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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梧桐疏影     隋末逐鹿记txt下载     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九章 高畅和魏刀儿的盟约

    三年,十一月十七日。

    深泽(今河北省深泽县)。

    黄少崇一脸笑意,坐在高畅赠送的大宛名马之上,穿着高畅赠送的由名贵的清河绢制作的衣裳,冒着风雪行进了深泽城门。

    在他身后,是一个长长的车队,所有的马车上都装满了粮食,这是高畅赠送给自称魏帝的历山飞魏刀儿的第一批粮食,在后续的时间内,还有大量的粮食和布匹运来。

    随着这支车队与黄少崇一起来到深泽的还有高畅的使者凌敬,他将求见魏刀儿,代表高畅重新和魏刀儿订立盟约,以便取代之前窦建德与魏刀儿订立的盟约。

    “粮食啊!都是粮食啊!”

    一辆马车上掉下了一袋粮食,麻布袋破了一个口,粟米如同沙粒一样从袋子内流了出来,让在大街两旁观望车队的人们瞧见,那些面色饥黄的老百姓纷纷齐声高呼,朝车队扑了过来,在押送车队的士卒阻拦之下,方才不得靠近。

    黄少崇见状命令车队继续向粮仓前进,他留了下来,向着那些老百姓大声疾呼。

    “乡亲们!我们有粮了,日后,我们还会有布匹,乡亲们再也不会挨饿受冻了,希望大家稍作忍耐,陛下择日会发布命令,给大家分发粮食和布匹的!”

    在黄少崇的劝阻下,那些围观的老百姓才不再向前。

    黄少崇的心情非常愉快,他觉得是自己救了这一城的人。

    最初,他觉得高畅之所以如此爽快地答应向魏帝赠送粮食布匹,其中肯定藏着什么阴谋,他根本不相信天下有白吃的午餐。

    后来,在和高畅以及他手下那些文臣武将多方接触后,他改变了这个看法。

    高畅的目的是攻打郡,也就是现在被罗艺改名为幽州的郡,在郡的仓库中,有着大量的钱粮,以及武器装备,自称幽州总管的罗艺凭借这些训练出了一支精兵,现在,他的幽州军还只是一匹饿狼,但是,终有一天,它会变成一头猛虎,等它变成猛虎之后,再去攻击它,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高畅决定在罗艺还未真正在幽州站稳脚跟之前,率军攻击罗艺,将他赶出幽州。

    严冬已经来临了,今年自然是无法用兵了,高畅向黄少崇透露,他准备在明年春暖花开之际率兵北上,去攻打幽州。

    然而,要想攻下幽州,就无法避开盘踞在上古郡,高阳郡一带的魏刀儿,特别是现在魏刀儿驻扎在深泽,正好处在高畅行军路线的侧翼。

    况且,只凭借高畅单方面的力量,要想彻底击败罗艺,占据幽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就算高畅能击败罗艺,兵力也多半消耗过多,那个时候,要是魏刀儿突然翻脸,率兵来攻,高畅率领残余之师,也多半守不住。

    所以,要想攻击罗艺,高畅就必须先解决魏刀儿。

    和魏刀儿开战吗?

    就在上个月,高畅才攻下河间城,为此消耗了大量的钱粮,也损失了一定的兵力,暂时是无法作战了,何况,时近寒冬,也不是打仗的好时机。

    所以,高畅唯有和魏刀儿结盟,两人相约共同袭取幽州,两方的势力加在一起,总比单方面向幽州发起攻击要强,打下幽州之后,两人按照事先的约定划分战利品,至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要想和魏刀儿订立盟约,现在就必须让魏刀儿部渡过难关,免除饥寒的威胁。

    若是对魏刀儿部不管不顾,魏刀儿必定要率兵南下攻打高畅,大肆劫掠,以便渡过寒冬,那样的话,双方消耗过甚,待到来年,谁也没有力气去攻打幽州了,只能让罗艺白白地拣了一个便宜。

    高畅为什么认定魏刀儿么会选择南下,而不是北上攻打幽州呢?他有着自己的思量。

    第一,幽州由于靠近边塞,天气寒冷,农业并不发达,老百姓多像胡人一样牧马放羊,魏刀儿若要想弄粮食,必须攻打坚城,夺得城内的粮仓才行,要在冰天雪地之中去攻打重兵把守的高大城墙,魏刀儿还没有这么愚蠢,当初,他的老大漫天王王须拔就是在攻打幽州城时被流矢射中阵亡的,魏刀儿肯定不想重蹈覆辙。

    第二,高畅的领地是农业为主,畜牧业为辅,在那些乡间的人家里,存储着不少过冬的粮食,所以,魏刀儿部若是南下,根本不需要去攻打重兵把守的坚城,只要发挥他们流动作战的优点,大肆劫掠乡间,抢夺粮食和过冬物资,就能解自己的燃眉之急,至少,那些精壮的士卒能够活下来,至于那些老弱,若是受不了,死了也就死了,死了反而能给他减少负担。

    两相比较之下,向南还是向北就不是一个难以选择的问题了。

    高畅深知魏刀儿将作何选择,为了避免魏刀儿的侵袭,他唯有答应魏刀儿的要求,向他赠送过冬的粮食和布匹,与他订立盟约,协助魏刀儿部渡过寒冬,然后,在来年春暖花开之际,一起出兵去攻打罗艺盘踞的幽州。

    权衡再三之下,

    的最佳选择。

    黄少崇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才消除了自己心中的阴谋论,同时,他也把高畅赠送魏刀儿粮食的举动算在了自己的功劳下,虽然,换任何一个人出使夏国都会得到这个结果,但是,这不妨碍他以功臣自居。

    进城之后,黄少崇将凌敬安排在驿馆之内,他立刻赶到魏刀儿的住所,要求觐见。

    这时,魏刀儿已经得知他带回粮食的消息,他刚一通报,门口的卫兵就把他领了进去,魏刀儿在自己的金銮大殿上接见了他。

    所谓的金銮大殿,不过是原深泽县的县衙,魏刀儿进驻深泽之后,改建了一番,在县衙大堂的房梁和墙壁上贴了一些金箔,故意弄得金碧辉煌,并且,把县令的案子撤掉,换上了一张蒙着白虎皮的大椅,仿佛不这样做,就不符合他魏帝的身份。

    他却不知,在其他人眼中,这样的他颇有一些沐猴为冠的味道。

    大殿上,除了魏刀儿之外,还有前来作客的他的义弟宋金刚和手下大将尉迟恭,除此之外,魏刀儿的头号谋臣葛舟行,以及他手下的十三太保都位列其中。

    黄少崇朝魏刀儿行过礼之后,立刻向他汇报了自己此行经过,然后,转达了高畅的意思。

    “这么说,高畅之所以送粮食和布匹给我,协助我部度过寒冬,是想和我订立盟约,共同对付幽州罗艺?”

    魏刀儿皱了皱眉头,向黄少崇问道。

    “正是!”

    黄少崇点了点头。

    魏刀儿转向宋金刚,出声问道。

    “二弟,你意下如何?”

    宋金刚的眉头比魏刀儿皱得更深,他摸着自己下颌的胡须,沉吟片刻,方才说道。

    “据黄大人的述说,此事也的确合乎情理,高畅若想攻打幽州,要不和我们兄弟联合,要不就要解决我们兄弟,不然,他是没有机会攻打幽州的,看来,他是选择了和我们兄弟联合,不过,那家伙可信吗?”

    “此话怎讲?”

    魏刀儿问道。

    “高畅只是长乐王手下的一员武将,据说和长乐王的关系并不太好,长乐王怎么会指派他做自己的继承人呢?而且,长乐王的死因也不明确,居然在大胜之后被敌军的溃兵杀死,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啊!很难相信他的死和高畅无关,若长乐王真是被高畅所杀,那么弑主自立的家伙,其信誉度如何,值得考究啊!”

    宋金刚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魏刀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宋金刚的顾虑,他回过头,向另一侧的葛舟行发问。

    “葛先生以为如何?”

    葛舟行轻摇羽扇,笑呵呵地说道。

    “宋将军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只不过,高畅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现在我们不需要考虑,要知道我们现在缺衣少食,而高畅愿意赠送我们一批物资,帮助我们度过这个寒冬,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慨然笑纳呢?”

    他继续笑着,环顾四周,说道。

    “等我们度过这个冬天之后,等到明年,是不是履行双方定下的盟约,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我们可以根据当时的局势再做决断也不迟啊!”

    听完葛舟行所说,魏刀儿哈哈大笑起来。

    “葛先生不愧是诸葛再世,还是葛先生看得分明啊!现在和高畅订立盟约的确有百利而无一害,能够获得我们急需的物资,又不需要弟兄们去出生入死,何乐而不为呢?至于盟约是否实行,到时就要看本大帝的心情啦!二弟,你以为如何?”

    宋金刚想了想,也觉得这的确是一件对本方有利的事情,不过,出于谨慎的目的,他还是多说了一句。

    “大哥说得有理,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高畅,当心那家伙出阴招!”

    “二弟无须多虑!”

    魏刀儿摆摆手,笑道。

    “只要我们兄弟二人精诚合作,区区高畅,不过是跳梁小丑,何足道哉!”

    “陛下英明!”

    殿内诸人纷纷出声赞颂,唯有尉迟恭黑着一张脸,沉默着没有说话,他总觉得那个在战场上击败自己的人不会如此简单,想要算计那人?还是担心被那人算计吧!

    “少崇,这次你立了大功,本大帝会好好记在心里的,高畅派来的那个使者现在在哪里?你快去将他叫来!”

    魏刀儿面向黄少崇,笑着说道。

    “是!”

    黄少崇躬身应道,抬起头,冷冷地瞄了葛舟行一眼,他知道,短期之内,自己是无法将那家伙赶下来的,不过,他相信,终有一天自己会重新坐在那个位置上。

    带着对葛舟行的满腔愤恨,他转身走出了大殿,往驿馆匆匆行去。

第四十章 关于盟约的一点不同声音

    三年,十二月。

    凌敬从深泽回到了乐寿,他带回了一纸盟约,盟约由他和黄少崇共同制定,上面已经盖上了魏帝魏刀儿的大印,现在,只需要盖上夏王高畅的大印,盟约就生效了。

    盟约上的内容非常简单。

    高畅尊魏刀儿为兄,缔结睦邻友好条约,两者互助互望,一方受到别的势力攻击,另一方有义务出兵援救。

    在本年十二月份至来年元月份这段时期,高畅将向魏刀儿援助若干粮食,布匹,以便使魏刀儿部度过寒冬,这些粮食和布匹有一部分是赠送,无须偿还,但是,其中有一部分却是借债,需要在来年偿还。

    毕竟,这是两个势力集团在打交道,若是全部粮食和布匹高畅都是全部赠送,反倒会使得魏刀儿疑心生暗鬼,会暗地里怀疑高畅在耍什么花招。

    到了春季,双方各自出兵十万,联合起来进逼幽州,攻下幽州之后,平分战利品,魏刀儿可以通过转让一部分战利品来扣除欠债。

    两人平分幽州,幽州以北交由魏刀儿管理,高畅只需要幽州以南的土地,至于,幽州这座城池则由两人共同管理,在城中只留下文官和少量维护治安的部队,双方的大军都不得驻扎在城内。

    就是这样的一个盟约,一张写满字的绢布!

    没有什么约束效力!

    这一点。魏刀儿和高畅都知道,但是,两人对此都视而不见。

    在魏刀儿看来,之所以定下这个对他有利地盟约,那是因为他抓住了高畅的软肋,高畅不得不做出让步,高畅只要想率兵北上攻打幽州,就必须和他魏刀儿搞好关系。既然是高畅有求于他魏刀儿,不是他魏刀儿有求高畅,在制定盟约的时候,他自然要狮子大开口,把价钱喊得老高。

    有了高畅援助的这批粮食和布匹,他手下的这十来万人就能度过寒冬。只要度过这个寒冬,他魏刀儿就一定能鱼化成龙,飞上九霄。

    与高畅军联合起来一起攻打幽州,然后再平分幽州,看上去不错,但是魏刀儿知道,就算双方真的联合起来,打下了幽州,到了那个时候,也不会是和平收场。

    由两者平分。总没有一人独占为好!

    魏刀儿不愿意高畅与自己平分幽州,那么。高畅的想法多半也和他如此,既然这样。他就必须未雨绸缪,为将来注定会发生的火并做好准备。

    就在他示意手下和高畅地使者凌敬就盟约的条件谈判之时,他向北方派出了使者。

    魏刀儿以前长期率部在边塞一带游荡,暗地里做马贼,明面上则做走私生意的勾当,他和突厥人之间一直有所联系,和几个稍微大一点的部落之主都结拜过兄弟,也曾经觐见过始毕可汗。

    既然和突厥人的关系良好。那么自然没有不将其利用上的道理,岂不知。现在声势浩大,正在攻打西京长安地唐公李渊也对始毕可汗俯首称臣,而刘武周,梁师都等人更是被突厥人封为了天子,他魏刀儿辖十数万之众,号称魏帝,自然也不能屈居在这些人之下。

    魏刀儿本就有胡人血统,他也就不觉得自己将突厥人引来中原是背主忘宗的行为。

    突厥人想要什么?不过是金钱,粮食,女子,人口而已!

    只要突厥人出兵帮助自己击败高畅独霸幽州,多送一点财帛子女给突厥人又何妨,反正,汉人最不缺的就是人口,有了突厥人的帮助,他不但可以雄霸幽州,甚至可以借助突厥人的力量南下,将高畅的领地一扫而光,统一整个河北,就算恢复昔日北齐的荣光,这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啊!

    魏刀儿之所以悍然自称魏帝,将自己放在隋王朝的对立面,其中,也不无向突厥人表露自己心迹的原因,只有他这样做了,和杨广有仇地始毕可汗才会全力相助于他。

    现在,高畅自然不知晓魏刀儿打的这个算盘,和突厥人联系地事情魏刀儿分外小心,除了他的义弟宋金刚之外,就连他手下地十三太保都不知道。

    毕竟,突厥人要是能出兵,也只能是在明年春暖花开之际,在此之前,万不能走漏风声。

    魏刀儿是这样盘算的,若是他和高畅联手击败了罗艺,那么就在大局将定之际,埋伏在一旁的突厥人突然杀出,与他联手,必定能打高畅军一个措手不及,要做到这一点,隐秘性就非常重要了。

    按下魏刀儿和突厥人之间的联系不表,让我们把视线重新投回乐寿。

    对于这个盟约,在高畅的文臣武将之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并不赞同,其中,以宋正本,秋长天等人反对得尤为激烈。

    在高畅治下,有河间,清河,信都,平原四郡,其中,河间郡才经历过战乱,当地农业凋零,田地荒芜,治下那些贫民百姓需要朝廷援助这才能度过寒冬,而信都郡和清河郡两地,在今年年初之时都遭受过战乱,同样百业凋零,需要休生养息,在这四个郡中,唯有平原郡的情况稍好一些,今年并没有饱受战乱,并且,高畅的新政也顺利地推行了下去,民间稍稍有些富余。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向魏刀儿这样地流贼屈服,支援粮食和布匹给他,在宋正本等人看来,殊为不值,并且这样做,无疑拖慢了自己领地的恢复速度。

    宋正本等人认为高畅不应该屈服于魏刀儿地武力讹诈,宁愿与之开战,也不能这样软弱。

    秋长天为此还制定了作战计划,他建议高畅派一员上将率一支人数不多的精兵北上,先行攻打魏刀儿,拖住魏刀儿南下的脚步,使其无法率部南下,烂地方,待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为此,就算那支精兵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

    不过,高畅并没有认同他们的建议,依然一意孤行,决定和魏刀儿制定盟约。

    高畅对他们是这样说的。

    我们的目标是幽州,而魏刀儿这股流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我们不答应他的条件,他为了求生,只能率兵南下,一旦开战,我方仍然需要消耗钱粮,说不定,战争的损耗还为比援助给他的那些物资要多,既然如此,何不一开始就答应他的条件,助他度过寒冬,然后利用他的部队一起攻打幽州,这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

    要想争霸天下,我们就必须站稳自己的根基,如今,我军地处乐寿,管理着四郡之地,而

    都处在河北中腹,周遭都是敌人,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但是一旦危险降临,那就是覆灭之势啊!

    为此,我们必须要向北发展,解决掉后顾之忧之后,再调头向东,夺下滨海之地,然后南下扫荡,一直进抵河阳,河内两地,凭借黄河天险与强敌周旋,进可攻,退则可守,如此,方有资格和那些天下豪强对峙。

    如今,中原一带,瓦岗李密正与东都的官兵对峙,瓦岗军虽然占据天下粮仓,人多势众,但是,东都的王世充军也有自己的优势,东都物资众多,又有坚城可依,短时期内,是无法分出胜负的,两者之间的对决,不是一次战役的胜负就可以解决的。

    而在江淮一带,杜伏威,李子通等豪强势力正牢牢地困住江都,使得杨广的十几万精锐骁果坐困孤城,势力范围不得出江都一步,暂时,义军无法攻下江都,官兵也无法剿灭义军,两者同样处在相持阶段。

    而荆南一地,萧铣以梁朝后裔的身份建立梁朝,以梁帝自居,正和以楚帝自居的林士弘打得不可开交,无暇北上,也无力西进夺取巴蜀。

    至于,正在攻打西京长安的李唐大军,就算攻下长安,他们也不是毫无隐忧,他们的老家太原正处在那个定扬天子刘武周兵锋的威胁之下,而在长安以西,还有西秦霸王薛举地大军。薛举绝对不会坐视李唐占据关中,必定会派兵来攻。

    现在,天下各路豪强都在各自厮杀,无暇他顾,正是我军积攒力量,扩大势力之时,要想迅速扩大本方的势力,我们就必须解决掉幽州罗艺这个心腹大患。

    罗艺自号幽州总管。这证明他并没有争霸天下的雄心,他在等待天下局势明朗之后,以便率领所部投靠那个有机会夺取天下的明主。

    而一旦他选择的不是我军,那么就会成为敌人安排在我军后面的一个棋子,随时会来扯我们的后腿,所以。必须先解决掉他。

    他起兵反隋的时日不长,才被薛家兄弟引入幽州,其在幽州地根基还不是很稳,先出兵攻打他,总比等他站稳脚跟之后再去攻打他为强。

    而魏刀儿是什么?

    不过是一个草莽之辈,一个沐猴而冠的跳梁小丑,不管我如今送多少东西给他,最后都会从他那里拿回来,此人不足为虑,打下幽州之后。就是他的死期。

    高畅的这番话语说服了宋正本等人,在这些士大夫眼里。魏刀儿不过是流寇头子,一个只知道烧杀劫掠没有远大目标的家伙。的确如高畅所说,不足为虑,他们之所以反对高畅和魏刀儿订立盟约,第一个原因是因为在盟约上,高畅尊魏刀儿为兄,这让作为士子地他们深以为耻,第二个原因则是粮食问题,他们担心将这批粮食送出走后。粮仓将再无存粮,一旦发生别的意外情况。无法支撑下去。

    关于粮食的问题,高畅并没有向他们多说什么,只是说这批粮食并不是由官仓所出,让他们放下心来。

    若是将官仓中的粮食都给了魏刀儿,待到明年,没有军粮的高畅自然无法开展攻打幽州的方略,所以,他早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

    在九月份,于高畅领地内发生了匪盗袭击农庄的事件,后来,在高畅军的大力镇压下,剿灭了这批以豪族的精壮为基础的匪盗,有一些豪族遭到了官府地大力镇压,不过,被官府公开镇压的豪族并没有多少家,毕竟,能被监察司抓住证据地只是极少数。

    对于那些派出家丁冒充匪盗攻击农庄,却又没有被监察司抓住确凿证据的豪族,高畅地做法是以其人之道还致其人之身,他手下的官兵也冒充成匪盗袭击了那些豪族的庄园和坞堡,既然匪盗能够袭击农庄,自然也不会放过豪族庄园,等这些人袭击成功之后,城里的官兵才姗姗来迟,等他们赶到时,那些豪族的全家都死光了,既然主人都死光了,土地也就成为了无主之地,除了少量的土地分给那些豪族还未死去的亲戚之外,其他的都收归国有,被划分给农庄。

    在这些豪族地庄园中,储存着大量的粮食,而这些粮食并没有进入官府地统计之中,官府对外是这样声明的,说是这些粮食全部被匪盗抢光和烧光了,实际上呢?那些粮食被军队运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隐藏了起来,这次,高畅援助魏刀儿的粮食就取至那个秘密粮库。

    这些事情,高畅自然不会向宋正本等人解释,当他向宋正本等臣属承诺不会动用官仓的存粮时,宋正本等人也就不再追究这事。

    在高畅的这些臣下里面,文臣和武将对他的态度截然不同,那些文臣经常针对高畅的某些决议向他提出反对意见,像宋正本有时候太过激动了,甚至当着高畅的面向他大声疾呼。

    高畅的武将们,除了徐胜治,偶尔会就他的一些军事决议委婉地提出不同意见外,其他武将都对他言听计从,就算他命令他们去死,他们也不会多加考虑。

    对文臣们来说,高畅是一个明主,因为他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向他提出不同的意见发怒,动辄棍棒相加,就算是宋正本当着他的面大声吼叫,他也只是笑着说了一句,宋大人的口水真多。

    所以,高畅若是召开政事堂会议,朝议就会非常热闹。

    而那些武将们则把高畅当作了神,他要是召开军事会议,除了徐胜治偶尔会说点什么外,大部分武将都鸦雀无声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们只要等待高畅的命令,按照高畅的命令去做就行了。

    从某方面来说,这也证明了高畅处缺乏了独挡一面的良将,只有一个徐胜治是万万不够的,现在处在发展阶段还没有什么问题,等真的和李唐,或者瓦岗军交手之时,就会发现缺乏良将的难处了。

    所以说,高畅才对李靖另眼相看,毕竟,这是他在这个时空记得的为数极少的良将之一,所以,等李靖在武邑征召好军队之后,高畅就命令他率军回到了乐寿。

    有了高畅的加入,这个时空的历史和人物已经变得似是而非了,没有投靠李唐的李靖还会是那个战无不胜的战神吗?

    高畅对此,深表忧虑。

第四十一章 难堪的故友重逢

    三年,十二月上。

    乐寿,陶然居。

    陶然居是位于乐寿西永业坊中的一个酒肆,高畅取代窦建德占据乐寿之后方才开业的新型酒肆,和平原城的醉仙居一般,酒楼的格局同样是汉胡两种风格都有。

    酒楼是木制建筑,一楼一底,底层全是胡桌胡凳,数十张桌子摆在大堂上,在此饮酒进食的多是贩夫走卒,当兵的军汉,他们并不讲究虚礼,不耐跪坐,盘座,觉得众人坐在胡凳上,围着胡桌,一起饮酒取乐既方便,又畅快。

    楼上则是雅座,被分为十来个雅间,全部按照汉人的习俗布置,每一个雅间都铺着竹席,如今天冷,则在竹席上铺着厚厚的布匹,在竹席上摆放着几张低矮的案几,供放酒食所用,若是客人需要,还有专门的丝绣乐师,侍酒美女提供。

    李靖虽然出身世家,却不怎么讲究虚礼,成年之后,他更是长期驻扎在边郡,一应习俗更是与胡人无疑。

    他身穿一件普通的青布长衫,腰间别着一把横刀,坐在陶然居底楼一张靠窗的桌子上,此时,空中太阳的脚步正走在午时与未时相交之间。

    酒肆中,客人众多,位于底楼的大部分是高畅军中的低级军官和士卒,以及少部分行商,由于高畅军中发放银钱作为一部分军饷,他们也就成为了很大一部分商品的需求者,也因此拉动了乐寿的经济,使得乐寿的商业表现出一副欣欣向荣之态。

    每当午时,酒肆之中总是人满为患,那些有假可休能够出营到城里来玩耍的将士纷纷将自己的军饷用在醇酒美食之中,这些将士大多没有什么亲人,领了军饷也只是花了了事,谁知道下一次战役阵亡名单中会不会有自己,存钱兴家娶妻,倒不如及时行乐为好。

    酒肆里,人声鼎沸,有人欢笑,有人怒骂,有人在窃窃私语。

    对周遭的境况,李靖充耳不闻,只顾着将壶中的美酒倒入口中,桌上的菜肴也不曾动上一动,一看就是满腹心事的样子。

    的确,如今的李靖非常烦恼,他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平时总是将自己的烦恼和迷惘埋在心中,让旁人无法知晓,当在酒楼独处,身边都是陌生人之际,他才泄露出了自己的真实心思,毕竟,他也是人,情绪积压过多,也需要发泄出去。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

    九月,他去武邑征兵时,想要脱离高畅军,潜逃去东都洛阳,但是,到了武邑之后,发生了难民潮,他为了解救难民,不得已留了下来,将袭击农庄的匪盗和与之勾结的豪族铲除,之后,他就失去了逃走的机会。

    为了征召士卒,训练新兵,作为他副手的黄晟几乎与他形影不离,令他找不到逃跑的机会,待新兵的训练计划步上正轨,黄晟忙于其他事务之后,他正要实施自己的逃跑计划,却也接到了高畅的命令,命令他率领征召的新兵火速北上,前来乐寿。

    到了乐寿之后,他接到了高畅的命令,让他带领亲卫进入乐寿,等待高畅的接见,而他手下的部队却在副将黄晟的带领下继续北上,前往景城。

    李靖到了乐寿之后,却没有得到高畅的马上接见,故而,这才有闲情和时间来陶然居买醉,陶然居的美酒不知采取谁的配方,烈得惊人,在这严冬时分饮用分外适宜,李靖在马邑时喝惯了突厥人的烈酒,而陶然居的酒比突厥人的酒还要烈上几分,所以,李靖尝过这滋味后,有机会总会到陶然居来痛饮一番。

    李靖的烦闷自然不是为了没有马上得到高畅的接见,说实话,他完全是在生自己的闷气。

    在武邑的时候,就算黄晟跟得再紧,他还是有机会出走的,所以,所谓的找不到逃跑的机会,只是他给自己的一个理由而已!

    其实,最重要的是出走之后,他找不到该去何方?

    东都洛阳?

    算了吧?因为他有权浏览敌情司的军报,故而对洛阳的情形了如指掌,现在的洛阳乱得真是可以,在洛阳,有着两大派系,一派是以越王杨侗为首的东都本地派,当然,杨只是一面旗帜,真正决定洛阳政权的是当地的洛阳系,以元文都,卢楚等人为首;另一派则是以王世充为首的外来系。

    这两派,一派位于中枢,掌握着朝政,一派则位于外面,掌握着军队,在瓦岗军的威胁下,两派暂时还能同生共济,若是瓦岗的威胁一去,必定水火不相容。

    李靖只是区区的一个马邑郡丞,而马邑已经落入了发贼刘武周的手中,就算他真的到了东都又有什么用?别人会相信他,会重用他吗?

    也许,不砍他的脑袋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去江都?

    情况也许会更糟,要是能面见圣上,被圣上所杀也好,却怕的是见不到圣上就被砍了脑袋,听说现在圣上完全不理政事,所有政事全部都交给裴蕴,虞世基,宇文化及等人处理,而如今天下,不晓得这几人是奸贼的可能只有圣上一人罢了!

    报国无门啊!

    李靖饮下一碗烈酒,将酒碗重重地摔在桌面上

    ,残酒溅出,打湿了他的衣襟。

    其实,是舍不得自己这有用之身啊!不想与这残破的河山一起陪葬啊!或许,这才是自己没有毅然出走的原因吧?

    一手一脚建立自己的军队,这样的感觉真好,看见那些新兵蛋子从什么都不懂到熟练地掌握好队形与格斗技巧,到最初的乱糟糟到条件反射地听令行事,那是一种难以表述的满足,自己舍不得离开自己亲手铸造的这支军队啊!

    或许,自己心中并没有所谓的忠诚吧?

    自己还是舍不得自己这条性命,在没有一展抱负之前就如此窝囊地死去吧!

    然而,就为了能够施展抱负,一展胸中之志,就身处在这反贼阵中吗?

    李靖非常痛苦,也非常矛盾,祖辈传下来的忠义二字不停地与他心中的真实**搏斗,让他欲罢不能。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

    他满上酒,仰起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陶然居的酒采取的配方来自于高畅,其酒性烈无比,绕是李靖酒量过人,几碗急酒下肚,也使得他头晕脑胀起来。

    就在李靖举碗痛饮之际,一辆马车在陶然居外停了下来,坐在车夫旁的一个仆人跳下马车,往陶然居小跑而来。

    他进了门,径自来到柜台前,对柜台内的掌柜说道。

    “我家大人要的酒可准备好?”

    “好了!已经好了!”

    掌柜脸上堆着笑,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小坛美酒送上,那仆人接过酒坛,转身向外走去,他的视线无意识地在大堂内扫过。

    “噎!”

    他低呼一声,眼中满是讶色,目光落在自斟自饮的李靖身上。

    他的脚步并没有停留,而是用比进来时更加快速的步伐向马车跑去,上了马车后,他掀开布帘,对车中说了几句。

    不一会,一个身着儒衫,头戴高冠的中年文士步下马车,在仆人的带领下,朝陶然居走来。

    那人一进门,就直接朝李靖的座位走去,行走之际,一边朝李靖拱手,一边大声说道。

    “药师兄,多年不见,如何可好?”

    李靖抬起头,他的眼神略微有些迷蒙,不过,现在离醉尚早,他瞧见走来那人的面容,顿时,目光为之一凛,眼神恢复了清明。

    他站起身,略微有些犹疑地说道。

    “你是?公德兄!”

    “呵呵!”

    那人继续笑道。

    “正是我杨仪!”

    说罢,两人见过礼,隔着桌子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两人齐齐张口,瞧见对方的动作,却又同时欲言又止,李靖笑了笑,摆摆手,说道。

    “公德兄,请先讲!”

    杨仪和李靖是旧识,昔日杨仪游学天下时,曾经在马邑待过半年,为的只是证明书生也能提剑报国,在马邑那段岁月,他和李靖结为了好友,两人相互倾吐各自心中之志,相互勉励,忠君报国,却不想时隔数年之后,在这里见面。

    在那个时候,两个人还曾经相互立下誓言,一人力争登上朝堂,一人力争率领大军,然后,一人为相,一人为帅,共保这大隋江山,让大隋的战旗飘扬在四海。

    然而,这次重逢的时候,两人却都在反贼高畅的营下,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最初见面时的激情过去之后,杨仪也好,李靖也好,都想到了过去,于是,两人都颇有些不自在起来。

    当初,高畅军攻下河间之后,杨仪为了保全家族,为了河间城免遭兵灾涂炭,唯有命令河间城内的士卒放弃抵抗,以免给百姓造成更大的伤害。

    高畅军的军纪严明,进城之后不仅没有大肆烧杀劫掠,就连私自民宅的人都没有一个,他们只是占据了重要的战略要点,然后,命令河间城的士卒出外受降,大军也一直待在城外的军营中。

    高畅的大军班师回乐寿之后,杨仪也随着大军到了乐寿,他要在乐寿接受半个月的培训,然后再重新回到河间,担任地方长官。

    这与他最初报国的誓言相违背,当他坐下和李靖叙旧之时,就开始后悔起来,不该与李靖会面。

    同样,对现在的李靖来说,面对昔日的同伴,这也是一种煎熬。

    所以,两人并没有交谈多久,杨仪就起身告辞,说是有急事要办,希望李靖有时间可以去河间,两人好好畅谈一番。

    目送杨仪离开之后,李靖莫名地感受到了轻松。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苦笑一声,再次给酒碗内倒上酒,仰起头,一饮而尽。

    和李靖告别之后,杨仪坐上马车,朝着自己的目的地驰去,他刚才对李靖说有急事要办,也并非虚言,他的确要去办一件要事。

    只是,他知道,自己完成这件事情的几率并不大,那个人,可是铁了心,不怕死的人啊!

第四十二章 学习班

    过长街,进入了一条小街,小街很宁静,两旁是高大在小街的的尽头,有一面朱漆大门,在门口,站立着四五个身披甲冑,腰跨横刀的军汉。

    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杨仪正了正身上的衣冠,走下马车。

    他手中拿着一块令牌,门口的一位军官接过他手中的令牌,瞧了两眼,将令牌还回他手中,摆摆手,让他进入院中。

    待杨仪进入院中之后,那些士卒们互望了一眼,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而站在马车旁的杨仪的车夫和仆人则面色沉重,眼带忧色。

    半个时辰后,杨仪从门内走了出来。

    准确地说,他是一路小跑跑了出来。

    他披头散发,双手捧着原本戴在头上的高冠,长衫的前襟上沾染上了一片污黄,像是被干涸了的茶水。

    “大人!”

    站在马车旁的仆人忙迎了上来,杨仪面色苍白,他摆了摆手,拒绝了仆人的搀扶,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很快,从车内传出一声闷哼。

    “走!”

    “驾!”

    早就坐上马车的车夫扬起马鞭,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响,拉车的两匹瘦马齐齐扬蹄,离开那扇大门,朝小街外驰去。

    “哈哈哈!”

    待那辆马车远去之后,站立在门口地士卒们纷纷捧腹大笑。

    “这家伙还真是的。每次来这里都会被弄得那么狼狈,却几乎天天来此!”

    一个军汉指着远去的马车,对众人笑着说道。

    先前检验令牌的那军官止住笑声,说道。

    “这也难怪他,他到这里来,还不是领受了上面的命令,不过,院子内的那些老家伙还真像是茅厕内的石头。又臭又硬,要想说服这些人,一个字,难!”

    另一个士卒闻言接嘴说道。

    “我就不明白了,上面那些人为什么要把这些老家伙养起来,好酒好菜招呼着。除了不能自由行动之外,比我们这些当兵的待遇还要好!照我说,既然这些老家伙不投降,还不如干脆将他们杀了算了,免得这么麻烦,有一句话是怎么说地呢?缺了张屠夫,难不成还吃不上带毛猪啊!”

    “闭嘴!”

    那个军官盯着说话那人,厉声喝道。

    “你小子晓得什么?院子里那些家伙都是有学问的读书人,我听长官们说,要是那些家伙愿意臣服。愿意投靠夏王老人家,这河北一地的那些郡县长官也都会纷纷来投!我听卢神官说。这叫千金买什么?妈的,记不清楚了。反正里面那些老家伙就是不能杀,宁愿好酒好菜把他们养着,这是夏王老人家亲自下的命令,我们这些小兵不需要明白为什么这样做?夏王老人家的话,总不会有错地,我们只要好好地看住这些人,不让他们发生意外,也不能让他们逃跑就行了!”

    “是!”

    那些士卒们右拳紧握。放在左胸,齐声应道。

    “夏王英明。神威无敌!”

    风从小街的那头刮来,带起了些许的灰尘和几枚败叶,随即,离开地面,掠上了墙头,墙头的野草忍不住向它摇头示意,风毫不留恋,从墙头一掠而过,在庭院中,随着屋檐绕来绕去,最终,落在一株槐树上面,槐树的枝叶不由沙沙作响,这声音不知是拒绝还是欢喜?

    槐树位于一处清寂的庭院之中。

    槐树下,有一方石桌,在石桌两旁,正有两名身着儒衫,头戴纶巾的文士相对而坐,另有一同样装扮的儒士站立在石桌旁,双手负于身后,弯着腰,双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桌面。

    在石桌上,摆放着一张松木棋盘,上面正有黑白两个方阵在纠缠,争斗。

    下棋的两人是原大隋河间郡守王琮,清河通守杨善会,站立在一旁观棋的则是景城户曹张玄素。

    在这个院子里,软禁着十来个如他们一般地大隋官吏。

    这些人被高畅俘获之后,全都拒绝投降,愿意为朝廷尽忠,无论是利诱还是威逼,都无法改变他们心中之志。

    像这些绝不低头的死硬份子,按道理,高畅应该如他们之愿,让他们求仁得仁,干干脆脆,送他们上黄泉路。

    =我所用,也不能为别人所用,凡是不为我所用的人和物,统统铲除了事,不得有丝毫地怜悯。

    高畅之所以没有这样做,并不是他心软,不敢向这些人下杀手,他之所以留下这些人的一条命,一方面自然有惜才的意思,另一方面则是他相信,这些人迟早都会被他所用,只要他稍微多那么一点点耐心。

    这些人的确忠于大隋王朝,只要大隋王朝存在一天,只要江都的那个杨广仍然活着,天下仍然飘扬着大隋的旗帜,他们就会忠心不二,此志不渝。

    但是,若是杨广死了,大隋不复存在了呢?他们还会如此吗?

    尽忠的对象都没有了?他们又该向谁尽忠呢?

    高畅记得,在原来的时空,不久,杨广就会在江都被叛乱地骁果军所杀,叛乱军的首领正是宇文世家地宇文化及。

    他记不清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明年?或者是后年?或是更久一点?

    虽然,由于他的加入,这个时空的历史轨迹已经发生了改变,蝴蝶振动的双翅已经激起了一些时空乱流,有些不该存在的人出现了,有些本该存在的人却消失了,然而,整个天下的大环境仍然没有发生什么巨大的改变,李唐仍然在某个时期于太原起兵反隋了,瓦岗李密依然杀了翟让,依然与王世充展开了宿命的争斗,既然如此,那么江都的杨广同样会命不久矣!高畅深信这一点。

    说到底,这个时空和原来那个时空相比,变化最大的只是他替换了窦建德的位置而已,在他的势力没有向南发展,没有去和南方势力接触之前,这个天下大势多半仍会朝着原来的轨迹发展。

    虽然,高畅只依稀记得发生在原来时空的某些大事情,并且,对那些细节毫不了解,即便如此,他也比那些对手多了几分优势,在某些时候,这样的优势是非常致命的,当然,要是某些事情发生了改变,不再像原来时空进行的那样发展,他偏偏又基于那样的预判做出了应对,也有可能会吃一个大亏。

    谁知道以后的事情究竟会是怎样呢?

    不过,高畅宁愿赌上一把!

    所以,他没有杀王琮他们,第一,他不想因此落个嗜杀的名声,像王琮,杨善会这样的人,只要将他们软禁起来,他们就失去了应有的作用,无须从**上消灭他们;第二,像王琮,杨善会,张玄素这些人都是非常有能力的干才,至少,在河北一地,他们声名远播,不仅和世家大族的关系非常良好,也深得那些平民百姓的拥戴,杀之不祥;

    高畅帐下缺少人才,现在还只领四郡之地,行政人员襟见肘了,待得平定河北,统一天下之后,将更加困难,虽然,他也在为将来做人才储备,可是要等那些接受教育的孤儿们长大,变成真正意义上的人才,最起码也要十四五年以上,他等不了那么久,现阶段,还是需要那些世家门阀的读书人出来帮他的忙,一起治理天下,在这种情况下,王琮等人投降与否就非常重要了!第四,高畅还是相信,杨广在不久后将会死于叛乱,这是他无法摆脱的宿命,只要杨广一死,不管是关中李唐扶持的代王,还是东都的越王,以及被叛贼宇文化及扶持的大隋宗室,他们都只是傀儡,无法真正代表大隋王朝,可以说,杨广一死,隋朝也就真正覆灭了,而到了那个时候,像王琮,杨善会,张玄素他们也就没有了效忠对象,只要高畅礼贤下士,并且发誓为杨广向宇文家报仇,那些人就会投靠于他,为他效命!

    因此,高畅将他们软禁在这个院子里面,每隔一段时间,在卫士们的陪同下,他们甚至可以出去走走,每十天还可以见一下家人,所有的这些怀柔手段都是为了降伏他们。

    平时,高畅也会派像杨仪这样的与他们是曾经的同僚,下属,或者朋友的人去说服他们,希望能早日劝得他们归降。

    说实话。对杨仪这样先一步投靠高畅地人来说,这是一件苦差事,其他人倒还罢了,面对王琮的杨仪,特别难受,这是因为王琮一直相信他,所以在领兵出战的时候,才会让他统领全局。镇守河间,虽然,丢掉河间城并不是杨仪的责任,可是,杨仪没有以身殉城就是他的错,更不要说他居然无耻地投降了反贼。更,更加可恶的是他居然还有脸来见王琮,劝说王琮归降。

    所以,他最后只能狼狈而回,被泼以身茶水还并没有什么,最初的时候,他还被王琮用花瓶砸得头破血流过。

    “呵呵!”

    杨善会笑了笑,举手落子,将一颗白棋放下。

    这个棋子放下之后,黑子的大龙顿时只剩下了一个眼。再也无法存活,如此。大势已定,观战地张玄素抬起头。直起身,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杨善会满脸笑意,自从和王琮等人一起困在这个院子之后,由于无事可做,两人就经常做这棋盘上的交锋,王琮的棋力略胜他一筹,故而,他是败多胜少。好不容易赢上一盘,自然内心欣喜。

    “罢了!罢了!”

    王琮长叹一声。轻拂长袖,投子认输。

    也只有在杨仪来此之后,他才会败在杨善会手下,原因无他,心神不宁而已,而每当杨仪走了之后,杨善会就会立马来找他下棋,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杨善会才有赢的机会。

    杨善会并不见得自己是胜之不武,作为一个兵家,本就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棋局和战场一样,唯胜负论,成王败寇,这是千古的至理名言。

    “郡守大人,今日杨仪前来,所为何事?是不是他说了什么,让明公你心思不宁啊!”

    张玄素是景城户曹,名义上是河间郡守王琮地下属,两人也有一些私交,眼见王琮输了棋,忙出声打岔,他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提醒杨善会,王琮之所以输棋,并非技不如人,实乃事出有因。

    “还不是那些陈词滥调!污你我双耳之言,不提也罢!”

    “王大人说得是!不提也罢!我等既然已经困在这里,也不知那高贼最后会如何对待我等,还是少提那些烦心事罢了!”

    杨善会低着头,慢慢将棋盘上的棋子拣入棋盒之中,出声说道。

    “我王琮一心报效朝廷,忠于君上,就算那些无耻小贼舌绽莲花,也休想让我卑躬屈膝,人生无大事,唯死而已,我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王琮站起身,抬头望天,大声说道。

    他表面上虽然慷慨激昂,然而,事实上,他的心中还是有着某些顾虑,特别是当和家属见面的那一天,他那坚如磐石的心就会变得柔软起来。

    亲人是他无法放下了的牵挂。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狠下心来,为国舍家,然而,瞬间的决定到好下,当这个可供他下决定的时间拉长了之后,他终于觉得难熬起来。

    是的,现在每一次和家人的会面,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一直陪着自己过苦日子,从来没有享受过地夫人,刚刚懂事,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久才能见自己父亲一面的大女儿,还在呀呀学语地小儿子。

    每当见他们一次,他的心就软上几分,到后来,为了坚定自己地决心,他毅然拒绝了家人的探视。

    即便如此,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知道多久。

    过一天算一天罢了!

    王琮之所以能坚持不投降,与其说是因为对大隋的忠心,倒不如说他只是在坚持某种东西,若是无法坚持那种东西,那么,他以前所相信的也就不存在了,他的一生也就毁了。

    在这个院子中被软禁的人,大多抱着他一般的心思,所以,他们仍然坚持着,决不投降。

    就在王琮慷慨陈词之际,几个亲卫走了进来,他们站在院门口,对王琮等人行了个军礼,然后说道。

    “各位大人,上课的时间到了!”

    王琮,杨善会,张玄素三人面面相觑,杨善会脸上地微笑变成了苦笑,他长叹一声,站起身,与王琮,张玄素一起随着几个亲卫向前走去。

    高畅在这个院子里创办了一个学习班,每天下午这个时候,王琮等被软禁的大隋官员就要分别向神庙收养地孤儿们教书授课,高畅曾经说过,在夏国,每个人都必须工作才能获得报酬,因此,他不会白养这些人和他们的亲人,所以,他们必须做点什么。

    给孩子们讲课,教他们读书识字到没有什么,也不至于让杨善会他们觉得苦恼,关键的是,在教完课之后,还有神官来为那些孩子上课,教授他们神学,杨善会等人必须在一旁旁听。

    所谓神学,其实也就是从小教育那些孩子,让他们明白,他们的一切都是高畅赐予的,他们必须听从高畅的命令,好好读书,天天向上,早日成为有用的人,长大之后报效国家,报效朝廷,报效神君大人。

    每天都听同样的陈词滥调,杨善会等人自然感到苦恼不堪了,可惜,为了自己的亲人,他们必须忍受。

    人啊!没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只要习惯了就好。

    这句话放在杨善会他们身上,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适合!

第四十三章 长亭送别

    三年,十二月五日。

    乐寿,城北十里,长亭。

    长亭建立在一个小土坡上,土坡下,一条蜿蜒的古道如同长蛇一般向远方延伸,在古道两旁,长满了垂柳,在肆虐的北方吹拂下,柳枝枯萎,柳叶枯黄,不无悲怆地随风舞动,显得分外凄凉。

    一支由几十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排成一条长龙停在古道上,一批身披甲胄的士卒骑着战马,手持马槊,腰胯横刀护卫在马车之旁,寒风迎面吹来,骑士们仍然挺直着身子,脑袋昂得高高地,直视前方。

    长亭内,高畅正在向北方极目远望,太阳悬在半空中,有气无力地撒下清冷的光晕,落在他苍白如雪的脸上。

    苏雪宜与阿岚两人分立在高畅身后,若芷和莲花站立在稍远一点的角落,在长亭外,数十个面无表情的护卫包围着整个亭子。

    苏雪宜上前一步,将一件白色的披风披在高畅身上。

    “天冷!小心着凉!”

    高畅回过头,与他对视的苏雪宜的目光分外温柔,闪耀着三月春光一般的光泽,使得这灰白色的天地在高畅眼中似乎也为之一亮。

    高畅的嘴角微翘,笑了起来。

    阿岚的眼神微微一变,她有些埋怨自己,为什么就做不到像苏雪宜这样温婉贤淑呢?她为什么就没有想起给高畅披上披风,说一点关心的话语呢?

    她上前一步,面对高畅,大声说道。

    “高畅,我真的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与高畅成亲之后,两人,不,准确地说是三人在一起才没多久,高畅就要带兵出外打仗,这一去,又不知道何时能够回来,一想到要许久都见不到他,阿岚心中自然非常不情愿。

    成亲之后,就算是一天没有见到高畅,她心情都不愉快,更不要说是一两个月与之不见面了,不过,稍微让阿岚觉得欣慰的是,在这段时间内,苏雪宜同样见不到高畅,要是她能随高畅一起出征,就可以独霸高畅一阵,如果能够那样的话,她睡着了都会笑醒。

    “我是要出外行军打仗,军中不能有女眷,另外,战场上刀剑无眼,要是伤到了你,怎么办?我可不想在你脸上,或是身上多道伤疤!”

    高畅瞧着她,笑着说道。

    “哪能啊!”

    阿岚瘪了瘪嘴,说道。

    “我一直都没有放弃练习武艺,就算是宫里的侍卫都不是我的对手,在战场上,我一定不会拖你的后腿,要是不信,你可以和我比试比试!我也想要上阵杀敌!我们女子也不是只能在家相夫教子的!”

    说到这里,她转过头,对苏雪宜说道。

    “姐姐,你说,是不是这样?”

    苏雪宜抿嘴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好啦!别闹了!阿岚,你穿成这样,就不怕受凉吗?”

    高畅瞧了阿岚一眼,笑着说道。

    在他身旁的这两个人,打扮大为不同,苏雪宜身着淑女盛装,外披一件狐皮披风,而阿岚则身着一身亮银的甲冑,看上去的确威风凛凛,不过,只有高畅这样经常身着甲冑打仗的军人才知道,在这样的天气下,那些冰冷的铠甲其实并不保暖。

    “没什么?既然要去跟你打仗,这点苦,我肯定能吃!”

    随着嘴巴的上下起伏,一缕白雾从阿岚嘴里喷出,凝聚在她面前的空中,久久不散,她的鼻尖微微有些发红。

    高畅笑了笑,朝一侧招了招手。

    莲花从亭子一角走了过来,将手中的一件狐皮夹祅递给高畅,高畅将

    在了阿岚身上,他抱着她瘦削的双肩,直视着她,轻

    “阿岚,听话,在家好好等我,我领兵在外,需要有相信的人留在家中,以免出现什么后顾之忧,你虽然不能出外打仗,却可以和雪宜一起在后方支持我,若不是有你们在我身后,我在外面就不会完全放下心来,所以,就算你不能陪我出征,也不是什么用都没有?我可是把所有的家当都交给你们两个了,你们要好好帮我照看!”

    “嗯!”

    阿岚痴痴地望着高畅,点了点头。

    高畅放开了阿岚的双肩,将在一旁微笑着的苏雪宜拉了过来,视线在两人的脸上来回盘旋,说道。

    “天冷,你们就不要再送了,早点回城,我很快就回来,相信我!”

    说罢,他的目光在两人脸上分别停留片刻,似乎要将两人的面貌深深地铭记在自己心中,半晌,他毅然转过身,走出亭子,向土坡下的车队行去。

    亭子外的护卫分成了两起,一群人随他往土坡下奔去,另一群人则留在了亭子外,负责保护苏雪宜和阿岚两人。

    “高畅!”

    阿岚奔出亭子,朝土坡下高畅的背影挥手,大声嘶喊,喊声直入云霄,借着风势,在原野的上空久久回荡。

    高畅没有回头,只是举起自己的手,高举过顶,朝着后面摇了摇。

    阿岚的脚步停了下来,终究没有向土坡下奔去,她痴痴地望着高畅的背影混入土坡下的车队之中,然后,再目送着车队启程,朝古道的那一头行去。

    她的眼眶内多了一些雾水,在那群人中间,她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回过头,苏雪宜像一个仙子一般站立在风中,站立在她身旁,苏雪宜虽然没有落泪,她的目光却充满了忧伤。

    阿岚害怕自己会哭出来,她转过身,抱住了苏雪宜,不想让别人瞧见自己的脸,泪水终究还是夺眶而出,濡湿了苏雪宜的肩头。

    苏雪宜轻轻揽住阿岚的肩膀,她紧咬着牙关,手缩在长袖之中,紧握成拳,目光死死地盯着远去的车队,努力控制着使得自己无法掉下泪来。

    高畅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骑着战马,行进在车队的中间,风在他耳边呼啸,铠甲随着战马的行进发出叮当的声音,马车粼粼,古道的两旁是一片原野,寒冬时分,野草都已枯黄,入目则是一片死寂的黄,天地之间,显得分外萧索。

    如今的他,进入这个时空已经一年有余了,人的那些特性在他身上凸显得越来越多了,再也不是初临时那个冷冰冰的人形怪物,在他身上,多少多了一点称之为感情的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变成这样,是受了热情似火的阿岚的影响?还是受了原来这个身躯主人深爱的苏雪宜的影响?他并不想去追问原因,他只知道,在某些时候,感情这样的东西也全非毫无用处。

    离别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是,他喜欢这样的感受,虽然,他知道最后终究会变成虚无,不过,即使如此,又能怎样呢?

    就算人生是梦,又何尝不能把梦当成人生好好地过一场呢?

    他勒住马缰,回头望去,现在,他已经瞧不见土坡上的那两个人了,他瞧见的只是亭子那高高的尖角。

    高畅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对身边的护卫说道。

    “李二郎呢?叫他来见我!”

第四十四章 一年之约

    在一路小跑的战马上,风过耳,将他垂在耳旁的散发飘拂,布匹塞在头盔内,包裹着双耳,风声呜呜。

    很难说清楚他现在的心情,有些许的不安,些许的忐忑,些许的激动,甚至微微带着些许的恐惧,不过,所有的这些心理变化都无法在他脸上瞧见,头盔下的面目格外的严肃,带着军人特有的煞气。

    昨天,在陶然居与旧友杨仪意外重逢,李靖从最初的喜悦中恢复平静之后,顿时有了觉悟,这是一次不仅尴尬,甚至充满危险的重逢。

    在两人不多的相处时间,两人分别就对方的一些近况做了一些探讨,虽然对方和李靖一样有些闪躲,对自己的近况语焉不详,但是,李靖看得出,杨仪现在已经投靠了高畅,身为伪朝的高官。

    当然,李靖也没有对杨仪说实话,并没有说自己在高畅军中效力,并且身为中郎将。

    不过,虽然两人身处在文武不同的两个系统,但是,两人都身居高位,迟早都会见面,杨仪之所以不说自己在高畅那里任职,无非是怕李靖笑话他言行不一,背弃了年轻时保家卫国的理想,就算是在朝会上与李靖相见,也无非是尴尬一些,最多红一下脸,最后还不是一笑置之。

    然而,李靖却不能做到像杨仪那样轻松,很简单,他在参军地时候并没有对征兵处的人说实话。也就是说他现在的身份是伪造的,有杨仪这样一个了解他底细的人在,他的身份迟早都会被戳穿,那个时候,他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

    那么,要怎样才能解决这个危机呢?

    乘其他人还不知道自己身份之前,偷偷地将知情人灭口?

    为了自己的安全,杀往日地朋友。不要说李靖做不到这一点,就算他能够狠下心来,也找不到好的办法下手。

    要想暗杀杨仪,他首先要了解杨仪住在什么地方?担任什么职务?平时的生活习惯?所有的这些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而现在,他最缺的就是时间。所以,这个做法根本行不通。

    要想解决这次危机,李靖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远走高飞。

    和杨仪分开之后,李靖立刻回到驿馆,整理行囊,准备立刻出城,向东面潜逃,通过渤海郡前往江都。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李靖准备齐全,开始起身之际。一个与他同样住在驿馆地官员突然前来探访,随行的亲卫还带来了几壶酒。几样下酒菜,说是在驿馆无聊,要和李靖把酒同欢,指点天下。

    李靖没有办法,只好按捺住焦躁的心情,不动声色地与那人饮酒高歌,闲话烽烟。

    待那人离去之时,天色已晚。乐寿的城门已经关上,城中开始清街。宵禁,让李靖的逃亡大计无法施行,没有办法,他只好决定在第二天城门刚刚打开之时,出城逃亡。

    然而,第二天城门还没有打开之时,高畅就派来了使者,说是命他觐见,让他没有走成,最后,城门倒是出了,却是随着高畅一行。

    只要出了城就好办了,李靖相信自己能够找到机会逃亡,他准备乘今天晚上宿营之际,自告奋勇地去执行巡逻任务,在巡逻的时候甩开身边的人逃亡。

    而就在他转动这个念头的时候,高畅派人来了,要他前去觐见。

    他跟随在传话人的身后,骑着战马越过一辆辆马车,朝车队的前方驰去,一路上,他紧皱着眉头,在暗暗思量,高畅这个时候见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以及高畅为什么会离开乐寿北上?这些马车中究竟装着什么事物?

    只有事先知道对方地底细之后,他才能采取正确的应对。

    然而,在目前地态势下,他无法了解更多的东西,唯有走一步算一步,到时临近应变算了,高畅并没有让他跟随他地部队北上,而是让他和高畅一起,肯定是有事要他去做,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和杨仪会面,不愁身份有暴露的嫌疑。

    李靖虽然考虑到了种种的可能,却没有想到一样,那就是高畅事先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

    虽然,高畅已经知道这个化名李二郎的人就是京兆府三原人李靖,李药师,唐代伟大的军事家,军事理论家,统帅,当然,后面那些名号此时还算不到现在的李靖身上,他却一直没有拆穿李靖的身份,只是命令监察司地人在一旁小心监视。

    高畅自然知道李靖之所以隐姓埋名的原因,他虽然不知道李靖是怎么出现在窦建德军中地,他也不想再去追究这些,他只知道,这个人既然来到他的旗下,他就不会将他放走了。

    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人才!

    其实,这个人才在哪个世纪都是最重要的,在这六世纪也不例外。

    高畅一直仔细观察李靖,看他究竟还是不是像历史上记载的那般有能耐?究竟有没有可能为自己独当一面?因此,才让他一路高升,不多久,就从一个小小的佐尉升为了中郎将,还让他去武邑招兵,以五百精锐为班底,独领一军,按照他自己的一些思路治军,并没有派人去干涉他,就算是负责牵制他的黄晟,也没有在一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如果不是高畅事先知道李靖的威名,绝对不会这样做,就算他曾经救了高畅一命也不行。

    高畅也知道李靖现在对隋王朝仍然忠心耿耿,这也是他没有拆穿李靖身份的原因,若是拆穿李靖身份之后,李靖若是要离开,他该怎么办呢?杀了李靖,还是像王琮等人一样将他软禁起来,又或是干脆送他走,高畅仔细想了想,无论自己采取何种方法似乎都不适合。

    所以,他一直在旁冷眼旁观,只是命令监察司的人小心监视,凡是和李靖有关的消息务必在第一时间上报。

    陶然居其实是监察司的产业,所以,李靖和杨仪在陶然居的会面在第一时间就汇报了上去,两人之间所说的话,已经对话的神态在卷宗上都有记录,负责处理这些情报的白斯文在第一时间见到了这些报告,他了解这报告的重要性,他下达了命令,让监察司的人去驿馆拖住李靖,自己马上上报高畅。

    高畅瞧过监察司的报告之后,立刻下达了几道命令,于是,李靖现在才会出现在这支车队之中,而原本高畅是想见过李靖之后,命令他留下来,进入讲武堂一边学习,一边担任教官的,毕竟,现在大隋王朝仍然存在,要想李靖真心投靠,还不到时候。

    虽然,还不到时候,高畅还是下了决心,要和李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并不以人的意志变化的,同样,也不会以神的意志变化,至少,不会以

    个神君的意志变化。

    高畅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但是,有一些事情还是无法在他掌控之中。

    凡是这种无法掌控的事情发生,高畅并不会觉得沮丧,反而会觉得一些刺激,他同样喜欢那种直面危险的感觉,也喜欢在劣势之中扭转乾坤的感觉,或许,追求各种各样的感受,这才是他存在于这个世间的意义吧!

    虽然,所谓的意义也不过是虚妄,不过,这并不能使高畅不会沉醉其中。

    “中郎将李二郎求见!”

    马车外响起了随行僮仆薛仁贵的声音,高畅双手握在一起,紧紧地捏了一下,他睁开眼,朗声说道。

    “请他进来!”

    关于这次会面,高畅曾经想过无数次,自己究竟该做何种神态?语气如何?态度如何?是不是变现得强势一点?又或是表现出虚怀若谷,礼贤下士的风范?

    然而,事到临头,所有的应变高畅全部没有用上,他准备采取最简单的方式。

    李靖上了马车,马车晃了一晃,继续行驶了起来。

    车厢很宽大,陈设却并不华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根本就和一个大王的身份相符,在车厢内,只铺上一张薄薄的毛毯,高畅盘腿坐在车尾,李靖面向高畅坐着,他右手紧握成拳,放在左胸,头微微低着。向高畅行了个礼。

    “参见夏王殿下!”

    按照朝堂上地礼仪,李靖其实应该这样说,拜见大王,拜见神君!然而,在这里,他并没有这样说。

    高畅瞄了他一眼,李靖低着头,没有注意到高畅的目光。

    “平身!”

    高畅一只手放在平放在身侧的横刀上。另一只手则摸着下巴,轻声说道。

    李靖抬起头,目光与高畅的视线在空中相迎,他很快移开了视线,动作缓慢而沉稳。

    “李靖,李药师。京兆府三原人,现年四十八岁,祖父李崇义,曾任殷州刺史,封永康公;父李诠,官至赵郡太守.

    高畅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到李靖耳边,宛若天上的炸雷响起一般,李靖心中大骇,手不由伸向腰间,却摸了一个空。在上车之前,他腰间的横刀已经被高畅的亲卫取了下来。

    这是李靖地第一个反应。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做毫无用处,就算暴起伤人,杀了高畅又如何?

    何况,高畅的本事他也略有耳闻,曾经在沙场较量中击败过雄阔海,尉迟恭这等英雄的人物,就算他有刀在手,也不见得能够占得上风。

    李靖虽然也勇武过人。不过,论起沙场拼杀。单人较量他并不是什么好手,他的长处在于统领大军打仗,而不是作为前锋上阵厮杀。

    矢口否认,坚决不承认?

    这个念头也很快被李靖否决了,高畅之所以敢于直言不讳,绝对掌握着证据,说不定昨天杨仪与自己的见面也是出于高畅的指使,所以否认毫无用处,反而让高畅将自己看清了!

    也只能承认了,出言申辩,说是自己只是途经贵地,为了生存才加入军中,并不是朝廷地间隙,乞求对方高抬贵手。

    不!

    这样做不是他的风格,他无法做到这一点,就算能活命,他也不会这样做,他虽然也想活命,却不想乞求。

    “对!某家正是三原李靖,大隋马邑郡丞,夏王,有礼了!”

    李靖直起身,向高畅抱拳行了一礼,他的神态不卑不亢,直视高畅,就算高畅的视线尖锐如刀,依然没有半点闪躲。

    “好!很好!”

    半晌,高畅收回视线,右手离开横刀刀柄,双掌轻轻相击两下,鼓起掌,脸上的神情充满了赞赏。

    “好个三原李靖,不愧杨素当年所说,卿当身居高位矣!在现在的这般境况下,依然稳如磐石,就算泰山崩于前恐怕也会色不变吧!”

    李靖神色自若,左手扶须,说道。

    “夏王谬赞了!李靖不才,当不得!”

    李靖知道,高畅既然敢单独接见自己,也就没有杀自己的打算,那么,自己只要表现得不卑不亢,应对有策,就能躲过这一劫了,现在,他需要的是洗耳恭听,看对面那人会说出一番怎样的话来,再决定自己的进退。

    “药师无须这般谦恭,本王并不是那些讲究虚礼之人,若非药师真有本事,本王也不会出言称赞。”

    李靖微微一笑,没有接过高畅地话茬。

    高畅顿了顿,然后正色说道。

    “说到这里,我还应该感谢药师的救命之恩,若非药师,本王在大典上就会遭受到贼子地暗算了!”

    “哪里?”

    李靖笑着说道。

    “就算没有药师,以夏王的神威,那贼子也伤不到夏王分毫!”

    高畅微微一笑,盯着李靖说道。

    “本王叫破药师行藏,是想和药师达成一个协议!”

    “协议?”

    李靖回应着高畅地视线,片刻,说道。

    “夏王请讲!”

    高畅收回视线,说道。

    “本王知道药师对待大隋王朝依然忠心耿耿,所以,本王也不直言要求药师投入本王帐下,本王只是希望药师能够应承本王,和本王定下约定,在一年之内,为本王效力。”

    不待李靖出声,高畅继续说道。

    “在这一年中,凡是依然遵循江都政令的大隋郡县,本王绝不会命药师率兵去攻打,本王只会让药师率兵去攻打那些流贼,反军,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免除战乱,不知药师可否同意与本王签下这个协议!”

    听罢高畅的说话,李靖微蹙眉头,似乎在寻思什么。

    高畅继续说道。

    “这是一件大事情,药师可能需要再三思考,本王可以给药师一天的时间,明日再来听药师的答复,如何?”

    “不!”

    李靖摇摇头,然后抬起头,直视高畅,朗声说道。

    “某家不需要一天的时间,现在,某家就可以给夏王答复,这个协议,某家愿意答应,不过,希望夏王能够遵守约定,一年之后放李靖离开!”

    “好!”

    高畅高声应道。

    “来!我俩击掌为誓,若有违背,天地不容!”

    高畅和李靖两人高举手臂,两个手掌在半空中相击,发出了一声响亮清脆的击掌声,掌声之后,从行进的马车车厢内,传来了两人豪爽地笑声,随着粼粼的车轮声向后飘去。

第四十五章 长安沦陷

    三年十月,李渊率军进驻灞上,与李建成和李世民两几十万大军将西京长安围得水泄不通,李渊并没有下令攻城,而是在等待城内的隋军主动请降。

    李渊多次派使者进城,向城中的大隋高官们述说自己的来意,说自己这次率兵前来是为尊隋,并非反叛,希望城内的守军不要抵抗,不过,他这些掩耳盗铃般的说辞并不能说服城内的守军,城中守军还在等待河东方面的援军,所以,对李渊的劝降不作理会。

    这样过了七八天,众将领纷纷前来请战。

    他们认为,既然京城不开门投降,这就是隋运将亡的征兆,上天既然要大隋灭亡,就不是哪个人能够扳得回的,现在这么多军队驻着,每日都要白白浪费多少粮食,一直等着他们出来投降,恐怕也不是长久之计啊,既然如此,不如派兵围攻一下,给城里施加一些压力,看他们究竟作何反应。

    李渊也知道老是这样围着长安不打也不是一个事,要是屈突通率兵冲破了潼关的防守,前来增援长安,那时就晚了,但是,他不愿承担主动下达进攻的命令,而是故作犹豫地说道,如果大军进城,刀兵戳在宫阙上,飞箭射在代王的黄屋上,那时,天下的人将怎样评论自己呢?,故而,这事万万不能。

    自古以来,没有周成王那样的明君,就行不得周公之事,万一有狡悍的强人,知道义兵已经平定关中,此时却在京师城下摇摆不定,他们特地前来争夺京师,那可就麻烦了,还请太尉三思。

    将领中有人如此劝说道。

    李渊闻言心中也不由意动,然而,他依然没有下达全军总攻的命令。

    不过,在私下里,他暗地派人去怂恿那些关中新附的将领,说是他们这些人并没有参见太原起义,所以,和跟随李渊从太原一路进兵而来的那些将领相比,不论资历,还是功劳,以及情分上都要相差许多,现在,眼看来到了长安城下,太尉大人却受困于大义的名分,不敢下达总攻的命令,既然如此,你等何不率兵攻城,打下长安,送于太尉大人,立下这样一个大功之后,你们才有资格于那些最初从龙起事的将领们平起平坐啊!

    以孙华为首的关中群雄闻言甚为意动,于是,纷纷率领本部人马向长安进发,发起攻城战役,这十来万人各自归属好几十人指挥,彼此之间没有配合,没有联系,十几万人纷涌而上,乱哄哄地一团,进抵长安城下。

    大业十三年,十一月十六日,李渊命令李建成和李世民率兵进抵城下,增援那些关中义军,由李建成负责攻打长安城的东面和南面,西面和北面由李世民负责,然后,等待攻城器械运上来,再发起攻击。

    史书上记载,李唐大军发起总攻的这天是十一月十四日,然而,在现在的这个时空中,李唐大军总攻的这一天拖到了十六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或许是高畅引起的蝴蝶效应的体现吧?

    十一月十八日,关中新附的义军在孙华的号令下,不等攻城器械运上来,就要组织敢死队登城,李建成,李世民两兄弟怎么拦都拦不住。

    这时,李渊正在春明门外,听到消息后骑马赶来,在罗郭安兴坊住下,亲自弹压众将领的无纪律行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关中群豪安抚了下去,事情虽然解决了,他却对此分外生气,一支军队,若是没有统一的号令,那么就算人数再多,也没有什么用处,说起来,本方的势力扩展得也未免太快了一点,一直找不到时间好好整合。

    十一月,驻扎在潼关以东,与刘文静对峙的大隋屈突通军接到了长安被围的急报,情急之下,他和副将桑显和商量,决定孤注一掷,派兵去偷营,想要击破对面关上的李唐大军,前往长安解围。

    一日深夜,桑显和率领军中精锐偷偷潜往刘文静的军营实施偷袭。刘文静果然疏忽大意,没做什么防备,被桑显和带的精锐隋军打得晕头转向,死了好几千人。

    到了天亮,在义军的三座营栅中,桑显和已经攻下了两座,只有刘文静一座被他拼死顶着。

    两军在唐军最后一座营寨前展开了殊死搏斗,进进退退,争夺不休,其中,刘文静身受流矢所伤,手下勇将段志玄在追击敌军的过程中,脚后跟也被箭矢所伤,却不敢声张,害怕影响士气,而是继续拼死作战,坚守营垒。

    桑显和军前半夜出发,后半夜开始作战,现在太阳快到头顶,士卒俱都身心疲惫,既然暂时攻不下这最后的营栅,他也就下达命令,决定让士兵们先吃饭休息,于是,后队把军餐传了上来,让士卒们吃了再作战。

    就在这个时候,刘文静想出了一个妙计。

    他分出部分兵力重新夺回另

    经丢失的营栅,另派窦琮率数百骑突出重围,假装逃上逗一个圈,绕到隋军的背后发动冲锋,一路上见到另两个营栅中被打散的义军,就令他们赶回来参加围攻。

    当桑显和的队伍吃饱整顿队形准备发动致命的攻击时,窦琮率数百骑出现在他们的后背,挥舞着刀枪猛烈地冲刺,这边三个营栅中的义军见了,大呼着奋勇杀出,前后一夹,隋军以为唐军增援的大部队杀了过来,于是,兵无斗志,士气低落,无法形成军阵,大部分隋军纷纷抛下手中的武器,选择了投降,少数在原野里没命地乱窜,有些腿长的甚至一气从潼关窜到了武关,桑显和在逃跑过程中,一路抛下头盔和亮丽的将军铠甲,孤身一人**着上身逃回了屈突通的大营。

    这一仗之后,屈突通部也就受困在潼关之下,一步也无法前行。

    十月二十七日,义军各部争着把所造的攻城器械抬到城墙下,李渊勒令他们不准擅动,他有些犹豫,他希望城内的守军献城投降,使得自己的名声无污,故而临阵之际,仍然有些难以决断。

    李建成,李世民,裴寂等文武重臣纷纷向他进言,要他下达攻城的命令,李渊逼不得已,只好假作不情愿地下达了命令,脸上犹自挂着一张遮羞布。

    他下达命令,让手下众将立下军令状,对于大隋的七庙及代王和一切宗室亲戚,不得有任何侵犯,有违反这些规定的,将诛灭三族。

    十二月九日,关中义军抢先一步向长安的城墙进发,而这一天并非李渊下达总攻的日子,李渊听说之后,亲自纵马来到了长安城下,他见群情汹涌,无法阻止,于是就不下令退兵,而是顺水推舟,下达了总攻的号令。

    在攻城战中,关中义军的首领孙华不幸身中流矢阵亡,而发射这一箭的正是李世民府中所养的神射手。

    对李唐的大业来说,孙华这个人必须死,不过,不能在朝堂上下令斩杀,只能在这战阵之中命人暗杀。

    下达这个命令的人是李渊,负责具体行动的人乃是李世民,真正动手的则是李世民所养的士。

    孙华是第一批投靠李渊的关中豪杰,在关中义军中的声望很高,大家都惟其马首是瞻,一个威望过高的下属,对主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在孙华的统领下,关中义军多次违背李渊的命令,这是李渊所无法容忍的,而要想将关中义军整合成一支听令行事,作战勇敢的军队,就必须铲除这些山头主义,要想这样做,孙华是一个无法绕开的人物。

    既然不能以违令之类的事情斩杀孙华,只能在战阵上暗杀他了,这一切都可以推倒隋军身上,激起关中义军更大的斗志,没有了孙华,关中义军只是一盘散沙,终究会被李渊派人吞并,整合。

    孙华死后不久,李建成部下军头雷永吉已经率先登上了长安城墙,一旦义军登上墙头,守城的隋军士卒就像被大水冲刷的泥沙一样纷纷垮掉了,他们扔下武器,脱下甲冑,哭天喊地往城内逃去。

    在广阔的原野上,四处都飘扬着红白两色的李唐战旗,几十万人像汹涌的潮水一样朝长安城漫去,高高的长安城就像一个小土坡一样,很快就被人潮所淹没了。

    李世民骑在马上,带着一排排骑兵,身后是步兵方阵,向着已经大开的长安西门大踏步走去。遵照父亲李渊的指令,他和哥哥李建成按预先定好的方案,有秩序地开进长安城,拿着图纸实施接管。

    身下战马的马蹄踩在了一面大隋的战旗身上,看着大隋的江山踩在自己的马蹄之下,李世民的心情自豪得难以言表,同时,又滋生了一丝奇怪的怅惘,一国的灭亡原来是如此的简单啊!

    他纵马骑在长街之上,身后簇拥着无数的士卒,人人欢声高笑,这一刻,李世民却觉得寂寞无比,最初的喜悦很快就过去了,他的心思飘到了某个未知的地方,想起了某个未知的人,要是那个人能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分享这个喜悦该有多好啊!

    可惜那个人在另一个人身边,在昨天收到的急报之中,他得知那个人已经自称为夏王,雄踞河北四郡。

    李世民有一个直觉,觉得在未来那个人将是他的毕生大敌,两人之间,终究只能有一个人在这世间生存,为此,就算是打下长安他也不可以得意忘形,他必须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当务之急,他需要的是积攒自己的势力,为未来某一天会发生的生死搏斗做准备。

    就在李世民率兵进入长安城之际,他所想到的那个人正率领一支车队冒着纷飞的雪花往北方而去。

第四十六章 过河

    小的雪花随着北方从天而降,天上地下,一片白茫茫树木掉光了树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在茫茫大雪中低垂着脑袋,沿途所见的小溪流也都结上了一层薄冰,此刻仍行走在路上的人,方知行路难这三个字蕴含的意义。

    当然,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天气下出行,不过,凡事总有例外,在这样一个严寒的天气下,就有一支车队艰难地在结成了冻土的泥泞古道上前行。

    “妈的!这鬼天气,真要了人老命!”

    张忠志直起腰,用手擦掉粘在前额的冰屑,而就在不久前,那些冰屑还只是他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张忠志身着平民的衣服,自从被征召进这支运粮队之后,他就将军营中自己所有能带着,能够御寒的衣物带在了身上,在北地长大的他,深知在这严冬时分出行的厉害。

    此刻,在张忠志的身上,披着的衣衫共计不下十来件,其中,还有少量兽皮,以及撕下的半截被褥子,雪花落在他的身上,使得现在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白熊一般,在泥泞的路上,略显笨拙地蹒跚而行,看上去可笑之极。

    不过,并没有人笑话他,因为在这一千人的运粮队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和他一般打扮,要想在如此严寒的天气下活着走到目的地,他们就必须尽可能地将御寒的衣物穿在身上,还必须不停歇地往前走着,绝对不能在半途停留。

    要是一个人在途中掉队,等待他的命运也就只是死亡。

    这支运粮队的人表面上的身份都是民夫,他们明面上的任务是押送粮草,把粮食从乐寿运到驻扎在博陵郡深泽城的魏刀儿那里,然而,这些人实际上的身份乃是高畅军中的一支精锐战队,他们除了运粮之外,还担负着特别的任务。

    这支队伍的头领正是狗子大人,他无须装扮,只要脱下盔甲就是一个非常平凡的民夫,此时,他正行走在张忠志身前几步远,自然听到了张忠志的抱怨,不过,他当没有听见一样,默默地朝前走去,脸上的神情无动于衷。

    “报!”

    一直在前方探路的斥候回转来了,他好不容易才在队伍中找到了主官,他神情激动地朝狗子行了个军礼。

    “大人!”

    话音刚落,狗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

    “现在,我们大伙儿都是民夫,而不是士兵,你莫要叫我大人,叫我头儿就行了,做事情还是小心点为好,要是一不小心泄露了身份,大家的生死事小,要是坏了夏王殿下的事情就严重了!”

    “是!”

    那个斥候慌忙停止了行军礼的动作,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

    “头儿,前方就是沱河了,河面已经结冰,前面的兄弟试探了一下,马车能够从冰面上过去,不过,为了小心起见,我们老大建议,最好不要同时过几辆马车。”

    “知道了,就按你们头说的做吧,叫前面的兄弟小心点!”

    狗子点点头,嘴边呼出一团白雾。

    那个斥候点点头,转身往前方跑去,去传达狗子的命令,狗子目送他远去之后,继续拉着马车用力往前走去。

    虽然,狗子已经当上了校尉,也算是中级军官,他在军中依旧没有搞什么特权待遇,吃住都是和士卒们一样,也和士卒们一起劳作,只是在打仗和训练士卒时才显出他的不同来,在平时就和一个普通士卒差不多,一点也看不出是校尉大人。

    身后的战马前蹄打滑,发出了一丝悲鸣,险些跌倒,狗子抢先一步,托住战马的马头,帮助战马稳住了身形。

    他皱着眉头,招呼马车后的张忠志和马车旁的其他士卒一起使劲,帮助战马将马车拉过那个土坎,在士卒们的齐声吆喝中,马车通过了那个土坎。

    狗子命令张忠志拿出铁锨来,将那个土坎铲平,使得后面的马车能够顺利通过,他则拉着马车的缰绳,向前头赶去。

    按照预定的时间,他们现在应该过了沱河了,但是,由于天气的突然变化,使得他们在路上耽搁的时间稍微多了一些,现在已经超过原计划规定的时间了。

    狗子本是个没有什么架子的长官,如今,却一直面无表情,这和他内心的忧虑脱不了干系。

    作为一营统领的校尉,他以前从未独自行动过,基本上都是听从上面的命令,然后完成上面交待的任务,像现在这样独当一面还从未有过。

    所以,他内心难免有些茫然,特别是现实和计划不相符之后,更是难免忧心忡忡,不晓得该如何处理,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自己的任务失败了,这一千来人的生死还是小事,要是耽误了夏王殿下的大事那就不妙了。

    狗子面无表情地拉着马车向前行着,紧跟在上一辆马车的后面,同时,脑子里也一直在不停地转动,想要寻思出一个办法来,加快赶路的速度,将耽误的时间补上。

    现在大概是申时时分,必须在入黑之前赶到预定的目的地。

    狗子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决定赌上一把,他将缰绳交给身侧的亲卫,自己带着两个亲卫甩开大步,一路越过那些马车,朝车队的最前

    而去。

    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他来到了车队的最前方,来到了沱河边。

    此时,整支车队已经停止了前进,在河岸旁,马车一辆一辆地挨着等待着过河,在冰冻的河面上,三辆马车间隔老远缓缓向对岸驰去,拉车的士卒牵着马匹的缰绳,小心地注视着脚下的冰面,战战兢兢地往对岸行去。

    “情况怎么样?”

    狗子瞧向对岸,入目之处全是飘飞的雪花,对岸的景物若隐若现。

    “过去十来辆了!”

    回话的人乃是狗子的副手,神官郭朴,他一直处在队伍的最前面。

    原本郭朴在清河郡武城县郊外的农庄内担任神官,发生匪盗袭击农庄事件时,他在农庄内的百姓掩护下,侥幸逃得了性命,在那之后,他就向上面提出调职,要求到军中效命,因为他原本就是军中神官出身,所以,很快得到了调令,被调到狗子的营中来做神官,负责军中将士们的思想品德教育,担任军事上的副手。

    狗子以前大字不识一个,进入讲武堂学习之后,识得了几个大字,而郭朴粗通文墨,有了郭朴的帮助,校尉一职他才能担当得下去,而郭朴则对怎样训练士卒,怎样打仗一窍不通,互补之下,两人的关系也还不错。

    “照这个速度,整个车队要多久才能渡过沱河啊?”

    狗子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很深的川字,他继续向郭朴发问,算数上的问题,以他那脑子,是无法弄明白的。

    “大概一个时辰吧?”

    沉吟片刻之后,郭朴说道。

    “一个时辰?”

    狗子回过头,望着河岸边排着整齐队列等待过河的马车,马车旁,那些伪装成民夫的士卒都在慢慢活动着身子,有的在围着马车小跑,有的在缓缓打着拳脚。

    在这支队伍中,大部分人都久居北地,自然知道在这般寒冷的天气下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弹对身体的害处,所以,尽管大家都已长途跋涉,身心两方面都劳累不堪,仍然坚持着活动身体。

    “这样下去不行!”

    狗子的视线重新落在冰面上,他轻声说道。

    “一个时辰,花费的时间太多了,我们无法按照原定的计划赶到目的地,所以,必须要加快过河的速度,看来,要冒一些险了!”

    郭朴微蹙着眉头,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我同意你的意见,不过,这个险该如何冒呢?”

    “先一次过五辆马车,然后,慢慢将车辆的数目增多,看这冰面究竟一次能过多少辆马车?”

    狗子将大手一挥,大声说道,嘴里呼出的白气在一瞬间变成了冰雾。

    “好!”

    郭朴咬咬牙,紧握拳头,同样挥了挥手,用力说道。

    “头儿你先过河,我断后!”

    谁也不知道这个冰面能支持多久,所以,先过河的人没有这么危险,留下来断后的人就要危险多了,所以,郭朴自告奋勇留下来最后走。

    “不!你先过河,我最后走,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头,我应该留在最后!”

    狗子摇摇头,否决了郭朴的建议。

    当然,两人也可以一起过河,那样,两人都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两人都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们都知道,如果两个人这样做了,这支队伍的心就散了,在高畅军中,凡是这样做的长官都不会有容身之地。

    郭朴没有再和狗子推来让去,他很干脆地点点头,朝河岸下跑去。

    狗子继续站在原地,俯览这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郭朴则站在河滩上,朝着河滩上的士卒慷慨陈词,大声高呼,不时挥动手臂鼓动大家,不多久,全车队的人一起振臂高呼起来,一扫严寒带来的颓势。

    五六辆马车在几个士卒的牵引下,随着郭朴一起沿着冰面朝对岸驰去,士卒们昂首挺胸,高唱着河北小调,朝对岸大踏步行去,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

    狗子紧张地盯着在冰面上缓缓行进的那几辆马车,马车的车轮在冰面上行进几乎无声,然而,狗子似乎听到了粼粼的车声,以及冰面发出的嘎吱嘎吱不堪重负的声音,他闭着嘴,紧握着拳头。

    那几辆马车很安全地过去了,两岸的士卒同时开声吐气,发出了一声惊叹,随后,大家一起振臂高呼起来,狗子脸上紧张的神情稍稍松了下来。

    半晌,七八辆马车离开了河岸,驰上了冰面,朝对岸驰去,两岸的士卒纷纷凭息静气,紧张地注视着冰面。

    老天保佑,冰面并没有坍塌,众人又是一声欢呼。

    郭朴和刚刚过河的士卒小声地交谈了一番,然后,派出士卒朝这边跑来面见狗子,根据刚才过河士卒的感觉,这片冰面最多只能容纳七八辆马车同时行进,要是再多几辆,恐怕就要出事了。

    狗子按捺住内心的焦急,命令车队保持着上次的数目过河,不再增加车辆。

    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如果这片冰面坍塌,要另寻过河的地点,那耽搁的时间就过多了。

    在狗子的注目下,车队的大部分马车都过了河,上岸之后继续朝前行去,最后只剩下了七辆马车。

    有

    冰面已经塌陷了,在河岸前的冰面,漫出了一些河水上流淌,在冰面上,显而易见可以瞧见几丝裂痕。

    怎么办?

    随行的人同时望着狗子,对面等待的人也在望着狗子。

    不能再犹豫了,老子拼了!

    狗子咬咬牙,用力地挥挥手,牵着马儿的缰绳,踏上了冰面,马车吱嘎吱嘎地上了冰面,狗子觉得脚下的冰面仿佛往下沉了一沉。

    “快!”

    他催促道。

    马车在冰面上疾驰,拉车的马匹打着响鼻,时而发出一声悲鸣,它们似乎也知道情况不对,狗子所拉的那辆马车位于所有马车的最后,这不是因为他跑不过别的那些士卒,而是他自愿留在最后。

    很快,几辆马车就过了冰面的中间,距离对岸也只有区区的几十步了,就在这个时候,冰面坍塌了。

    冰上的裂痕猛地扩大,河水从冰面下冒了出来,迅速吞噬了冰面,大块大块的冰块掉入水中,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河水漫过冰面,像一条黑线朝狗子等人涌来。

    “快跑!”

    河对岸的士卒齐声高呼,狗子回头望了一眼,大骇。

    “快跑!”

    他大吼一声,松开缰绳,撒腿朝对岸跑去,身后的马儿发出一声惨呼,没有人挥鞭,它依然以最快的速度拉着车子朝对岸疾驰。

    其他那些人和狗子一般松开了缰绳,放弃了马车,撒开大步朝前跑去,这是一场和死亡比拼的赛跑,赢则活下来,输则死去。

    车上装的东西实在是太重了,纵使马儿使出了全力,依旧无法加快自身的速度,它们首先被坍塌的冰面追上了,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悲鸣,就像被某个怪兽吞噬一般,掉落冰窟之中,马头只来得及在河面上晃了晃,就被拖入水中。

    跑!快跑!

    狗子甩开双腿,奋力朝对面的河岸跑去,河岸上的那些人,那些景物在他眼前不停晃动,他看不清楚他们的样子。

    一层层的白雾在他眼前晃动,白色的雪花,白色的天,白色的大地,他努力张着嘴,就像烈日炎炎之下吐着舌头的老狗,他用力地吸着空气,由于用力过度,他甚至能感觉得到胸腔一阵阵刺痛。

    好了!快了!就要到岸了!

    郭朴的脸在他眼前晃动,那张脸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他死死地盯着那张脸,忽略了身边的一切,朝那张脸奋力奔去。

    突然,他在那张脸上瞧见了一丝惊惧,那惊惧最初只是一小点,后来则越来越大,在他感觉中,那惊惧似乎扩展到了整个天地。

    然后,他就瞧着那丝惊惧渐渐远去,向上飞了起来,不!准确地说,这是他在下坠,在往黑暗中下坠,一丝冰寒淹没了他。

    在即将到达河岸之时,从冰面下漫起的河水吞噬了狗子,他在郭朴的眼前,直直地掉入了一个冰窟,冰窟的水面漾起了一丝波纹。

    那个时候,狗子离河岸的距离很近,近到了什么地步呢?仿佛触手可及!

    郭朴的手的确朝前伸着,似乎这样就能抓住狗子的手一般。

    “不!”

    他发出一声怒吼,猛地抽出腰间的横刀,一刀斩断身边一匹马儿的缰绳,然后,再是一刀,将连在马车上的那一头也斩下,然后,他朝河面急冲而去。

    郭朴身边的亲卫措不及防,并没有来得及拉住他,眼看他冲到冰面上,那冰面发出一声悲鸣,有些许的冰块坠入冰窟之中,发出清脆的声响,还好,他站立的那片冰面并不曾坍塌。

    亲卫们站在岸边大声高呼,却不敢步下河岸,那块冰面无论如何也容不下第二个人。

    “呼!”

    狗子的头猛地从冰窟中冒了出来,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郭朴,眼中却没有什么神采,就像刚睡醒一般,似乎也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抓住!”

    郭朴大吼一声,将手中绳子的一头朝狗子扔去。

    狗子下意识地抬起手,拉住面前的那条绳子,郭朴只觉手中一沉,同时,脚下也在往下陷,他没有多做犹豫,猛地转过身,朝河岸奔去。

    然而,他没有跑到几步,绳子那头传来的重力就使得他的脚步为之一缓,而他脚下的冰面也守不住这股力量,朝下陷去。

    完了!

    就在他这声惊呼在他心中响起之际,一支长枪朝他疾飞而来,插在他身前的冰面上,他没有抓住绳子的另一只手堪堪抓住了那支长枪的枪杆。

    “蓬!”

    他一手抓住长枪,另一手抓住绳子,身子在空中被拉成了一个大字型,在那杆长枪上,绑着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则拉在岸上的人手中。

    得救了!

    狗子迷迷糊糊地被拉上了河岸,又被迷迷糊糊地剥光了身上的衣衫,穿上了干净的衣服,然后,在两个人架着之下,迷迷糊糊地迈着步子,朝前走着,在他脑海中,迷迷糊糊地回响着这三个字。

    得救了!

第四十七章 烈酒

    支车队中,有几辆马车并非装载的粮食,而是装载着下们在郭朴的命令下,很快腾出了一辆马车,车厢内铺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布匹,把只穿着内衣的狗子放了上去,在他身上,同样堆着一层又一层的布匹,将他紧紧包裹起来,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如此,狗子的神智才随着身体的恢复慢慢恢复过来。

    经过这一番折腾之后,多少也耽搁了一些时间,郭朴命令人爬上马车,挥动马鞭,鞭打拉车的马儿,奋力追赶前面的车队。

    过了沱河,道路变得更加难行了,道路的中间不是冻得僵硬的冻土,就是薄薄的一层冰屑,虽然可以跟着前面马车的车轮痕迹行驶,马车却也免不了颠簸不堪。

    因为战乱的原因,这条驰道已经很久没有维修过了,上一次,高畅方面的运粮队在这条路上就耽搁了不少的时间,有时候,甚至要动员运粮队的人员重新修筑道路,才能使得马车通行,在之后,高畅方面的人向魏刀儿方面有所抱怨,魏刀儿才动员他的人在自己的辖地重新维修驰道,使得运粮队能够顺利通行。

    就算如此,在如此严寒的天气下,这条道路也是甚难通行,虽然是平原地带,却让人难免不把这条路和那难于上青天的蜀道相提并论。

    “现在什么时辰了?能赶到目的地吗?”

    狗子恢复神智之后,又开始挂念起自己的任务来,他的声音在摇摇晃晃的车厢内响起,略微带着一丝沙哑,身边的亲卫好不容易才听清楚他所说的话。

    那个亲卫伸手掀开前方挡风的布帘,探出头去,瞧了两眼,方才缩回头,答道。

    “头儿,现在大概是酉时初,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过,听兄弟们说,快到了,能够在入夜前赶到。”

    “那就好!”

    狗子如释重负一般长呼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停止了前进,车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就停了下来,从车外,传来了马儿打响鼻的声音。

    “什么事?”

    狗子猛地睁开眼睛,身旁服侍他的亲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正要掀开布帘打探之际,有人登上了马车,掀开了布帘,探了一个脑袋进来。

    “张忠志,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车队为什么不走了?”

    那个亲卫忙出声问道。

    张忠志瞧了躺着的狗子一眼,低头行了个礼,说道。

    “头儿,外面有人阻路,好像是魏刀儿方面的人,大概是巡逻的斥候,郭老大已经前去交涉了!他让我来告你一声,叫头儿不用担心!”

    “很好!你下去吧!”

    狗子有气无力地说着,他的身子在布匹下不停地打着哆嗦,在现在的情况下,他使不出半点劲来,担心也是无用,一切只能靠外面的郭朴。

    在救援落水的狗子时,郭朴幸免于难,只是小腿掉落在河水之中,所以,没有落到狗子一般的田地,现在,他自动成为了整支车队的最高领导人,当有突发情况发生时,就该他出面处理了。

    他站在车队的最前方,神情毕恭毕敬,在他前面十来步远,几个骑士骑在战马上,手持马槊,槊尖直对着他,在那些骑士的后方,稍远一点的小山坡上,还有十来个骑士骑着战马来回趟着小步。

    一个头戴铁盔的骑士离开伙伴,手持马槊,朝郭朴疾奔了过来,待要冲到郭朴身前时,突然勒住马缰,战马高扬的前蹄就在郭朴的眼前晃动。

    “哎呀!”

    郭朴假意惊呼一声,朝后退去,一屁股坐在冰冻的泥地上。

    那个骑士的马槊槊尖直指郭朴的鼻尖,他的视线桀骜不驯,在车队旁的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然后,落在郭朴脸上,厉声喝问。

    “你们是什么人?要去哪儿?”

    “大将军息怒!”

    郭朴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战战兢兢地说道。

    “小的们,是夏王派出来的运粮队,小的是他们这群人的头,小的们负责将这一百多车粮食送到魏帝老人家手中,还请大将军您明察秋毫,小的们都是大大的良民啊!”

    说罢,郭朴涕泪俱下,目光落在鼻尖处那冰冷的槊尖上面,充满了惊恐和不安。

    “哈哈哈!”

    那骑士放声高笑,收回了马槊,槊尖直指长天。

    “你们这些家伙,运气真好,要知道,老子们就是魏帝他老人家的军中健儿,今天你们这些家伙碰见老子,算是走运了!”

    “嘿嘿!”

    郭朴满脸媚笑,连连称是,嘴中阿腴奉承之语不断,好似那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倒海,那个一发不可收拾,听得那个骑士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颜。

    不过,那个骑士的话的确没有错,郭朴他们一行碰见这些人的确是走了大运。

    在前面二十多里的狐丘,有一个军营,在那里驻扎着一支

    的队伍,由魏刀儿的五太保魏毂辘率领,负责防护深

    当初,严冬将临之际,魏刀儿为了度过严冬,不得不和宋金刚分兵,率领十多万人从上谷南下,途经博陵,安国等地,一路能抢则抢,不能抢则挥师绕过,然后攻下深泽,以此为据点,就食四方。

    他之所以南下深泽,打的注意非常简单,若是仍然无法度过严冬,就会率兵东进,进入高畅控制的河间郡就食,一句话,反正我过不下去,你也别想好过。

    后来,高畅答应了他的条件,愿意尊他为兄,向他的军队提供粮食,于是,魏刀儿的心暂时安定了下来,解除了战争动员令。

    为了减少负担,他将聚集在深泽一地的大军向四面八方派了出去,由号称十三太保的十三个义子统领,除了自己解决一部分粮食之外,还让他们想办法自救。

    所以,现在驻扎在深泽的人并不多,大部分是老营的老弱妇孺,称得上精锐的只有他的三千亲卫队。

    当然,就算是和高畅订立了盟约,高畅方面的运粮队也时不时地运送粮食过来救急,对高畅,魏刀儿仍然并不是一点防护意识都没有。

    所以,最受他器重的五太保就率领着三千兵马驻守在狐丘,而这里是从乐寿通往深泽的必经之路,要想从乐寿出兵攻打深泽,就必须经过这一关。

    五太保魏毂辘是一个非常勇猛的将领,武艺也极其精湛,在魏刀儿的十三太保中,只有他有能力和宋金刚的部将尉迟恭一战,故而,深得魏刀儿器重,所以,让他率兵驻扎在狐丘,不需要他带兵出去四处打野食,他军中的供给全由深泽的魏刀儿提供。

    这支拦住运粮队的骑兵队伍就是魏毂辘派出来巡逻的斥候队,眼见天色暗了下来,他们正要收兵回营,在回去的路上,正要遇见了狗子和郭朴他们率领的这支运粮队。

    要是他们没有遇见这支运粮队,那么,等郭朴他们一行赶到狐丘之时,就会是入夜时分了,在夜间,魏毂辘是绝对不会打开营门放这支运粮队进来的,毕竟,在不知道这支车队的真正底细之前,他不敢冒险。

    要是郭朴他们一行今晚不能入驻魏毂辘的军营,就会误了高畅的大事,那个后果就必须由他们承担,所以,当那个巡逻小队的队长说郭朴他们遇见自己是走运时,郭朴深以为然,于是,马屁之词更是源源不断地朝那个队长飞去,拍得那个队长神魂颠倒,自以为是当代之孙武,吴起。

    在那支斥候小队的带领下,运粮队一行在天刚刚黑下来的时候赶到了魏辘的大营前,因为有一支斥候小队未归,所以,大营的营门还未关上,运粮队一行终于进入了军营之中。

    进入军营之中后,郭朴和那些扮成民夫的手下就在军中士卒的刀枪威逼之下,聚在了一个空地上,空地内,点燃了许多篝火。

    狗子这个时候也已恢复了正常,他穿上衣衫,被赶下马车,混在了人群之中。

    四周都是明晃晃的刀枪,郭朴和狗子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和身边人一样,抱着头,蹲在地上,带他进营的那个斥候队长站在他身侧,对他笑着说道。

    “你们不要惊慌,这只是例行检查而已!”

    一些士卒爬上了马车,进行临时抽检,他们将马车内装着粮食的布袋抬了下来,然后,解开布袋的口子,把粮食抓出来检查。

    狗子和郭朴等人心惊肉跳地注视着他们。

    他们抽检了好几辆马车,发现车中装的都是粮食,然后,停止了检查,命令郭朴他们站起身,重新将粮食装上车。

    “得罪了!”

    那个斥候队长笑着拍了拍郭朴的肩膀,郭朴唯有假装憨厚地笑了笑。

    虽然,没有检查出什么违禁物品来,魏毂辘的人也没有放任这些民夫不理,而是命令他们围着马车歇息,不允许他们走出规定的范围,防止他们打探军情,在他们周围,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卒在小心戒备。

    现在,正是军中进食的时辰,魏毂辘的人自然不会为这些运粮的民夫准备膳食,狗子他们一行的膳食只能自己解决。

    在车队中,狗子他们准备着几口大锅,也储备着一些肉食,一连几天都在赶路,特别是在这样冷的天气,光是干粮是顶不住的,所以,他们将就空地中燃烧的篝火,将大锅架了上去,盛满雪水,待锅中的水沸腾之后,将肉食放了进去,不多久,鲜得惊人的肉香味就随风在整个军营中飘荡起来。

    负责看守这些民夫的士卒们闻着肉汤的香味,纷纷吞起口水起来,要知道,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现在是严冬时分,周遭野兽绝迹,就算想去打猎也不行,要吃肉,唯有杀掉自己的战马,而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肉的香味倒还没有什么?接下来,这批民夫拿出来的东西才真正使这些家伙管不住自己的。

    狗子和郭朴他们从马车上取下了几个陶瓷罐,解开陶瓷罐上的封盖,顿时,让人熏然陶醉的酒香之气飘了出来,那香味是如此的清醇,让人难以自已。

    在北方这些哭喊之地,要想御寒,除了多穿衣衫,少出门之外,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喝酒,魏毂辘手下的这些汉子基本上都是酒鬼,而他们的头领魏毂辘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酒鬼,就算是在物资供应如此缺乏的现在,基本上也是无酒不欢。

    郭朴他们拿出的这些酒是根据高畅的秘方酿制的纯正烈酒,也就是在陶然居专卖的那种烈酒,完全不同于这个时期所酿制的浊酒,可以说,这样的酒,只要小小的喝一碗,完全当得上喝一坛浊酒。

    高畅掌握着几种酿酒技艺,有像徐胜治这类的文人特别爱喝的碧玉酒,也有像郭朴拿出来这类北地粗豪汉子特别爱喝的烈酒,郭朴他们这一行带了许多坛这样的烈酒,几乎把陶然居所有的库藏都搬干净了。

    正是因为知道这个军营的主将嗜酒如命,郭朴他们才带了这么多的烈酒而来,其中,自然蕴藏一些旁人不知晓的阴谋。

    一口浓浓的肉汤,然后抿上一小口烈酒,身边是熊熊燃烧的篝火,篝火的外面是无边无际的黑夜,雪虽然没有下了,风却仍然在猎猎的吹着,如此之夜,对每一个豪爽的北地汉子来说,实乃难得的良辰美景啊!

    “各位军爷,天寒地冻的,大家也来喝上一口热汤,用小的们的劣酒来润润喉咙吧?”

    郭朴站起身,向警戒线外的士兵们发出了邀请,其实,就算他不邀请,这些兵痞子也按捺不住,想要过来分上一杯羹,待他发出邀请之后,那些人自然不会跟他客气,一拥而上,混入了他们中间。

    那酒的确够烈,这些家伙并不清楚这一点,待一碗白酒下肚之后,顿时个个头晕脑胀,不知身处何年何月,何时何地了,一个个地和郭朴他们兄弟相称起来,有的家伙甚至就着火光跳起胡舞来。

    一刻钟之后,一群衣甲鲜明的士卒闯了进来,为首一人腰圆膀粗,满脸虬髯,一对铜铃般大的双眼,在人们脸上那么一瞪,胆子稍小一点的都会忍不住双脚发抖。

    此人正是军中的主将魏毂辘,也不知道他是闻到了酒香,还是听到了喧哗声,这才赶来的。

    那些还没有醉意的士卒纷纷站起身来,担惊受怕地望着急冲冲闯进人群中的魏毂辘,已经喝醉了的则仍然发着酒疯,对其视而不见。

    魏毂辘并没有理会这些,他大步向前走来,将几个向他行礼的士卒推开,来到篝火旁,抓住一个酒坛,仰起头,就着坛口大口大口地吞着烈酒,半晌,方才把酒坛放下。

    “好!好酒!好烈的酒!”

    他的身形微微摇晃,满脸通红,然后仰天大笑起来。

    “这是哪里的酒?真***舒服!”

    “这是乐寿陶然居出产的烈酒,天寒地冻的,小的们为了御寒,所以备了不少酒在车上!不知道将军大人满意不?若是将军大人满意,小的们愿意奉上几坛,略表心意!”

    郭朴在一旁陪着小心,满脸带笑地说道。

    “几坛?”

    魏毂辘瞪了他一眼,厉声喝道。

    “如此美酒,让你们这些王八羔子喝了完全是糟蹋,你们这里有多少这样的酒,老子全要了,今儿个,就要弟兄们打打牙祭,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这个?”

    郭朴面露犹疑状。

    “怎么?不想给!“

    魏毂辘继续瞪着他。

    “哪里?”

    郭朴继续陪着小心,笑着说道。

    “所谓酒壮英雄胆,这烈酒只配英雄喝,将军大人是英雄,这酒自然该奉送给将军大人!”

    郭朴回过头,对手下喝道。

    “弟兄们,将车内的酒坛抱下来,交给军爷们!”

    “如此甚好!”

    魏毂辘摸着胡须,笑着说道。

    “有酒岂能无肉,这样吧,你们既然是运粮队,我们这里也需要粮食,你们就留下来几车粮食来,粮食留了下来,那拉车的骡马也就没用了,就拿来斩杀,烹成肉羹,让本将军的儿郎们享受如何?”

    “这个?”

    郭朴面露犹疑之色,一脸肉疼,不过,他很快咬了咬牙,用力地点点头。

    “哈哈哈!”

    魏毂辘哈哈大笑,转身离去,剩下的事情自然由他手下的儿郎们处理,不需要他在此。

    郭朴和狗子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面露悲戚地瞧着魏毂辘的士卒们任意妄为,半晌,低下头,看上去似乎在悲痛自己的损失,如果,你就在他身边,并且在仔细观察他的话,你当可发现他的嘴角微微绽放出一偻笑意。

第四十八章 雪夜行军

    停了,茫茫夜色中的原野,唯有风在肆无忌惮地嘶吼南穿越而来,漆黑的天幕上,悬挂着半轮明月,月亮发射的光芒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晕黄,寂寥地撒向大地。

    时初。

    一条火龙出现在暗夜之中,由东向西游走而来。

    “快!快走!”

    “兄弟们,加把劲,快点走!”

    队列中,不时响起带兵军官的嚎叫,在这些叫声的鞭策和鼓励下,已经疲累不堪的士卒们拖着沉重的双腿,不停地向前移动着脚步。

    他们已经行进一天多了,只在午间和酉时用膳时才休息了一会,加起来也不过只有半个时辰,大多数时候都像这样在拼命地迈着双腿,向前疾行。

    李靖和他的士兵们一样在徒步向前走着,他的战马跟在身后,由亲卫牵着,战马的马鞍上托着他和一些士卒的甲冑。

    现在,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常常回过头去望一眼身后的队列。

    这支军队有三千多人,是属于他的兵,而今次的行动,则是他担任中郎将以来的第一次领兵作战,当初在武邑剿匪的那次在李靖看来,只是一次练兵行动,算不得独立作战。

    高畅虽然和魏刀儿签订了互助互惠的友好条约,却并没有遵守的打算,当他从派遣在魏刀儿身旁的无间那里得知,魏刀儿放松了对自己的警惕后,他就制定了这个行动计划,准备一举将魏刀儿部歼灭。

    和高畅订立盟约之后,魏刀儿将宋金刚和他的人打发回了上谷郡,让宋金刚和突厥人那边多多联系,以便尽快达成盟约。

    然后,为了缓解粮食的压力,他将自己的军队分别交给手下的十三太保统率,让他们到深泽之外去就食,待到明年春暖花开之际再聚集起来,和高畅一起联手向郡发起进攻,然后联合突厥人击杀高畅。

    知道魏刀儿的虚实之后,高畅决定派遣一支精兵奇袭深泽,施行斩首行动,只要魏刀儿一死,他手下的那些太保们则不足为虑了,在无粮的情况下,他们除了投降,就只有四散逃生。

    要想实现这个计划,这支精兵就必须是百战之师,统领也必须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将领,然而,高畅最后却是派李靖统领他的新兵营去执行这次行动。

    在李靖统率的这三千人中,只有五百人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其余那两千五百人都是才从武邑征召入伍的新兵,虽然,他们平时在农闲的时候也参加过军训,精于骑射的汉子也不在少数,但是,用这样一支才成型不久的军队来进行这个奇袭行动,在徐胜治和那些武将看来,高畅这样做的确有些冒险。

    不过,高畅相信李靖的能力,所以他力排众议任命李靖的部队担任这次奇袭的任务。

    当初,李靖被高畅留在乐寿,黄晟就率领这支军队假意北上河间,于中途改变方向,潜行到了饶阳,在饶阳城外的一个隐秘地点驻扎了下来。

    李靖和高畅立下一年之约后,就率领几个亲卫离开高畅的车队,来到了饶阳和本部人马会合,这时,他已经了解到了全盘计划。

    他们先是从饶阳出发,经过一天多的急行军赶到了安平附近,休息一晚之后,再按照计划从安平出发,朝深泽疾行而来。

    李靖的军队有三千多人,五百来匹战马,在行军途中,这些战马的任务很简单,它们负责背负士兵们的铠甲,以使得士兵们可以轻装前进。

    在高畅的军队中,长途急行军乃是必备的训练科目,所以,李靖虽然统领的是新兵营,那些新兵在老兵的鞭策和鼓励下,经历了两天多的急行军,也基本杜绝了掉队的现象发生。

    之所以没有出现掉队的现象,李靖发明的一些行军花招也功不可没,他准备了许多绳子,每一个小队共用一根,在队正的带领下,士兵们将绳子栓在腰间,连成一起,这样,有能力的士卒就可以帮助那些力量耗尽的士卒继续向前走去,以便发挥团队的功用。

    李靖自己也经常在队伍的前后巡查,黄晟等神官更是不停地跟士兵们打气,让他们有信心和力气向前行进,避免士气低落的情况发生。

    为什么不选择一支轻骑兵呢?

    这是因为短短几天的行军,步兵的速度并不比骑兵慢,一般的北方战马并不习惯于长途行进,它们擅长的是短途冲刺,要想像步兵这样长途不间断地行军,唯有一人配双马,或者多马,像后世蒙古人席卷欧亚一般。

    如此,这三千人就要配六千匹战马,要想征集这些战马,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并且容易引起敌方细作的注意,达不到奇袭的目的,所以高畅最终放弃了这个选择。

    毕竟,他手下的士卒都经历长途急行军的训练,步兵完全可以承担这次任务。

    能够被高畅信任,李靖虽然性情稳重,却也难免心情激奋。

    自己的能力能

    高畅的认同,李靖固然高兴,然而更令他高兴的是,当一面,可以率领自己亲自训练出来的这三千精兵进行独立作战。

    作为一个武将,打仗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以往,李靖害怕被高畅派去与官兵作战,所以心情颇有些患得患失,既想打仗,又害怕打仗。

    而现在,他和高畅定下协议之后,也就没有了那种顾虑,既然是和反贼作战,他当然要使出自己全部的能力,倒不是想得到高畅的赏识,这只是一个武将的本能而已,一旦上了战场,就会全力以赴去争取胜利。

    为了表示自己和士卒们一样在同甘共苦,李靖入乡随俗,也像黄晟等军中将领一般放弃了骑马,而是徒步行军,这样一天多的急行军下来,他的双腿已经像铅块一样沉重了,但是由于他精神亢奋,所以一点也不觉得苦和累。

    前方传来了马蹄声,一个火点在李靖的视野中迅速变大,那是前方探路的斥候回来了,在全军中,唯有前方探路和位于身后保护的斥候才骑着战马。

    虽然,在这样天寒地冻的晚上,敌方不可能派出斥候在野外侦查,为了保险起见,李靖仍然在队伍的最前方派出了斥候。

    有时候,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错误就可以影响到整场战役,李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个小小失误,破坏自己的第一次独立领军行动。

    “禀大人,沱河就在前方五里!”

    到沱河了!

    那么,距离狐丘的敌军军营只有一个多时辰的路了!

    “河面怎么样?结冰了吗?”

    虽然,早期的情报中已经有沱河结冰,人和马都可以徒步过河的消息,李靖仍然多嘴问了一句。

    “已经结冰了,可以过人!”

    “你们有没有探明?冰面上大概可以同时过多少人?”

    李靖追问了一句,在前方的斥候之中,他安排了一个对当地非常熟悉的向导,那个向导针对冰面的厚薄,能够得出冰面的坚硬程度。

    “佐尉大人说,前面那段河面的冰层似乎在今天早些时候坍塌过,所以冰层并不厚,一次恐怕不能过太多的人!”

    李靖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

    现在改变行军方向另寻冰面过河无疑要耽搁一段时间,不改变行军方向,一次性只过少部分人,同样要耽搁时间,并且也不保险。

    起初,李靖担心会出现河面的冰层太薄,无法过人的情况,为此,他做了一定的准备,现在,他只能希望这些事先准备好的手段能管用了。

    队伍在冰封的沱河前停下了,在火光的映照下,若是刨开路面上那层厚厚的积雪,当可以瞧见泥土中的车轮痕迹,就在不久前,狗子他们的运粮队就是在这里过的河。

    “药师兄,我过去了!”

    黄晟朝李靖行了个军礼,李靖回了一个礼,点点头。

    才到军营的时候,李靖对高畅军中的礼节分外不适应,而现在,他的军礼动作越来越利落了,不用老是弯下腰,屈下身子朝人下跪,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

    黄晟和十来个士卒分散开来,间隔五六步左右,他们取下背囊,从里面拿出两块长方形的木块,然后,套在双脚之上。

    李靖长处边塞,那里的冬天比这里要冷上了许多,这种简易的滑雪板就是他从马邑郡的土人那里学来的,在冰面上滑行,能够减轻重量。

    担心出现冰面无法承担人的重量的情况发生,李靖才命令所有的士卒都要准备这样的两块东西,有备无患,而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黄晟他们上了冰面,朝河对岸滑去,在他们的腰间绑着长长的绳子,他们滑到对岸之后,接下绳子,然后将绳子的一头绑在岸边的大树或者石头上,这面的士兵将绳子绷直,将另一头绑上。

    士卒们排着队列,取下滑雪板套在脚上,然后双手逮住长绳,朝对岸滑去,这样做的话,就算冰面坍塌,也不至于掉入冰窟之中丢掉性命。

    事实证明,李靖的这一套非常管用,半个时辰不到,三千来人,五百匹战马就过了沱河,又过了半个时辰的急行军,他们赶到了狐丘之下,来到了魏毂辘的军营前。

    火把自然已经熄灭了,铠甲也从战马上取了下来,穿戴在身上,每个士卒都拿起了武器,凝视着***通明的敌军大营,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此时,正是子夜时分。

第四十九章 奇袭

    分。

    狐丘的军营内,酒宴仍在继续,不过已经进入了尾声,大部分士卒都已回到自己的营帐内进入了梦乡,上千人一起发出的呼噜声就像闷雷一般回荡在暗夜之中。

    仍然有少部分嗜酒如命的家伙没有入睡,他们聚集在篝火旁小声地交谈,或者,沉默着发呆,目视着燃烧的篝火,想着各自的心事。

    在某处篝火旁,一个醉汉手持长矛,嘴里唱着家乡小调,乱舞乱跳。

    风从军营外吹了进来,篝火忽明忽暗,将人们的脸照得阴晴不定,火焰之中,燃烧的木柴发出毕拨的声响。

    醉汉的歌声在风中嘎然而止,似乎是某个上级军官出面,制止了他的癫狂。

    狗子和郭朴坐在一起,两人大睁着双眼,不停地观察着四周。

    在他们身旁,几十处篝火在熊熊燃烧,篝火上挂着的水罐散发处白色的雾气,雾气升腾,转瞬之间就消失在黑暗里,手下的汉子们十来个一起围坐在篝火旁,有的在假寐,有的在沉思,有的在哼着无名的小调,有的在拨弄着柴火。

    在这片燃烧着篝火的空地之外,有三五个身披铠甲手持武器的士兵在来回巡逻,魏毂辘虽然下达了全军狂欢的命令,却也留下了必要的巡逻士卒,负责看守狗子他们这群人,也负责守卫营寨,他只准许这些人喝肉汤,不允许他们饮酒,再是一个鲁莽的人,这一点还是不会忘记的。

    不过,命令这东西如果不能确确实实地执行,却也毫无意义。

    魏毂辘手下的这些汉子和他差不多,都是嗜酒如命的家伙,毕竟,他们大部分人都来自北地,为了御寒,都养成了喝酒的嗜好,不是单凭一纸命令就能抑制住他们的酒瘾。

    部队缺粮,连肚子都喂不饱,酒这玩意是需要粮食来酿造的,如此,他们自然是好久都没有碰见这个玩意了,突然之间,闻到如此浓烈的酒香,哪里还按捺得住,特别是看见没有当值的同伴们个个喝得红光满面的,那心中的酒虫子更是不停地往外爬,喉咙口痒得令人无法忍受。

    在魏毂辘统率的这支军中,并不能像高畅军那样做到令行禁止,军令如山,他们甚至比不上以严厉的刑罚来治理士卒的大隋军队,说白了,他们都是一群草靠,一群有今天没明天的家伙,每个人都是这样想的,能活一天算一天,明天死了拉到,不过,在活着的这一刻,无论如何也要尽情享受。

    魏毂辘丢下当值将士不许饮酒的命令就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抱着抢来的美貌女子饮酒作乐去了,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不管不顾。

    喧嚣而放纵的酒宴一旦开始,军营就彻底乱了套,这个时候,不管是当值的还是不当值的将士纷纷聚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声说话,狂欢起来,哪里还管得了别的事情。

    提供美酒和肉食的那些家伙不过是些手无寸铁的民夫罢了,根本不需要防备,至于警戒敌人偷营,拜托,除了深泽之外,最近的一个城池距离狐丘都要上百里,在这么冷的天气,有哪支军队敢于在夜间行动啊,若是他们是白天行军,夜里发起袭击,那么,等他们到发起袭击的那一时段,起码都冻死一大半了,再说,附近有能力袭击本方的势力只有乐寿的夏王高畅,而高畅已经和大王订立了盟约,还派人送了粮食来,所以,可以排除高畅军突袭的可能,因此,没有什么可防备的,这撒泡尿都会冻住的鬼天气就是最好的警戒手段。

    到不是所有的士卒都会这样想,不过这样想的人占了大多数,所以,在狗子他们这群人旁边警戒的士卒此刻才如此之少,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已进入梦乡,少部分家伙也靠着篝火在昏昏欲睡,那些仍然在警戒的士卒不是责任感极强,就是根本对酒不感兴趣。

    狗子他们带来的那些烈酒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那些浊酒,换成后世的单位,起码都有五十度以上,这些军汉哪里饮过浓度如此之高的烈酒,自然很快就醉的不省人事,就算没有醉,也差不到哪里了。

    周围的情况都已观察清楚了,再结合时辰,行动的时机应该成熟了!

    狗子和郭朴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才懂得的眼色,然后,悄悄叫醒身旁那些在假装睡觉的同伴,向他们打了个手势,然后,一个同伴起身离开了,去到另一处篝火旁,不一会,串联就完成了,一千来人全都得到了行动的命令。

    狗子和郭朴带着几个人站起身,向外围警戒的敌人走去,实际上,此刻在外围警戒的敌人还能保持清醒的只是极少数,大部分人都缩着身子,靠在篝火旁沉睡。

    “做什么?”

    瞧见狗子他们靠拢,仍然保持清醒的士兵顿时从篝火旁站起来,将腰间的横刀抽了出来,刀尖正对着狗子他们。

    他虽然在大声叫喊,在他身旁的那些同伴却不为所动,仍然在大声打着呼噜。

    “军爷,小的们想找个地方撒尿!”

    狗子嬉皮笑脸地说道,并没有停下脚步。

    “真他妈多事!”

    那家伙嘴里嘟噜一声,放下横刀,刀尖微微向下垂。

    就在他刀尖下垂的那一刻,狗子的手突然往上一抬,在他手中,出现了一把手弩,随着哒的一声,短小的弩箭破空而来,从那家伙的颈间射入,那人一声不吭,仰面倒下,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蓬的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其他人都开始动手了,有的像狗子一般用的是手弩,有的是赤手空拳,将仅有的几个仍然保持清醒的敌军士兵杀死。

    如此激烈的行动,难免会发出一些响动,然而,那些沉睡的士卒依然在沉睡,有的家伙嘴里发出一声嘟噜,举起手,无意识地挥了一挥,就像在拍打苍蝇一般,照样睡得不亦乐乎。

    狗子挥挥手,又有几个人跑了过来,他们和狗子身旁的人一起捡起地上敌人的武器,然后展开了收割性命的行动,那些依然在沉睡的敌军士兵就这样在睡梦中丢掉了性命,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也是他们的性命,不是谁都能够在不知不觉中死去的,能够在不知不觉中死去的人,才是幸福的人啊!

    所有的人都行动了起来,他们非常有默契地朝围在火圈中的车队跑去,在那些马车车厢的夹层中,里面藏着许多武器,虽然都是横刀之类的短兵器,却也人手一把。

    士卒们拿好武器之后,在狗子和郭朴两人的带领下,分成好几个小队,朝着各自的目标奔去,其中,狗子带着一路人换上了敌军士兵的铠甲,去魏毂辘的中军大帐斩杀魏毂辘,擒贼先擒王,这句话狗子不清楚,不过不妨碍他明白这个道理。

    郭朴则带着另一路人前往营门,他们负责清除前营的守卫,然后打开营门,举火为号,将营外的友军放进军营。

    其他那些家伙则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有计划地清除那些仍然在营外并没有进入营帐休息的敌军,至于帐篷内的敌军,大多醉的不省人事,不足为患。

    狗子他们那个小队一路的行动都很顺利,沿途都没有人阻挡,也没有人质疑他们的身份,他们来到魏毂辘的中军大帐时这才遇见了麻烦。

    魏毂辘有几十个亲卫,大部分在大帐旁的偏帐休息,有四五个则守在他的大帐前,这些亲卫并没有饮酒,就算饮酒也没有到饮醉的程度,他们是魏毂辘最信任的人,待遇也是最好,所以,他们能忍住美酒的诱惑,尽心尽责地守护喝醉了的魏毂辘。

    “什么人?”

    魏毂辘的中军大帐和亲卫的偏帐位于一片空地的中央,空地中,点燃了好几个篝火,狗子他们一行刚刚走进空地之中,数十步外的魏毂辘的亲卫就发现了他们,向他们厉声喝问。

    就在这个时候,从前营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接着,那边的天空突然变得通红一片,然后,一阵喊杀声随着夜风飘了过来,传至耳边,显得格外的凄厉。

    “杀!”

    狗子挥动手中的横刀,猛然加速,带着手下朝中军大帐猛冲过去,只要杀了魏毂辘,让敌军的指挥系统崩溃,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几十步的距离,瞬间即到。

    “敌袭!”

    守卫大帐的亲卫尖声高叫,挥动着横刀和长槊朝狗子他们冲了过来,有人掀开帘布,跑进大帐之中,想将魏毂辘唤醒。

    一旁的偏帐,其他那些亲卫被喊声惊醒,他们来不及披上铠甲,只穿着单衣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冲出营帐。

    狗子的人已经抢先一步冲到偏帐前,第一个冲出营帐的家伙当胸被砍了一刀,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然后腹部中了一脚,被踹得向后飞去,撞在身后的同伴身上,重新跌入营帐。

    “放火!”

    狗子的人将事先准备好的火把用力掷出,丢到营帐之上,火苗很快点燃了蒙在营帐外的布匹,迅速地延伸开来。

    “冲出去!”

    里面的魏毂辘的亲卫惶急大叫,既然正门无法冲出去,他们就挥刀砍开营帐,从一侧冲了出来,不过,在执行这次任务之前,狗子所带的这队人专门进行过这方面的训练,也就是在军营之中该如何作战的训练,大家对此已经非常熟悉了。

    所以,那些人一冲出来就陷入包围之中,能够对敌的始终只是一两个人,其他那些人在同伴的后面根本无法冲上来,待他们冲上来和狗子的人交手时,前方的同伴已经倒下了,于是,始终都是在以寡敌众。

    喊杀声越来越大,四处可见火光,整个军营都骚动了起来,然而,魏辘的人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在乱窜,不知道敌人来自何方,而那些在酒乡中沉睡的人依然在沉睡,也许天塌下来都无法将他们唤醒。

    “啊!”

    狗子大喝一声,身子往旁一让,躲过了敌人当头的一槊,左手抓住对方的槊杆,右手猛地向下一挥,横刀落处,血肉飞溅,那人发出一声惨嚎,

    地。

    前方是一片坦途,营门就在眼前,狗子正要冲杀进去,突然,一个黑影在他眼前晃动,那个黑影在他视线中忽然变大,朝他面门直奔而来。

    狗子大骇,猛地低头,整个人往旁一滚,那个黑影带着一股疾风从他面门前划过。

    魏毂辘赤着上身,只穿一条短裤从营门内窜了出来,他手里挥舞着一双流星锤,流星锤走空,落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啊!”

    魏毂辘仰天长啸,胸前的黑毛不停抖动,流星锤如同一枚流星一般划空而来,砸在狗子身后的同伴头上,那个同伴的脑袋发出波的一声轻响,顿时陷落下去,整个人无声无息地摔倒在地,立刻了账。

    魏毂辘明显还没有清醒,他的脚步踉跄,眼神迷离,嘴里不停发出怒吼,但是,即便如此,那双流星锤仍然被他舞得密不透风,有几个勇敢的士兵想要突破进去,也都被他的流星锤砸中,不是筋骨尽裂,就是死于非命。

    “铛!”

    狗子的横刀被流星锤砸中,狗子只觉手中一轻,横刀脱手飞出,朝黑夜深处飞去,不晓得落到了何方。

    他向后急退一步,一个懒驴打滚,逃脱了魏毂辘的追击。

    “来啊!你们这帮混蛋,老子的命就在这里!”

    魏毂辘哈哈大笑,手中的流星锤舞得更急了,随着他的逼近,狗子的人纷纷后退,渐渐地,有几个亲卫突破了狗子的人的防守,朝他靠拢过来。

    狗子半蹲在地上,并没有马上站起身来,他眯着眼睛,盯着那个状如疯虎的魏毂辘,待魏毂辘背对他时,他举起了手弩。

    “嗤!”

    弩箭脱手而出,发出一声尖啸,朝魏毂辘**的后背疾驰而去。

    “蓬!”

    血花飞溅,魏毂辘精赤的后背上溅出了一朵血花,他发出一声惨嚎,就像一头挨刀的老牛在临死前的闷嚎。

    他的双手一缓,流星锤的飞行速度变得凝重起来。

    “嗤嗤!”

    又是几声轻响,事先准备好手弩的士卒纷纷扣动扳机,魏毂辘精赤的上身开满了艳丽的血花,他大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响,唯有喉咙在咯咯地发响。

    “蓬!”

    他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流星锤脱手而出,飞入一旁的偏帐,落入了火堆之中,没有了半点声响。

    “将军!”

    亲卫们齐声大嚎,主将身死后,他们丧失了斗志,纷纷放下武器,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狗子深吸了一口气,下令手下打扫战场,收缴那些家伙的武器,将他们看守起来。

    幸好准备了这个杀手锏,不然,不知道要牺牲多少人才杀得死这个家伙,不过,要是那个家伙没有饮酒过度,身披甲冑,保持清醒作战的话,这个手弩能不能管用,还未可知啊!

    狗子停止了感叹,按照原定计划朝后营疾行而去,在那里,他已经安排了一队人,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加强那里的兵力,这次行动的最终目的,是全歼狐丘的守军,使得狐丘之敌不得有一兵一卒逃脱,跑到深泽去,若是让深泽的敌军知晓狐丘被袭的消息,那么整个行动就失败了。

    相比于狗子他们这一队人的行动,郭朴那队人的行动就要顺利得多,他们悄无声息来来到前营,来到营门之前。

    负责看守营门的士兵正围坐在篝火旁取暖,他们虽然没有喝醉,却也喝了不少酒,一个二个正在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哪个地方的大姑娘最漂亮,弄起来最舒服。

    郭朴他们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踪迹,而是大大方方地朝那群家伙奔去,那些家伙并没有起疑心,还以为是巡逻的士卒,待到郭朴他们快要走到身前时,才发觉情况不对,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郭朴一行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冲了过去,哦!抱歉,后面的盗铃是个错误!嗯!反正郭朴他们的动作很快,待冲到那些人身前时,他们才把武器拿在手中,没有什么悬念,这些家伙很快就被郭朴他们砍翻在地。

    营门缓缓打开,郭朴命令手下捡起柴火,将一侧的哨楼点燃,然后,留下一些人守住营门,他率领其他人朝两侧杀去,顺便放火点燃营帐,有许多敌军就在睡梦中被烧死了。

    前营的火势一起,刚刚赶到狐丘的李靖军也就得到了号令,在李靖的命令下,前锋五百人骑上战马朝军营冲去,后面的步兵紧跟而上。

    一个时辰不到,狐丘的大营就被高畅军彻底占领了,魏刀儿的士兵少部分死于火海和刀剑之中,大部分人则是在睡梦中被活活生擒。

    李靖军只在狐丘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士兵喝了一碗浓浓的肉汤后,就告别了狗子和郭朴一行,在丑时和寅时之交踏上了征程,他们下一个目的地正是,深泽。

第五十章 无间的身份

    三年,十二月十五日,辰时。

    朝阳从东边的山头冒出来,升上天空,阳光像火红的浪潮一样涌向天地,天空一扫连日的阴霾,往日纷纷洒洒在空中飘着的雪花已然化为一片银白覆盖着大地,朝霞映照其上,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北风继续南行,穿越树林,发出阵阵的悲呜。

    魏小鸟钻出林子,样子显得颇为狼狈,破烂的衣衫,单薄的皮甲上,挂着些许的落叶,积雪,一脸污浊,黑一块,白一块,在逃跑的过程中,他曾经摔下一个不高的山崖,左腿受了一点伤,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不过,伤势并不算重,这才走出了这片林子。

    魏小鸟是魏刀儿的族人,今年二十岁,曾经担任过魏刀儿的亲兵,乃是魏刀儿派去狐丘监视魏轱辘的人,可以说是魏刀儿的亲信,深得魏刀儿信任。

    因为任务的关系,昨夜,魏小鸟并未饮酒过度,他虽然睡的比较早,不过,战斗刚一打响,他就非常机警地醒了过来。

    他匆匆批上铠甲,拿起武器冲出营帐时,到处都是火光,慌乱的士卒在四处奔走,不知道敌人来自何方?不知道敌人究竟有多少人?在这种情况下,他知道战局多半难以扭转了,自己就算是加入到战斗之中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当务之急唯有保存自己的性命,将此地发生的事情向深泽的魏刀儿汇报。

    当初,因为担心自己作为密探的身份被魏轱辘揭穿,魏轱辘恼羞成怒会拿他开刀,他早就选定了逃跑的路线,终于,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他穿过动乱的营寨,沿着既定的逃跑路线朝后营跑去,在途中,躲过了高畅军的几次阻拦,来到了后营。

    那是一片栅栏,位于一个山崖上,栅栏下方有一个破洞,能够容得下一人爬行,此处就是魏小鸟选择的逃生途径,钻出栅栏之后,在那处山崖上,绑着一根绳子,他只要拉着绳子下到山崖,进入丛林之中,就能逃脱敌军的围追堵截。

    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乘着夜色和山林的掩护,他非常顺利地逃离了狐丘,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西面走去,争取赶到敌军之前到深泽去报信,若是让这股敌军突然出现在没有什么防备的深泽城下,那就大事不好了!

    其实,在这样的一个黑夜里,纵使高畅军如何严防死守,还是有一些散兵游卒逃出了高畅军的围堵,逃离了大营,不过,在这些人中间,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像魏小鸟一样朝深泽奔行,想去报信,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四散逃亡。

    在那些朝深泽逃亡的人中间,在天亮时赶到深泽的人却又少之又少,他们要不是在丛林中迷失了方向,至今仍然在丛林中奔走,要不就是又累又饿,最终被严寒夺去了生命,变成了一具无人可知的尸骨,真正能在天亮时走出丛林赶到深泽城下的唯有魏小鸟一人,这是因为他事先走过这条路,所以,就算是在暗夜之中,借着那点微不足道的月光,他依然没有迷失自己的方向。

    瞧着面前那座城池,魏小鸟大喜过望,以至于热泪盈眶,他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原本疲累不堪的身体在此时仿佛又恢复了力量。

    深泽的城门大开着,在城门前,有着三三两两的士卒在巡逻,城楼上的魏字大旗在迎风飘扬,显得非常平静,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看来敌军还没有赶到此地!

    魏小鸟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的脚步虎虎生风,翻过一片荆棘,浑身的刺也顾不得取下,他来到了官道上,往着城门撒开大步跑去,看上去,哪里还像一个大腿受伤的人。

    明亮的阳光在他眼前不停晃动,他不由眯着眼睛,脚下细碎的冰屑在发出阵阵悲鸣,恍恍惚惚中,他来到了城门前。

    “什么人?站住!”

    守门的士卒拿起长朔,槊尖对准疾奔而来的魏小鸟,厉声喝叫,阻止他的靠近。

    魏小鸟停下脚步,朝着那些士卒大声吼道。

    “我是狐丘的守军,现有紧急军情要向大王禀告,你等不得阻拦,快快让开!”

    守门的士卒收起了武器,不过,却也没有让开道路让他通行,一个看上去像是小头目的家伙走上前来问道。

    “你说你是狐丘的守军,有何凭证?”

    魏小鸟往怀里一摸,掏出了一块令牌,那时魏刀儿拿给他做不时之需的,为的是能让他在任何时候都能面见自己。

    守门的军官接过魏小鸟扔过来的令牌,面对阳光小心地查看着。

    魏小鸟见状,不耐地吼道。

    “狐丘的军营已经被敌军攻破,敌军马上就要来进攻深泽了,我需要去向大王禀告此事,你等若是再耽搁时间,误了大事,可要小心你等的脑袋!”

    官的手一抖,忙将令牌扔回给魏小鸟,说道。

    “既然事情紧急,你块随我而来,我带你去见大王!”

    “不用,你纷纷手下快叫吊桥升起,城门紧闭,我自然晓得去见大王。”

    魏小鸟摆摆手,往城内行去。

    他虽然这样说了,那个守门的军官却没有遵从他的意思,而是带上一个同伴随他一起进入城中,魏小鸟觉得对方或许是仍然不相信自己吧,不过他清者自清,所以,也不管那两个人,进城后就径自朝魏刀儿的临时行宫走去。

    街面显得非常清净,除了偶尔有几个身披甲冑,手持武器的士卒出现外,基本上看不到别的行人,静得如同鬼域一般。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带队的军官向右侧行去,魏小鸟停下脚步,脸色诧异地问道。

    “往行宫不是直走吗?”

    那军官笑着说道。

    “阁下有所不知,今日一早,大王已经出了北城,往龙首山新建的祭坛去祭告苍天,祈求神灵庇佑,如今,在城内主事的乃是葛舟行葛大人!”

    “葛大人?”

    魏小鸟面露疑色,嘴里小声地嘟噜了一句,葛舟行是深得魏刀儿信任的人,不然也不会将他留在城中主事,所以,魏小鸟没有多做考虑,随着那军官和其亲卫朝右侧行去。

    三人转入了一个小巷,从这个小巷穿过去,就是葛舟行的府邸。

    魏小鸟深吸了一口气,他总觉得心情分外的沉重,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他抬起头,瞧着了一眼清朗的天宇。

    “蓬!”

    他耳边传来了一声轻响,那响声显得颇为沉闷,他只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突然飘了出来,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魏小鸟扑在地上,身体的姿势显得颇为的怪异,就算是在睡卧中,也依然保持着行走的姿势,他的后脑现在已经变得一塌糊涂,任谁的脑袋要是被狼牙棒在后面重重一击也会变成这样,脑浆和血水渗透在一起,溅得四处都是,洁白的雪地上,点缀着多多血红的花朵。

    在他身旁,那个军官脸上溅满了魏小鸟的鲜血,他伸手在脸上一抹,神情狰狞地向着自己的亲卫怒目相视,那个沉默不语的亲卫手持着随身的狼牙棒,狼牙棒上满是暗红的血迹。

    那个军官狠狠地瞪着自己的亲卫,突然出声吼道。

    “你这家伙,果然不愧是叫大莽,我早就告诉过你,等到了葛大人府上,让他进屋之后才动手,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为什么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突然动手,弄得老子一脸都是血,还要动手收拾尸体!”

    “嘿嘿!”

    那个叫大莽的家伙憨厚地笑着,伸了伸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大人,这个家伙的脑袋老是在我面前晃了晃的,我这不是忍不住了吗?”

    “忍不住!”

    那军官伸手在大莽头上拍了一拍,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

    “块点把尸体拖到一边去,不要让人发现了,我们要马上赶回城门去,多亏大人早就准备,把我们的人调到城门口去当值,今儿个,要是让这家伙见到魏刀儿的话,事情就难办了!”

    军官嘴里不停嘟噜着,与大莽一道,将死去的魏小鸟的尸体拖到一旁的废宅内,将一面废墙推到,压在尸体上面毁尸灭迹。

    不多会,两人就消失在了巷口,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几串凌乱的脚印,现场虽然匆匆做了处理,还是有一些血点没有处理掉,它们在洁白的雪地上显得分外的刺眼,分外的夺目。

    阳光缓缓西移,越过高高的墙头,撒进了巷子,寂寥地照着。

    同样的一束阳光照耀在深泽城内的一处院落内,一个中年文士在一株点缀着红色花蕾的梅树下来回踱着步子,在他身侧,几个身披甲冑的武士在默然肃立。

    那个中年文士正是魏刀儿赖以信任的谋主葛舟行,好吧,现在我们揭晓他的真正身份,他乃是高畅派到魏刀儿处的无间。

    葛舟行停下脚步,靠近那株梅树,鼻子挨着红色的花蕾,深吸了一口气,很难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潜伏了大半年,忍受了无数屈辱,为的就是今天,只要今天一过,顺利除掉魏刀儿,他就能结束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了。

    任务完成之后,他最希望的就是能踏踏实实地睡一觉。

    神君庇佑!

    他在心中默默地念道,然后,转过身子面朝北边,在那里,将进行一场关乎到他能否安稳睡一觉的战斗。

第五十一章 斩首

    两步,三步……

    魏刀儿孤身一人沿着台阶一步步朝上行去,在台阶的尽头,是一座三层的木制塔楼,飞檐翘角,沐浴在温煦的冬日阳光之中,塔身上贴着的金箔发射着阳光,使得整座塔楼显得分外金碧辉煌。

    十二月十五日,巳时正。

    这是大师盘算的属于魏刀儿的黄道吉日,只要魏刀儿在这一天,这一时刻来到专门建造的这座祈愿塔中,朝着苍天祈愿,祭祀,那么,他就能平步青云,鱼化成龙。

    之所以将祈愿塔建在远离深泽县城的北面龙首山,也是经过那个大师仔细计算过的,龙首山乃是少有的风水宝地,山势走向如一条潜伏的巨龙,只要在龙首山上建塔,祭告苍天,就能将整条龙脉的龙气转换在自己身上来,成为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

    魏刀儿对那位风水大师的话深信不疑,为此,特地征召了几千民夫,花了一个月紧赶慢赶地在此地修建了这座塔楼,也专门在大师所盘算的这个黄道吉日独自来此祭天,随身只带着五百亲卫。

    夺得龙脉的龙气之后,新年初始再带着文武百官来此地祭告苍天,天下之所有气运则尽归于他了,这一点,魏刀儿同样深信不疑。

    为此,他内心充满了狂热,充满了虔诚,充满了对天地的畏惧,一步一步地朝塔楼缓缓行去,在九九八十一级石阶之下,他的亲卫们排成两排,高举仪仗大旗,用期待而敬畏的目光注视着他。

    魏刀儿站在了塔楼之前,他转过身,面向石阶之下站立的亲卫们,太阳光照射在他脸上,他不禁眯了眯眼睛,石阶之下,众人在齐声高呼陛下万岁,他觉得自己的内心也如这阳光一般暖洋洋的,他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骄矜的微笑,他朝高台下挥挥手,转身朝塔楼行去,在塔楼前,那位身着黄色羽裳,头戴高冠的大师正恭候在门前。

    “陛下!请!”

    那个大师朝魏刀儿弯了弯腰,躬身把魏刀儿让进塔楼去,随后,他绕过塔楼,从另一边走下高台。

    以龙首山为首的山脉走势如一条卧龙,山上长满了清脆的松林,不过,在此严冬,松叶大多枯黄凋零,树木也不再青翠夺目,树上满是积雪,风一吹动,树木就沙沙作响,积雪簌簌落下。

    在距离龙首山两里左右的一个山岭,早就埋伏着李靖部,共有三千来人。

    昨夜子时,李靖率部在狗子等人的配合下攻下了狐丘军营,斩杀魏刀儿的五太保魏毂辘后,他只命令部属在军营中歇息了半个时辰,随后又乘着夜色踏上了征途,他们的目的地并非深泽,而是深泽城外的龙首山。

    因为,根据情报李靖知道,在今日巳时,魏刀儿会准时出现在龙首山。

    那个所谓的大师是葛舟行的人,在半年以前,当葛舟行获得魏刀儿的全部信任之后就开始执行了这个计划,魏刀儿这人没有什么文化,不读书,也不识几个大字,残暴,粗鲁,横蛮,在他身上,基本上聚集了所有人类的劣根性,所谓的人性闪光与他毫不沾边,就是这样的一个魏刀儿,在其心中,却尤为敬畏鬼神。

    或许是缺德事做多了的缘故,他分外害怕黑暗,睡觉之时,身边必须有光亮,又经常寻仙问道,希望找寻有法力的巫师或道士在自己身旁守护,使自己能免遭冤魂的迫害,这一点,在他登基自称魏帝之后更是严重了。

    他之所以自称皇帝,一半和他自以为是,目空一切的性格有关,还有一半则是他听从某位大师的意见,认为自己当上皇帝,黄袍加身之后,有了天子的贵气,那些冤魂们也就不敢来缠他了,然而,实际上的效果并不是很明显。

    在高畅看来,这些所谓的冤魂不过是魏刀儿的心理作用而已,某些残忍的人其实内心却非常胆小,魏刀儿就是这样的人,他一边在肆无忌惮地杀人,显出自己胆大包天的一面,一边则在孤寂的暗夜里揣揣不安,所谓疑心生暗鬼,就是如此。

    葛舟行了解魏刀儿的这个弱点之后,就通过一系列的运作,把一个隐藏在山林的高人介绍给了他,有了葛舟行这个内应,那个所谓的高人自然对魏刀儿的一切都一清二楚,再玩上一些从高畅处那里学来的声光音色的小技巧,魏刀儿也就把这个大师当成了天上的神仙下凡了,对他敬畏有加,言听计从。

    当高畅决定对魏刀儿采取行动之后,一直潜伏在魏刀儿处的葛舟行也就活动了起来,按照事先的计划配合高畅的行动,于是,大师向魏刀儿进言,要在龙首山修建祈愿塔,要魏刀儿在特定的时间来此祭告苍天,积聚龙气。

    当魏刀儿志得意满地来到此地,进入祈愿塔之后,却没有想到他已经走到了人生的最后一站了。

    瞧见魏刀儿进入祈愿塔之后,李靖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于是,山林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鼓声,鼓声从山林中飘出,在天空中久久飘荡,远远地,传来了一阵回声,树上的积雪被鼓声震动,纷纷簌簌而下,在阳光下缤纷自在地舞着,亮晶晶的,格外耀眼。

    “杀!”

    随着这一阵鼓声,从山谷两侧的山林中响起了一阵喊杀声,高畅军像

    般从两侧的高地奔涌下来,朝山谷中,高台之下列队部冲去。

    箭矢升空而起,黑压压一片,如同飞蝗一般簌簌落下,落在山谷中惶然不安的众人身上,随着一阵阵的惨叫声,箭矢们欢快地收割着人命。

    这个时候,魏刀儿已经登上了祈愿塔的最高层,他站在塔上,正好瞧见了这一幕,在那一刻,他只觉自己从九霄之外跌落到了九泉之下,内心深处掠过一阵冰寒,那冰寒瞬息之间就彻底冰冻了一切,他的志得意满,他的雄心壮志,他的**和野心,在这一刻,只是一片毫无生机的冰川而已!

    魏刀儿的手放在了腰间,放在横刀的刀柄上,却没有将横刀拔出来,此时此刻,他清楚,就算将刀拔出来也无济于事了!

    他呆呆地望着高台下发生的那一幕,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明白攻击自己的是哪部份的军队?他不明白有许多许多?当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分外沮丧。

    然后,他瞧见一片黑影朝自己飞来,不!并不是一团黑影,在那黑影的后面,还闪耀着红光,只是因为阳光耀眼的缘故,那红光并不明显。

    夹杂着红光的黑影落了下来,落在木制的塔身上面,干燥的梁木被火箭点燃,顿时熊熊燃烧起来,火光瞬间升腾,在一片洁白中略显清冷地燃烧着。

    透过熊熊燃烧的火焰,魏刀儿瞧见自己的人在四处奔逃,这让他想起小时候,想起家乡的那个小村落,当洪水席卷而来的时候,当时的人们就像现在这般,只不过,当时他活下来了,而此时,却无法逃脱。

    不甘吗?

    愤怒吗?

    按道理,现在的他应该奋力地寻求逃生之路,应该想尽办法地活下去,纵然真的不能逃脱,也不能像这样束手就擒啊!

    跑吧!

    也许能够穿越火焰的阻挡,在木塔烧毁之前,跑出塔去,也许能够冲破敌人的重重阻拦,逃回深泽,保住性命。

    跳吧!

    只是三层而已,不过数丈高的距离,下面虽然是坚硬的石板,不过上面也有一层薄薄的冰屑,跳下去吧,也许不过缺胳膊断腿什么的?也许会安然无恙呢?也许?

    只是,并没有什么也许!

    就算是脑中不停地在怒吼,魏刀儿却始终无法挪动脚步,他笔直地站立在木塔的最高层,就那样眼光无神地瞧着敌人慢慢聚拢,瞧着自己的人要嘛丢下武器,跪在地上乞求敌人饶命,要嘛就惨死在敌人的刀下。

    是的!已经无路可走了,一切都结束了!

    魏刀儿觉得自己累极了!他想,就这样结束,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情吧!

    过去的一切电光火石般在他脑子中回放,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并不认识那个叫魏刀儿的人,那人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厌恶,画面一点点闪现,一点点朝后翻去,到最后,他发现,没有一幅画面能够留下来,过去了也就过去了,纵然他如何呼唤,它们也不会停留片刻,最后,只是一片空白,空空如也。

    火舌窜到了魏刀儿身上,迅速吞噬了他。

    起初,他仍然站立着,一动不动,后来,他那熊熊燃烧着的身体终于动了,并没有像身上着火的那些人一般四处乱窜,他只是直直地朝后倒去,融入了更为炙热的一团火焰之中。

    李靖站在高台之下,瞧着那栋着火的木塔轰然倒下。

    战斗已经结束了,在进行收尾行动,敌人要不投降,要不就战死,只有少数人仗着个人武勇,逃了出去,李靖的人正在尾随追击,朝着深泽城进发,留在此地扫尾的只是小股部队。

    李靖之所以没有离开,而是让黄晟带队,是因为他必须找到魏刀儿的尸体,虽然,被大火焚烧过后,那尸体或许已经无法辨认了。

    “找到了!大人!我们在塔中找到了一具烧焦了的尸首!”

    李靖点了点头,并没有去瞧那具尸首,他翻身上马,命令那些士卒将那具尸首抬上,跟在自己身后,押着俘虏,朝深泽缓缓行去。

    在他心中,并没有什么激动和兴奋之情,虽然打了胜仗,魏刀儿身死,然而他高兴不起来,因为所有的行动计划都是高畅事先制定的,他只需要率领部队去完成而已,所以,他并没有成功的感觉。

    作为一个对大隋王朝依然忠心耿耿的臣子,他感到的更多还是惶恐,堂堂历山飞,手下有十几万之众,就如此儿戏地死在了高畅手中,甚至,高畅根本就没有出面,只是按照制定的计划行动就行了,魏刀儿临死之前,恐怕连杀死自己的军队来自何方都不知道吧?

    太可怕了!

    有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人物存在,大隋王朝还能延续多久呢?

    李靖忧心忡忡。

第五十二章 高畅大战宋金刚(一)

    在龙首山身亡之后,李靖很快率部赶到深泽城下,在行的配合下,无声无息地拿下了深泽,不费一兵一卒之力。

    占据深泽之后,李靖与葛舟行向领兵在外的魏刀儿的义子们派出了使者,要求他们归顺高畅,无条件投降。

    俗语说树倒猢狲散,这话一点也不假,魏刀儿死后,他的那些义子们就缺少了主心骨,就算有心与高畅军作战,却也找不出领头的人来,本来,这些家伙在魏刀儿麾下时就常常争风吃醋,谁也不服谁。

    再加上,他们领兵在外,士卒们的亲眷却都在深泽的老营之中,知道家人们都落在高畅军手中之后,军中自然士气低落,兵无斗志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更加不能组织起反攻,所以,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投降,毕竟,他们各自统率的兵马并不算多,势力也不够大,无法攻城略地,没有深泽的粮食补给,大家只能丧身荒野。

    最后,李靖和葛舟行只花了短短几天功夫,就招降了魏刀儿的余部,占据了深泽四周,兵锋一直向北,占据了安国等地,窥视博陵郡府之所在。

    由于博陵郡如今仍在官兵手中,李靖也就没有下令大军去攻击博陵,再加上除夕将至,后勤补给也跟不上,所以,高畅军就在安国一线停止了前进。

    虽说,大部分魏刀儿的旧部都选择了投降,也有一小部分魏刀儿的旧部忠于旧主,他们没有投降高畅,而是率兵北上,前往上谷郡去投靠魏刀儿的义弟宋金刚。

    待他们风雪兼程,冒着严寒赶到上谷郡时,高畅派来招降的使者也来到了上谷郡。

    宋金刚知道自己的义兄身死,部属被高畅吞并之后,顿时怒不可遏,他不顾左右的劝阻,挥刀砍杀了高畅的使者,将其脑袋高挂在城楼祭旗,不顾天寒地冻,准备誓师出征。

    在宋金刚麾下,有大量的部将反对在此时出征,其中,尤以尉迟恭反对得最为激烈。

    尉迟恭知道宋金刚是一个非常重情义的人,与魏刀儿的感情也分外莫逆,所以,他不会劝说宋金刚投靠高畅,虽然在他自己的内心深处认为这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为自己的义兄报仇,和高畅开战无可厚非,但是,尉迟恭认为宋金刚应该压住心中的怒火,不应该将高畅派来的使者杀掉,毕竟,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留着这个使者还有用,还可以利用他来迷惑高畅。

    尉迟恭认为本方应该假意答应高畅使者提出来的条件,假装投靠高畅,然后,乘使者南返之际突然出兵,打高畅一个措手不及,既然,高畅能够用这样的计策去对付魏刀儿,本方自然也可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不管怎样做,也好比杀掉使者,摆明车马和高畅硬碰硬为好啊!

    然而,尉迟恭来迟了一步,当他得知高畅的使者来到上谷之后,立刻赶往帅府,却只看见宋金刚挥舞着染血的战刀在那里发怒咆哮,使者早已身首异处。

    使者既然已经死了,尉迟恭制定的第一套计划也就泡汤了,既然如此,那么,他认为在当前的形势之下,本方就应该采取忍耐的策略。

    首先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季再说,日后待高畅率兵北上攻打幽州罗艺,或等幽州罗艺率兵南下攻打高畅之际,再伺机而动,利用本部军马全是轻骑,机动能力强的特点突袭高畅,有一句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然而,宋金刚等不到那个时候,现在,他的脑袋已经装满了怒火,让他无法冷静的思考,他不顾左右和尉迟恭的苦苦劝解,立意要马上率领大军南下,去攻打高畅,为魏刀儿报仇。

    主帅一旦一意孤行,部属们再是反对也没有什么用,于是,大家只好配合他的决定,整顿军马,在除夕将至的前夜,宋金刚率领两万精骑南下,朝河间郡杀将而来。

    大军从易县出发,途经遂城,然后突入河间北部,兵行极速,当宋金刚的大部赶到清苑城下之时,城内的守军根本来不及防备,还没来得及关闭城门,宋金刚的精骑就冲入城中,清苑陷落。

    清苑县的守军虽然打着高畅的旗号,也仅仅是打着旗号而已。

    当初,高畅攻下河间城,生擒王琮之后,河间全境纷纷向他投降,但是,高畅手下没有那么多的地方官员可以派遣,所以,那些大隋官员仍然担任原职,只是将城楼的大隋旗号换成了高畅的夏字旗号而已。

    当宋金刚率兵前来之后,那些原大隋官员也没有组织丁壮抵抗,纷纷开门投降,将城楼的夏字大旗换成了宋金刚的宋字大旗,因此,宋金刚的大军在河间行军没有遇见大的阻挠,行进的速度奇快,一路而来,异常顺利。

    他只留了少量的部队留守在那些城池里,自己率领主力大军依然一路南下,在元月七日,大军来到了高阳城下。

    在这里,宋金刚的大军遇见了第一次阻击。

    高阳是河间郡北面的一道屏障,高畅并没有对高阳置之不理,当高阳宣布易职投降高畅时,高畅派遣了一支五百人的军队驻扎在了高阳,所以,当宋金刚的大军赶到高阳城下之时,守军并没有投降,

    城拒收。

    宋金刚大军的行进速度虽然奇快,却也没有逃脱敌情司方面的监视,高畅方早就对此有所准备。

    高畅没有和宋金刚展开一次正式会战的意思,他选择的战略方阵是诱敌深入,坚壁清野,所以,宋金刚的大军一路行来才如此顺利。

    为了给后方的转移工作争取时间,高阳的守军并没有随着全城百姓一起撤退,而是依靠城墙,准备阻击宋金刚的大军。

    宋金刚为了追求速度,两万大军全是骑兵,高阳虽然是一座小城,城墙高不过两丈,护城河也非常浅,人完全能够徒步过河,然而,若是没有攻城器械的话,单靠这些骑兵去攻城,却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攻下高阳。

    当然,宋金刚也可以留下一部分人马在此攻打,自己则率领主力部队绕过高阳,继续向南进发,然而,这样做有一些冒险。

    他不知道高阳城中的守军有多少,留的人若是少了,恐怕攻不下高阳城,若是当他在河间腹地碰见高畅军的主力后,留下的部队仍然没能攻下高阳,情况也就不妙了,后方有这样的一个钉子在,后勤补给什么的都成问题,那时也就只能退兵了。

    若是留下的军队多了,那么当他与高畅军的主力相遇时,兵力自然就会落在下风,一旦有什么闪失,更是全盘皆输。

    正因为有这方面的顾虑,宋金刚才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在高阳城下扎下营来,然后,他命令士卒四处砍伐树木,制造简易的攻城器械,准备先打下高阳城再说。

    对宋金刚的这个决定,尉迟恭有不同的意见。

    他认为本部人马全是骑兵,而骑兵作战就是讲究速度和机动,故而留下来攻城殊为不智。

    首先,现在是寒冬,四处都被冰雪覆盖,所以,战马只能吃随军携带的干草,一旦草料耗尽,又无法补充,无奈之下,大军也只能退兵了,毕竟,人饿着肚子还可以打仗,马要是饿着肚子,就什么也不消提了。

    所以,对本方来说,最为紧迫的是时间,本方的作战方阵只能是速战速决,毕竟,这次战役发动得太突然了,本方的准备工作做得不好,开战之后,就显现出了许多错漏。

    因此,大军只能仗着速度的优势,直捣中腹,不要在边角之地与敌军纠缠浪费时间,争取在短时期内攻下河间,取得河间的物资补给,这样方能和高畅军决一死战。

    为此,适当地冒一些险是完全值得的,对于高阳这样的小城,只需要留下很少一部分兵马围住它,能攻下来就攻,不能攻下来就牵制着对方,将敌军困在城中就行了,本方大军还是应该快速地绕过高阳,直奔河间而去。

    然而,宋金刚并没有听取尉迟恭的意见,而是决定先攻下高阳,然后以高阳为后方基地,日后大军也能多种选择,可进可退。

    从这方面来说,宋金刚并没有孤注一掷,毕其功于一役的勇气。

    第一天扎营,第二天制造攻城器械,第三天进攻。

    高阳的这五百守军相当于高畅的弃子,然而,这些弃子却并没有把自己当作弃子,在神官们的鼓动之下,他们坚信自己的牺牲是有价值的,他们为了伟大的神君付出了生命,死后,他们一定会得到永生,天堂上必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而他们活在现世的亲人也会得到神君的照顾,能够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孩子们日后也能读上书,当上官,为了这些,他们无所畏惧,就算是死亡也无法让他们害怕。

    宋金刚攻城的部队遇见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抵抗,他们对此完全没有准备,所以第一次攻城很快就失败了,在付出几十具尸体的代价之后,他们连城楼都没有上去过一次。

    一天,两天,三天!

    三天之后,宋金刚的大军才攻下高阳,为此,他们付出了两千多人的伤亡,而高阳的五百守军几乎损伤殆尽,除了有十几个重伤无法动弹的伤兵之外,其余的士卒全部战死在了城楼上,没有一个人选择投降。

    五百人,只是区区五百人就带给了本方如此惨痛的伤亡,这一点,让宋金刚和手下们心中充满了阴云,他们不再认为自己能轻松击败高畅为魏刀儿报仇了。

    战后,尉迟恭和宋金刚发生了争吵,尉迟恭认为在目前的状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退兵,宋金刚则一定要继续进攻,起码要打下河间再说。

    尉迟恭认为宋金刚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宋金刚则认为尉迟恭是胆小鬼,甚至出言讥笑他是不是上次被高畅在斗将中击败,所以,害怕得连卵子都没有了。

    大业十四年,元月十二日。

    宋金刚率领一万五千大军继续南下,朝河间进发,尉迟恭则留了下来,率领一千多老弱驻守高阳,为大军转运粮草。

    元月十四日,宋金刚的大军与高畅军隔着冰冻的沱河相遇,双方扎下了营寨,形成了对峙。

第五十三章 高畅大战宋金刚(二)

    地,一片银白。

    一株野草从雪层中探出头来,半边枯黄,半边青翠,在北风中微微摇曳。

    “啪!”

    一只战靴踩了上去,将野草踩入冰雪之中,战靴的主人是一个身着玄甲的中年汉子,他带着一顶虎头盔,浓眉,细眼,鹰钩鼻,满脸胡须,此时,他正手搭凉棚,眯着眼睛,向着远方眺望。

    这个中年人正是上谷军的统帅宋金刚。

    他站立的地方乃是一个小土坡,土坡下面,是一片低洼的谷地,冰雪覆盖着整个谷地,同时也覆盖了原本川流不息的沱河。

    时至严冬,正是河流的枯水期,沱河的河面极其狭窄,河床低矮,就算河面上没有结那一尺多厚的坚冰,战马也可以轻易趟过河去。

    宋金刚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打探地形,看本方的马队从这里过河,然后从一侧去偷袭高畅军。

    在沱河的对面,是敌方高畅军的营寨,此地是通往河间的必经之道,当宋金刚的大军尚未从上谷出发时,高畅就命人在此修建了大营,待宋金刚的大军攻下高阳时,高畅军已然进驻大营,以逸待劳,等待宋金刚的大军前来攻打。

    宋金刚率军来此,就被高畅军挡住了去路,不得不在沱河西面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扎下营寨。

    宋金刚多次派兵前往高畅军大营前挑战,希望高畅能够率军出营来与他决战,然而,高畅并没有如他的意,而是紧闭营门,拒不出战。

    宋金刚也曾派出军队去冲击高畅的营寨,突袭,夜袭,什么花招都使尽了,却找不到对面大营的半点破绽。

    面对宋金刚大军的冲击,高畅军采用了深沟高垒,以守待攻的战术,一待宋金刚的马队逼近营寨,就利用拒马鹿等障碍物,辅以强弓硬弩,用远程火力来阻击敌军,大量杀伤敌军的有生力量,所以,宋金刚部的突击行动,除了在高畅营前丢下大量本方将士尸首外,一无所获。

    于是,战局形成了焦着之势,双方隔着冰冻的沱河形成了对峙。

    这一对峙就对峙了十来天。

    这种对峙对宋金刚一点好处都没有,他的后勤补给线远比高畅军要长,粮草的供给也远比高畅军要困难,要是双方比耗时间,他无论如何也耗不过高畅。

    长此以往,最终的结局只能是退兵了事,并且,能否安然无恙地退兵还未可知。

    在原来的时空中,魏刀儿是被窦建德所杀,他为了给魏刀儿报仇,也是集结了本部人马来攻乐寿,却被窦建德所击败,不得已之下只好逃离河北,向西进入雁门,投靠了刘武周,成为了刘武周手下的头号大将。

    刘武周袭击太原时,他作为先锋立下了汗马功劳,使得留守太原的李元吉孤身逃离太原,占据太原之后,他率军乘胜追击,想要去攻打长安,结果遇见了前来迎敌的李世民大军。

    最初,他和李世民的大军也有过一些交锋,他的骑兵冲击很令李世民吃了点苦头,吃过苦头之后,李世民立刻改弦易辙,采用了深沟高垒,广立营寨,拒不出战的作战方阵,然后乘他粮尽想要退兵之际,抓住突袭的机会,打了他一个落花流水,丢盔卸甲。

    当然,现在的宋金刚还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不过,面对采用同样战术的高畅,宋金刚和在那个时候面对李世民一般,同样无计可施,一筹莫展。

    对峙的时间一长,宋金刚的心情就越加郁闷,既然呆在大营中想不出好办法来,他决定出来走走,亲自观察地形,看能不能找到胜机,所以,才出现在沱河边的这个小土坡上。

    “敌军的大营离此还有多远?”

    站在小土坡上,宋金刚仍然看不到高畅的营寨,他转过头,朝身边的亲兵沉声问道。

    “禀大帅,还有十来里!”

    亲卫躬身回话。

    这次出营,为了避免被敌军斥候发觉,宋金刚带的人不多,也就十来骑,都是随身的亲兵,跟了他不少年,个个武艺精良,对他忠心耿耿,没有二心。

    “嗯!”

    宋金刚点点头,按住身边战马的马背,翻身上马,他挥动马鞭,指着滹沱河对面,大声说道。

    “走!我们过河!”

    “大帅!”

    那十来个亲卫几乎同时出声,有的甚至单膝跪地,语气诚恳地说道。

    “大帅千金之躯,还望不要自陷险地!”

    宋金刚摆摆手,哈哈大笑。

    “儿郎们,你家大帅可不是废物!对你家大帅来说,这天下还没有什么地方可称得上险地,俗语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打败敌人,就必须了解敌人的布置,什么坐在帷幕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都***是狗屁!快!上马!过河!”

    说罢,宋金刚虚挥马鞭,轻喝一声,身下的坐骑跃动四蹄,朝土坡下疾驰而去,直奔谷地。

    那些亲卫们顾不得再次劝谏,慌忙之下,纷纷上马,紧跟而去,马蹄纷飞,冰雪纷纷溅起,在土坡到谷地之间,漾起了

    薄的白雾。

    很快,有两骑超越了宋金刚,在他之前,抢先一步过了冰封的沱河,纵马上了对岸的土坡,宋金刚紧跟其后,纵马飞奔而上。

    站在对岸的土坡上,宋金刚仍然瞧不见高畅军的营寨,在他前方,是一块一里来长的平地,在平地的尽头,隆起了一个小土坡,或许,在那个土坡上,才可以清楚地瞧见远方高畅军的营寨吧?

    “走!”

    宋金刚低喝一声,与一干亲卫朝着一里外的那个土坡疾驰而去。

    就在来到土坡下,距离土坡的坡顶不过几十步之遥时,土坡顶上,突然出现了一小队骑兵,那队骑兵和宋金刚一般,也就十来人,他们并没有打旗号,尽管如此,宋金刚也知道在此时,在此地出现的这一小股骑兵绝对是敌非友。

    怎么办?

    亲卫们的目光落在宋金刚身上,那些疑问的眼神中仍然带着些许的惊诧。

    同宋金刚这边的人一样,土坡顶上的那一小队骑兵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敌军,他们的神情同样充满惊诧,目光落在了带头的那个将军身上,等待着他的决定。

    战?还是逃?

    这是一个问题?

    瞧着对方和本方人数相等,宋金刚没有丝毫的犹豫,面对敌人,逃跑从来不是他的风格,在一瞬间,他下定了拼死一战的决心。

    “沧啷!”

    他抽出腰间的横刀,刀尖指向土坡上的敌军,大声呼喝。

    “儿郎们,跟我冲!”

    与此同时,对面那个将军也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只不过,他并没有像宋金刚一般大声呼喝,只是举起手,然后向前一挥,于是,他身畔的那些骑士就驱马朝土坡下冲来,他本人却依然勒住马缰,立在原地。

    虽然,只是二十多匹战马疾奔的马蹄声,却依然声势浩大,冰雪在马蹄下呻吟,大地在微微颤抖,青色的天穹,一只苍鹰在振翅飞翔,发出清亮的鸣叫。

    宋金刚的视线和对面那位将军的视线在空中相逢,在人群之中,他们只看得见对方。

    高畅!

    那人居然是高畅!

    短短几十步的距离,一点也不妨碍宋金刚的视线,他曾经在魏刀儿的大营中见过高畅一面,那样的人,不需要见过几次面,只是一面就足够,只是一面就足够将他记在心中了,他无法忘记那张苍白得不见丝毫血色的脸,忘不了那双漠视一切的眼神,忘不了那千万人中,唯我一人的气概.

    是他!是高畅!是那个人!

    虽然不知道作为一军的统帅,他为何出现在战场上,宋金刚的心中只有喜悦,在对敌军的阵线一筹莫展的情况下,居然碰见了这么好的机会,难道是天命在我!

    杀了他!只要杀死高畅!

    困局也就不解自开了!

    在这个时候,宋金刚忘记了在单打独斗中,尉迟恭也曾经败在对面那个人手中,而他就算自以为是,也从来不认为自己可以在单挑中轻易战胜尉迟恭,此时,杀死对方的**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灵,令他忽略了所有的一切。

    “哧!”

    一杆长枪破空而来,对面的骑士借着战马奔腾之势,枪尖上的红缨一摆,枪头向宋金刚的胸前狠狠扎来。

    宋金刚并没有将坐骑的速度放缓,反而用力一夹马腹,让战马奔驰得更加快速,看样子,就像主动向枪尖撞去一般。

    他的身子在马背上轻轻一扭,身子朝战马的右侧倾斜,左臂展开,敌方的枪杆贴着他的腋下扎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的身子,猛地坐正,左臂往下一夹,夹住了对方的枪杆,就在左臂夹住对方枪杆的同时,宋金刚舌绽春雷,大喝一声。

    “啊!”

    那吼声就像闷雷一般在那人耳边响起,那人的身子不由一凛,在那一刻,就连大脑也停止了思考。

    转瞬之间,那人就身不由己地从战马上飞了起来,握着枪尾,宋金刚则单臂握住枪头,长枪像一根杠杆一样,那人被举在了半空中。

    那人的心中惊惶无比,他双手仍然紧握枪杆,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还没有等他做出选择,宋金刚已然用力挥动枪杆,他就像一只风筝一般在空中飞翔,重重地撞在了身侧同伴的身上,将那个同伴撞下马来。

    那同伴的战马发出一声悲嘶,随着主人朝一侧跌倒,压在主人身上,于是,响起了一声惨痛的呼叫。

    宋金刚驱动战马,从跌倒的战马身侧疾风一般驰过,现在,在他的前面是一片开阔地,在他和高畅之间,再也没有旁人阻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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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灵魂不灭者转生到了隋末,附身在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人身上,于是,蝴蝶扇动翅膀,历史进入了另一条河流。 人生,只是一场游戏,天下,不过是手里的玩具。他高高在上,漠视一切!"隋末逐鹿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逐鹿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