兵两路,一路留下来堵住河东通往长安的大道,另一路则直接向长安挺进,先占据至关重要的永丰仓再说。

    马上就要入关了。群臣纷纷上表,希望用更重要地名头来震慑关中,于是,大将军李渊就变成了太尉李渊。

    九月十三日,大军渡过了黄河。

    九月十七日,李渊进驻长春宫(今陕西大荔县朝邑镇西北),各地的隋官纷纷来降,就连占据永丰仓的华阴令李孝常也派妹夫窦轨送来降表。不仅是各地官员,那些关中豪杰也纷纷率部来投,每一个人都在李渊这里得到了高官厚禄,于是,人人都欢呼,认为李渊才是真命天子。是平定这乱世的豪杰。

    九月十九日,按照原定计划,李渊将大军分成了两路,一路由李建成率领司马刘文静,统军王长谐,姜宝谊,窦琮等率领数万精兵驻扎在永丰仓。

    在这一路中,又令刘文静为主将,以长孙顺德,窦琮。段志玄为副将,带领粮食和数万精兵进驻潼关。防备河东的屈突通向唐军发起反攻。

    李渊也在这一路军中坐镇。

    另一路大军则有李世民为主将,刘宏基。殷开山,杨毛为副将,他们率领数万大军沿着高陵道,去进攻泾阳,云阳,武功等县,绕道长安西侧,为大军合围长安扫开障碍。

    这是李世民第一次独立领军。在他的上面,再也没有自己的父亲李渊牵制。他的命令就是最终命令,这让二十来岁地李世民分外兴奋,心中油然升起了一股豪情,望着浩浩荡荡的向前行进的大军,他有着一种不管是什么挡在面前,都会将其踏碎的感觉。

    然而,在他的脸上,你却看不到任何激动之情,除了双眼的神采奕奕以外,和平时并没有不同,而那双眼地神光,也要熟悉他的人才能察觉。

    九月十九日这一天,高畅最大的敌人李世民终于正式登上了属于他自己的舞台。

    九月下旬,李世民一路行军急速,就如风卷残叶一般,沿途根本没有遇见任何抵抗!

    九月二十一日,在华阴县渭水北岸,李世民和他的三姐李秀宁率领的一万多义军会合,他的姐夫柴绍也随军赶到。

    一路上,李世民收拢了许多向他投靠的英雄豪杰,其中,有号称长安大侠的史万宝,以及长安以西的豪强邱师利,邱行恭两兄弟,然而,其中有一人李世民最为器重,那就是向他献上了如何攻取天下地齐州临人,城尉房乔,房玄龄。

    李世民与房玄龄一见如故,将他委任为幕府的记室参军,作为幕府地谋主,房玄龄也把李世民当做了自己的明主,竭尽所能地为他出谋划策。

    李世民军到达泾阳后,部队已经发展到了九万人,这其中还不包括他地族叔李神通的大军,在泾阳时,李世民果断分兵,分给刘宏基,殷开山六万大军,让他们南渡渭水,作为大军的第一波攻击梯队驻扎在长安故城,长安留守卫孝节率军从金光门出战,被刘宏基先退后进,打了个落花流水,迫不得已只好退守长安。

    李世民率军继续向西,与李秀宁和李神通所率领的军队会合,在距离长安有一百里的阿城停了下来,这时,他又有了七万大军,加上刘宏基的六万,李世民总共率领有十三万大军,长安震骇。

    得知李渊大军西进长安之后,屈突通大为惊骇,他率领大军西出河东,向长安进发,想要勤王,然而,在潼关却被刘文静所阻击,不得寸进。

    李渊占据永丰仓之后,开仓放粮,大赈饥民,于是尽得关中民心。

    他得知屈突通被刘文静所阻之后,知其再无法向西,不足为患,于是向刘文静增派了一万援军,自己则率领大军西进长安。

    十月四日,李渊率军抵达灞上,停在长安春明门的西北,与李世民和李建成各自率领的大军会合,总兵力达到了二十几万。

    李渊下令全军住进营寨和堡垒之中,不得出营骚扰当地村落,不得侵扰当地乡民,要做到秋毫未犯,李渊又多次派人到城中报信,所是自己率军来此,是为了尊隋,想为大隋朝另立明主,使其不致翻覆。

    不过,城中守军从来不做回应,只是一味地加强防守,大家都不是蠢蛋,李渊之心就如司马昭,人人皆知,没有人会相信他地谎言。

    当高畅顺利攻下河间的时候,李渊正好率领大军围困长安,在大业十三年九月到十月这段时间,这才是最为震动天下地大事件。

第三十章 李密和王世充

    三年,九月下。

    洛水。

    越王杨以王世充为主将,虎贲郎将刘长恭率领东都留守兵,庞玉率驻偃师官兵,再加上河内通守孟善谊的河内兵,河阳郡尉独孤武的河阳兵,一共十来万大军进驻洛水,在洛口仓对岸修筑了坚固的营寨与洛口仓的瓦岗军隔着洛水对峙。

    因为薛世雄在七里井的意外败亡,王世充替代他成为了主将,得到了这个难得的手握重兵的机会,边塞儿出身的王世充自然珍惜万分,行事分外谨慎。

    毕竟,现在他的对手并不是常见的那种一触即溃的草寇,而是战斗力极其强大的瓦岗军,对面的主将是曾经得到过杨素赞扬,帮助过杨玄感叛乱,在大海寺一战中击杀过猛将张须陀的蒲山公李密。

    进抵洛水之后,王世充勒令部下不得轻易渡河发起攻击,而是筑牢营寨,大修工事,采取以守为攻的策略,以稳为主。

    瓦岗军由于屡败强敌,李密多少产生了一些自大的心理,不仅是他,在全体瓦岗军将士之中,都弥漫着这样的气氛。

    面对王世充的十几万大军,他们毫不畏惧,自峙强盛,常常渡过洛水来攻击王世充的大营,双方多次交战,互有胜负,只是,由于王世充部紧靠大营,多少要占些上风,几次战斗下来,还是瓦岗军损失大一些。就连李密也中过箭伤,他地护军,深得他信任的柴孝和也在一次战斗中淹死在洛水之中。

    李密在柴孝和死后,方调整好心态,不再视王世充为碌碌之辈,小心地对待起来。

    在李密与王世充对峙之时,关东群雄纷纷来附,徐世绩率领五千瓦岗精兵。在新附李密不久的武阳郡丞元宝藏、黎阳贼帅李文相、水贼帅张升、清河贼帅赵君德、平原贼帅郝孝德等部的帮助下,袭破了黎阳仓,然后瓦岗军牢牢地占据了黎阳仓,不再退让出来,由于王世充率领大军在洛水与李密的主力对峙,也抽不出多余的兵力去攻打黎阳仓。只好任由瓦岗军占据黎阳。

    洛口仓,兴洛仓,黎阳仓,此时,瓦岗军已经占据了天下最大的三个粮仓,归附李密的豪强越发多了,周法明举江、黄之地以附密,齐郡贼帅徐圆朗、任城大侠徐师仁、淮阳太守赵他等也前后款附,自此,瓦岗军声威大震。四方拜服。

    九月二十一日,洛口仓。

    李密站在屋门前。仰望着头顶地天空,白色的云朵在空中飘拂。李密的心情也像天上的白云一样,显得分外高远。

    自从得到黎阳仓被攻破的消息之后,他的心情才有所好转,不再像最初得知柴孝和地死讯那般悲伤,就在刚才,他送走了自己的谋主贾甫,从贾甫那里得到的消息让他心情更加愉悦。

    贾甫是张须陀副将贾务本的儿子,贾务本在大海寺一战中受了重伤。后来伤发而亡,可以说。贾甫和瓦岗军是有杀父之仇的。

    然而,当初在虎牢劝说裴仁基归降最力的正是贾甫,裴仁基杀监军萧怀静暗投李密,派出的使者正是贾甫。

    贾甫得见李密之后,与李密详谈一番,李密大喜,认为贾甫好比蜀汉时的诸葛亮,于是,任命他为元帅府司兵参军,兼直记室事。

    加入瓦岗军之后,贾甫和秦叔宝,罗士信,程咬金等张须陀的旧部看了李密和瓦岗军的所作所为,才真正地服气,认为李密是一个明主,他像张须陀一般对手下仁爱亲和,同时具有大海般宽阔的胸襟,是个值得效命和跟随地英雄。至于张须陀和贾务本之死,只是各为其主,并没有什么私人恩怨之说,怪只能怪他们为昏君杨广献出了生命,多少有些不值。

    贾甫今日会见李密,首先告诉李密,说是洛口仓有了第一座魏公生祠,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江湖画家,画了魏公地画像,然后,百姓以此建造了一个生祠,纷纷前来膜拜,声称魏公是大救星,有官员从一旁得见,认为生祠过于简陋了,他们心有不安,想把生祠修得富丽堂皇一点,因此特地向贾甫请示。

    贾甫觉得,在这短短的几个月,瓦岗军开洛口,兴洛,黎阳三仓赈济灾民,起码救活了百万之众,所以修一座像样的生祠对魏公也有好处,这证明天命在魏公一方。

    听了贾甫之言,李密心中分外高兴,只是权衡再三,他拒绝了贾甫的提议,他一脸肃穆地说道。

    开仓放粮是瓦岗军所为,并非我李密一人的功劳,建立生祠一事万万不妥,特别是由我们自己建立更是不当,那个生祠你还是命人去拆了吧,你就对那些父老乡亲说,我李密对此分外感动,日后,一定为百姓做更多的事情,让他们衣食无忧,不再像现在这般朝不保夕,颠沛流离。

    除了这件事情,贾甫还向李密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在瓦岗军开仓放粮之际,并没有多少人看守粮仓,老百姓来此完全是自拿自取,随便你进去,能拿多少算多少,只要你拿得动,很多百姓拖儿带女前来,他们并没有带什么口袋,也没有罐,大多是空手来此,就简单地采取一些荆条编织成筐,用筐来装那些粟米,走一路漏一路,沿途皆是米粒,铺了一地,浪费极其严重。

    贾甫说,百姓之所以拖儿带女地来投靠魏公你,是因为魏公你有粮食,如果粮食一旦散尽,恐怕就没有人来帮助明公你成就大业了。

    因此,当务之急必须派遣一个人来管理开仓放粮之事,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李密听了贾甫的话,深以为然,于是任命贾甫为司仓参军事,让他管理放粮事宜,改变目前浪费之举。

    贾甫欣然领命而去,在李密这里,他感觉自己如鱼得水,李密这人从善如流,对于他地建议,很少有不依从的时候,所以,他地心情分外愉快,决定襄助李密成就大业,夺取天下,一舒胸中之志。

    送走贾甫之后,李密在院外来回踱了一圈步子,然后回到屋子里。

    他来到书案旁,展开一卷文稿读了起来,这卷文稿是一个魏征的人写的,上面书写了平定天下的十条策略。

    魏征是武阳郡丞元宝藏的书记,元宝藏归附李密后,所上的表文深得李密欣赏,后来,李密才得知是

    记魏征所书,于是,把魏征召来,任命他为元帅府文负责掌管记室。

    魏征身材高大,不过相貌平平,能够离开元宝藏,成为李密的幕僚,这让他意气风发,一到元帅府,他就向李密献上了十策,希望能得到李密的重用。

    魏征的十策中,有几条计策深得李密欣赏,也有几条计策,在李密看来,并不符合瓦岗军的实际,有点书生之见,不过,总的看来,这是一个人才,稍有磨炼,就能派上大用。

    魏征的计策之一是在黎阳和洛口之间实行军屯,召集流民,这一条计策有点像曹操所用的军屯,也有些像河北高畅所用的方法,不过,在李密看来,他坐拥三大粮仓,根本不缺粮食,所以,军屯并非当务之急。

    另外,魏征认为如今瓦岗军依附众多,但是,大多各行其是,那些将领都拥有自己的部属,与李密是合则相聚,不合自去,这使得瓦岗军的政令不能从上到下,一气贯通,因此,魏征向李密献上一计,希望李密可以征附那些将领的长子来洛口做官,实际是以他们为质,让他们听从李密的号令。

    对这条计策,李密同样认为不妥。

    在他看来,瓦岗军众将领大多是草莽出身,要想统率他们,一是要靠自己个人的威信,二是要靠兄弟情谊,这些人个个都是一方之主。喝斥别人惯了,做事情非常任性,得用情谊去约束他们,而不是其他手段,若真是征他们地亲人为质,他们就会认为你不相信他们,对他们见外了,若是他们与你离心。不听你的,你能怎么办?杀了人质?对这些草莽人士来说,亲族的观念并不是最为紧要的。

    魏征献的另一条计策就是派出有能力的将军,率领部队向四面游击,南向江左,北向燕赵。西进长安。

    西进长安,这条计策柴孝和曾经向李密提过,看到这里,李密又怀念起柴孝和来,不过,他毕竟是一代枭雄,很快调整了情绪。

    西进长安!

    可惜,在瓦岗军的前面,有王世充的十几万大军挡住,根本脱不开身。而现在,李渊率领地大军已经进抵河东。西向永丰仓了!

    要想进行关中攻略,就必须解决王世充这块拦路石头才行啊!

    当初。李密写了一封信给李渊,以兄自居,李渊回了一封信,言辞非常恭敬,以弟自居,那个时候,李密曾经把那封信向手下观看,跟他们说。你看唐公也如此推崇我,看来。天下不愁不能平定了!

    现在看来,那个老狐狸是蒙人的,不声不响就攻下了永丰仓,看来,他也明白粮仓是天下头等要地了吧!

    李密放下了魏征的书稿,微微蹙起了眉头,陷入沉思。

    如今,要想快速平定天下,就必须击败王世充,攻下东都,然后再西向与李唐争锋,在李密看来,除了面前的王世充,太原李渊以外,像河北的高畅,江淮的杜伏威,幽燕地罗艺等皆是碌碌之辈,不值一提。

    只是,要怎样才能解决王世充呢?

    王世充所率的十几万大军并非乌合之众,乃是大隋的精兵,并且,王世充行事小心,深沟高垒,广立营寨,让他无机可乘,上一次,他率兵渡河攻击,还中了王世充的埋伏,受伤而归,也就是那一次战役,柴孝和才死与洛水之中。

    强行渡河攻击?

    李密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就算李渊马上就要攻下长安,他也不能心急。

    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把王世充从乌龟壳中调出来,让他来到自己选定的战场上作战,不如此,就无法获取胜利,只是,要怎样才能将他调出来呢?

    在李密看来,他和王世充相比,有一个非常大的优势,那就是他没有上司,他只听自己的命令,而王世充的上头有人,他必须听取上司的命令。

    自古就没有权臣在内,将军可以在外立功地!

    在李密看来,自己夺取黎阳仓之后,王世充一定会受到来自东都的压力,东都乃至江都地那帮人不可能任由在他在洛水河边与自己对峙,而官兵则在别的地方被动挨打,无兵救援。

    既然在这里无法调动你,让你离开坚固地营寨出外作战,那么,我就利用外部的大好形势,给朝堂上的那帮人施一点压力,让他们再给你施一点压力,让你走出那个乌龟壳,主动来和我军作战。

    李密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在他脑子里,顿时涌现出了许多个想法。

    十月中,远在江都的杨广得到了东都方面的密信,说是据可靠消息,王世充率领十余万大军驻扎在洛口仓对岸,和瓦岗军只是小打小闹地在做样子,实际上,他暗地里在和瓦岗军李密谈判,想要投降瓦岗。

    可以说杨广是个昏君,是个暴君,但是他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他只是在做重大决定的时候,极其容易被感情控制理智,下达一些错误的命令,失败之后,又极易陷入自我指责之中,留恋与醇酒美人,自我躲避。

    在三征高句丽失败,群雄并起,天下大乱地现在更是如此,所以,他才多次拒绝群臣离开江都,西回东都,或长安的建议,用酒色麻醉自己受挫地心态。

    不过,他并不是愚蠢的人。

    所以,他一眼就看出这是反贼的离间之计,然而,在这个时候,他的感情又压倒了理智,下达了错误的命令。

    在他看来,王世充统领着十余万大军,面对蟊贼却畏惧不前,任由反贼横行四方,如此,要何时才能剿灭贼寇啊,要知道天下最有势力的几股反贼之中,除了瓦岗军之外,还有自己那个可恨可恶的老表,杨广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他希望王世充能尽快击败瓦岗军,然后西进长安,将他的老表捉到自己面前来。

    于是,他派出了使臣,行走千里,来到了王世充军中,宣布提升王世充为左卫大将军,同时督促他渡河向瓦岗军发起进攻。

    十月二十五日夜间,王世充率领大军偷偷渡过洛水,在黑石建立起了营垒。

    大战一触即发!

第三十一章 大战的前奏曲

    三年,十月二十六日。

    王世充分兵,返回北岸,带领数万精兵在洛水河边布阵,这时,李密已经得到了王世充大军出动的消息,大喜之下,率领大军渡过洛水,来到北岸,与王世充部交锋。

    瓦岗军匆匆来此,准备并不充分,遭到了王世充布下的严密的步兵方阵的抵抗,在野战之中并没有占得上风,反倒是被王世充驱使骁果冲锋,不敌,大败而回。

    此战的结果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李密头上,让他亢奋的心情冷静了下来,他原以为只要和官兵展开野战,就可以将其击溃,如今看来,在官兵依然斗志高昂的情况下,要想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击败对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还是必须设下计策才行啊!

    初战失利之后,李密立刻收拢溃兵,向月城退去,只是,那支向月城退去的大军虽然打有他的旗号,他却不在军中。

    此时,他已经率领精骑渡过洛水,回到了洛水南岸,向黑石的隋军发起突袭。

    击败李密之后,在王世充部的全军之中,洋溢着乐观的情绪,从上到下,对瓦岗军的恐惧一扫而空。

    号称战斗力天下无双的瓦岗军也不过如此而已!

    王世充心情振奋,率领大军沿着洛水朝月城进发,将月城的瓦岗军牢牢包围。在他看来,月城地瓦岗军乃是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黑石的隋军遇见李密的袭击,顿时大为恐慌,一连点了六道烽火请求紧急救援,派来向王世充本部求救的传令兵也是接连不断。

    由于黑石营中有着大军的粮草辎重,一旦被袭破,王世充的十几万大军只能不战而溃。逃回东都。

    因此,王世充只好放弃月城之敌,率领大军匆匆回援,赶到黑石对岸渡河。

    王世充部刚刚渡河,立足未稳之际,就遭到了李密所率精骑的密集冲锋。在李密的蒲山公营中,有支精锐骑兵,共八千人,号称内军骠骑,一共由四个骠骑将统领,这四人乃是秦叔宝,程知节,罗士信,裴行俨。

    秦叔宝,本名琼。乃是齐州历城(今山东济南)人,最初是隋将来护儿部将。后随张须陀讨伐变民军。

    秦叔宝善使马槊,背插双锏。擅长马战,精通指挥骑兵作战,张须陀在大海寺一战阵亡之后,秦叔宝投奔了虎牢地裴仁基,后裴仁基降李密,他也随之来到了瓦岗军中。

    当时,李密刚刚才接过翟让之位,号称魏公。为了消除翟让在瓦岗军中的影响力,他重用了一批新近投效的将领。秦叔宝也在其中。

    李密从军中挑选出八千健儿,组建了内军骠骑,这是他最核心的力量,号称这八千人可当百万,内军骠骑分为左右二军,秦叔宝乃是左军统领,四大骠骑将之一。

    对李密不因自己担任过隋将,依然重用自己,信任自己,秦叔宝分外感激,为了报答李密的知遇之恩,他将手下的儿郎训练得悍不畏死,军纪严明,每每冲锋,自己必定身先士卒,冲入敌阵之中,因此,虽然他才加入瓦岗军不久,却也立下了不少功勋。

    罗士信,齐州历城(今山东济南)人,他和秦叔宝是同乡,自幼相识,和秦叔宝一般皆为齐郡通守,招讨大使张须陀麾下武将,他年少成名,十来岁就上阵杀敌,斩获无数,他地勇武不下秦叔宝,其遭遇也和秦叔宝一般,先是随叔宝投裴仁基,再随裴仁基投李密,加入到瓦岗军中。

    罗士信也深得李密喜爱,在瓦岗军中不多久,就被李密招到帐下,担任四大骠骑将之一,为左军副统领,担任秦叔宝的副职。

    程知节,本名程咬金,因为咬金两字不雅,故改名为知节,乃济州东阿(今山东东阿西南)人,程知节乃世家大族之后,其曾祖名程兴,是北齐州司马,其祖名程哲,是北齐晋州司马,其父名程娄,是北齐济州大中正。

    正当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之际,为了抵御流贼犯境,程知节率领家丁以及族中精壮聚集成军,以便守护乡里。

    那时,他才二十岁不到,也算是少年英杰。

    程知节知兵法,有武勇,屡次击败侵扰乡里的贼寇,只是,当瓦岗军席卷河南,山东大部之际,他审时度势,率军投靠了魏公李密。

    李密待程知节甚厚,再加上当时瓦岗军正处在欣欣向荣,往上发展之际,李密也显得气度恢宏,使得程知节尤为拜服,不多时,就一心投靠李密,被李密任命为内军骠骑的右军统领,四大骠骑将之一。

    最后一个骠骑将乃是裴行偐,裴行偐的年纪与罗士信相仿,同年不同月,在四人之中,年纪最小,然而,武艺却最为高强。

    裴行偐乃裴仁基的幼子,字元庆,世人多称为裴元庆,他善使一对铜锤,有万夫不当之勇,每所征战,所向披靡,号称万人敌。

    裴元庆武艺虽然高强,只不过性格过于骄傲,喜欢独来独往,不喜阴谋诡计,也不爱群起争斗,故而,他虽然身为四大骠骑将中武艺最高之人,却只能担任程知节的副手。

    王世充部刚刚渡河,遇见的就是这四人率领的内军骠骑的冲击,在这支精骑地冲击下,官兵根本无还手之力,一触即溃。

    王世充大骇,立刻派上精锐部队,从侧翼迎击瓦岗军,同时以强弓硬弩压阵,方堪堪挡住瓦岗精骑的冲击,给主力大军进入黑石大营赢得了时间。

    待全军进入大营之后,王世充立刻高挂免战牌,拒不出战。

    此仗瓦岗军大获全胜,共斩首两千多级。

    即便如此,李密地心情却并不太好,他本想以凭借本方内军骠骑的战斗力,一举击溃敌军,将其赶下洛水,不料,王世充虽然遇见了突然袭击,却并不慌乱。他悍然狠下心来,采取壁虎断尾之策,牺牲了一支偏师,抱全了大部。

    瓦岗军虽然大有斩获,却并没有达到预期地作战目的。

    面对坚固的敌军大营,李密自然不会冲动得命令自己的精锐骑兵去攻打,虽然,心有不甘,他还是率军远遁了。

    要想击溃王世充的大军,需另寻一个机会啊!

第三十二章 大婚(上)

    三年,十月二十九日。

    乐寿。

    今冬的第一场雪终于降了下来,雪花犹如三月的柳絮从天而降,飘飘洒洒,整个乐寿变成了银白色的世界。

    张忠志微微耸着脑袋,从白色的长街那头走来,来到一间神庙之前,在他的前后左右,有许多和他一般的军中汉子,他们穿着平时难得穿上的新衣,一个个,喜笑颜开地走进神庙的大门。

    下了雪之后,天气就冷了起来,呼呼的北风一吹,张忠志的鼻子已经变得通红,唯有把头埋在衣领的下面,躲避寒风的吹袭。

    天气不算好,他的心情却非常好!

    十月一日,夏王高畅大婚,在此之前,在礼部,兵部,以及神官们的帮助下,那些还未成亲的将士们都将娶上媳妇,以便分上安排给他们的田地。

    自从攻下河间城之后,这样的大规模娶亲活动就开始了!

    最先成亲的是由于战斗勇敢,立下大功,因此得到勋章奖赏的将士,他们属于第一批成亲的人,他们分到的田地也最多。

    由于天下大乱,到处都是战争,人们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流浪,在迁移的过程之中,能够保持完整的家庭少之又少,寡妇,以及丧失了父兄的女子,到处都是,这些女子,在没有依靠的情况下,要想生存下去,可谓难上加难。

    高畅占据河间,清河,信都,平原四郡之后,在四郡之地建立了不少神庙,这些神庙的神官不仅要负责教化世人,让他们全心全意地信奉灵宝神君,信奉夏王高畅,同时也有救助弱小,赈济灾民的任务,那些失去了亲人的女子大多得到了神庙的庇护,她们在神庙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然后换取些许的粮食,得以生存下去。

    只是,神庙也只能救一时之急,不可能长期接济她们,像那些年纪尚小的孤儿,还因为有高畅的命令,必须养活他们,教育他们,像那些失去了亲人的女子,则不能如此,就算是女子,已经成年的她们需要的粮食也比小孩要多了许多,而她们能带给高畅的好处却远远比不上那些孤儿。

    当然,也不能将这些女子赶出神庙,放任不管,这样就不符合神爱世人的教义了!

    为了解决这些负担,大神官金球得乘着高畅大婚之际向高畅进言,将这些女子分配给那些还未娶亲的将士,让他们成家立业。

    金球得认为,这样做有三个好处。

    第一,解决了那些女子的生存问题,让她们有了归宿,不再为自己的明日而担忧,只要嫁给当兵的,她们就能分到土地,就有了自己的家,总比一直待在神庙里,靠每天几碗野菜粥度日要强。

    第二,解决了神庙的负担,虽然每个月上面都要拔一部分粮食给神庙,神庙附近的农庄(也就是流民聚居点,因为他们不再是流民,所以称之为农庄)也会供奉一些粮食,神庙本身也有一部分土地,能够生产粮食,但是,因为神庙设有孤儿院,养老院,再加上那些女子,负担非常大,有入不敷出的态势,能够不再负担那些女子,神庙的神官们也就不会再为粮食而发愁了。

    第三,在高畅军中,有大量的光棍,他们要不是从未娶妻的青壮,要不就是在流浪途中失去了老婆的鳏夫,他们虽然在心中尊敬神君大人,愿意为了神君大人抛头颅,洒热血,但是,要是神君大人能够为给他们娶上老婆,分上田地,他们将更为忠诚,绝对比现在更有战斗力,更加遵守军纪

    对金球得所献的这个计策,高畅慨然应许,于是,高畅从河间班师,回到乐寿之后,全军上下,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娶妻活动。

    相比于没有那些单身女子,没有老婆的士卒要多上了许多,可以说是僧多粥少,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金球得等人自有一番考量。

    第一批娶上老婆的人必须是得到过战斗勋章,立过大功的将士,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卒,他们的排序是从所得勋章的等级,所立的功劳的大小开始,功劳大的人先挑选,功劳小的则排在后面。

    接下来的排序就是从高到低,从大到小了。

    先是将官,然后是队正,最后才是普通士卒,当然,排在后面的那些人所娶的老婆素质难免会比前面的那些差一点,不过,这也只能怪他们自己,谁叫他们作战不勇敢,没有立下功劳,自己又没有本事,当不上军官呢?

    张忠志由于并没有立下过什么大功,也不是军官,所以他排在很后面,直到十月二十九这一天才参见挑选,要知道,本活动在十月三十日就截止了。

    张忠志站在神庙的广场中间,按照序号排在队列里面,雪花从天而降,落了他一身,他探着头,望着队列的最前面。

    在他前面,人已经不多了,他们一个一个地走进前面的那个大屋,然后,喜笑颜开地带着一个女子从大屋的另一个屋门走出来,走到另一间屋子里,最后,他们这一批人将在神官的主持下,统一进行婚礼,随后,带着女子回到分给他们的新家去,三日之后,再到军营去报到。

    不晓得轮到自己的时候,还能不能挑到满意的女人,张忠志搓着手,神情略略有些紧张,他所处的轮次实在是后面了一点,也许,屋子中剩下的竟是一些歪瓜劣枣吧?

    恍恍惚惚中,在他眼前闪过一个女子的面容。

    张忠志所在那个营的营官,也是一个光棍,由于得过勋章,所以轮次排在最前面,张忠志脑中的那个女子就是营官的老婆,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子,见过一次之后,张忠志就难以将她忘怀。

    那真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啊!

    听他的营官说,那个女子出身豪族,她的家族在信都郡颇有名望,不过由于她的家族在九月份的叛乱中阴谋反对夏王,所以全家被抄,她也落到了这般田地。

    那个女子的确漂亮,不过,过日子用不了这般漂亮的女子,张忠志虽然这样告诉自己,他的心还是难免有些酸溜溜的。

    还是当官好啊!

    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呢?

    在战场上,不要老是想着怎样活下去,还是应该多想想怎样奋勇杀敌,怎样杀敌立功,怎样才能当上军官?那时,自己也可以找个像那样漂亮的贵人家的小妞来做老婆啊!那时,自己也能像家乡的张大财主那样三妻四妾,逍遥快活啊!

    张忠志暗暗下定决心,要是在屋子里寻不到自己满意的女子,宁愿放弃这次机会,等以后多打几场仗,多立几次功,然后,也娶一个像营官老婆那样漂亮那样高贵的女子!

    他拍了拍脑袋,抖落雪花,昂首走进那间屋子。

第三十三章 大婚(中)

    三年,十月三十日,辰时。

    乐寿,金城宫,崇文殿。

    灵宝神君,夏王高畅正在和政事堂,军机处一干官员进行会议,高畅不喜欢天天上朝,没有特殊情况之下,他一般三天开一小会,九天开一次扩大会议,当然,若是有事情发生,那些官员也会私下里来觐见高畅,望他决断。

    窗外,雪花纷飞,寒气彻骨,大殿内,却温暖如春,四个大火炉放在屋子的四个角落,这火盆并非普通的火炉,那些火盆虽然可以令室内温暖升高,散发出的烟气却难以驱散,这屋中的火炉是由高畅发下图纸,由工部的工匠所特地制造,火炉有专用的排烟管道,将木柴燃烧时散发的青烟排放到屋外去,因此,大殿内温暖怡人,却一点也不气闷。

    去年冬天,平原的工匠所就按照高畅的图纸制造出了这种火炉,不过,由于时日过短,除了高畅和麾下的文臣武将,以及少部分与高畅交好的世家大族用上之外,并未推广开去,到了今年,不仅位于平原的工匠所,还有在乐寿新成立的工匠所也开始大肆生产这种火炉,除了供应自己人所用,当作夏王的福利之外,还云集乐寿的大量商人将其贩卖出去,这种火炉深得那些位于北地的世家大族的喜爱,一时间,甚至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给夏国的财政平添了一些收入。

    崇文殿上,民部尚书管平正在总结这一个月的赋税收入,以及支出,他站在大堂中间,在高畅和一干人的注视下侃侃而谈,不晓得是殿内温度的缘故,还是他过于激动,管平那微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汗珠。

    如今,夏国的财政收入主要来自这几个地方。

    首先当然是赋税,农庄每年要上缴一些粮食,其他的来自于那些世家大族,在高畅的强势之下,那些世家大族隐瞒土地,偷税漏税这样的现象越来越少了,粮食,是国之大重,这一点,高畅和他的那些官员自然不敢忽视。

    然后,就是来自商业上的赋税,高畅对商人非常看重,并不歧视他们,商人进入夏国境内,只征收一次交易税,看其交易货物的多寡,以及种类收税,所有的货物种类该收多少税都有明文规定,官府的税吏必须照此办理,除了交易税之外,并没有其他那些诸如进城税,市场税等等乌七八糟的税务,因此,虽然天下大乱,交通隔绝,那些商人们还是愿意冒着危险到夏国来做生意。

    高畅之所以优待商人,这是因为夏国生产有大量新鲜的货物,比如这种将烟气排放室外的火炉,对读书人来说珍贵异常的雪纸,改良了印刷术,可以批量生产,并且字迹清楚的书籍,做工精巧,用起来非常舒适的胡椅和胡床.过商人的渠道贩卖出去,毕竟,高畅本身的销售渠道无法吃下所有的货物。

    当然,像军械,布匹这样的货物高畅是不会向外推广的,在工部尚书宋正本的辛勤工作下,在乐寿,各种各样的工匠所拔地而起,一点也不比高畅的老巢平原差劲,在这些工匠所中,防守最为严密的当然是打造军械的军械所,内部人都称之为一号工匠所,除此之外,就是生产织布机的三号工匠所。

    织布机是划时代的产物,要知道,没有高畅的图纸,真正的织布机要到南宋末年才产生,准确地说,由工匠所制造的织布机远比那个时候的织布机先进,已经明朝时的水准。

    高畅将制造出来的织布机分派到各个农庄,由农庄的神庙保管,然后由神官组织农庄的妇人进行织布,这远比私人家庭制造布匹的速度快了许多。

    布匹在这个时代是可以当做金钱流通的,有了织布机生产出的大量布匹,在财政上,高畅的夏国才摆脱了入不敷出的尴尬局面。

    所以,管平在大殿上才敢以如此雄壮的声音侃侃而谈,要知道,在织布机没有大规模进入应用的时候,在每一次的朝会上,他可是经常诉苦,大喊财政困窘。

    九月份和十月份,高畅军打了一次大仗,消耗了大量的财赋,并且,境内发生了叛乱,叛乱使得一些农庄颗粒无收,造成了大量的难民。

    不过,幸好那次战争拖的时间不长,消耗的财赋比较有限,而且,河间城被打下之后,损耗也不严重,城中甚至还有足够好几万军民吃上半年之久的存粮,再加上剿灭境内那些叛乱的世家大族,从中获得了大量的粮食,所以,总的说来,收入还是略微大过付出。

    管平说话的口气也变得理直气壮了许多。

    汇报完了上个月的收支之后,管平提到了税赋问题,高畅政府的税赋政策和大隋王朝大不一样,甚至不同于以往的历代王朝。

    因为农庄的农民播种的是国家的土地,他们只有使用权,没有拥有权,所以,他们所缴的赋税只有一样,那就是

    粮食的出产按照一定的百分比上缴,由当地的官府征的神官在一旁监督,以防止官府和农庄的农民从中耍什么花样。

    至于劳役,在高畅的政令中,老百姓在农闲之际有两个月的时间必须相应官府的号召,去服劳役,比如兴修水利,修建驰道,但是,官府不得免费征集这些百姓,必须按日发放工钱,除了铜钱之外,可以用粮食和布匹替代。

    农闲的时候,农庄的精壮若是没有去服劳役,他们必须参加军训,当打仗的时候,这些参加过军训的精壮就会被征召入伍,不过,不是让他们作为炮灰上战场,而是取代民夫的作用,押送粮草辎重,一旦前线兵员告缺,还会被随时征调入前线军中,补上空缺。

    他们相当于后世的民兵,上了战场之后,他们也有军饷发放,不过,比起正规部队来,要少了许多,也只是象征性的,即便如此,那些人对自己得到的这种待遇已经非常感激了,每日都要在神官的组织下,以灵宝神君的名义,诚心祈祷。

    他们觉得生活在夏王统治的大地上,就像生活在天堂之中,虽然,地里的庄稼缴获了一部分给官府之后,剩下的只能勉强果腹,需要去加入民兵去打仗,或者去服劳役得点工钱才能生存得好一些,就算这样,比起以前的日子,也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除了上缴粮食顶替赋税之外,他们就不会缴其他的赋税了。

    在高畅看来,作为一个独立的政治实体,对百姓征收的税务,最好做到简单明了,让老百姓弄个心中明白。

    最好不要巧立名目,让老百姓无所适从,也许每一样税赋并不多,就算全部加起来,也没有只缴一样税多,但是,对老百姓来说,他会觉得赋税繁多对自己的压力更大。

    高畅对老百姓的看法完全正确,那些老百姓的确是这样认为的,他们认为,只征收一样赋税的夏国比起苛捐杂税繁多的大隋王朝就像天堂一般美好。

    当然,他们之所以这样认为,并不仅仅是因为赋税这一样事情。

    在农庄里,有一个农业互助协会,简称农会,这个农会负责农庄的生产,总是急人所难,若是哪一户出现了困难,全农会的人都会帮助它。

    若是家里有人生病了,在以往,这些老百姓要嘛任亲人自生自灭,要嘛就买卖土地,凑钱给亲人看病,现在,他们不需要这样做了,亲人生病了,可以送到神庙去,由神官免费治疗,若是农庄的神官治疗不好,他们还会把他送到城里的神庙去医治,若是要治不好,那没有办法了,那时他的时限到了,神君把他招到天国去了,亲人们不应为他的离去悲哀,应该为他高兴才行,他终于结束了苦难的生活,到真正的天堂去享福了。

    就算夏国不是真正的天堂,这些老百姓也相信,只要跟随着神君大人步伐,总有一天,全天下会变成真正的天堂,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管平汇报完毕之后,负责工部的宋正本走上堂来,开始了他的工作报告。

    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这个口号并不适合现在的夏国,变成要想富,多生孩子多修路方才正确,在高畅目前的领地中,由于战乱和饥荒,人口稀少,所谓千里无鸡鸣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就算高畅大量收拢流民,在四野八乡,仍然有大量荒芜无人耕种的田地,欠缺人口,对高畅势力的发展是一个重大的制约。

    当然,只要休生养息一段时间,人口是会慢慢增加的,不过,这需要一定的过程,要想扩大人口,就不可能真正的休生养息,向外出兵掠夺是唯一的途经。

    不过,刚刚打下河间城的高畅暂时没有出兵的打算,冬天已经来了,没有几个势力喜欢在冰天雪地下作战,乘着这段时间,高畅要好好治理内政。

    修路成为了工部的一项重要任务。

    要想把工匠所制造的商品卖出去,要想将领地欠缺的商品买进来,就需要吸引商人来此,为了方便商业流通,将那些年久失修的驰道重新修筑就成为了要务。

    现在是农闲,暂时又没有战争,正是进行筑路的大好时机,负责工部的宋正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在崇文殿上,将他的一揽子计划向高畅做了汇报。

    除了修路,还要兴修水利,每年春夏之交,流经信都,清河等地的漳河就会爆发洪水,对沿岸老百姓的生活造成重大的困扰,为此,乘着冬季漳河水蛰伏之际,宋正本决定动用大量的民夫来开挖河道,修筑堤坝,争取治理好漳河。

    高畅一边聆听宋正本的汇报,一边微微点头,他的神情专注,精神看上去非常良好,只是面色略微苍白了一点,这是因为在上次的河间战役中,他射杀敌将何亮那一箭用力过度,使得他的伤势又加重了一些,不能尽快痊愈。

    礼部尚

    绍望着堂中侃侃而谈的宋正本,眼神略微有些迷离,,宋正本所言并没有进入他的耳中,他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孔德绍虽然是孔子的三十四代孙,乃先圣的嫡系传人,但是,孔家在天下却名声不彰,远远比不上那些所谓的天下望族,清河崔,阳郑,范阳卢,太原王,这让一心想恢复至圣先师地位,恢复孔门荣光的孔德绍分外不平。

    然而,他除了自家的身世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拿得出的东西,要想恢复孔家的荣光,要想天下人尊儒拜孔,他必须依仗外力。

    这个所谓的外力就是军阀的力量。

    以孔德绍看来,在如今这个乱世之下,大隋的基业注定不保,而谁又能真正取代大隋王朝,建立新的帝国呢?在当前的形势下,还看不分明。

    但是,若是等形势分明之后,他再加入其中,那就得不到主君的信任了,看在他这个姓氏的份上,主君或许不会拒绝他的效力,但是,要想恢复孔门的荣光却绝不可能。

    孔德绍深知,他并没有安邦定国之能,他的能力极其有限,若不在那个有能力夺取天下的人起事之初加入,日后就一定难以登上高位。

    所以,当高畅火并窦建德,雄踞河北,大肆招揽天下士子,却响应寥寥之际,他率先投奔,并且,以凤凰降临,百鸟来拜为吉兆,上书高畅,让他登坛为王,最后,高畅如他所愿,登坛为王,国号为夏。

    然而,高畅却玩了一出神君降世的把戏,震慑了麾下的文臣武将,这让不信鬼神的他分外难堪,他在这次劝进中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原想高畅立国之后,会重用士子,以孔门儒学为尊,岂料,高畅却走上了另一条路,对自认为是儒家嫡系传人的他来说,那是一条邪魔之路。

    不过,孔德绍是一个实用之人,并非读儒家经典把脑袋读成一团糨糊的那种儒士,他将自己的真实心态隐瞒了起来,欣然领受了礼部尚书一职。

    高畅是个注重实效,不喜虚礼的人,孔德绍的这个礼部尚书当得有些郁闷,实际上,主宰礼部运作的是两个侍郎,而非他这个尚书,所谓的礼部,对高畅来说,相当于后世外交部一般的角色,在现在这个群雄纷争的时代,礼部的作用其实非常重要,需要的是张仪,苏秦一般的角色,在对孔德绍还不完全了解的情况下,高畅是不会将礼部完全交付给他的。

    孔德绍似乎也明白自己的地位,并没有口出怨言,对高畅交待的工作也是勤勤恳恳地干了下去,若是他自己的主意和高畅相违背,他会在第一时间改变主意,按照高畅的想法去做,比如这一次高畅大婚就是如此。

    夏王大婚,对夏国的所有人来说,都是泼天之喜,因此,在负责礼部的孔德绍看来,应该按照周礼大办特办,就算再是豪奢也不为过。

    然而,他才将自己的计划送给高畅阅览,就被高畅否决了,让他重新制定大婚典礼。

    孔德绍以为高畅是心疼银钱,不想因为一场婚礼耗费财赋,故而,他的第二个计划缩小了婚礼的规模,一切还是按照古礼来进行,只是不再铺张浪费。

    然而,这个计划同样被高畅否决了。

    于是,孔德绍不敢再自行其是,他小心地向高畅请教,询问这个大婚典礼该如何运作。

    高畅告诉他,时代是在不停变化的,古代必须遵循的礼节在如今不一定适合,希望他懂得因时制宜,不要一味尊古,如此,永远也不得进步。

    孔德绍明白了高畅话里的意思,随后,他不再大包大揽,而是和大神官金球得以及神庙圣女荷花仙子商议,最终制定了大婚的典礼。

    这一次,他将制定好的计划奉献给高畅阅览,终于得到了高畅的认可。

    不过,他这次在大殿上走神,却不是为了大婚典礼,那件事情在他看来已经结束了,他为的是另一件要事,那件事情或许对明天的那个婚礼有所影响,他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出来,以免扫了高畅的兴致。

    但是,他也知道那事情分外紧急,若是不说,有延误军机的嫌疑,虽然,有可能高畅已经通过别的渠道知道了这件事情,但是,自己不主动提出来,性质完全不一样。

    待宋正本汇报完毕之后,孔德绍深吸了一口气,离席而起,来到堂前,向高畅躬身为礼,朗声说道。

    “臣有要事禀奏!”

    高畅瞄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

    “讲!”

    孔德绍抬起头,说道。

    “历山飞魏刀儿派来使者求见夏王!现正在礼部公馆候命!”

第三十四章 大婚(下)

!”声音微微颤抖,隐隐带着哭腔,随之而来,握着牛角梳的芊芊玉手也微微颤抖着,一袭乌黑的长发从梳子的间隙滑落。    “怎么啦?若芷!”

    长发的主人回过头,明眸皓齿,浅笑盈盈,正是今日大婚典礼的两个女主角之一,苏雪宜,握着牛角梳帮她梳头发的当然是她的贴身丫头若芷,在主仆二人旁边,还肃立着好几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她们手中拿着各种各样的事物,以供苏雪宜所用。

    之所以说苏雪宜是这次大婚典礼的女主角之一,是因为她不是唯一的女主角,还有一个女主角乃是一年之前就跟随高畅的尚岚,岚姑娘。

    今日高畅大婚,一娶就娶了两个,浑然不顾文臣们的非议。

    在高畅手下的那些儒士看来,作为夏王的高畅,王妃只能有一个,而他们属意的正是有着世家背景和高畅有婚约的苏雪宜,至于尚岚,在那些儒士看来,不过是一个侍妾罢了,只能当一个偏妃,待正妃进门之后,再择日迎进金城宫。

    然而,高畅并没有如他们所愿,居然一娶就娶两个,没有正与偏的分别,两个人同为正妃,不分高下。

    虽然,这与古礼不符,但是,在高畅的强势之下,大多数文臣都只好忍气吞声,不敢再唧唧歪歪,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一些什么,唯有自认强项的宋正本对此上了好几道劝谏的奏章,不过,这些奏章都如石沉大海,没有消息,当然,宋正本也没有因为这事而受到什么处罚。

    事到如今,文臣们只好忍受高畅的一意孤行,在这些文臣中间,大多数人都对高畅又敬又畏,而畏往往要大于敬,就连一早就跟随他的管平也是如此,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只要自己干好分内的事情就行了,高畅若是决定好了事情,就不要过分地去违逆他,毕竟,神是意志是不允许违背的。

    至于那些武将们,大多数都把高畅当做了真正的神灵,在他们看来,高畅若不是神灵在世,怎么会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就打下如此大的基业,可以说是百战百胜。

    对于高畅的命令,武将们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接受,以及该怎样完成它,而不是质疑。

    对高畅同时和苏雪宜,尚岚进行婚礼,并且两人地位不分高下,高畅的文臣武将们已经默默地接受了他的决定,但是,却不表示就没有人对此心怀不满。

    苏雪宜并不是对此不满的人,虽然,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为了他甚至不惜跋涉千里,离家出走的那个人,在结婚大典上娶的女子不仅仅是自己,她仍然没有对此不满。

    毕竟,生活在豪门大族中的她对这些已经司空见惯了,高畅现在已经是王爷了,虽然他这个王爷的位置来得不正,只反王而已,但是,王爷始终只是王爷,到目前为止,高畅却只有自己和那个一年前跟随他的女子,这已经是非常难以想象的事情了!

    若是别的男子处在高畅的这个位置上,不说什么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至少已是侍妾如云,宫女如雨了,万不能如他现在这般简朴。

    所以,苏雪宜的心虽然有一些疼痛,但是,更多的却是喜悦。

    在没有和高畅再度相间之前,苏雪宜原以为高畅可能已经忘记了她,不然,为何她一路从清河到平原,再从平原到乐寿,花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与他重逢,若是原来的高畅,就算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他肯定都会抛开,不顾一切地跑来见她。

    高畅之所以没有这样做,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那些事情在他心中的地位远要比和她见面重要,高畅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高畅了,他不再像原来那般爱她。

    当她和高畅身边的女子岚姑娘见面之后,那个念头就更是挥之不去。

    所以,在和高畅见面之前,她的心一直充满了悲伤,只是她掩饰得非常好,没有让身边的人看出来,不仅如此,她还要安慰身旁对自己的境遇忿忿不平的若芷。

    和高畅重新见面之后,苏雪宜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虽然,他改变了许多,变得成熟了,变得更有霸气了,然而,苏雪宜知道,他对自己的心却始终没有变,在见到高畅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在那个人的目光中,仍然蕴藏着如海般的深情。

    她需要的不多,仅仅只是这些就足够了!

    只要他的心中有她,不管他身边有多少女子,她也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

    然而,若芷的心却没有如此大度,她觉得高畅是一个负心人,觉得自己的小姐太过委屈了,就连嫁人的时候,也没有亲人在自己身旁,仅仅是这样也还好了,没想到的是,她还要和另一个女子共事一夫,同时举行婚礼。

    那个女子是什么身份?既没有家世,也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她凭什么和自家小姐平起平坐?

    对此,若芷甚为不满。

    所以,在帮苏雪宜梳妆打扮之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黯然泪下。

    若芷的心情苏雪宜非常了解,她也从来没有把若芷当作一个丫鬟看待,十几年的相处,

    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了。

    她知道若芷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但是,若芷的年龄毕竟还小,并不能完全明白他此时的心情。

    高畅并没有因为自己出身豪门,并且和自己有婚约在身,就舍弃一片痴心的阿岚,这证明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能嫁给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还有什么值得悲伤的呢?

    自从她义无反顾地从长安出发,然后逃离洛阳的庄园,北上平原来寻找高畅,除了高畅,她就不会与旁人再在一起了。

    若是高畅真的舍弃了她,她唯有一死而已!

    够了!像现在这样就够了,能够穿上嫁衣,嫁给自己喜爱的人,就算只有一天,或者只有那么一瞬间,就已经足够了!

    苏雪宜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她非常清楚,人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世事本就难以尽如人意!

    只是年龄尚小的若芷还不懂这个道理而已!

    苏雪宜并没有急着梳妆打扮,而是放下自己的事情,温言安慰起若芷来,直到若芷稳定好情绪之后,方才作罢。

    如此,耽搁的时间就多了一些,当外面的女官来报,说迎亲的马车已经到达屋门口时,那些杂事方才堪堪忙完。

    苏雪宜穿着五彩斑斓的嫁衣,在同样盛装打扮的若芷搀扶下,走出房门,在她们身后,十几个白衣飘飘的女官随之而来。

    屋外迎亲的马车装扮得分外豪奢,满是金线的织锦裹在马车车厢上,拉车的四匹骏马皆是没有一丝杂色的白马,分外神骏。

    苏雪宜所在的这个院子在城西,迎亲的马车将载着她去到乐寿城中的神庙,在神庙那里,她会和早就等候在那里的高畅等人见面,在神庙中,在荷花仙子的主持下,进行一个简短的典礼,就算完成了婚礼,随后,她与阿岚再伴随在高畅身边,坐在同一辆马车上,沿着乐寿的主干大道往金城宫而去,沿途,接受乐寿军民们的膜拜。

    这个婚礼的模式非常符合高畅的情趣,那就是简约,符合实际,不尚虚礼,不崇奢华,事前,高畅为此征求过苏雪宜和阿岚的意见,两人都没有反对,对这两个人来说,她们不会反对高畅的任何决定。

    在一个十字路口,载着苏雪宜的马车和另一辆马车相会了,在另一辆马车上,坐着同样打扮得非常漂亮的阿岚,莲花陪在她的身边。

    苏雪宜和阿岚的视线在空中稍稍接触,就各自分开,她们都想成为婚礼上的唯一主角,但是,她们也都知道,那只能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

    为了不使高畅难做,她们都必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对苏雪宜来说,在她因为中毒而卧床休息的那段时间,阿岚长期在她身边陪伴她,当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痊愈的时候,高畅又带领着大军出去作战了,身边除了若芷之外,就只有阿岚相陪,在她看来,阿岚是一个没有什么心机的女子,为人直爽,有什么事情都无法藏在心里,在两人相处的那段时间里,阿岚常常向她询问高畅小时候的事情,两人经常为高畅小时候的糗事而开怀大笑,那时候,苏雪宜就在想,和这个女子共同拥有一个丈夫,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啊!

    而阿岚呢?

    当初她听从莲花的建议,认为要想牢牢拴住高畅,就必须按捺自己内心的忌妒,主动和苏雪宜交好,最起码,要想击败敌人,你必须先了解敌人,若是你不和敌人接触,你怎么会了解敌人呢?

    所以,她是抱着打仗的心态去接触苏雪宜的,可以说,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怀有什么好心。

    但是,和苏雪宜接触的时间一长,她的这个立场不知不觉中松动了,苏雪宜读过不少的书,走过不少地方,性情温良,内心善良,和她相处,阿岚感到非常愉快,她喜欢听她讲那些远方的故事,喜欢和她分享高畅小时候的故事,她本就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渐渐地,她忘记了和苏雪宜相处的初衷,忘记了眼前这个女子是她的敌人,她真心地把她当作了朋友。

    心态的转变让阿岚无所适从,她感到了茫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无法把苏雪宜当作敌人,但是,有时候想到这个女子要和自己一起分享高畅的宠爱,她的心又不由感到一丝刺痛。

    两辆马车并驾齐驱,沿着几丈宽的大道,向前方威严肃穆的神庙驰去,神庙建筑在一个广场中间,在一个高台上,从四面需要爬三四十级石阶方能登上神庙,如今,在面向两辆马车的这一面的台阶上,铺着红色的布匹。

    高畅独自一人站在石阶的上面,他的身影巍然映入苏雪宜和阿岚的眼底,两人的视线在这一刻同时模糊了起来。

    大业十三年,十一月一日,夏王高畅在乐寿大婚,纳苏雪宜为雪妃,尚岚为岚妃,无分大小,同掌后宫。

第三十五章 接见魏刀儿的使者

    三年,十一月二日,辰时。

    金城宫,正乾殿。

    虽然昨天大婚,昨晚一连赶了两个洞房,今天,高畅依然和平时一样早起,稍微锻炼一下身体之后,就来到了正乾殿处理政事,正乾殿乃是高畅处理日常事务,接见手下官员的地方,说是殿堂,其实殿内的装饰和陈设并不华丽,只是一间简单的书房而已!

    正乾殿内除了高畅之外,再无旁人。

    在正乾殿的四角,各自摆放着一个新式火炉,木柴在火炉中毕拨地燃烧,明亮的火焰将室内照得一片亮堂,温暖无比。

    高畅身着一件绢制的单衣,坐在一张书案之后,他手中握着一杆毛笔,不时将毛笔蘸上墨,在摆放在面前的奏章写着什么,他批阅奏章的速度非常之快,不一会,面前那叠厚厚的奏章就变成了薄薄一层。

    能放到高畅面前的这些奏章要不是一些政事堂和军机处无法处理的大事情,要不就是他们已经处理却需要高畅在上面签名盖章的卷宗。

    一般说来,高畅每天花在批阅奏章上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从每天早上辰时开始,然后到巳时结束,别的时间,他会去做其他的事情。

    正乾殿的殿门半开着,殿门旁薛仁贵躬着身子站在殿门前,在他身旁摆放着一个火炉,又加上他站立的地方本就是背风处,所以,殿外虽然大雪纷飞,他却没有感到多少寒意。

    薛仁贵探着头望了一眼殿内,瞧见高畅仍然在埋头疾书,他退下身来,在火炉旁的一张锦凳坐下,把手放在火炉旁烤火。

    在高畅的金城宫中,并没有寺人(也就是后世的太监)的出现,除了轮值的亲卫之外,宫内就只有少量的女官,以及像薛仁贵这样的僮仆。

    侍卫和僮仆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而女官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一个新职称。

    所谓女官,其实就是服侍苏雪宜和阿岚的女子,相当于皇宫中的宫女。

    金城宫建成,高畅筑坛称王之后,他并没有大肆铺张,大讲排场,所以,也就没有在民间征召民女入宫,将那些宫女关在宫中一辈子,他现在只有两个王妃,用不到太多的宫女,所以,不需要这样做。

    这些女官都是对高畅无比忠诚的那些下属的亲眷,她们自愿入宫侍候两位王妃,过了一定的时限,另一批与她们背景相似的女子就会来替换她们,让她们走出宫门,回到自己的家中。

    至于那些僮仆,他们都是神庙收养的孤儿,在经过多次考验和挑选之后从众多孤儿中被挑选出来,送进宫中,领受高畅教诲,可以说,他们都是未来的夏国栋梁,是高畅为日后准备的人才。

    在这些僮仆中间,最早跟随高畅的人自然地位不同,就像高畅身边的贴身僮仆,就一直是薛仁贵和杨黑子两人,没有换过别的人。

    今日由薛仁贵当值,所以,他一直候在殿外。

    一个僮仆从殿外的走廊转了过来,他来到薛仁贵身边,在他耳旁小声地说着什么,薛仁贵点点头,那个僮仆转身离开了。

    薛仁贵小步来到殿门前,将半掩的殿门推开一些,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书案后的高畅闻声抬起了头。

    “秉夏王,礼部尚书孔德绍带着魏刀儿使者黄少崇前来觐见!”

    高畅点了点头,挥挥手。

    “宣!”

    薛仁贵躬身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高畅放下了手中的笔,活动了一下肩颈,他望着殿门外小院中飘飞的雪花,叹了口气,抬起双手,轻轻揉着眼眶。

    魏刀儿的使者前来乐寿,并非是为了恭喜高畅大婚,而是带着特殊的使命前来,最先与他接触的礼部官员,已经将那个使者的来意探得分明,汇报给了高畅。

    那个使者是来兴师问罪的!

    毕竟,窦建德是魏刀儿名义上的结义大哥,上次的窦魏大战过后,两人化干戈为玉帛,结为兄弟,订立了守望互助的盟约,虽然,在薛世雄率领郡大军前来征伐窦建德的时候,魏刀儿并没有依照盟约出兵相救,但这并不妨碍他这个时候跳出来为自己的义兄打抱不平。

    一句话,魏刀儿认为窦建德死因不明,高畅接过窦建德的基业,统率窦建德的旧部,号称夏王,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情。

    不过,魏刀儿真是为了这个才派个使者来问罪的吗?高畅并不相信,他认为,这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魏刀儿想要的一定是别的一些什么!

    黄少崇在魏刀儿还是边塞马贼的时候就跟随他了,一直是魏的军师,不过,自从葛舟行来到魏刀儿军中之后,他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很快,葛舟行就赢得了魏刀儿的信任,取代了黄少崇谋主的地位,所以,上次魏刀儿率军来和窦建德作战,魏刀儿并没有带上黄少崇,而是带上了葛舟行。

    为了夺回自己的位置,重新获得魏刀儿的器重,黄少崇这才毛遂自荐,甘愿前来乐寿担当使者,他自己也知道,要想完成身负的任务,非常困难,极有可能会有杀身之祸,不过,为了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他豁出去了,宁愿搏上一搏。

    他赶到

    ,正好遇上高畅大婚,虽然献上了贺礼,也得以出席大婚典礼,不过,却没有和高畅单独相处以及交谈的机会。

    黄少崇原以为还要在乐寿待上几天,毕竟高畅成婚未久,不料大婚的第二天,他就得到了高畅的接见。

    他跟在孔德绍的身后,在几个侍卫的陪同下,沿着兜兜转转的回廊向前走去,在回廊外面,雪花纷纷扬扬,四周一片银白。

    瞧见正乾殿飞翘的檐角之后,黄少崇深吸了一口气,从高畅在大婚的第二天就处理公事这一点,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物,黄少崇不认为在同样的条件下,魏刀儿可以做到这一点,马上就要见到这个人,黄少崇的心情自然忐忑不安。

    薛仁贵站在正乾殿的殿门前,将孔德绍和黄少崇迎了进来,那些侍卫则在殿门口站立,薛仁贵径自来到高畅身后,站在他后面。

    孔德绍朝坐在书案后的高畅长揖为礼,高呼一声。

    “臣孔德绍拜见夏王殿下!”

    “免礼!”

    高畅抬起手,孔德绍依言起身,站在了一旁。

    在孔德绍行礼之际,黄少崇却傲立当场,微微翘起嘴角,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瞄着堂上的高畅。

    “大胆!面见夏王,为何不拜!”

    站在高畅身后的薛仁贵神情激愤,站出来,尖声斥责黄少崇。

    “哈!哈!哈!”

    黄少崇昂起头,大笑三声,一副狂士做派,他保持着鼻孔朝天的表情,厉声喝道。

    “夏王?什么夏王?吾这次领主公之命,是前来拜见主公的义兄长乐王窦建德,请问窦公现在何方?”

    黄少崇话音刚落,孔德绍立刻反驳起他的言辞来。

    “长乐王在和官兵作战之时,于七里井身逝,留下遗诏,让夏王完成反隋大业,此事,天下群雄皆知,贵使莫非不知?如此看来,贵主公的消息未免也太过避塞了,贵主公若想争雄天下,消息如此不灵通,可是不妙啊!”

    主辱即是臣辱,孔德绍自然不能放任黄少崇大放厥词,他能身居礼部一职,并不仅仅是仗着先祖的名头,和他能言善辩也不无关系,高畅所建立的这个礼部,主要行使的就是后世外交部的功能,自然需要能言善辩之士。

    “是吗?吾主派吾来此,想要问夏王一句,长乐王究竟是死与何人之手?夏王可敢向着天地发誓,说自己与长乐王之死毫无关系!”

    黄少崇向前一步,朗声说道。

    “荒谬!”

    孔德绍大喝一声。

    “贵使要遵守使者的礼节,若是不然,我等也不会以使者之礼相待!”

    “吾一心为主效命,心有大义,虽万人,吾独往矣!吾到要看看,尔等将如何对待吾!不过一命而已,何足惜哉!”

    黄少崇瞄了孔德绍一眼,神情不屑。

    高畅摆摆手,示意孔德绍无须再说什么,他的嘴角微微上翘,一丝嘲讽的笑意挂在上面,他抬起双手,轻轻鼓起掌来。

    “说得好!”

    高畅的声音微微停顿片刻,然后再次响起,于空荡的殿内回荡起来。

    “不过,贵使来此,就是遵从汝主公之命,来痛骂本王的吗?难道,贵使的主公就没有交待别的什么吗?”

    黄少崇微微色变,还待慷慨陈词,高畅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那些虚的东西,我们就不要说了,大家还是言归正传吧!说吧!你家主子要你来传递什么消息?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想达成什么目的?”

    黄少崇没有想到高畅会如此直接,在他看来,至少高畅也要命令手下就公理正义什么的和自己辩驳一番,让自己舌战群儒之后才说到正题。

    此时,黄少崇的心情就像一个准备了许久,背了无数台词正准备上台表演的戏子,在上台前的那一刻得到通知,他的台词全部被删除了一般。

    他干咳了两声,然后说道。

    “我家主公希望能知道他的义兄长乐王的真实死因,若夏王殿下不能给我家主公一个好的交待,我家大王不日将挥师十万南下,亲自来乐寿寻求答案!”

    “是吗?”

    高畅微微笑了笑,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改变,这让紧紧盯着他面部变化的黄少崇难免心中茫然。

    攻占河间城之后,摆在高畅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南下武阳郡,魏郡,攻占黎阳仓,随而进抵河内,河阳,窥探东都洛阳。

    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黎阳仓,高畅和李密一样,同样知道在乱世之中争霸天下粮食的重要性,要是能打下一个大粮仓来,他可以招收更多的精兵。

    不过,这样做有一个难题,那就是在北方,依然有隐患,虽然,在郡往南,多是泥沼,水网,可以派一支精兵,抵住北方精骑的侵扰,不过,若是被北方的敌人突破防线,那时就大事不妙了。

    除此之外,如果在本方羽翼未丰的这个时候和东都的朝廷精兵,以及气势恢宏的瓦岗军接触,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黎阳仓虽然吸引高畅,不过,高畅也知道贪婪并不是什么好的情绪,最后,他抵制了

    手下的意见,断然放弃了南进的策略,也就是在这个来了黎阳仓被徐世绩率领的瓦岗军攻下的消息。

    不能南下,那么就只有北上,当初杨广征伐高句丽,在北地的郡,以及幽燕一带修建了不少粮仓,大量的粮食通过运河被运进那些粮仓蕴藏起来,不仅如此,在那些仓库里,还有大量的武器和甲冑,若是能够攻下郡,同样能获得大丰收。

    攻占幽燕之地,不仅能解除高畅的后顾之忧,还可以获得一支训练精良的铁骑,在河北之地,虽然也有不少良马,不过,比起幽燕之地来,战马的素质和数量都要差了许多,能够获得幽燕的良马,在此基础上组建一支精骑,再南下攻伐中原,必定事半功倍。

    就像下围棋一样,先占据四角和边,再图谋中腹,方是正道!

    要想北上,雄踞幽燕的幽州总管罗艺当然是头号大敌,但是,高畅首先必须面对乃是盘踞上谷的历山飞魏刀儿和他的义弟宋金刚。

    就算魏刀儿不派人来找高畅的麻烦,高畅也要去寻他的麻烦,魏刀儿的人能自动送上门来,反倒省了他不少事情。

    不过,在现在,高畅并没有马上和魏刀儿翻脸的打算。

    “我们就不要再纠缠长乐王的死因了!本王只想问你一句,贵主公想要本王做什么,才放弃率兵南下的计划?”

    笑过之后,高畅向黄少崇直言相问。

    面对高畅咄咄逼人的目光,黄少崇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半晌,方才提出了要求。

    冬季是盘踞在上谷的魏刀儿部一年中最难受的季节,他手下有数万军队,再加上十来万随军家眷,要想安然渡过严冬,需要大量的物资和粮食,而在这个时候,罗艺的幽州军在薛家兄弟的带领下已经进驻郡,魏刀儿无法到郡掠夺过冬物资,就把主意打到高畅这里来了,追究长乐王的死因什么的都是虚言恫吓,想从高畅这里弄到过冬物资才是他的目的。

    当然,黄少崇也不是就真的在恫吓高畅,若是高畅不答应魏刀儿的要求,将他索要的物资和粮草奉上,为了生存,魏刀儿也只能选择在冬季开战,率兵南下攻打乐寿,就算抢不到多少粮食,战死一部分人,他也会少点负担。

    听完黄少崇提出的要求,以及索要粮食和布匹的数量,高畅沉默了片刻,然后,告诉黄少崇,说是长乐王既然和魏刀儿制定了盟约,他接替了窦建德的位置,自然会遵从已故长乐王的意思,既然双方是互助互望的关系,他当然也不会见死不救,所以,一定会尽自己的能力,伸出援助之手,不过,具体事宜他还要和部下们商议一番,才能做出回答,在此之前,还希望黄少崇在乐寿等候一两日,等他决定之后将再次征召黄少崇进宫。

    对于高畅的答复,黄少崇是既意外又惊喜,他根本没有想到高畅居然会答应如此离谱的条件,难道他真是想遵从已故长乐王的决定?还是被魏刀儿的十万大军吓倒了?黄少崇想了半天,想不明白。

    本来,他对他自己这次的出使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所以,一开始就做出狂士的风范,希望在谈判破裂之后,高畅会认为自己是一个能人,手下留情,不杀了自己祭旗。

    这次出使虽然是他毛遂自荐,但是出使这件事却不是他的主意,那是魏刀儿的新任谋主葛舟行的意思,在葛舟行看来,要想解除目前的困境,唯有出兵打仗,去掠夺别的势力的物资和粮食,不过,既然魏刀儿胸怀大志,不甘只做一个草寇头子,要是攻打同样作为义军反抗朝廷的势力,那么,出征就必须师出有名。

    所以,才有了黄少崇的这次出使。

    若是能通过黄少崇的三寸不烂之舌,不需要打仗,就能弄到本方需要的物资,那自然最好了!

    黄少崇认为葛舟行的想法纯粹是异想天开,在他看来,最好是乘着寒冬还没有完全降临之际,偷偷出兵去偷袭乐寿,方是良策,可惜,魏刀儿被猪油蒙了心,不听他的意见,为此,他只好选择了出使,希望能如葛舟行之言,只仗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说服高畅答应本方的条件,在他看来,高畅部在经过河间战役之后,正在休生养息,自己说不定也会有那么一点机会说服对方!

    谁知道,他还没有摆弄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高畅就欣然答应了魏刀儿的条件,这让他瞠目结舌,不由心生疑虑。

    不过,不管怎样,这次出使任务他是完成了,立下一个大大的功劳,说不定能以此为契机,夺回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黄少崇虽然如此这般想着,在出宫的路上,他的心情却始终高兴不起来,微带不安,总觉得高畅答应得如此爽快,一定蕴藏着什么阴谋。

第三十六章 营救

    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乐寿。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雪终于停了下来,好久不见的太阳重新在天空中露出脸来,阳光略显清冷地照射在穿着厚厚衣衫的人们身上。

    不过,俗话说得好,化雪天冷过下雪天。

    走出门的人们,一呼气就是一大口白雾,就算是身形非常雄伟的壮汉行走在风中也多半佝偻起了身子,双手也都放在衣襟之内,不敢露在外面。

    这样一个寒冷的天气,使得人们的心多少也变得无趣起来,微微带着寒意,虽然日当正午,乐寿的大街小巷却看不见什么人影,人们基本上都躲在自家的屋子里,用早就准备好的木柴升火取暖。

    莲花的心情却一点也不受这寒冷天气的影响,此刻,在她心中,就像鲜花盛开的三月暖春一般,洋溢着欢快,满足。

    在这一天,她的第一个心愿实现了,她迎来了等候许久的同伴。

    早在去年年末,高畅就派出了一组武艺高强,行事慎密的军中壮士前往东都洛阳,去营救那些和莲花身世相仿,仍然被宇文世家控制的女子们。

    莲花曾经说过,高畅只要能做到这件事情,她就会全心全意地投靠高畅,将自己所了解的宇文世家在其他那些世家大族,朝廷高官中潜藏的女间姓名拱手奉上,并且,还会主动去和几个与自己一般,也识破了宇文家的阴谋,把对宇文家的恩情化为仇恨的女子联系,如今,那几个女子都已成为了某些极有势力的人物的宠妾,若是高畅能帮她们向宇文家复仇,她们或许会在暗中向高畅传递消息,有了这些女子的帮助,高畅争霸天下的大业就会事半功倍,在某一时刻,说不定会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

    不过,在高畅并没有实现莲花的要求之前,莲花是不会向高畅透露那份名单的。

    因为暂时用不上那份名单,故而高畅并没有严刑逼供莲花,他需要的是莲花的真心投靠,所以,他一旦和莲花达成协议,就派出了大量军汉伪装成商行的伙计秘密潜进东都,去进行拯救美女的任务。

    宇文世家训练美女的场所在东都洛阳的外城,在热闹的丰都市(东门闹市),是一个大大的宅邸,对外的名头乃是一个富翁的家宅,那个富翁在东都开着好几家妓院,所以,就算在他宅邸中有众多的女子,也引不起别人的怀疑。

    宇文世家对这个秘密地点的看护非常严密,那些女子都被安置在内院之中,平时是根本不能出外的,就算要出外,也会被蒙上眼睛,让她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最初,莲花在里面的待遇也是如此,只不过,由于她聪慧过人,得到了管事宇文全的欣赏,协助他处理日常事务,这才比别的女子多了一点点机会了解外界事务的机会,只是,绕是如此,她依然并不清楚自己待过的那个地方的详细地点。

    但是,她毕竟不是一般的女子,通过一系列的蛛丝马迹,她能肯定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东都洛阳的某处,而且就在某个闹市之中。

    高畅的人通过莲花的线索在东都洛阳待了两三个月,仍然找不到宇文世家的那个秘密基地,后来,他们通过紧盯宇文世家留在东都洛阳的族人,用一个成员伪装成某世家的子弟,故意和那人交好,与那人流连于青楼酒肆,然后顺藤摸瓜,这才找出了好几个疑似那个基地的地方,只是,在这些地方中,究竟哪一处才是宇文世家的秘密基地,他们依然无法查得分明。

    后来,一件突发事件才让他们确定了那个秘密基地的所在。

    四月九日,投靠了瓦岗李密,然后被封为齐郡公的孟让率领手下两千来人乘夜攻入了东都外城,对丰都市纵火焚烧,大肆劫掠,直到天亮才退兵。

    那个富翁的宅邸也是高畅部的怀疑对象之一,所以,负责这次营救活动的头目一直安排有人在那个宅邸的外面监视,于是,那个眼线亲眼目睹了一场战斗。

    孟让的这次行动并没有征求李密的同意,是他的私下行动,主要是为了劫掠钱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向李密表忠心,表明自己是个有能力,有担待的属下。

    孟让指挥的是他自己的部队,并非真正军纪严明的瓦岗军,所以,他的部队一旦进入坊市,顿时分散开来,不受长官们的约束,只顾着四处劫掠,强奸,放火,杀人。

    因为那家宅邸占地宽广,有着高高的院墙,朱漆大门,门外还立有两个石狮子,自然吸引了大部分孟让军的目光,于是,他们闹哄哄地向那处宅邸的大门冲去,想要大发横财,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抢到几个美女。

    但是,他们在大门口遇见了宅邸内护卫的阻击。

    宅邸内的护卫手底下拥有军方的弓弩,并且为数不少,那些作为前锋的孟让军还没有来得及靠近大门和院墙,就遭到了如雨的弩箭袭击,在长街上留了一地的死尸。

    遭到如此重击,孟让军自然不肯罢休,蜂拥而上,一心想要攻下那处宅邸,然而,他们的行动没有什么章法,经过一番损兵折将,却始终无法攻进门去。

    那处宅院的院墙

    大,约有两丈高,相当于一个小城池城墙的高度了,卫人数众多,个个武艺精良,并且精通战阵之法,倚着高高的院墙和厚重的大门,一时之间,使得孟让军进攻一筹莫展,不得寸进。

    孟让军由于是乘夜来攻,主要是想打官兵一个措手不及,为了隐藏本方的行踪,他们并没有带过多的辎重,自然不会带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所以,面对有严密防守措施,宛若一个小城池的宅邸,他们就像面对刺猬的饿狼一样,看得到,却吃不到,无法下手。

    最终,那一夜,孟让军还是没有能攻下那个院落,他们的最佳战绩也仅仅是攻到大门而已,没多久,那批攻进大门的敢死队就被护卫们的弩箭和刀枪赶了出来。

    当然,要是孟让军能集中兵力攻打这个宅院,花一点时间,舍得牺牲,还是有可能将这个院落攻下,毕竟,护卫们的人数不多,死一个就少一个。

    不过,孟让军的兵力也不多,只能乘着夜色偷袭而已,要是天亮之后,让城内的守军晓得他们只有两千来人,结局自然大为不妙,所以在天亮之前,他们必须撤退。

    纵然是万般不忿,天亮之前,那些围攻宅院的孟让军还是在头目们的带领下远去了,他们虽然毫无所获,对高畅的人来说却并非如此。

    此地若非宇文世家的秘密基地,那么怎么会有如此众多的护卫?又怎么会有军中才有的强弓硬弩?防护既然如此严密,宅院内必定有着一些需要如此严密防护的东西。

    将地方确定好之后,接下来就该是制定行动计划,采取具体行动了。

    目睹那夜孟让军和宅院内护卫的交锋之后,负责这次营救行动的高畅军头目深知不能强攻,要想突进宅院,营救那些被困在院子中的美女,只能乘护卫们防守松懈,乘其不备采取偷袭,并且,行动要快,要赶在巡城的官兵反应之前完成整个营救计划。

    能够被高畅委派来负责这次行动,那人自然并非什么等闲之辈,他自然也知道,行动只能有一次,若是第一次不成功,也就不会有第二次了,因此必须做到谋定后动才行。

    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一边向乐寿要求援兵,一边在东都敌情司分部的帮助下,打探那处秘密基地的虚实,了解那个院子的具体防护,究竟有多少护卫?是怎样轮值的?有着多少弓弩?应急计划是如何施行的?

    等这些都了解清楚,而乐寿方面的援军也陆续来到东都之后,他才按照事先制定好的计划开始行动。

    那时,时间已经进入九月了,留守在东都洛阳的大军汇合从全国各地其他地方赶来的官兵在王世充的带领下,进驻回洛,与位于回洛仓的瓦岗军隔河对峙,东都的防务顿时为之一空,也就是行动的好时机。

    宇文家的那个秘密基地有许多人,自然需要大量的粮食和蔬菜,所以,每天都有人专门把粮食或者蔬菜,肉食从城外的农庄,或者集市上送过来。

    这些东西都是通过大车从后面的侧门进入的,侧门的防守并不严密。

    高畅的人就是假装成运货的人,从侧门冲进宅院的,负责具体行动的人都是军中的好手,不仅个人武艺精良,同时也擅长两三人的小团体配合作战,由于是大白天,院中的护卫并没有什么危机感,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反击,又没有院墙的防护,自然被高畅的人杀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一个时辰不到,高畅的人就扫清了整个宅院,将那些女子装上了事先准备好的伪装成运货的马车,送出了丰都市。

    而这个时候,东都的官兵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让负责阻击官兵的小队无事可做,等官兵赶到时,高畅的人早就通过事先准备的逃跑路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营救计划到是顺利完成了,只是,要将这些女子送回乐寿却是一个难题,在东都城外,官兵和瓦岗军正在对峙,为了防止双方的细作,交通已被阻绝。

    最后,那些女子和大部分行动小组的人都分散开来,在事先准备好的住所暂时安定了下来,只有几个身手了得的汉子在敌情司的配合下,带着两三个和莲花交好的女子冒险穿过战区,北上回到乐寿,到达乐寿时,已经是十一月二十一日了。

    他们带回的除了这个让莲花高兴得热泪盈眶的消息之外,随行的敌情司探子还带来了瓦岗军与王世充大军交战的具体战况。

    这消息让高畅对自己未来的敌人们又多了一丝了解。

第三十七章 李密败世充

    三年(公元618)十一月九日,石子河(河南省巩I|支流)。

    辰时,太阳照常升起,天地间,一片光明。

    几朵慵懒的白云趴伏在天空,蓝色的天幕下,石子河发出淙淙的声音向北流去,河水甚浅,河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

    在石子河两岸的河滩上,人声鼎沸,旌旗飞扬,朝廷的王世充军和瓦岗军一共二十来万人隔着窄窄的石子河布下军阵。

    十数万瓦岗军布下了一个硕大的军阵,南北连绵十数里,看上去声势极其浩大,士卒们高举的武器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寒光,如同一片发亮的森林。

    “威武!”

    随着一阵山崩海啸般的呼喊声,鼓声雷动,如同闷雷一般在石子河两岸回荡,远处的青山,一群雀鸟被这喊声和鼓声惊吓,振翅飞了起来,像一把黑沙子一般横穿战场上空,向西边的天穹撒去。

    “出阵!”

    翟让挥动手中的长剑,大声吼道。

    唾液从他大张的嘴中喷出,然后挂在下颌的虬髯之上,他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石子河对岸的官兵军阵,一手持着长剑,一手握着马缰,纵马疾驰,向前驰去。

    在他身后,数百名亲卫纵马跟了上来,翟让的帅旗随着他的身影朝石子河对岸移动,瓦岗军个个高声怒吼。怪叫着向石子河对岸冲去,脚步声犹如闷雷一般响彻大地,地皮在微微颤抖着,他们冲进石子河中,无数双大腿踩进河水之中,迅速填满了整条河流。

    王世充拉着马缰,止住身下战马地躁动,他的目光并没有放在潮水一般越过石子河朝本方阵地冲来的翟让军上。而是死死地盯着仍然矗立在中军纹丝不动的李密战旗上,那面战旗下的人才是值得他重视的敌人。

    上一次在洛水以北战败之后,王世充紧闭营寨,拒不出战,而这时,越王杨派来使者进入营中劳军。使者并没有公开指责王世充,不过,在私下的交谈中,他向王世充表露了朝廷的不满,认为王世充过于畏敌,不敢和瓦岗军交战。

    王世充大为惶恐,深怕杨向江都打他地小报告,杨广会派出另外的将领来接替自己,在这乱世之中,若是你没有军权。那你就什么也不是了!

    故而,王世充克服了上次作战不利的恐惧。率领大军全营出动,前来与瓦岗军展开大会战。希望能一战定胜负。

    眼见翟让的帅旗已经过了石子河,王世充把手中的令旗一挥,大喝一声。

    “迎敌!”

    随着他一声令下,官兵阵中同样响起了战鼓之声,鼓声响彻天际,甚至掩盖了敌军的喊杀声,官兵们随着鼓声地节奏向天大声嘶喊。

    “嗖嗖嗖!”

    箭雨离弦而出,黑压压一片朝着向本方急冲而来的瓦岗军飞了过去。瞬息之间,遮盖了整片天空。将士们的眼前顿时为之一黑。

    听见了刺耳的尖啸声,瓦岗军位于第一线的将领们纷纷失声大叫。

    “举盾!”

    排在第一线的士卒们纷纷在奔跑中举起手中的盾牌,挡在自己身前,他们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呼出一口口的白雾,在凹凸不平的河滩上迎着箭雨亡命向前飞奔。

    “攻下东都,抢钱!抢粮!抢娘们!”

    翟让在奔驰地骏马上高声呼叫,神情狰狞!

    话音刚落,他手下的百名亲卫将这话齐声重复了一遍,随后,冲阵地瓦岗军纷纷齐声高呼,热血在他们胸中流淌,使得他们的双眼都变成了一片血红色,他们紧紧地握着自己地武器,聆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随着同伴们一起大踏步向前奔去,臆想中的美好生活就在他们眼前闪耀,使得他们不顾自身的生死,纵然不停有同伴在自己身边惨叫着被箭矢射中倒下,他们依然不管不顾地向前冲锋。

    率先向王世充发起攻击的是翟让的直系部队,他的这支部队与李密的蒲山公营完全是两个概念,在这支军中,作为骨干力量地都是随他在瓦岗(今河南滑县南)起事的老兄弟,他们只听从翟让地号令,对魏公李密的命令并不怎么听从,不仅阳奉阴违的事情常有发生,有时候还会公开违令。

    最初,李密的蒲山公营初次建立,营中的将士多次受到这些人的欺凌,直到蒲山公营在历次战斗立下不少战功,李密名声威震天下之后,这样的情况才逐渐减少,不再发生。

    不过,即便李密接替翟让成为了瓦岗军的头领之后,这些人依旧仗着自己的资历,常常对李密的政令指三道四,拒不执行。

    这次,翟让之所以作为前锋去攻打王世充,就是受了这些部将们的怂恿。

    由于李密屡败王世充,于是,翟让的部将们认为王世充部只要离开坚固的营寨就不堪一击,所以,在这次会战之前,纷纷向翟让进言,希望他能出面要求担任此次会战的前锋。

    他们幻想着击败王世充之后,大肆接收王部的战利品,有的人甚至还幻想着一鼓作气攻下东都,就像翟让所说的那样,进城去抢钱,抢粮,抢娘们。

    如果是李密的直系部队,自然不会提出这样的口号,只不过,翟让的那些老兄弟不是市井之徒,就是盗匪,他们的军纪一向很散漫,要让他们拼命作战,也只能如此了!

    瓦岗军的高呼声传入王世充耳中,王世充嘴角挂起了一缕微笑,他拔出了腰间的长剑,高举在空中。

    对于翟让和李密的关系,最初,王世充一点也不看好,他认为这样主臣不分的情况并不会持久,就算李密和翟让相互之间没有问题,在他们各自手下的怂恿下,也会产生矛盾,最终,两者之间必定要发生火并,不是李密亡,就是翟让死。

    王世充更加看好李密在这次权力斗争中能获取胜利,虽然,他打心眼希望翟让胜出,但是,他知道这个结果的可能性不大。

    王世充相信通过翟让和李密的这次火并之后,瓦岗军的元气必定会受到非常大的损害,到时候,他再率兵出击,必定能把士气低落的瓦岗军打个落花流水,这就是最初王世充坚守营寨,拒不出战的主要原因。

    然而,最终远在江都的杨广中了李密的离间之计,杨广虽然没有相信王世充会背叛自己,却派出了钦使严令他出兵与瓦岗军作战,使得王世充的全盘谋划变成了一个笑话。

    不过,这个时候,王世充并没有

    多,在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大败

    李密!

    就算是在堂堂正正的交锋中,我也一定能击败你!

    王世充高举在空中的长剑突然落下。

    “出击!”

    他大声疾呼。

    军中战鼓声的节奏顿时为之一变,位于最前哨的官兵将士们在将官们的命令下,迈着整齐的步伐朝冒着箭雨冲来的瓦岗军逼去,前面一排的官兵纷纷身披重甲,铠甲反射的阳光朝瓦岗军直射而去,刺痛了他们的眼睛。

    两军像洪流一样撞在了一起,然后,迅速纠缠在了一起,将鲜血和死亡如同漩涡一般扩散了开去,不多久,仿佛是被杀气吸引而来一般,天空中布满了阴暗的云层。

    最初的半个时辰,敌我双方尚互有攻守,但是,半个时辰过后,翟让部就落入了下风。

    王世充并没有命令全军突击,毕竟李密的中军也没有移动,他的前军与翟让部人数也大致相当,官兵个人的战斗力并不比翟让部差,但是,官兵的装备比翟让部稍微精良了那么一点点,作战的阵型也稍微讲究了那么一点点,胜利的天平自然也就向官兵那面稍微倾斜了那么一点点。

    开始的时候,翟让的军队还可以凭借血气之勇和官兵打个旗鼓相当,但是。当发现本部渐落下风之后,将士们地心也就散了,有了其他的想法,这个时候,进东都去抢钱,抢粮,抢娘们的愿望就被求生的念头代替了,一旦有人开始往后逃跑。大家伙开始有样学样,也纷纷放弃战斗,背朝敌人,向后跑去。

    战阵一旦崩溃,也就无法挽回了。

    翟让挥动着手中的马鞭,驾驭着身下的战马疾驰。朝着本方的中军奔去,他披头散发,低着脑袋,伏在马背上,迎着疾风狂奔,头顶上的头盔已经不知道丢在战场上地什么地方去了,在刚才的战斗中,他差一点就被敌将斩落马下了,幸亏身旁的单雄信杀将出来,一槊将敌将打下马来。救了他的性命。

    单雄信是翟让的亲信,和徐世绩一样是他手下的心腹大将。如今,徐世绩已经远赴黎阳。在他身旁只有单雄信一人,鼓动他作为前锋出兵最起劲地人也正是单雄信,虽然,翟让被单雄信救了一命,但是翟让仍然对他不满。

    单雄信虽然武勇过人,但是说起带兵作战,还是徐世绩更加厉害啊!要是徐世绩在他身边,肯定不会鼓动他作为前锋率兵出战。就算是率兵出战,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狼狈而逃吧!

    翟让忍不住这样想。

    王世充挥动长剑。命令前军跟在败退的翟让部后面继续向前攻击,他则率领中军渡过了石子河,朝瓦岗军的阵线逼去。

    这个时候,他仍然没有下令全军出击,他还要留一手,提防瓦岗军的反击,李密,本就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家伙。

    在瓦岗军的中军阵中,传来了一阵阵的战鼓声,同时,军中的旌旗也在风中变化着姿势,打着旗语。

    在鼓声和旗语中传递出一个命令,让败退的翟让部绕过中军,往一旁散去,以免冲垮中军的阵线。

    然而,翟让部地将士们只知道沿着直线亡命奔逃,没有人听从旗语的指示,毕竟,命是他们自己地,要是绕路跑被身后的敌军追上怎么办?

    两点之间直线最近,这个道理在这里得到了最有利地证实。

    翟让的败军很快就冲进了严阵以待的李密中军之中,冲乱了瓦岗军中军的阵脚,于是,李密的帅旗开始移动,向后退去。

    远远地看见了这一幕,王世充大喜过望。

    说实话,他最怕的就是李密的内军骠骑,所以,才选择了在河滩边布阵,用狭长的地形来限制他们,使其无法冲杀起来,同时,他地中军一直到现在都摆着整齐的步兵方阵,用强弓和硬弩押阵,以免瓦岗地那支精骑突然杀出。

    现在,由于翟让的败兵的冲击,使得李密的中军阵脚大乱,自然阻挡了内军骠骑的冲击,只要不面对李密的精骑,王世充就毫不畏惧。

    他挥动了手中的令旗,分处在两翼的左右两军同时加快了速度,向前掩杀过去,务必要全歼瓦岗军,使其无法全身而退。

    李密的中军加快了撤退的速度,李密的帅旗迅速地远离战场,向后方奔去。

    王世充见状,立刻命令中军的骑兵部队出阵,向前冲杀过去,务必要将李密留下来,在骑兵的冲杀下,瓦岗军的败退速度更加快了,到处都是溃兵,王世充对这些溃兵不屑一顾,牢牢地盯着李密的帅旗,率兵紧追不舍。

    时间到了午时,王世充部已经全部渡过了石子河,在追击的过程中,他的中军始终保持着紧密的队形,防止李密反击。

    但是,他还是有所忽略,那就是由于处在追击状态中,他的大军前后的间距拉过长了一些,左右两军,前后两军之间的距离已经达到了危险的范围,但是,由于他手下的将领们都在奋勇争先,想多杀一些人,多立一些功劳,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未时时分。

    在战场渐渐转移,来到原野和山地交接之处时,瓦岗军早就埋伏在山坡两侧的伏兵从一旁杀将出来,他们没有直接攻击王世充的中军,而是横冲而入,将王世充的后军切断,然后,迅速击溃他的左右两军,朝中军包围过来。

    分别率领这两支军队的是在虎牢投降李密的随将裴仁基,以及李密的心腹大将王伯当,他们率领的都是手下的精锐,并且以逸待劳,迎战官兵的疲惫之师,自然如同锋利的刀刃砍入豆腐中一样,轻易就将官兵的阵型剖开了。

    这时,李密突然率中军反身逆袭,在秦叔宝,程知节,罗士信,裴元庆等猛将的率领下,攻入了被四面合围的王世充军中。

    王世充在左右亲信的拼死护卫下,杀出重围,朝西方狼狈逃窜而去。

    这场大战的胜利彻底奠定了李密在瓦岗军中的地位,翟让的嫡系部队损兵折将,在瓦岗军的势力顿时下降了许多。

    但是,这也为后面在瓦岗军中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打下基础。

第三十八章 李密杀翟让

    军中,李密虽然是名义上的主公,但是,他并不能直下命令,就算是想让翟让做什么事情,语气也会比较委婉,毕竟,李密的魏公是翟让推选的,李密的主公位置是翟让让给他的,瓦岗军的将领们大多是出身贫寒的草莽汉子,或者是隋王朝的低级军官,在这些人心中,恩义两字分外重要。

    虽然,翟让只是曾经做过李密的主公,但是只要有过这回事,李密就无法在翟让面前摆出主君的架子来,以免给人忘恩负义的感觉。

    在瓦岗军中,李密和翟让统率的部队分属两个不同的系统。

    李密的嫡系部队是曾经的蒲山公营,以秦叔宝,罗士信,程知节,裴元庆四将统率的八千内军骠骑为主力,辅以裴仁基,王伯当诸将统率的部队,在如今的瓦岗军中,自然是战斗力最强,势力最大的一支军队。

    除了这支军队外,名义上听从李密调派的部队还有数十万之众,他们都是赵魏地区(今河北省南部,河南省北部及中部)以南,江淮以北的变民军。

    孟让,郝孝德,王德仁,以及济阴郡变民军房献伯集团,南下的上谷郡(今河北易县)变民军王君廓集团,东进的长平郡(今山西省晋城)李文才集团,淮阳郡(今河南淮阳)魏六儿,李德谦集团,魏郡(今河南省安阳)地李文相集团。济北郡(今山东省庄平)的张青特集团等等。

    这些变民军纷纷归附李密,各自率领原有部众,设立(百营图册),由李密遥遥统率,听从李密指挥。

    这些人虽然都听从李密的命令,但是李密也知道这些人在关键的时候并靠不住,他们现在之所以尊他为主,一是撼于他的威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有粮,他们唯有依靠于他才能生存,免除流贼生涯。

    所以,在瓦岗军中,李密真正能依靠的只有以他原来那个蒲山公营为基础扩展的嫡系部队,以及像裴仁基这样瞧不起出身微寒的翟让地原隋朝官吏。

    比起李密来。翟让在瓦岗军中的势力其实也差不到哪里去。

    翟让的手下主要以最初随他在瓦岗起义的老兄弟为主,其中,左武侯大将军单雄信,右武侯大将军徐世绩都是他的心腹手下,统率着大量士卒,再加上身为司徒的他直接统率地老营兵马,虽然他将头领的位置让给了李密,但是,他在瓦岗军中的势力却并没有削弱多少。

    虽然他自认不如李密志向高远,不是打天下的料。这才把头领的位置让给了李密,但是。这并非表明他就完全不担心李密上位之后,感于自己对他的知遇之恩。所以不会反过来对付自己,正因为他本身有着雄浑的势力,所以才并不在乎在名义上接受李密的领导。

    一句话,他只想大块吃肉,大腕喝酒,有美女就上,有钱财就捞,只要过得好就行了。他并没有打江山的雄心。

    既然李密擅长打仗,那就让他出头去打仗好了。他只要跟在李密的后面大肆抢夺战利品就行了,出风头地事情交给李密,他只要闷声发大财。

    他并不担心李密对付自己,毕竟,他是主动将头领的位置让给李密地,这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是不会和李密争权地,所以,李密也没有必要翻脸不认人,出手来对付自己,白白地糟蹋了他的好名声。

    然而,翟让的眼光毕竟看得不远,他处在局中,只看得到眼前三尺左右的地方。

    像李密这样的雄主,想法自然和他不一样,有许多在翟让看来是无所谓的事情,对李密来说,却是难以忍受的。

    翟让为人粗鄙,性格残忍,当初起事的目地只是为了活下去,后来随着势力的发展,才慢慢改变了当初地想法,即便如此,却也只想当一个富家翁而已!

    故而,他对钱财有一种病态的追求。

    当初,行军总管崔世枢从陵起事,率军来投李密,翟让仍然像以前在瓦岗寨四处劫掠时那样,派人把崔世枢抓来,扣在司徒府里,向他索要财物,崔世枢千方搜刮钱财,都不能满足翟让索要的数目,翟让大怒,就要派人严刑拷打,后来,多亏李密知晓此事,才派人来将崔世枢接走,但是,对翟让的所作所为,李密却没有半句斥责。

    翟让邀请李密的记室刑义期来赌博,翟让的赌风不是很好,赢得起输不起,刑义期自然不想白送钱财给翟让,于是百般推脱,找个借口没有前去,结果,翟让大怒,派人把他抓来,打了八十军棍。

    翟让曾经警告过左长史房彦藻,说,你以前攻下汝南时,得了多少宝物啊,全都给了魏公,一点都不给我!难道你不知道,魏公的位置本来都是我的,没有我也就没有魏公的今天!

    房彦藻大为恐惧,把情况汇报给了李密,他是李密的老朋友,两人一道参加了杨玄感叛乱,交情很好,李密很相信他,房彦藻的心术很深,在绘声绘色地转述翟让的原话时,他还自己悄悄添加了那么一点儿,说翟让当时还曾说,将来究竟如何?还未可知呢!

    听了这句话,李密的眼睛微微闪过一丝寒光,不过,他不动声色,反而笑着安慰房彦藻,说司徒大人本就是如此,让房彦藻不必放在心上,他愿意拿出一些钱财,以房彦藻的名义去送给翟让。

    这件事情虽然不了了之,但是,李密对翟让的不满却也积累到了一定的高度。

    天无二日,国无

    这是至理名言。

    由于翟让的存在,翟让手下的那些老臣子仗着自己的资历,根本就不理会李密的命令,在打仗的时候只知道躲在后面,分战利品的时候却一个个站了出来,奋勇争先,在平时,还跟着自己的主公翟让学习,经常起伏依附李密的新人。

    所有的这些都被李密记在了心中,在翟让看来,这些都是小事情,连头领的位置都是他让给李密的,李密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小事情。

    然而,他忘记了李密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是一个雄主,而一个雄主的想法与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翟让的老哥翟弘是一个非常粗鄙无礼的小人,他的谋士司马王儒信和翟让的爱好相同,同样喜欢往自己兜里捞钱,买卖军职,贪污军功,无所不为,这两个人对翟让将头领的位置让给李密分外不满,于是,经常在翟让面前口出怨言。

    王儒信就时常劝翟让自领为大冢宰,总揽一切事务,巧妙地夺掉李密的大权。

    翟让的哥哥更加直接,居然当众对翟让这样说,这个皇位当然应该是由自己坐嘛,你要是不坐,也没有必要送给别人啊,我也姓翟,干脆你把这个位置让给我坐算了!

    听罢哥哥的话,翟让不以为意,哈哈大笑两声,就把这事情忘记了。

    然而。房彦藻安排在翟让身旁地人得知了此事,汇报给了房彦藻,随后,传到了李密耳边,让李密分外恼怒。

    这个时候,房彦藻再联合左司马郑颋向李密进言,劝他铲除翟让,统一瓦岗军的政令。如此,方能上下一心,征战天下。

    房彦藻说,翟让贪愎不仁,有无君之心,应该早日把他除掉。

    李密有些犹豫。至少表面上有一些犹豫,他说,翟司徒这个人的确粗鄙无文,只是心眼却实在,对我有知遇之恩,若是我对他下手,瓦岗军众将将如何看我,四方豪杰,还会像现在这般纷纷来投吗?

    房彦藻对李密的说辞很不以为然,他说。密公既然要图谋天下,就必须舍去妇人之仁。就算现在翟让没有反叛之心,但是。在他手底下那些人的怂恿下,你难保他不会后悔,后悔当初把头领位置让给密公,再说,有他的存在,军令政令混乱不堪,元帅府和司徒府政出两门,如此。迟早都会出大乱子啊!

    李密叹了口长气,说。是该果断,只是如今天下未定,强敌当前,突然进行自相残杀,为时过早啊!

    郑颋正色说道,毒蛇手,壮士解腕,要想保全性命,也只能如此,如果让翟让先发动,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按照权力斗争的规则,按照丛林的生存法则,慈悲,恩义之类地东西的确是没有存在价值的,李密认为房彦藻,郑颋等人的说话并不是没有道理,要想成为雄霸天下的英豪,就必须舍弃心中的情义,李密告诉自己,这不是嗜杀,不是为了个人地权力,才行这不仁之举,这是为了瓦岗军的前途,为了天下的苍生,为了真正的大义,方才行这不义之事。

    理由找到了,杀机也有了,接下来就该是寻找机会了。

    那个时候,李密正在与王世充对峙,双方交战,互有胜负,自然不会随便动翟让,以免给王世充帮忙。

    李密还在想该怎样在战斗中削弱翟让的势力,不想石子河一战,翟让居然主动要求担任前锋,这让李密喜出望外。

    最终,事情也像李密希望中的那样发展,瓦岗军击败了王世充,翟让的势力也得到了削弱,没有外敌的压迫,就该解决内部问题了。

    李密一旦决定动手,就毫不迟疑,动作非常迅速。

    大业十三年十一月十一日,为了庆祝瓦岗军大捷,李密邀请翟让前来元帅府赴宴。

    午时时分,翟让和哥哥翟弘以及哥哥的儿子司徒府长史翟摩侯一同来到魏公府,这个时候,大堂里已经呆满了人,显得热闹非凡。

    李密和翟让、翟弘、翟摩侯、裴仁基共坐一席,郝孝德、王伯当、以及从黎阳远道归来的徐世绩则坐在另一席上,单雄信由于出了个拙劣地计谋,害得翟让损兵折将,故而被翟让责罚,让他持刀和自己的亲卫一起站在旁边侍立,房彦藻和郑颋在堂上四处游走,来回张罗。

    终于开宴了,下人们将醇酒美食纷纷送上,李密压抑住内心地激动,他手指囊囊地敲打着桌面,笑着说。

    “今日宴请高官,不需要那么多人在一旁斥候,你等下去饮酒作乐吧,留下几个人在一旁倒酒就行了!”

    李密发话之后,他的侍卫纷纷退下,只有几个准备倒酒地亲卫留了下来,而翟让的亲卫们仍然站在他身后,并没有离开。

    “既然今天大家都这样高兴,天气又很寒冷,司徒的卫士也应该给他们一些酒食享用啊!”

    房彦藻向李密请示说道。

    “这要听从司徒大人的意思。”

    李密瞧了翟让一眼。

    “好啊!”

    翟让笑呵呵地说道,石河子一役他虽然损失惨重,不过由于付出众多,所以,最后分了不少的战利品,这让他非常满意,今日又是一个喜庆的日子,他也不想跟着自己的亲卫受苦,故而,非常爽快地应许了。

    于是房彦藻领着翟让身边的卫士出去了,只剩下李密贴身卫士蔡建德持刀侍立。

    席上端上了一盆盆热腾腾地肉食,醇酒散发着清香,大伙儿每一个人

    像翟让一样笑着,闪烁着胜利者的快乐和惬意。

    唯有站立在翟让背后的蔡建德面色冰寒,他双眼闪耀的寒光冰冷如雪,他的呼吸细不可闻,手牢牢地攥紧横刀的刀柄,在等待着什么。

    大家还没有开始用餐,这时,李密告诉翟让,说是他最近得到了一把上好的檀木弓,因为知道司徒喜欢收集良弓,所以,特地拿给司徒过目。

    “哦!”

    翟让应了一声,眼神中充满了兴趣。

    李密脸上带着笑容,从一旁将那把檀木弓拿了出来,递给翟让,翟让端坐在席间,大刺刺地接过李密手中的良弓。

    翟让仔细瞧了瞧那把檀木弓,众人的眼睛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笑了笑,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将檀木弓拉了个满弦。

    “好!”

    李密大声喝道。

    说是迟,那是快,不待在座的诸将齐声附和,蔡建德手中的刀猛地抽出,划过一道寒光,砍在翟让的后颈上,鲜血顿时高高溅起,四处都是,翟让发出猛兽被斩杀时一般的惨叫,高大的身躯猛地扑向前面的案几,重重地撞在上面,然后,滑落在地上。

    血光在众人眼前飞溅,人们大吃一惊,呆呆地望着身体微微抽搐,仍然留有余息的翟让。

    半晌,众人才齐声发出一声惊叫。

    翟弘、翟摩侯惊惧之极地起身。还没来得及跑,便被蔡建德地刀旋风般砍倒,血肉飞溅到桌上的酒菜中,滴出了一杯杯血酒。

    一道黑影旋风一般朝门口奔去,门口的卫士抽刀向他看去,他扭身避过,然而,另外几个卫士赶了上来。乱刀砍下,那人躲避不及,血光飞溅,他扑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卫士们纷纷赶上,举起雪亮的横刀,正要下落。刀光闪耀之下,映照出徐世绩绝望的面孔。

    “住手!”

    王伯当高喝一声。

    “不要杀老徐!”

    卫士们手中刀为之一顿,他们扭头望向李密。

    李密瞧着徐世绩,手一挥。

    “不要杀他,快把他扶起来,上药,好生医治!”

    这次行动,李密不想株连过广,徐世绩虽然是翟让的老臣子,算得上是翟让一系。但是这人为人宽宏,从来没有仗着自己的资历。欺压那些新来的人,和蒲山公营出身地将领们相处得都还不错。并且,他善于领兵作战,是瓦岗军中少有的能独自领兵作战的大将,李密是一个爱才的人,自然不会自毁墙角。

    如果,徐世绩不逃跑的话,李密是不会下令杀他的,哪个晓得徐世绩地反应会那么快呢?门口的卫士得到的命令是不允许任何人跑出去。很自然地就向徐世绩挥刀了。

    王伯当张罗着去叫郎中来给徐世绩敷药,李密走进隔壁房中。

    此时。隔壁房中已经变成了一片血海,王儒信和翟让的那些亲卫纷纷被李密的人砍下了脑袋,单雄信跪在血泊之中,瞧见李密进来,连声叫道,密公饶命!

    “本就没有想杀你,你起来吧!”

    李密温言说道,扶起单雄信,然后走了出去,重新回到大堂之中。

    事情发生之后,那些事先并不了解详情的将官们纷纷惊惧不安,他们坐在大堂上,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密站在堂中,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向大家说道。

    “我跟大家一起起义,目的就是除暴平乱,让大伙儿有条活路,能够过上好日子,但是司徒大人独断专行,贪财暴虐,经常凌辱群僚,不讲上下之尊,现在只诛杀他一家人,跟各位没有关系。”

    众人沉默不语,不晓得该说什么,仍然互相张望着。

    郎中带着药包来了,李密将徐世绩扶到软榻上,亲自为他敷药,徐世绩双目无神,茫然地望着头上的房梁。

    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

    翟让的军营之中,翟让的直系部属知道了翟让被杀地消息,群情汹涌,纷纷要求解散,各自回归乡里。

    李密派出单雄信前往抚慰,说明他杀掉翟让的意图是为了瓦岗军地未来。

    到了申时末,李密没带一个卫士,独自一人骑着马,来到翟让的军营,和将士们一一握手,亲切地表示慰问,他将翟让地队伍分给徐世绩、单雄信、王伯当三人统领,将士们的心才逐渐安定下来。

    李密诛杀翟让的虽然干净利落,并没有造成瓦岗军的内乱和分裂,并且因为翟让和翟氏族人,以及王儒信只知道敛财,对手下的弟兄并不好,所以,他们身死当日,并没有多少部属为之伤心。

    然而,由于这次行动,李密的将领们却都开始失去了安全感。

    徐世绩原本是一个喜欢交朋友,喜欢大声谈笑的豪客,现在,他变得沉默了,表面上,他接受了翟让身死的事实,也接受了李密地领导,但是,这并不表示他就完全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不久,他就离开了回洛,率领自己的部属回到了黎阳。

    单雄信统领这翟让原来地部下驻扎在回洛,现在,他效忠的对象换成了李密,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瓦岗军很快恢复了平静,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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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9179/ 第一时间欣赏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 作者:梧桐疏影所写的《隋末逐鹿记》为转载作品,隋末逐鹿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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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逐鹿记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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