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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梧桐疏影     隋末逐鹿记txt下载     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四章 高畅大战宋金刚(三)

    策的施行,在高畅看来,不但必须有前期的筹备和布中期的实施,还应该有后期的完善计划,也就说,必须是一环套着一环,环环相扣,否则就说不上是一个十全十美的计谋。

    因此,当初在决定派遣李靖领军去攻打魏刀儿时,高畅就已经有了对付宋金刚的计划。

    解决魏刀儿之后,摆在他这个义弟宋金刚面前的只有三条路,一是投降高畅,二是率军远遁,离开上谷郡去投靠别的豪强,第三自然是率领大军前来攻打高畅,为义兄魏刀儿报仇。

    综合宋金刚其人为人处世的原则,以及自身性格等原因,高畅认为宋金刚选择第三种的可能性非常高,事实上,宋金刚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只是,高畅没有料到宋金刚竟然会这般鲁莽行事,如此急不可耐,连这个冬天都没有度过,就匆匆起兵,向河间杀奔而来。

    高畅认为,作为一个领军大将,宋金刚完全不合格,居然因为所谓的仇恨,就将自己所有的家当都投注下去,没有丝毫的准备和安排就采取了行动,不过,高畅不会去提醒宋金刚,宋金刚这样做只能让他心情愉快,毕竟,解决这样的对手不需要费什么脑筋。

    宋金刚的一举一动全在高畅的视线之中,他一路行来,所向披靡,除了在高阳一城遇见高畅军的阻击外,可以说分外顺利,宋金刚不可能想到在他的前方,高畅早就准备好了一个陷阱在等着他。

    因为知道宋金刚迟早会率军来攻,在李靖雪夜急行军奇袭深泽之时,高畅就已经驾临河间,动员了大量的民夫和辎重兵在冰冻的沱河一侧修建了大营,以及大量防御工事,当宋金刚率军来到沱河边时,遇见的就是这样一个让他无处下手的防御阵线,他就像是一条面对刺猬的饿狼,感到无处下嘴,却又舍不得就此放弃。

    高畅将宋金刚引到距离河间城不足三十里的这个地方,并不仅仅是想将宋金刚的大军挡住就算了,他想要的是吃掉宋金刚,然后乘势占据上谷郡,在对幽州用兵之际,就可以从上谷郡出一支骑兵,从侧翼去攻打幽州,配合自己的正面攻势。

    所以,他要的是全歼宋金刚的大军,先是让宋金刚无法前进一步,然后乘他粮尽选择退兵之际,抓住他的弱点,在他身上狠狠地咬上一口,致其于死地。

    所以,高畅虽然紧闭营门,拒不出战,却也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在宋金刚大营四周侦察,以便掌握敌军的行踪。

    为了对宋金刚的大军有一个直观的认识,高畅还率领亲卫出营,亲自到宋金刚的大营四周去侦察,观察地形,以便当决胜的机会来临之际,调兵遣将,指挥大军作战。

    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这次出营侦察时,敌军的主将宋金刚也亲临了前线,出营来侦察本方的情况,在这个无名的坡地,两人奇迹般地遇上了。

    坐在战马上,瞧着宋金刚挥动横刀,驱动战马朝自己气势汹汹地冲来,高畅有两个选择。

    他可以选择圈马就走,仗着身下坐骑的马力,以及和对方还有点距离,选择逃向本方大营,毕竟,在战事上他占尽上风,没有必要和宋金刚死拼,自身的安全第一。

    第二个选择自然就是抽出自己腰间的横刀,勇猛无惧地冲向敌人,与之拼死一战。

    没有丝毫的犹豫,高畅选择了后者,他手下的儿郎还在为他战斗,他不能丢弃他们,何况,在他面前的不过是宋金刚而已,在征战天下的旅途中,他还会遇见无数的敌人,区区一个宋金刚就让他落荒而逃的话,他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走在这条路上了。

    所以,就算高畅的身心都还在恢复期中,还无法从黑暗世界中吸取力量,只能依靠本身的战斗力,他依然毫不犹豫地抽出了横刀,目光炯炯地盯着向自己疾驰而来的宋金刚,双腿微微用力一夹马腹,身下的战马如同箭一般地窜了出去,马蹄扬起了大量的雪渣和冰屑,高畅的身后白茫茫的一片。

    马蹄声急促,坐在战马上的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高畅微弯着腰,一手持刀,贴在腰间,另一手拉着马缰,控制着身下战马的速度,在他对面,宋金刚高举着战刀,面色狰狞,他张着大嘴,奋力疾呼,就像一头捕猎的猛兽在咆哮。

    高畅的嘴角微微抽动,忍不住冷笑一声,就算他是顺着风的方向,也觉得脸上擦过的北风宛如小鞭子抽打一般,宋金刚是逆风而行,还大张着嘴巴,那感觉多半够呛。

    转眼之间,两匹战马极速地靠拢,眼看就要直直地撞在了一起。

    宋金刚也好,高畅也好,两人的马术都分外精良,再加上两人的坐骑都是良马,所以,当两匹战马眼看就要撞在一起时,各自转移了前进的方向,以毫厘之差交错而过。

    “啊!”

    宋金刚大喝一声,身子

    侧倾斜,高举的战刀宛如一道急电朝高畅当头斩落。▋

    高畅并没有吐气大喝,这并不表示他就是在坐以待毙,在宋金刚手中的横刀下落之际,他手中的横刀划过一道炫目的弧线,同样朝宋金刚的面门劈去。

    “铛!”

    两把横刀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刀刃对刀刃,电光火石之间,两把刀就像粘在一起般凝滞在半空之中,顿时,火星四溅,顺着刀身朝两把刀的刀柄延伸,高畅和宋金刚两人只觉持刀的手臂一麻,就像被电击一般,随后,两人同时觉得手中一松,这感觉让两人的身体在战马上一阵摇晃,费了不少劲才稳住了身形。

    两匹战马交错而过,雪花飞溅而起。

    两人刹住战马急冲之势,希望能尽快圈过马头回身再战,待两人圈过马头,再次面对对方之时,才发现手中的横刀变成了半截,在刚才的双刀相击之时,两人的横刀已然从中而断,谁也没有占到谁的便宜。

    在离两人稍远一点的地方,两人的亲卫们还在拼死作战,战马像走马灯一般来回,他们都想摆脱对方的纠缠,前去救主,却又千方百计地阻挡对方脱离战圈,使得敌人无法去威胁本方主将的安全。

    两边的人要想决出胜负,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而现在,宋金刚也好,高畅也好,只能靠他们自己。

    马蹄声急,宛如鼓槌紧密地敲打鼓面,很快,两人驱动战马,手持断刀迎面冲撞在了一起。

    在疾驰的战马上搏斗,短兵器其实用处不大,特别是断了一大截的横刀更是如此,拿着这样的刀,要想伤害敌人,就必须非常靠近敌人。

    就在两人战马的马头将要交错之际,高畅和宋金刚同时掷出手中的断刀,向对方的面门疾飞而去,两人的如意算盘都打得很好,把手中那没有什么用的断刀当作了暗器使用。

    真是太卑鄙了!

    两人的心中同时浮现出这个念头。

    宋金刚的身子猛地朝一侧倾斜,高畅掷出的断刀擦着他的脑袋飞过,将他那顶虎头盔的红色盔樱斩落下来,慢悠悠地飘落在雪地上。

    高畅同样也在闪避,不过姿势就比宋金刚优美多了,面对朝自己疾飞而来的敌人的断刀,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微微偏一偏头,就躲了过去。

    两匹战马交错而过,在那个时候,他和他之间只有半只手臂的距离。

    高畅双脚踩住马镫,屁股离开马背,他的身子朝右侧倾斜,探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宋金刚胸前的甲衣,想把对方生擒过来。

    宋金刚没有想到高畅胆子居然如此之大,不过,他的反应也不慢,一只手扣住高畅的手,一面稳住自己的身形,一面将空着的手探出去,抓住了高畅围在腰腹上的玉带。

    两匹战马各自长嘶一声,交错而过,它们的主人却因为纠缠在了一起无法分开,齐齐从战马上跌落下来,落在了雪地之上,将雪地砸出了一个大坑,激起漫天的雪雾,白茫茫的一片,把两人变成两个白人。

    从战马上跌落之时,为了稳住身形,两人下意识地松开了抓在对方甲衣上的手,即便如此,两人跌落的姿势多少还是显得有些狼狈。

    高畅的反应总的说来比宋金刚要块了那么一点,当他从雪地上爬起来,勉强站住身形时,宋金刚才刚刚挣扎着从雪地上站起来,他的眼神有些恍惚,身形摇摇晃晃,还没能站稳脚步。

    高畅侧着身子,猛地蹬向地面,后面那只脚深深地陷进雪地之中,留下了一个大大的脚印,他的另一只脚腾空而起,飞了起来,正好踹在宋金刚的胸前,在他的胸衣上留下了一个大脚印。

    这时,宋金刚刚刚才稳住身形,却又身不由己朝后倒去,然后顺着稍微有些倾斜的坡地朝土坡下滚去,高畅一个踉跄,在雪地上急行了几步,方才稳住身形,他顺着坡地朝下疾奔而去,想要给宋金刚致命一击。

    宋金刚的身体在一个突出的土丘停了下来,也许不是土丘,或者是一块石头,反正被冰雪覆盖着,谁知道那东西会是什么?

    这个时候,宋金刚的一个亲卫摆脱了高畅亲卫的纠缠,脱离了战圈,那人手持马槊,朝高畅疾奔而来。

    骑马和步行的确是两回事,转瞬之间,那人就来到了高畅和宋金刚之间,战马如同一座小山朝高畅压了过来,马槊的槊尖闪着寒光,冷冷地盯上了高畅。

    高畅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前冲去,毕竟,在这个时候选择闪避并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他需要转换自己的步伐,还要在几乎齐膝深的雪地上躲闪战马的冲击,那实在是太困难了!

    “啊!”

    那人在战马上高喝一声,仿佛是在为自己壮胆,他还没有见过高畅这样的人,他不知道高畅有什么依仗,居然敢赤手空拳朝自己冲来。

    随着那一声怒

    人的身子微微探出马背,手中的马槊像一条毒蛇朝高游去,几乎在出手的那一瞬间,他的嘴角掠过一丝狞笑,他仿佛瞧见了高畅被自己的马槊穿透,然后串了起来。

    高畅的身子迎着马槊奔去,然而,在疾奔的同时,他的脚步微微发生了改变,身形稍稍往一侧偏了偏,敌人的槊尖擦着他右肋扎了过去,高畅的右手一把抓住那人的马槊槊杆。

    那人也算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好手,虽然被高畅抓住了马槊的槊杆,他依然没有慌乱,先是借着马势,继续用力向前,想要马踏高畅。

    高畅抓住马槊的槊杆,身子随着对方的前冲之势不停往后退,在他脚下,雪地硬是被推出了一个大雪槽来。

    那人由于用力过猛,身体稍稍朝前探去,失去了重心,眼看就要跌落马下,他忙收回了前冲之势,用力向后拉扯马槊,想要将马槊从高畅怀中拉回来。

    就在他向后用力之际,高畅猛地松开手,放开了马槊,那人只觉手中一空,身下的战马前蹄高高悬起,战马直立起来,那人身不由己地向后仰倒,跌落马下,手中的马槊则脱手而出,向着天空高高飞去。

    高畅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之间,他的眼中一花,心中生起了一丝警兆,他没有丝毫犹疑,身子朝前一扑,摔倒在雪地之中,他的直觉救了他一命,一只雕翎箭掠过他刚刚站立的地方,没入雪地之中。

    高畅的身体在雪地中滚了一轮,然后猛地跃了起来,伸手一抓,正好抓住了先前那个骑士手中甩落的马槊。

    他握住马槊槊杆的中间,轻轻一摆,马槊的槊尖翘起,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紧跟而来的另一只雕翎箭被槊尖扫过,飞向了一侧。

    高畅往一旁闪了过去,身子躲在了一匹失去主人的战马身后,这让那个射手失去了目标,那人一面驱动战马,朝这边疾驰而来,一面取出一只雕翎箭,扣上弓弦,他的视线,紧盯在那匹慢慢趟着步子的战马身上。

    那匹战马慢慢让开身子,一个黑影出现在了眼中,他眯着眼睛,想要确认那个黑影,确定他就是自己的目标,那个黑影突然由小变大,迅速掩盖了他眼前的天空,让他再也看不到别的事物,眼中只是一片黑暗。

    那人从马上无声无息朝后摔了下来,马槊的槊尖穿透他胸前的皮甲,深深地扎进他的身子,几乎透背而出。

    高畅躲在战马身后时,将那只马槊从中折成了两段,然后,采用了一个投掷标枪的姿势,将断了一截的马槊朝那个射手投掷过去,那个射手没有丝毫的防备,故而被他一掷致命。

    这时,宋金刚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脑袋上盖着的那顶虎头盔已经不晓得掉到哪里去了,头发散乱,目光微带着茫然,似乎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

    由于宋金刚的亲卫有两个脱离战圈前来对付高畅了,他的人也就落在了下风,陆续有人被高畅的人斩落马下。

    宋金刚的这些亲卫经验非常丰富,眼看情况不对,他们自动留下了几个人来缠住高畅的人,有几个人则脱离战局,朝宋金刚处奔去。

    高畅的亲卫也分了几个人出来,不过,他们没有朝宋金刚那里奔去,而是朝高畅处疾驰而来,毕竟,主帅的安危对他们来说是最为紧要的。

    “大帅,快上马!”

    一个亲卫翻身下马,将自己的坐骑让给了宋金刚,他则挥动武器,嘴里哇哇大叫,步行着朝高畅冲来。

    宋金刚翻身上马,在另外两个亲卫的簇拥下,亡命奔逃。

    “别管我,快去追!”

    高畅忍不住朝自己的人高声怒吼,然而,这个时候,宋金刚已经冲出了战圈,朝谷地中冰封的沱河奔去。

    高畅爬上一匹战马,他的亲卫朝宋金刚奔逃的方向追去,他猛力地拍打身下的坐骑,很快赶了上去,来到众人之前。

    当他驱马下到谷地的沱河河滩上时,宋金刚已经冲过了沱河,正在朝河岸上的土坡奔去,眼看身影就要消失在坡顶背后。

    高畅没有继续驱马追赶,要是追到宋金刚的大营前,那时,恐怕选择逃跑的将会是他自己。

    “拿弓来!”

    他朝身侧的亲卫伸出手,拿过一把短弓,以及一只白羽箭,转瞬之间,羽箭就已搭在了弓弦上,他拉开了短弓。

    高畅微眯着一只眼,视线中,大地是雪白的,天空是蔚蓝的,宋金刚的身影像一个小黑点在蓝色和白色之间跳动,那小黑点就要消失在高畅眼中时,他松开了弓弦,随着嗖的一声,羽箭离弦而出,像一道疾驰的闪电朝那个跳跃的黑影飞去。

第五十五章 高畅大战宋金刚(四)

    ,四个大火盆分别放在四个角落,木柴吞没着红光,,不时有亲卫将柴火添加进去,然后,用扇子将柴火燃烧引起的青烟扇出帐外。

    宋金刚精赤着上身,俯卧在帐内的软榻上,在他的后背和肩胛骨之间,赫然立着一只箭羽,箭伤处的肌肉青紫一片,时而,有血渍渗出体外,顺着他黝黑的脊梁往下流淌。

    郎中站在软榻旁,神情紧张,不时用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他的右手战战兢兢地拿着一把小刀,左手则放在了那只箭羽之上,看样子,他在努力控制自己,想让自己心情平静,想使自己的双手不要颤抖,不过,看样子效果不是很明显。

    几个身披甲冑的将军站在软榻旁,恶狠狠地盯着他,宋金刚稍有闪失,他注定性命难保。

    汗水沿着额头滴落下来,郎中那微翘的山羊胡须上面仿佛也沾满了水渍,他的呼吸声越来越大,就像铁匠炉旁拉着的风箱。

    “大帅,准备好了吗?”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表面上是在询问宋金刚,其实也是在变相地询问自己。

    由于失血过多,宋金刚那张显得颇为沧桑的脸此刻也变得苍白起来,他将一根木棍衔在嘴里,含糊其辞地说道。

    “来吧!”

    和高畅在野外的那次意外相逢。最终以宋金刚地完败而告终,只有他单人独骑逃回了大营,并且也不是毫无损伤,在他脱离高畅视线的那一刹那,被高畅发射的箭矢射中,幸好当时他的战马跃上土坡时,前蹄踩在了一个小石子上,稍稍失去了平衡。让他的身形也随之歪了一歪,要害部位也就没有被高畅射中,让他有命活着逃回大营。

    听见宋金刚下达动手的命令后,郎中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持刀的手不再颤抖。小刀飞快地落在宋金刚的伤口上,将伤口处地烂肉剜了下来。

    因为距离有些遥远,那只箭并没有穿透宋金刚的身体,箭头只是扎进了肌体之内,大约有两寸深,就被肩胛骨卡住了,然而,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比穿透身体的箭伤还要令郎中难办。

    一般的金属箭头都是带有倒勾的,所以抓住箭羽往外拔的举动并不可取。要想将箭头弄出来,就必须将箭伤处地烂肉挖开。破出一个大洞,箭头方能顺利取出来。

    现在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麻醉药品,要想动这样的手术,需要伤者有足够的忍耐力,同时也希望他平时的身体素质要足够的好。

    宋金刚的身体足够强壮,也比较善于忍受痛苦,因为经年累月的征战,在他身上,大伤小伤也不少。这样的箭伤,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小儿科而已。所以,当郎中的刀落下,活活地在他身上挖下一块肉时,他并没有失态地大呼小叫。

    “嗯!”

    当郎中的小刀挖开他身上地伤口时,他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身上的肌肉顿时绷了起来,牙齿紧紧地咬住木棍,额头上汗水刷刷地往下流淌。

    毕竟,那刀子挖地可是他身上的肉啊!

    和宋金刚比起来,郎中额上流淌地汗水也不见得少,他的性命已经和宋金刚的性命拴在了一起,要是宋金刚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也活不了。

    作为一个随军征战的郎中,治疗这样的箭伤对他来说早就是轻车熟路,虽然,心理上的压力让他觉得手中的小刀比泰山还重,不过,他还是很快完成了手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剖开了伤口,将箭矢地箭头迅速拔了出来。

    当箭头从身体拔出之际,宋金刚的身体猛烈地颤抖,片刻之后,方才恢复平静,此时,嘴中地木棍已被他的牙齿咬成了两截,他猛地昂起头,从他口中发出一声低吼,就像屠夫刀下倒下的老牛发出的最后一声吼叫。

    “大帅,你还好吧!”

    软榻旁的众将惶急地齐声问道。

    “放心,我很好!”

    宋金刚沉声说道,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箭头拔出来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敷上金创药,用洁净的白布包扎好伤口,宋金刚斜着身子,用没有受伤那一侧的肩膀微靠着软榻坐着。

    亲卫们将郎中请了出去,站在一旁围观的心腹大将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接下来就是军议时间了。

    怎样才能摆脱当前的困局,这是一个摆在宋金刚和手下们面前的重大课题。

    宋金刚的视线在诸位将领的脸上轻轻掠过,此刻,在他心中,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第一自然是愤怒,对敌人的愤怒,以及对自己的愤怒,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失败,当扭转战局的机会出现时,他不仅没有抓住它,甚至异常狼狈地败下阵来;而他的第二种情绪则是沮丧,是的,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如今正紧紧地揪着他的心,让他无从走出失败的阴影,对面的这个敌人,或许真是自己无法战胜的吧?

    面对宋金刚探询的目光,他手下的那些将领们大多低着脑袋,沉默不语,该怎么将高畅军从紧闭的营门后引出来,该怎样破坏高畅军的防务,这些人和宋金刚一般,同样脑袋空空,无计可施。

    然而,这并不是最坏的情况。

    “大帅,军中的存粮如今只够大军用上十日了,战马所用的干草也快没有了!”

    当宋金刚手下的军需官说出这番话后,宋金刚的心不由抖了一抖,这是今天他最不想听到的话语,他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甚至比受伤还要让他感觉糟糕。

    为了保持行军速度,他的大军只携带了二十来天的粮草,不过,当确定战事已经形成僵局,大军无法向前推进之后,他已经派遣了运粮队到高阳去运粮,那里,是他的后勤中转点,算算天日,运粮队也该回来了。

    “运粮队回来没有?”

    宋金刚皱着眉头,按捺住心中的不安,沉声问道。

    “按照路程,运粮队昨日就应该回来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到!”

    军需官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沉重,他和宋金刚一样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地方去了,兵书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是没有粮草,这仗也就打不下去了,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就算是就地征粮也做不到啊!

    “高阳有尉迟恭驻守,应该没有问题,运粮队还没有回来,可能是冰天雪地道路难行吧?大家不要慌,再等一等!”

    宋金刚摆摆手,故作轻松地说道。

    众将纷纷点头,齐声附和。

    不多久,见这

    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宋金刚借口伤势刚好,身体他们哄出了帐外,只留下了范子同。

    和魏刀儿不一样,宋金刚非常讨厌士子,在他军中并没有士子参赞军务,在他看来,那些所谓的士子全都靠不住,他们就算在他帐下效力,依旧看不起他这样的草莽豪杰,若是有机会,他们绝对会转手就把他卖了。

    因此,在宋金刚帐下只有武将没有文臣,若是参赞军务,他一般会和尉迟恭商量,现在,尉迟恭不在他身旁,他只好另找他人。

    在宋金刚还只有七八个人,三两只枪的时候,范子同就是那七八个人中的其中之一,算得上是宋金刚的心腹爱将,若非后来的尉迟恭才能实在是太出众了,范子同一定会是军中的二号人物。

    对尉迟恭能位居其上,范子同并不怎么服气,一直在想办法爬到尉迟恭头上去,当宋金刚和尉迟恭因为战略方针的不同发生争议,尉迟恭因此留守高阳后,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运粮队一事你怎么看?”

    宋金刚瞧了范子同一眼,语气故作轻描淡写。

    对运粮队迟迟未归,当作众将的面,宋金刚显得不以为意,实际上呢?他只是为了稳定军心而已,在他心中,可以说是心急如焚。

    那只运粮队是被高畅军伏击了?还是高阳地尉迟恭心怀不满。故意延迟军粮的发送?在宋金刚的脑海里,全是一些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想法。

    范子同轻咳了两声,说道。

    “有两个可能,一是敌军断了我军的粮道,还有一个就是尉迟将军不擅长调配粮草,故而有所延误,现在,运粮队还在路上。”

    范子同所说的那两个可能和宋金刚心中所思完全一样。然而,这并不能让他的心情变得好一些。

    “对于战局,你怎么看?”

    说这话的时候,宋金刚地眼睛在瞧着别处,范子同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在那一刻。他认为自己知道了宋金刚心中的想法。

    对于这次战役,宋金刚已经后悔了,已经在打退堂鼓了,如今,只是想找一个撤兵的理由而已!

    “大帅既然已经受伤,这场战事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和高畅的这个梁子,大帅迟早都会找回来。就让他多活一两年又何妨,过了这个冬天后。大帅可以联合幽州的罗艺,或者突厥可汗,再次南下进攻河间,必定能取其性命。”

    “啪!”

    宋金刚在自己大腿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动作过大,扯动了他的伤口,他皱着眉头,哼了一声。然后说道。

    “说得好,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宋金刚龇牙咧嘴地继续说道。

    “高畅这家伙,就像一头乌龟一样,脑袋缩在壳里面,随你怎么挑衅,他也不伸出来,让你无法可想,你说你咬他一口嘛,牙齿可能都要崩掉,妈地,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打仗的!”

    瞧见宋金刚满脸的忿忿不平,范子同笑着说道。

    “大帅,说得是啊!这家伙,简直是武将的耻辱!”

    “武将的耻辱,这话说得没错,不过,这家伙脑袋虽然缩在壳里面,但是,要是知道我们要退兵,说不定就会伸出头来,狠狠咬上我们一口啊!如果,他真的派兵在后断了我们的粮道,要想安全撤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说罢,宋金刚面露难色,微蹙着眉头瞧着范子同。

    范子同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

    “大帅,我认为我们应该抽出一只精骑离营北上,查探清楚后方的虚实,就算高畅派兵断了我们的粮道,我们也没有什么可怕地,毕竟,我军都是骑兵,在这平原之上,要想摆脱敌军的纠缠并不困难,现在,摆在我军面前地难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能让高畅察觉到我军的撤军行动,不然,在敌人地前后呼应相互夹击之下,我军很有可能被敌人咬住,那时,要想全身而退就比较困难了!”

    “哦!”

    宋金刚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瞧着范子同笑了笑。

    “小范啊!没想到你脑子还蛮灵活的嘛,早知道,我平时就该多听一点你的话,那个黑蛮子,妈的只晓得跟老子唱对台戏,还是你说话中听!”

    “哪里!大帅谬赞了!”

    范子同嘿嘿地笑道,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你说说,该怎么办?”

    范子同收了笑声,正色说道。

    “我们必须摆出继续进攻的态势,让高畅无法察觉我军的行动,卑职有一计,不仅可以恶心恶心那个乌龟不出头的家伙,顺便还可以掩饰我军的行动!”

    “哦!是什么计策,说来听听!”

    宋金刚摆出一副洗耳恭听地样子,示意范子同走上前来。

    范子同笑嘻嘻地离开坐席,来到宋金刚身旁,躬着身子,在宋金刚耳边小声说道,宋金刚听得是眉飞色舞,到最后笑出声来。

    “你这家伙,真是好算计,高畅那厮,多半会被恶心死吧?要是那家伙忍不下这口气,率军出营来与我野战,那自然最好,若是他忍下了这口气,想到他那个时候的脸色,老子也算是报了这一箭之仇了!”

    待宋金刚笑声停下,范子同转动着眼珠,继续说道。

    “如此这般,高畅那厮断断想不到我军会撤退,那时,再留下一只偏师驻守在大营,装作是我军地主力,将高畅的大军牵制在这沱河边,我军的主力则迅速回师,高畅用来截断我军粮道的那只部队绝对挡不住我军主力的围攻,到时候,我们还可以狠狠地咬上一口,让那家伙损兵折将,给大帅再出一口恶气!”

    “好!好!好!”

    范子同话音刚落,宋金刚已经离座而起,连叫了三声好,他伸出双手,扶住范子同的双肩,对他说道。

    “一切就按照小范你说的那样去做,我有小范,如多一臂也!”

第五十六章 高畅大战宋金刚(五)

    高阳。

    夜色茫茫,月亮被厚黑的云层所掩盖,天空中,唯有几点寒星闪烁,北风从原野上急速刮过,带来了远方饿狼的嚎叫声,给夜平添了几分凄厉。

    高阳城,东城楼,数十根绳索顺着城墙掉落下来,随后,几十个黑影拉着绳索顺着城墙滑了下来,落在城墙根下后,迅速闪开,不一会,又有数十人按照同样的手法滑落下来。

    绳索无声无息地收了上去,尉迟恭身着轻便的软甲,背插双鞭,就着城楼上闪烁的火光,目光在那群人身上一一掠过,身侧,护城河的河水发出唔咽的声音缓缓流淌。

    生存?还是死亡?

    在此一举!

    尉迟恭深吸了一口气,挥挥手,当先朝护城河行去,当初,宋金刚率领大军攻打高阳时,几乎已经将护城河水填平,故而,如今的护城河只是一条涓涓溪流,河面极窄,河水极浅,尉迟恭和手下的五百虎贲无声无息地过了河,隐没在黑暗之中。

    数天前,当前方大营的运粮队押送粮草离开高阳时,在城外两三里的原野上遭到了高畅军的袭击。

    运粮队中只有数百士卒,除此之外,有一千多征召而来的民夫,那支袭击运粮队的高畅军只有一千来人,不过都是骑兵,他们像龙卷风一般从山岗后冲杀出来,运粮队地士卒还没来得及摆开阵型就被敌军冲入。面对这样的情况,押粮的民夫纷纷四散而去,凡是抵抗的士卒都被敌军砍下了脑袋。

    因为运粮队出城未远,站在城楼之上的尉迟恭可以非常清楚地看见发生的一切,同时瞧见这一幕的还有他手下的将领们,那些将领纷纷进言,要求他大开城门率军出城去救援同袍,毕竟。城下地敌军不多,也就一千来人,看样子应该是高畅派来骚扰本方后路的游骑。

    面对手下的进言,尉迟恭沉默不语,只是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城外的战斗。迟迟没有下达命令。

    有小股的友军逃脱了敌军的追杀,来到城楼下,大声乞求城楼上地尉迟恭发发慈悲,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城。

    面对友军的乞求,尉迟恭依旧不动声色,而是下达了紧闭城门,所有人积极备战的命令,眼睁睁地瞧着那些人被高畅军射杀。

    尉迟恭面色黝黑,身材高大。再加上又是铁匠出生,在旁人看来。只不过是粗鲁不文的武夫!然而,实际上。尉迟恭却是一个内心非常缜密,颇有计谋的人,粗豪的外表只不过是他故意显露于人前的假象而已。

    此刻,出现在城楼下的高畅军只有区区一千人,但是,没有显露在外的呢?尉迟恭不相信区区一千游骑就敢耀武扬威地出现在高阳城下,这一千人只不过是诱饵而已,若是尉迟恭沉不住气。真的大开城门率军出来救援,那么等待着他地必定是潮水一般的大军。即便他再是武勇过人,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他手下一共只有两千人,除了他地五百亲卫颇有战力之外,其余那一千五百人只不过是宋金刚留给他的老弱而已,这两千来人守城还可以守一段时间,出城野战地话,那还是算了吧!

    尉迟恭的判断和事实一般无二,当城下的高畅军发现高阳的守军不但没有出城,反而做好了守城准备时,埋藏在山岗后的大军出现在了守军的眼前。

    看那旗号,看那队列,尉迟恭估算出现在城下的这支高畅军足有七八千人,这样一支军队出现在高阳城下,前方的战事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尉迟恭地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这支高畅军一共有一万人,统军大将乃是苏定方和顾子文,苏定方是主将,顾子文是副将,在年前,当高畅准备对魏刀儿用兵之际,就通过一两千人的小股调动,不动声色地将这一万人秘密调动到了任丘附近地一个山谷中,在那个山谷里,早就修建了一个大的兵营。

    若是宋金刚没有率军来攻,这一万人就会是开春时高畅进攻幽州罗艺的前锋,若是宋金刚率军来攻,这一万人就是截断敌军后路的骑兵。

    宋金刚的大军一路气势汹汹地杀来,苏定方的这一万人并没有行动,而是继续潜伏在军营之中,等宋金刚的大军在沱河一线被高畅的大军阻住去路,进退不能之际,苏定方才按照高畅的命令,率军一路疾行,来到高阳城下,截断了宋金刚大军的粮道。

    苏定方并没有率领大军去攻打高阳城,一是因为远道而来因为轻装前进的原因,大军并没有携带笨重的攻城器械,另外一个是他觉得没有必要耗费兵力,冒着损伤士卒的危险去攻打高阳,他只需要将高阳城牢牢围困,截断前方宋金刚大军的粮草供应就足够了!

    苏定方率领一万大军将高阳这个弹丸小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士卒们大修土木,在城下修建了一座座军营,使得高阳和外界的通信完全断绝。

    当苏定方的大军出现在高阳城下时,尉迟恭就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在目前的情况下,不要说攻下河间,乐寿,杀死高畅为魏刀儿报仇,大军能否全身而退都是一个问题。

    尉迟恭不知道前方的宋金刚是不是知道战局已经烂到了这个地步,他没有力量击散城下敌军的围困,困守孤城的他的命运几乎已经注定,尉迟恭现在必须做到的就是派遣信使冲破敌军的包围圈,赶去前线将这个消息报告给宋金刚,让宋金刚撤军。

    虽然,尉迟恭派了不少信使出城,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通过高畅军的包围圈,无论是骑着快马冲营,还是乘着夜色偷营,又或是迂回从北面出城,都没能逃脱高畅军的追捕,他们的脑袋无一例外地都挂在了敌军的营门前。

    尉迟恭知道长此以往,后果堪忧。

    所以,乘着今夜无星无月,大地漆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之时,他决定孤注一掷,搏上那么一搏,就算是战死沙场,也无憾了!

    尉迟恭决定率领手下的五百虎贲去偷营,他觉得敌军的主将绝对想不到自己会这样做,所以,自己虽然人少,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要知道,当初窦建德只是两百来人就敢于向薛世雄的十万大军发起攻击。

    如果敌军没有防备,在黑夜中遇见袭击,那么也可能形成炸营,如此,尉迟恭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他并没有奢望自己的五百人能够歼灭敌军,他只需要击溃敌军即可,这样可以暂时打通和前方大军的通道,和前方的宋金刚取得联系。

    不多时,尉迟恭这五百来人就摸到高畅军的

    ,苏定方将营寨扎在一个小山岗上,然后,营帐一直旁的龙河旁。

    在营寨前面一百步的地方,间隔数十步就燃烧着一堆篝火,将营寨前的空地照得一片通红,不过,由于夜风激烈,有一些篝火已经熄灭了,可能是负责篝火的士卒睡着了吧,他们并没有重新将篝火点燃,于是,在某段空地上,出现了阴暗,现在,尉迟恭和他的人就顺着那段阴暗的空地朝高畅军的大营摸去。

    很顺利,直到摸到大营的棚栏前,守军依然没有发现尉迟恭的行动,在尉迟恭的耳边,只回荡着风声,以及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营寨的棚栏由粗壮的木桩扎成,也就一人多高,非常容易就可以翻越过去。

    尉迟恭一声令下,手下的人纷纷朝棚栏爬去,他则一个纵身,手在木桩上一搭,身体借力飞起,跳到了营内。

    然而,这个时候出了一点意外,准确地说,这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他们触及到了苏定方布置的一个小陷阱。

    苏定方命人在营寨的棚栏上连了几条绳索,在这些绳索上挂着许多小铃铛,尉迟恭的人翻越棚栏时,自然触及到了这些绳索,于是,清脆的铃铛声就在暗夜中传了开来。

    “敌袭!”

    哨楼上传来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叫,顿时。全营皆惊。

    糟了!

    这是尉迟恭地第一个念头。

    拼了!人死卵朝天!

    这是尉迟恭的第二个念头。

    “杀!”

    尉迟恭厉喝一声,抽出插在背后的双鞭,率领五百虎贲朝大营内冲杀过去,一边杀人,一边放火,如今,只希望能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乘乱取胜了!

    这个时代的军队。将士们在沉睡之中,若是被敌人摸进了营寨,那么不管你有多少人都没有什么用处,那个时候,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大家只晓得亡命奔逃,自相践踏,溃散自然也就理所当然。

    然而,高畅军不在其列。

    首先,高畅军是精确到了队正一级的指挥系统,士兵们只要听取队正的命令就行了,就算是主将阵亡,他们也会继续战斗,在军中职位最高的将领指挥下战斗,因为。他们都是高畅的兵,而不是主将地私兵。所以,就算主将身死。他们的士气也不会低落到无法作战的地步,同理,在遇见突然袭击时,他们也会自发地进行战斗,而不是选择逃跑。

    就算是战死的那一刻,他们也坚信神君大人会救赎他们,不是在现世,也是在来生。

    何况。在高畅军中也曾经进行过夜袭的演习,也就是专门派人在晚间来袭击他们。训练他们的反应能力,克服心中地恐慌。

    所以,尉迟恭想象之中的敌军崩溃并没有出现,虽然,一开始,他和手下的人推进得十分顺利,将四周的营帐点上了火把,瞧见敌人在火中慌乱奔逃,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们的深入,他们遇见的阻力越来越大了。

    尉迟恭发现自己就像身陷在一个泥沼之中,抵抗的人越来越多,推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甚至停止下来。

    越来越多的敌人朝自己围了过来,身边地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依旧在挥动武器战斗的同伴则越来越少。

    尉迟恭地心急速地往下沉。

    这是一支怎么样的军队啊!为什么遇见夜袭也没有炸营呢?尉迟恭有些想不明白,他地心已经乱了!

    到了这个时候,第一个目的肯定是达不到了,那么,只能进行第二套方案。

    尉迟恭大喝一声,将挡在自己身前的一个敌军砍翻在地,和身边的几个亲卫一起冲进半边营帐在燃烧大帐里。

    不一会,他和那几个亲卫从大帐的另一头冲了出来,这个时候,有两个他的亲卫已经换上了高畅军的服饰,和尉迟恭假意在格斗。

    “将军,请放心,某一定将这里的消息汇报给大帅!”

    其中一个亲卫在尉迟恭耳边小声说道,然后,假装被尉迟恭击中,和另一个化妆为高畅军地亲卫退了下去,混入高畅军中。

    “兄弟们!杀回去!”

    眼看那两人消失在敌军的人群中,尉迟恭终于放下心来,如今,他要为自己和手下儿郎们地生存而战斗了。

    他抢过一支长槊,将长槊舞动起来,有几个正要冲杀进来的高畅军被长扫中,尖叫着飞了起来,跌倒在地,有个人被长槊击中,跌入火堆之中,然后,全身着火,怪叫着在地上翻滚,他的同伴忙上前去,扑打他身上的火焰。

    尉迟恭带着跟在身边的十来个亲卫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冲出包围圈,朝高阳城的方向奔去,一小队高畅军大呼小叫着紧跟在他身后。

    “杀!”

    尉迟恭厉喝一声,长槊闪电一般扎进挡在身前的敌军胸前,另一只手从背后抽出熟铜鞭,猛地一下打在凑近身来的一个敌军脑袋上,那人摇摇晃晃地跌倒。

    尉迟恭从那人身侧冲过,冲进一片黑暗之中。

    尉迟恭在黑暗之中朝前奔跑,跌跌撞撞地跑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冲出敌营的,四周虽然一片漆黑,在他眼中,却依旧闪烁着红光,那是血的光芒。

    还有两个亲卫跟在他身后,他不知道除了这两个人外,还有没有别的兄弟逃了出来,在他们身后,追兵的喊杀声不断在耳边回荡,回过头去,瞧见的是无数闪烁的火把光亮。

    “大人,我们到了!”

    当手摸在冰冷的石墙上时,尉迟恭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高阳城下了,而这个时候,他差不多已经脱力了,他咧着嘴巴,哈哈笑了起来,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呢?记不清了!

    在他眼前,追兵手中的火把亮光仍然在闪烁。

    这个时候,城楼上传来了弓弦拉动的声音,那是守军在向城下盲目射箭,阻挡敌军的靠近,随后,在亲卫们的呼叫下,一根绳索掉了下来,上面套着一根火把,就着火把的亮光,城楼上的人认出了自己的主将。

    几根绳索放了下来,尉迟恭双手紧抓着绳索,他已经没有力气往上爬了,只是紧紧地抓住绳索,任由城上的人将他往上拉。

    在数里外的敌军大营中,随风飘来了断断续续的喊杀声,火光冲天而起,分外绚烂

第五十七章 高畅大战宋金刚(六)

    四年,二月上。

    河间城以北四十里,宋金刚大营,中军大帐。

    箭伤尚未痊愈的宋金刚背靠着软榻的靠背,端坐在中军大帐中,范子同坐在他身下,一个全身盔甲都染着斑斑血迹的士卒单膝跪在宋金刚身前,看得出来,在面见宋金刚前,他那身盔甲已经经过了一番整理,不过,可能是整理时间过短的原因,有些干涸了的血迹仍然固执地贴在盔甲的甲衣或者铁片上不舍得离开。

    在宋金刚身前的书案上,摆放着一张沾染血迹的绢布,在那张绢布上,尉迟恭将高阳发生的事情全部记载了上面,不过,宋金刚仍然想听听堂下那个士卒的说话,想了解围困高阳的高畅军的详细情况。

    跪在堂下那人正是尉迟恭奇袭苏定方大营那天夜里冒充高畅军的尉迟恭亲卫,他和另一个同伴混入高畅军中后,乘着大营骚乱,找了个机会跑出了苏定方大营,然而,后来他们遇见了高畅军的巡逻小队,由于不知道口令,因而被巡逻小队追杀,其中一个同伴在追逐中丧于敌手,他也全身受伤,就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宋金刚派往高阳打探虚实的一支游骑,因此获救。

    “.

    听完那个士卒的述说,尉迟恭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他觉得自己肩上地箭伤又发作了。伤口隐隐作疼,在他心中,不知道多了些什么,老是心里面觉得火烧火燎的。

    “辛苦了!你下去好好休息吧,等伤好了,本大帅有赏!”

    宋金刚挥挥手,不动声色地说道。

    “多谢大帅!”

    那人低下脑袋,磕了个响头。然后在亲卫的搀扶下,退出帐外。

    帐内只剩下宋金刚和范子同两人,一时之间,沉默笼罩着整个营帐,宋金刚微蹙着眉头,想着自己的心事。至于范子同,宋金刚没有发话,他不敢抢先发言。

    “小范!”

    宋金刚瞧了范子同一眼,范子同忙抬起头,宋金刚欲言又止,范子同用异常诚恳的目光注视着他,半晌,宋金刚叹了口长气,方才说道。

    “看来,情况已经糟得不能再糟了。我们只能退兵了!”

    宋金刚的语气显得非常不情愿,对此。范子同非常理解,有个人只要走十里路就能走到目的地。然而,当他走了九里地之后才发现此路不通,不得不回头,任谁处在这样的境况下,恐怕都会是这般无奈吧?

    “不过!”

    宋金刚地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的眼神好比盯着地上猎物的鹰隼一般落在范子同脸上。

    “高阳城被高畅军包围的消息,一定不能传播出去,否则乱了军心。我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啦!”

    “大帅请放心!”

    范子同朝宋金刚抱拳说道。

    “负责去打探后方虚实的人都是末将的亲信,末将已经向他们下了严令。不得把打探地情况四处乱说,末将相信,小的们一定会依令行事,只是,那个尉迟恭的人,末将不好处置,大帅,你看,是不是?”

    范子同朝宋金刚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宋金刚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必要这样做,我的亲卫已经将他控制住了,他没有机会四处乱说。”

    “是末将多虑了!”

    范子同笑着说道。

    宋金刚摆摆手,制止范子同接下来的说话,他神情凝重地说道。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事到如今,只能走这最后一步了,一切就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行事,就让马拐子留下来断后,那家伙,不是一直在埋怨,说是这次出征亏了,一个仗都没有捞着,一点东西都没有抢到吗?就让他留下来,让他好好地打一仗!”

    说罢,宋金刚微微一笑。

    范子同也微笑着点了点头,马拐子原是上谷郡的马贼头目,半年前才投靠了魏刀儿,魏刀儿南下深泽的时候,将他和他的手下留在了上谷,这次宋金刚率军南下,他出地力也不少,可以说是急不可耐,在马贼的眼中,南方地河间郡比起北地边塞来,自然要富裕了不少,财物也好,人口也好,都可以让他抢个痛快。

    马拐子不是宋金刚的嫡系,自然只有留下来断后地命了!

    决定断后的人选之后,宋金刚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他微笑着说道。

    “小范,派往高畅大营的那个人你安排好了吗?”

    “禀大帅,一切准备停当,末将已经找出了一个死士,他愿意承担这个任务!”

    “如此甚好!”

    宋金刚点了点头,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我真希望那个时候自己会在高贼身旁,那家伙当时的面色恐怕会非常好看吧!哈哈!”

    范子同咧着嘴巴,同样笑了起来,待宋金刚收住笑声,他立马闭上了嘴巴,宋金刚的脸色重新暗了下来,他将帐外的亲兵喊了进来。

    “擂鼓,传令众将入帐议事!”

    两个时辰后,沱河东岸的高畅大营。

    “杀!”

    薛仁贵高喝一声,他保持着向前地姿势,手中的长槊闪电一般朝前方地高畅扎去,高畅一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握着横刀,斜举在身前。

    面对着恶狠狠朝自己扑来的薛仁贵,高畅嘴角绽放出一丝微笑,他的身形不躲不闪,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薛仁贵。

    薛仁贵虽然年少,却因为天生神力,所使的乃是军中汉子常用的马,自从随着高畅出战之后,他和杨黑子就经常和高畅做武艺方面的练习。

    待薛仁贵手中的长槊就要扎到自己身上时,高畅稍稍朝一侧挪了挪步子,长槊的槊尖贴着高畅的身子扎了过去。

    长槊走空,薛仁贵却并不慌乱,他一直牢记高畅所说的出招必得留一分力,不然招式一旦走老,身子的重心一旦不稳,控制权就只能交在敌人手中了。

    长槊在半空中突然一凝,刹住了前冲之势,薛仁贵用力一抖手腕,长变直冲为横扫,朝高畅的腰间扫来。

    “很好!”

    高畅轻呼一声,放在另一侧的横刀奇迹般地出现在了这一侧,挡住了薛仁贵横扫的长槊,薛仁贵虽然天生神力,不过毕竟年岁尚小,力气和高畅相比,还是差了许多,挡了他的这一记横扫,高畅的身形巍然不动。

    横刀贴着槊杆朝前急冲,朝薛仁贵持着槊杆的手急速冲去,面对这样的情况,要想不被高畅砍下手来,薛仁贵唯有松手,放开手中的长。

    “铛!”

    长槊掉落在地,高畅的横刀在薛仁贵面前一寸停住了前冲之势,待薛仁贵睁开眼睛时,他已然收回横刀,插入鞘中。

    “很好,比前几次进步多了,没有一味仗着自己的蛮力,呵呵!”

    高畅笑了笑,摸了摸薛仁贵的脑袋。

    “不过,就算是敌人的刀锋马上就要落下来,你也不要闭眼,大丈夫,不管面对什么情况,都不能闪躲,你可是我的徒弟,师傅还需要你长大后为师傅去开疆辟土,建功立业啊!”

    薛仁贵摸了摸被北风冻得通红的鼻子,微带着羞涩地笑了笑。

    “你下去吧,去叫黑子过来!”

    “是!殿下!”

    薛仁贵似模似样地行了个军礼,退了下去。

    不一会,杨黑子从校场外小跑着奔了过来,他跑到高畅面前,右拳紧握,放在左胸,行了一个军礼,然后说道。

    “殿下,宋金刚有使者前来,现正在大帐外等候接见!”

    “是吗?”

    高畅低着头,想了想,挥手说道。

    “走!随我去瞧瞧!”

    不一会,两人就来到了中军大帐,薛仁贵正恭候在大帐前,高畅挥挥手,他和杨黑子一起,紧跟在高畅身后,进入帐中。

    “传使者进账!”

    作为这次出使地使者。万贵已经抱着了必死之心,然而,当他听到喊他进账的声音时,仍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呢?心拔凉拔凉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双腿虽然依旧在微微发颤,毕竟还是站了起来,在高畅亲卫的带领下。他缓缓挪动步伐,步出偏帐,朝中军大帐行去。

    事前,亲卫们已经在他身上搜了个遍,确定他身无寸铁,这才允许他前去觐见高畅。

    进得帐来。万贵终于克服了紧张的情绪,反正已经死定了,再是害怕又如何?把死亡抛诸脑后的他头昂得高高的,直视着高坐在帅位上地高畅。

    高畅的目光冷电一般朝他射来,他只觉眼睛一片刺痛,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当他低下头后,却又忍不住想,自己是必死之人,又有何害怕的呢?他愤然抬起头。继续直视高畅,然而。高畅的目光已然变得平和,面带微笑。

    “贵使前来。所为何事?”

    高畅的声音传至耳边,清冷,疏朗。

    万贵只觉得自己有力无处使,心中颇为郁闷,他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大帅派我来此,有礼物相送!”

    万贵不是士子,也不是善辩之人。只是一个抱着必死之心的死士,故而。他没有像一般地使者文地说一番废话,而是直奔主题。

    “礼物?”

    高畅微微一笑,说道。

    “呈上来!”

    一侧的高怀忠走上前去,来到万贵身旁,大帐内的亲卫则面面相觑,刚才已经搜过那家伙的身了,没瞧见有什么礼物啊!

    万贵惨然一笑,伸手放入怀里,然后掏出一件物事,映入众人的眼帘,火红的一片。

    “大胆!”

    高怀忠猛地一脚将万贵踹在地上,伸手就要掏出腰间的横刀,那物事从万贵手中掉落,慢悠悠地落在地上,那是一个红色底面绣上金黄色花朵的肚兜。

    万贵跌倒在地,并没有急着站起身来,他哈哈大笑,手指着高畅,厉声说道。

    “我家大帅本以为大王是英雄,故而南来和大王会盟于此,不料大王却像乌龟一样不敢出战,大王的胆子,莫非比女人还要小,故而,我家大帅特地命小人送上肚兜一件,请大王笑纳,就不知这颜色合大王的眼缘否?”

    “沧啷!”

    高怀忠已经将横刀抽了出来,双手紧握刀柄,举在空中,就要朝万贵直劈下来。

    “慢!”

    高畅喝止了高怀忠,他脸上神情自若,依然面带微笑,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

    高怀忠收刀入鞘,跪在高畅面前,大声说道。

    “主辱臣死!殿下,请容小的杀了这厮,殿下给我三千精兵,小地一定将宋贼的人头给殿下呈上!”

    高怀忠现在地职务是校尉,不过,他并没有领兵,只是在高畅身边而已,也没有担当任何职务,这让他心中不安,不晓得是不是高畅对他有所疑心,故而,一心想在高畅面前表现自己的赤胆忠心,博取上位。

    “你先退在一边!”

    高畅面色一沉,挥手命令高怀忠退下去,他盯着万贵,眼神就像利刀一样,万贵则满不在乎地回望着他,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该做的也已做的,剩下的只是引颈待割了!

    “呵呵!”

    半晌,高畅却笑了起来,笑声显得分外欢畅,底下的人惊异地望着他,觉得他也许是愤怒过度了,不过,没有人知道高畅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高畅想的是,宋金刚莫非以为自己是诸葛武侯?当然,他也知道,这个三国演义上记载地桥段现在还没有流传于世,这不过是一个巧合而已!

    不过,他虽然不是司马懿,也不至于被这小小的羞辱刺激到胡乱行事。

    他收住笑声,对万贵说道。

    “对本王来说,尔不过是蝼蚁而已,本王不屑杀尔,今天就放尔回去,麻烦告诉你家大帅,就说本王多谢他地礼物,来日,必定有重礼回报!”

    就这样放了这个家伙?

    “殿下!”

    高怀忠和一干亲卫纷纷向前,正待要向高畅进言,高畅摆摆手,众人立刻知道高畅已经决意如此,只好纷纷收声。

    万贵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原以为自己可能要被五马分尸,又或是凌迟处死,根本没有想到高畅居然会放他回去,他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言不发,只是朝高畅鞠了个躬,转过身,急急步出帐去,就像身后有猛兽追赶一般。

    接下来,高畅将满心疑惑的众人赶出了帐外,他坐在帅位上,手拄着下巴,微蹙眉头,陷入了沉思。

    宋金刚这样做究竟意欲如何?

    难道只是为了刺激自己,让自己率军出营与他作战?算算时间,苏定方现在已经围住高阳了,应该已经截断了宋金刚的粮道。

    高畅的眼睛一亮,手掌在书案上重重一拍,他已经知道宋金刚想做什么了!

第五十八章 高畅大战宋金刚(七)

    并不姓马,他是一个孤儿,一直无名无姓,从小在马大,马贼生涯教会了他一个道理,要想活下去,就必须踩着别人的尸体,如果你的心不够狠,不够黑,那么被别人踩在脚下的那具尸体就一定是你。

    二十来岁的时候,马拐子就成为了一只马队的头子,他非常清楚,他之所以能把原来的那个头子拉下马来,不仅因为他比他的心更狠,更黑,还因为他比他更加聪明,更会伪装。

    在那人手下的时候,他就是一个莽夫,就是那人手中的一把刀,那人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绝无二话,他在那人面前只表现自己凶狠,无知的一面,而将狡诈的一面隐藏了起来,最后,当机会来临的时候,他才突然发难,他原来的那个老大就连自己是怎样死的都不明白,到死也是一个糊涂鬼。

    马拐子之所以带领弟兄投靠魏刀儿,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不这样做,他们那只马贼队伍就无法生存。

    当时,漫天王王须拔和魏刀儿的势力非常强大,上谷郡一带全是他们的势力范围,王须拔战死在郡之后,魏刀儿就接过了他手中的力量,势力更加强大起来,不然,魏刀儿也不敢公然称帝。

    魏刀儿不容许上谷郡一带还有不听从他号令的势力,对那些小股马队,不是拉拢就是打击,为了活命。马拐子只能率领兄弟们去投。

    马拐子地样子长得五大三粗,国字脸,一把漂亮的长胡子,平时梳理得非常干净,由于长处北地,一张脸老是通红一片,看上去一副赤胆忠心的样子,犹如关云之长。

    就是因为这一副好模样。他才迷惑了不少人,让人对他深信不疑,认为他是一个义胆忠心的家伙,是一个值得相信的好朋友,是一个朋友有难时一定会两肋插刀的好汉子,而他所干的那些龌龊事情。全部隐藏在黑暗中,没人知晓。

    魏刀儿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当他初次见到马拐子时,第一印象也非常之好,与此同时,马拐子也使出了自己的拿手手段,一面装傻充愣,一面向魏刀儿表现自己由衷地敬仰,让魏刀儿心情愉悦。

    将那些马屁话说得异常诚恳,让人不会厌恶。这也是马拐子的手段之一。

    很快,魏刀儿就将马拐子当作了自己的心腹手下。当他率军南下深泽的时候,就将马拐子留在了上谷郡。分了宋金刚老大的一块地盘。

    魏刀儿被高畅派军击杀之后,马拐子审时度势,立刻派出使者向宋金刚投诚,恳请宋金刚发兵南下攻打河间,为魏刀儿报仇。

    他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表现自己的义气,以自己地行动告诉天下人,你们看啊!我可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好家伙;而另一方面呢?他希望宋金刚率军南下和高畅火并,自己趁火打劫。说不定能一举将上谷郡拿在手里。

    然而,他低估了宋金刚,宋金刚虽然没有看穿他的不良用心,却也不会将一个不是自己心腹的人留在自己后方,他在率军南下的时候,命令马拐子率领本部人马与他一起南下。

    现在,宋金刚名义上是马拐子的主君,他不可能公然违令,不然,宋金刚可能会先把他收拾了,然后再南下,他的势力比起宋金刚来还是有些差距,无奈之下,马拐子之好率领一部分人马和宋金刚会合,随其南下。

    在没有好机会的时候,在力不如人的时候,你所能做的唯有忍耐而已!

    这也是马拐子为人处世法则之一。

    一路行来,他虽然不停向宋金刚抱怨无仗可打,所以心情郁闷,这也只是他一贯装扮地莽夫形象而已,说实话,他巴不得一场仗都不打,就顺顺利利地拿下河间,攻占乐寿,他的本部人马没有丝毫损耗,战利品什么地却大把都是。

    当然,这只是他一个非常美好的想像而已!

    而现实之所以是现实,那是因为它远比想像要糟糕!

    大军在沱河旁遇见了高畅军地阻拦,无法前进一步,马拐子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妙,于是,他开始为自己做打算了!

    然而,还没有等他摆宋金刚一道,宋金刚就先摆了他一道。

    在军议时,宋金刚交付给了他一个命令,让他率军坚守大营,假装是本方的主力部队,将高畅的主力大军牵制在沱河一线,而宋金刚则率领自己的主力绕过高畅军的防线,迂回上百里,去奇袭河间,只要拿下河间也就截断了高畅军的后路,那时,前后一夹击,高畅也就真的变成了乌龟了,瓮中之鳖。

    计划是美好地,然而,马拐子并不是蠢蛋。

    宋金刚自然没有向他透露高阳已经被高畅军围困的消息,然而,马拐子为了给自己准备后路,派了不少亲信往后方打探,已经知道了后路被断这件事情。

    绕过敌军防线,迂回进攻,骗鬼吧!

    马拐子并没有当堂发作,公然指责宋金刚骗人,在大帐议事时,四周全是宋金刚地人,他若是这样做了,多半性命不保。

    所以,马拐子非常高兴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并且像宋金刚立下军令状,说是保证将高畅军的主力牵制在沱河,希望宋大帅能早日攻下河间,凯旋归来。

    出了中军大帐,回到本部大营之后,马拐子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非常清楚宋金刚这样做的目的,那就是把自己当作一个诱饵,留下来牵制高畅军,宋金刚本人则率领自己的人马仓皇北逃,用宋的语言来说,那就是迂回转进。

    真***把我当傻蛋了!

    回到军营之中,马拐子越想越不忿,在气愤之余,也不停地转动脑子,看能不能想出一个办法来,绝处逢生。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既然你宋金刚不仁,那就休怪我马拐子不义了!

    寻思良久,马拐子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来摆脱自己的困境,在他看来,只有走这条路才是生路。

    也许姓宋的以为算计了老子,这个时候正在傻笑吧,不过,没到最后时候,谁又能知道谁是真正的聪明人啊!

第五十九章 高畅大战宋金刚(八)

    四年,二月五日,巳时。

    宋金刚大营。

    范子同步出自己的大帐,抬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冷冽的北风呼啸而过,将大帐前立着的大旗吹得猎猎作响,同时也从他的脸颊上掠过,他感觉就像有人在用非常钝的小刀子在自己脸上不停地割一样,他抬起双手,捂在脸颊上,使劲搓了搓。

    “怎么样?大家准备好了吗?”

    他放下双手,向前行了两步,来到大帐一侧背风的地方,对身旁亦步亦趋的副将说道。

    副将朝他低着头,沉声说道。

    “禀将军,儿郎们都已准备停当,就等将军下达命令了,不过,马拐子的人还没有来,我们必须和他交接防务之后才能走!”

    “嗯!知道了!”

    范子同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望着阴霾的天空,叹了叹气,然后说道。

    “这***天气,怕是要下雪吧?要真是下雪就糟糕了,兄弟们要吃苦了!”

    “是啊!”

    副将抬起头,和范子同一起望着天空,附和主将的看法。

    “在下雪天行军的确是个苦差事,不过,老天爷硬是要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忍一忍了,希望前军已经准备好了大营,弟兄们今晚能喝上一口热汤,能进帐篷内睡觉,否则。若是在野地里过夜,恐怕有些家伙过不了今晚啊!”

    这次撤军,宋金刚将本部人马分成了三部分,前军三千人,已经在昨天出发了,他们会在前面修建一座大营,等待中军主力入住,毕竟。从此地到高阳地距离接近两百里,纵然是丢下所有辎重,轻骑狂奔,一天之内也是赶不到的,何况,在这样的天气下。若是丢弃辎重,冒着风雪赶路,就算是逃回了上谷郡,起码也要损耗大半兵力在路上。

    所以,宋金刚选择了稳妥的行军方案,起码在到高阳之前会是如此,前军三千在前方探路,为后面的主力大军打前站,自己统率主力一万精骑为中军,然后。范子同再统率三千人为后军,虽然。已经留下马拐子为诱饵,为本部主力吸引敌军主力的注意力。为了保险起见,宋金刚还是留了三千人断后,在中军出发一个时辰之后出发,并且交给了最为信任的范子同率领,为的就是再加上一道保险,要是高畅军识破了本方地意图,突破了马拐子的阵线率军从后追击,那么。范子同这三千后军就派上用场了,不但可以报警。还可以阻敌,若是后军阻敌的时间够长,他还有机会重新调整中军的阵型,突然杀一个回马枪,给高畅一个教训。

    宋金刚的计划虽然完美,范子同却不是很赞同,虽然,这个计划实际上是他和宋金刚一起制定的,只是那个时候他没有想到宋金刚居然将后军交给了他统率。

    毫无疑问,在这个计划中,统率后军地人最为危险。

    上万大军的调动,要想一点声息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在调动之前,本方虽然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在两军阵前巡游,大量杀伤高畅军的斥候,以便隐藏本部人马的行踪,不过,这样做能取得的实际效果,范子同认为其实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大。

    毕竟,高畅不是一个庸才,两军阵前突然出现了大规模的斥候搏杀,一定会引起他的注意,也就是说,他一定会察觉到本方恐怕在酝酿什么大地行动,所以才会派出大量斥候,为的就是隐藏行踪。

    可能用不了多久,高畅就会知晓本方撤军地举动吧?

    那个时候,他肯定不会放弃追杀,毕竟,没有人希望纵虎归山,都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何况,宋金刚要想北归,一定要击破围困高阳的高畅军才行,高畅不可能任由自己地部下被宋金刚击溃,因此,一旦知晓本方撤军,高畅必定尽起主力,前来追杀。

    马拐子的兵力只不过三四千人,以这点兵力想要阻击高畅军的进攻,无疑是螳螂挡车,所以,不可能为后撤的主力大军争取多少时间,一旦高畅军冲破马拐子的阻拦,追了上来,断后的后军也就危险了。

    就算宋金刚的主力中军回援,重创高畅军,自己那三千人多半也所剩无几了吧?

    何况,范子同认为,若是自己是宋金刚,就不会率军回援,多半会乘着后军阻敌的那点时间,加快速度朝北奔逃,冲破高阳敌军地阻拦,救出高阳城内的尉迟恭,采用壁虎断尾之术,把后军当作断掉地那条尾巴,为主力的逃生争取时间。

    一想到自己即将成为那条被断掉的尾巴,范子同自然心有不甘,心情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了,自然不管瞧见什么都不顺眼。

    “这***鬼天气!”

    他低下头,朝地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浓痰,狠狠地咒骂了一句,然后抬头对副将问道。

    “中军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吧?”

    副将诚惶诚恐地答道。

    “是的!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妈的,去催催马拐子,叫他的人快点!”

    为了迷惑对面的高畅军,本方的大营是不能拆除的,这能容纳两万人的大营只能由马拐子的三千多人驻守,为此,他们事先准备了许多草人,但是,就算是布置了许多草人,也必须有真正的士卒混杂其间才不会被对面识破啊!

    所以,范子同必须等到马拐子率领自己的人来和他交接之后,方才能率军出营,不能留一座空营在此,若是这样做,一不小心就会被敌军识破虚实。

    “禀将军,马将军带着他的人来了!”

    就在范子同等得不耐准备派人去催促马拐子时,他的亲卫从远处跑了过来,带来了他想要听到的消息。

    “快快有请!”

    范子同挥了挥手,然后带着副将和几个亲卫急匆匆地朝马拐子行来的方向走去。

    “哈哈!范将军,马某来迟了!恕罪!恕罪!”

    远远地,马拐子的笑声就传了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三四十步远吧,马拐子就抱拳朝范子同高声说道。

    “哪里!哪里!”

    范子同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同样朝马拐子抱了抱拳,马拐子所带的亲卫有些多,有好几十人,个个身穿甲冑,腰胯横刀,一路行来,甲片的声音相互撞击,叮当作响。

    虽然,范子

    意外马拐子为什么会带这么多的亲卫,不过,却也没意,两人走到一起来,相互抱着对方的肩膀,用力摇了摇,拍了拍对方的后背,然后大笑着分了开来。

    “老哥既然来了,小弟我就不再耽搁了,以免误了行军时辰,来日我们哥俩在河间城再聚时,再痛饮三百杯!”

    范子同退后两步,朝马拐子拱了拱手,转身欲走。

    “慢!”

    马拐子举起手,喊住了范子同。

    刹那之间,范子同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为了不使马拐子生疑,以免让他知晓自己被当了替死鬼,范子同不得不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老兄还有什么话要提点小弟啊!”

    马拐子笑了笑。

    “为了祝大帅和范老弟旗开得胜,早日归来,老哥我为范老弟准备了一件礼物,还请老弟笑纳。”

    “礼物?”

    范子同愣了愣,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小弟我就不客气了!”

    “这个礼物对老弟一定会有所帮助,老弟一定会满意的,请跟我来!”

    说罢,马拐子带着亲卫当先朝旁边的一座营帐走去,范子同不得以只好带着自己的亲卫随他步入帐中。

    大帐内已经空无一人,东西也都搬空了。只留下了一地垃圾,马拐子地人多,不经意地占据了大帐的四周,隐隐将范子同一行包围了起来。

    范子同觉得情况有些不对,感到自己好像落入了某个陷阱之中,他朝身边的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

    范子同装着对对方的举动视而不见,笑着说道。

    “老哥。礼物在哪里啊!别再藏着掩着了,大帅叫我在他出发后一个时辰出发,现在时辰已经过了,老哥你也知道,要是违了大帅的军令,不管是谁。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呵呵!”

    马拐子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上嘴皮,那张饱经北地风霜的脸上露出地笑意多少有些狰狞,就如一头嗜血的野兽一般。

    “范老弟,不要着急,礼物马上送到!”

    说罢,他让开了身形,露出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人的装扮是马拐子的亲兵,头盔压得很低。挡住了他的脸,不过。现在他已经将头盔取了下来,露出了本来面目。

    马拐子弯下了腰。躬着身,神态毕恭毕敬。

    那人脸色苍白,目光如电,就算沉默着不说话,那身形也威势凛然。

    那人正是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此地夏王高畅。

    “你!你!”

    范子同手指着高畅,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半年前,高畅前往魏刀儿大营单刀赴会时。范子同也曾和他有一面之缘,仅仅是一面。高畅就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再次相逢,又是在这样的一个场面,自然令他惊慌失措,不能自已。

    没待范子同将话说明白,围在他四周的那些人纷纷抽出横刀,将刀尖对准了他们,有的手中竟然拿着手弩。

    范子同的人也抽出刀来,背靠着背,摆出一副困兽犹斗的态势。

    “大帅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做!”

    范子同面向马拐子,厉声喝问。

    “哼哼!”

    马拐子冷笑一声。

    “你们是不是把我马拐子当笨蛋了,迂回攻打河间,放屁,你们把老子留下来当替死鬼,自己好跑路,还以为老子不知道,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老子不义了,再说,夏王英明盖世,早就识破了你等的阴谋,小的投靠夏王,那是弃暗投明,跟着夏王混,有的是荣华富贵,跟着宋金刚那个贼王八,只有当替死鬼地份!”

    说罢,他转过身,躬着身,对高畅说道。

    “殿下,请!”

    自从知道宋金刚将自己留下来断后,吸引高畅大军的注意力之后,马拐子就想出了这个死中求活地办法,他派人向高畅暗通款曲,愿意投降高畅。

    出于谨慎的关系,最初高畅并未对他深信不疑,也拒绝了马拐子里应外合袭击宋金刚大营地计划,他等宋金刚大军离开营地之后,这才开始了行动,在马拐子的配合下,悄悄率领大军潜入马拐子营中,控制了马拐子的部队之后,再化妆成马拐子的人来到范子同的大营,也就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

    “古人有一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意思是说,一个人要想活得好,要想活得舒坦,就要明白取舍之道,当两条路摆在面前的时候,一定要选择一条对自己有利的道路,不要被情感什么地驱使,一定要非常理智地选择,范子同,你觉得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这样?”

    高畅缓缓朝范子同行去,声音不疾不徐,娓娓道来,每一字,每一句都令范子同惊心不已。

    范子同地手在颤抖,心跳异常剧烈,心脏的每一下跳动似乎都顶到了喉咙口,仿佛下一次就要蹦了出来。

    怎么办?

    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两条,第一条选择为宋金刚尽忠,那是死路一条;另一条路的榜样还站在那里,那就是投降高畅,按照高畅所说的去做,至少暂时能保住性命。

    忠心?

    忠心多少钱一斤?

    妈的,老子对他忠心耿耿,他把老子当作什么了?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留下来断后,也就不会遇见这样的事情了,说是重视老子,只相信老子,所以才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老子,狗屁!

    经过一番并不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范子同立刻做出了选择,高畅的话没有错,一个人做什么事情,做出什么选择,最主要的一条依据就是,那件事情究竟对自己有没有好处。

    “放下武器!”

    范子同对身边的亲卫吼道,随后,他解下自己的佩刀,扔在地上,接下来,朝高畅倒头就拜,高声说道。

    “夏王千岁!千千岁!小的愿为夏王的大业效犬马之劳!”

第六十章 高畅大战宋金刚 (九)

    还是没有下下来,浅灰色的云层趴在低矮的天穹,猛,就像下一刻就要掉落下来一般,让人心情沉重。

    宋金刚骑在一匹青灰色的大马身上,大马站立在一个被积雪覆盖的小山坡上,他回首南望,瞧着手下的儿郎个个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从山坡下往北而行,此刻他的心情,就如这天色一般压抑,凄惶。

    说实话,此时的他的确在后悔了,后悔当初一时被热血冲昏了头脑,被南方的富裕迷乱了眼神,不该在这样的一个季节,不该在还没有准备好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的情况下就投入了自己所有的力量,不该不听尉迟恭的忠告,一意孤行,孤军深入.

    让人后悔的事情有许多,不过,宋金刚并没有一味的自怨自艾,他非常清楚,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对他来说,能够保全手中的这一万多精锐才是最为重要的,生逢乱世,什么最重要,当然是手底下必须要有人,只要手中有人,就算战败了也可以东山再起。

    没有粮食,可以去抢!没有地盘,也可以去抢!没有忠心耿耿跟随自己的这帮兄弟,要想东山再起,那就困难多了!

    要想再经历一次从前那样白手起家的过程,宋金刚已经丧失了年轻时的勇气和精力。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手中的这些人,不仅如此,他还要把困在高阳城中的尉迟恭给救出来,有尉迟恭这个智勇双全的人相助,宋金刚坚信自己总有一天能成为河北霸主,甚而问鼎天下也未可知。

    回到上谷郡之后应该怎么做才能度过难关,宋金刚已经计划妥当了。

    首先,当然是要度过眼前的饥荒,上谷郡这地方地处边塞,地广人稀,在突厥人经常性的袭扰之下,那些耕种的农民大多逃离了家乡,成为了流民,魏刀儿和宋金刚占据上谷郡时,又一味地索取,不曾好好地组织流民垦荒,上谷郡的内政被他们搞得可谓是一塌糊涂,这次南下,不仅没有抢到粮食布匹过冬,不多的一点库存反倒被消耗得一干二净,紧靠上谷郡自身的能力,根本无法度过春耕以及之后那段青黄不接的时日。

    宋金刚决定回到上谷郡之后,立刻派出使者前往雁门,他和现在那个所谓的定杨可汗刘武周还有一些交情,所以,他准备向刘武周称臣,希望在刘武周那里能够借到一些粮食来度过难关。

    只要自己手底下有人,其实谁当自己主子都无所谓,若是主子强劲,他自然可以心甘情愿地跟随那人征战天下,若是主子软弱,势力不强,他随时都可以取而代之,就像魏公李密那般,所以,最重要的是手里要有人,有兵,其余那些表面上的东西都可以忽略不计。

    在向北转进时,宋金刚的主力中军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虽然,手下大部分都是骑兵,一人一匹快马,一天行进过一百多里路完全没有问题,然而,宋金刚心中就算希望能早一天回到上谷郡,回到自己的地盘上,他终究是没有这样做。

    和战争时行军一样,他在队伍的前方,左面,右侧,后方安排了为数众多的游骑,向外延伸足有三四十里,之所以这样做,是害怕遇见高畅的伏击,从沱河的前线到高阳城,虽然一路上都是一马平川的原野,然而,在其中的一些地段,还是布满了丘陵和盆地,以及树林。

    再说,虽然没有下雪,天气确也冷得够呛,北风呼啸而至,道路上满是积雪和细小的冰屑,在这样的天气和路况之下,要想千里急行军只能是笑话。

    大军不可能在这样的天气下露营,所以,必要的辎重是不能丢弃的,战马不可能不进食,所以草料也是必须要带的,不然,在这白雪皑皑的大地上,没有草料又吃不上青草的战马只能饿死了事。

    虽然,前军通过这条道路时,已经整修了道路,让道路变得容易行走了一些,然而,有些路段还是需要工兵疏通,方能让装载着大量辎重的马车通过。

    何况,这次转进只是撤军,而不是逃跑,所以,也不能放任士卒们纵马飞奔,一旦如此,很有可能约束不了队形,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惊慌不安的大军就有可能形成溃逃,所谓的风声鹤唳不就是如此?堂堂一个前秦的大帝国就是因此而坍塌的,更何况他这个不成器的小集体。

    队伍从山坡下缓缓朝北而去,一匹快马从远方的山坡急转出来,朝宋金刚疾驰而来,不多时,就来到了山坡下,那个骑士下了战马,徒步朝山坡上奔来。

    宋金刚的亲卫们检验过号牌之后,将那人带了上来,那人一见到宋金刚,立刻单膝跪地,抱拳说道。

    禀大帅,后军现距我中军有四十里!”

    前军出发得早,所以和宋金刚的中军之间的距离拉得很大,而范子同率领的后军比中军晚出发了一个时辰,所以,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得并不是很开。

    不过,宋金刚对此并不满意,他认为范子同的后军距离中军稍微远了一些,并不能起到前后呼应的作用,万一,高畅的大军真的追了上来,在半途设伏,不管他是攻击中军还是后军,另一边都不能很好地救援。

    宋金刚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想了想,沉声说道。

    “再去后军传达我的命令,命令范将军加快行军速度,和中军之间的距离万不能超过二十里,同时,命他多派斥候断后,打探高畅军的消息,以免被敌军追击!”

    “是!”

    传令兵高声领命,行礼之后转身离去,到了山坡之下,再翻身上马,朝南逆着大军行进的方向疾驰而去。

    申时末,宋金刚的大军抵挡了宿营地。

    那是一个避风的山坡,山上的积雪已经被前军清扫干净,然后放了一把大火,将灌木,草丛等烧了个一干二净,随后,在被大伙炙烤过依旧显得滚烫的地面上搭起了营帐,然后,将搜集来的柴火放在每个营帐的空地上,一到晚间,可以点上篝火,驱散寒气,让士卒们不致在睡梦中冻死。

    前军所做的也只能是这样了,至于大营的防护措施就不怎么样了,时间有限,不可能在大营之外再深挖壕沟,打下木桩,修建棚栏,待到中军到达时,也只是将取下了辎重的马车车厢放在了大营四周,简单地围了围就算了事。

    也只能这样了!

    对前军所做的一切,宋金刚虽然不是非常满意,却也没有太多怨言,反正今晚只是随便凑合一夜,待到凌晨,他会率领一部分轻骑出发,会合前方的前军,奇袭高阳城下的高畅军,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至于辎重什么的,则留给后军,让其缓行,宋金刚相信,大军今晚就能在高阳城中歇息了,不再受这寒夜之苦。

    进入高阳之后,宋金刚决定留下三千人守城,阻击高畅的追兵,为大军北归赢取时间,若是三天之内,高畅军都还没有出现在高阳城下,那三千人就会放弃高阳,回归上谷。

    那些占领的城池宋金刚自然舍不得放弃,然而,他也明白毒蛇噬手,壮士断碗的道理,所以,再是不舍,也只得放弃,他根本没有实力守住那些城池。

    待到来年,他若再次率军南下,就绝不会像现在这般轻率了。

    若是能在突厥借兵,与突厥人组成联军南下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可以西联雁门刘武周,东结幽州罗艺,共抗高畅。

    大家既然坐在了一方之豪的位置上,都不是鼠目寸光之辈,刘武周姑且不论,主要是罗艺,他肯定清楚,在幽州之南出现了一个强大的政权对幽州来说不会是什么好事。

    若是自己占据上谷郡,根本没有能力威胁幽州的安全,然而,要是换了雄踞冀州的高畅占据上谷郡,罗艺恐怕就要寝食难安了。

    所以,一旦高畅攻打上谷郡,罗艺绝对会出兵相救,就算不相救,也会采取围魏救赵之计,出兵河间,形成威慑之势,迫使高畅退兵。

    宋金刚的如意算盘虽然打得很好,然而,计划就是计划,计划若是不能实现也只是空话而已!当然,若是按照常理,宋金刚的计划自然有实现的可能,然而,这一切必须要等他回到上谷郡之后方才有机会施行。

    一个人最大的悲哀在于无知,特别是当一个绳套在他的脖子上套牢的时候,他依旧懵懵懂懂,浑然不觉。

    酉时末。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营内,篝火相继点燃,整个土坡上,全是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夜色中远远望去,分外的漂亮!

    高畅勒住马缰,注视着远方的那片火光,在他身旁的范子同连忙停了下来,很自觉地按捺住身下的坐骑,使得自己稍微落后高畅一点。

    夜风吹来,远处的山林在呼呼作响,黑暗中的队伍,战马在小声地打着响鼻。

    几点火光从黑暗的前方移动了过来,火光在黑暗中上下跳跃,越来越近,那是宋金刚安排在大营外的斥候。

    “前方可是范子同范将军的队伍?”

    暗夜中,随风飘来了斥候们的喊声,传至此处,清晰入耳。

第六十一章 高畅大战宋金刚

    的一个时候,范子同选择投降,在他看来虽然是无可,却也是最明智的决定,而一旦投降了高畅,范子同立刻转变了过往的立场,死心塌地地为高畅办起事情来,一句话,现在的他从宋金刚走狗这个角色转化成为了高畅的忠犬。

    首先,他将本部人马中还忠于宋金刚的将领们挑选了出来,以议事的名义召集到大帐之中,然后全部拿下,交由高畅的人看管,不服者全部格杀,由他自己亲自动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范子同入伙的投名状,只不过就算他这样做了,高畅是否信任他却仍未可知。

    出于保险起见,范子同的这三千人和马拐子的士卒并不在高畅的行动计划之中,他们没能参加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战斗,那些降卒放下了武器后,被高畅军押进自家大营看管起来,不过,范子同和马拐子以及他们的心腹手下到是随着高畅军一起朝北行进。

    这次作战,高畅动用了两万左右的兵力,加上苏定方和顾子文的一万人,总兵力达到了三万,以夏国目前的财赋,在这冬末初春之际,这是他能动用的兵力的极限。

    在高畅率领的这两万主力大军中,有五千来人是骑兵,其余都是步卒,他自己的嫡系力量有一万,另外一万人分别由高雅贤,董康买,刘雅三人率领。

    作战计划非常简单,首先高畅率领三千精骑化妆成范子同的部队,在范子同的帮助下进入宋金刚大营之中,然后,趁夜突击,杀宋金刚一个措手不及,与此同时,高雅贤,董康买,刘雅等将领带着各自的军队从旁协助,杀入营中,而管小楼则率领其余的高畅军在半途设伏,拦截宋金刚的溃军,近可能地将宋金刚的兵马截获下来,如此,就算宋金刚逃脱了天罗地网,失去了军队,也就没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击溃宋金刚的主力部队之后,高畅的眼睛瞄上了上谷郡,他会命令一只精锐北上上谷郡,将上谷郡掌控在自己手中,作为明年攻打幽州的前哨基地。

    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至少在最开始的时候是如此!

    沿途所遇见的那些斥候小队都将这支军队当做了范子同的部队,有范子同在军中,那些斥候这支军队自然也就没有一丝怀疑。

    那些朝大营快马回报的斥候高畅并没有派人拦截,很简单,因为那些斥候只是在向大营禀告范子同的后军行踪,以便为后军安排宿营地,准备食宿,至于那些仍然留在野地准备继续担任嘹望任务的斥候则被高畅军裹挟在了军中,凡有反抗者,一一格杀,毕竟,在这三千人的后面,是高畅军的主力大部队,这一点千万不能被敌军的斥候知晓。

    安排给后军的营地在土坡下面,那处大营与中军的大营有着数百步的距离,现在,在那所大营之中,只有少量杂兵,他们负责迎接后军进营,安排食宿。

    这些杂兵的头目是一个校尉,四十好几的中年人,一张脸苍老得就像六十多的老汉,他带着几十个手下站在大营之外,火把的光亮在他脸上闪烁,一张脸诚惶诚恐。

    马队缓缓靠近营门,范子同位于最前方,高畅伪装成他的亲卫紧跟其后。

    “范将军,小的有失远迎,恕罪则个!”

    那个校尉朝范子同行了个礼,随后走上前来,为范子同牵着马缰。

    范子同神情骄傲,他并没有下马,坐在战马上,轻轻挥动手中的马鞭,在那个校尉的肩上点了一点,鼻子昂得高高地说道。

    “我手下的儿郎们已经疲困不堪了,让弟兄们进营之后再说吧!”

    “是!是!是!”

    那校尉连连点头,就这样牵着范子同的战马将其迎入营中,高畅驱动坐骑,一干人等鱼贯而入。

    大军进入营地之后,那些杂兵很快就被高畅军控制住了,算算时间,后续的大部队也该进入了各自的预备阵地,高畅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首先,范子同以向宋金刚复命的理由骗开了中军大营的营门,守卫营门的士卒对此一点也没有生疑,于是,高畅军跟随在范子同身后一拥而入,大肆烧杀起来。

    经过长距离行军之后,宋金刚手下将士大多疲惫不堪,身上的盔甲也多半解了下来,士兵们大多围坐在篝火旁边,喝着热汤,吃着粟米饭,有的在高声说笑,有的则背靠背地在打着盹。

    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会遇见敌军突袭,自然没有作战的准备,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仓皇奔逃,寻找安排在营帐旁的战马,翻身上马准备逃跑。

    宋金刚箭伤未愈,再加上心情低落,故而早早就进入营帐休息了,他准备小息片刻再召开诸将议事,然而,事情

    打乱了他的安排。

    他是被一片嘈杂声吵醒的,那时,他正在做梦,梦见自己站在一处高台之上,面朝东海,头上带着九龙冠,看样子是在进行某种祭祀,然而,突然之间狂风大作,海浪汹涌,浪花足有好几十丈高,朝他铺天盖地扑来。

    当浪头袭来之时,他醒了过来。

    虽然醒了,海浪的咆哮声却依旧响在他耳边,许久,他才明白,那是现世的声音,整座军营仿佛变成了坊市,人声鼎沸,夹杂着哭喊声,厮杀声。

    “大帅,敌袭!”

    亲卫们闯进大帐,宋金刚这才从恍惚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亲卫们一拥而上,飞快地将甲冑为宋金刚穿戴整齐。

    走出大帐,夺目而来的乃是一片火海,到处都是燃烧的营帐,火光冲天而起,将头顶上蓝黑的天穹映照得分外艳丽,星光似乎也变得亮丽了许多,它们俯视着雪中的火焰,一眨一眨地,眼神意味深长。

    宋金刚只觉内心冰凉一片,他的心惶恐不安,不晓得该怎么办?

    “大帅!大帅!”

    亲卫们在身旁七嘴八舌地喊叫着,将宋金刚的魂喊了回来。

    宋金刚的目光在亲卫们脸上一一掠过,他知道自己是这些人的主心骨,要是自己表现不堪,这些人也不用指望了。

    宋金刚定了定神,仔细望着那片火海,火海中传来了时断时续的喊杀声以及人临死之际的惨嚎。

    宋金刚的大帐在山坡顶上,此时,火势还没有延伸过来,不过,按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火势不久就会延伸上来,火势延伸上来的同时,敌军也会杀将过来。

    反击?

    宋金刚虽然很想这样做,不过,在目前这样糟糕的状况下,反击只能是天方夜谭,他现在能够掌握的军队只有身边的这数百亲卫,至于各营的将领则根本指望不上,他手底下的那些士卒全都陷入了恐慌之中,只想逃离这地狱一般的火海,为了夺取逃生之路,自相践踏无数,根本不可能组织起来,就算有小股部队在战斗,也陷入各自为战之中,很快就被敌军吞没了。

    这股敌军是怎样出现的啊?自己明明在大营周遭安排了不少斥候,就算是天寒地冻,夜色苍茫也没有将那些哨探撤回营中,敌人是怎样冲进大营之中的呢?

    敌军要出现在此,首先必须通过马拐子的阻击,然后还要击溃断后的范子同部,若是出现以上的情况,自己不可能茫然不知啊!

    面对当下的困境,宋金刚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也想不明白。

    大势已去啊!

    宋金刚的嘴巴微微颤抖着,接下来,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半晌,从他嘴里颤抖着蹦出了一个字眼。

    “走!”

    “大帅!你说什么?”

    亲卫们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刚才的声音不过是耳语那般大小而已!

    “快走!”

    宋金刚高声喝道,在亲卫们的簇拥下,圈马朝一侧奔去。

    在大营中安扎下来之后,宋金刚的亲卫们就打探好了地形,准备好了逃生之路,此时,宋金刚一行就踏上了这条路。

    他们不知道敌军有多少,也不知道那些敌人身在何方,反正四周都是喊杀声,为今之计,他们只能冲出火海,一路向北,绝不回头。

    由于宋金刚反应及时,逃跑的速度过快,在高畅军还没有合围之前,他就冲出了高畅军的阻拦,远离了熊熊燃烧的大营。

    士卒们的哭喊声随风传来,宋金刚伏在马背上,低着头,冒着凛冽的寒风亡命飞驰,他不敢向后回头张望,若是可能,他希望能将今日发生的一切全部抛诸脑后。

    “杀!”

    从两侧的山坡,分别窜出了两条条火龙,喊杀声如海啸般回荡在黑暗的原野上空。

    “活捉宋金刚!”

    宋金刚心惊胆寒,险些从战马上跌了下来,他抬头高呼。

    “天亡我也!”

    “大帅快走!”

    宋金刚的亲卫头子在宋金刚的马屁股上重重地抽了一鞭,战马发出一声惊呼,猛地向前窜去。

    亲卫们分成了三股,一些亲卫随着宋金刚继续向北奔去,另一只队伍则自觉地留了下来,分成两部,迎着两侧的火龙冲杀过去,将火龙的来势阻了一阻。

    在两侧火龙合拢之前,宋金刚堪堪窜出了那道山谷,而这个时候,仍然紧跟在他身边的亲卫只有数十人而已!

第六十二章 收敬德(上)

    四年,二月八日,天气,晴。

    时至正午。

    阳光穿越云层,直直地落下来,照射在高阳城的城头上,没有风,城楼上的旌旗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贴在旗杆上,城楼的檐角依稀残留着少许的碎雪,冰屑,反射着星星点点的阳光,远远地投射到了四面八方。

    尉迟恭站立在城楼上,手伏在冰冷的墙垛上,手指慢慢地在壁上摩挲,阳光落在他身上,在地上投下了一小截黑影,他眯着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远方。

    皑皑白雪平铺在原野上,就像给原野铺上了一层白色的毯子,白雪反射着日照,使得尉迟恭眼里的世界银白一片,天地之间模糊了边界。

    但是,这世界还是有别的颜色的!

    除了天空是蓝色的以外,在距离城池三里远的坡地上,是一片连绵的营地,灰黑色的帐篷沿着坡地一直延伸到了尉迟恭视线所不及之处,那是敌方高畅军的大营,时至今日,不时有新的部队加入进来,那些营帐是越来越多,如今,已经将整个高阳城包围得水泄不通了。

    无路可逃!

    尉迟恭一直没有抛掉逃离这里的想法,坐以待毙从来就不是他的性格,然而,事到如今,纵然他再是不甘,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了!

    高阳只是座弹丸小城,敌军只要有两三万人,就可以将城池围个水泄不通,夸张一点来说,目前的局面,就连一只耗子也不要想溜出去。

    原本,尉迟恭还期盼前线的宋金刚收到这里的消息,火速回援,与城内的守军里应外合,将围城的高畅军击溃。

    就是因为抱着这样的希望,所以高阳城内的守军才没有丧失掉士气,在敌军只是围困没有攻城的情况下,依旧能苦苦支撑。

    然而,就在昨天,这残存的一点士气也全部消耗干净了。

    昨日下午,高畅军的主力大军抵达了高阳城下,随这支大军前来的还有六七千被解除了武装的降卒,那些降卒被全副武装的高畅军赶到了高阳城下,绕着城池走了一圈,城内的守军,不时有人在那群降卒中瞧见了熟悉的面孔。

    顿时,城楼上喧哗一片。

    看样子宋金刚虽然收到了讯息,也率领大军回师了,却在半途被高畅军伏击全军覆没了,不然,城下的俘虏也不会有六七千人之多,要知道宋金刚的主力大军一共才两万人。

    然后,范子同,马拐子等尉迟恭熟悉的将领纷纷来到城楼之下,朝城头的守军喊话,让他们打开城门出来投降,否则,大军一旦攻进城去,绝不会手下留情。

    对城下的那些降将,尉迟恭打心眼瞧不起,他喝令城上的守军乱箭齐发,将那些人赶得了开去,尉迟恭耻于听见那些人的声音,同样也耻于和他们为伍。

    既然无路可逃,只有死战一途了!

    高畅军没有将宋金刚的人头拿出来示众,也没有将宋金刚本人捉到城下来,这证明宋金刚逃脱了高畅军的追杀,此时多半已经逃出生天了,这几天来,唯一让尉迟恭觉得庆幸的也只有这点而已。

    虽然,在南下河间时,尉迟恭和宋金刚在战略上有一些冲突,并且被宋金刚冷藏,让他留守高阳,负责粮草辎重,不让他上阵杀敌,不过,就算有小小的一点误会,尉迟恭并没有忘记宋金刚的知遇之恩。

    最初,尉迟恭只是一名铁匠而已,后来天下打乱,流贼四起,朝廷四处征兵拉夫,尉迟恭被强征入军中,成为了官兵中的一个小卒子,他初次从军的地方就是高阳,也就是现在将他困住的这座小城。

    由于武艺高强,骁勇善战,尉迟恭很快在军中声名远播,因公被授予了朝散大夫一职,一个武将,如果被赐予文职,也就证明这个文职不过是一个虚衔而已,根本就不管事,尉迟恭非常清楚,自己一不是世家子弟,二不是读书人,三在朝中也没有人,(他的父亲不过是区区一个镇将,武夫一名,并且早已逝世。)所以,不管自己战功再多,也无法步上青云之路,再加上,天下大乱,群豪逐鹿,朝廷中则奸佞横行,忠臣孤苦,堂堂大隋天帝被困于江都,政令不出江都城外,尉迟恭深知,大隋这只破船不久就会沉入水中了。

    当尉迟恭所属的军队被宋金刚击溃之后,尉迟恭也就改弦易辙,投靠了宋金刚,宋金刚并没有因为尉迟恭是官兵就对他另眼相看,而是对他推心置腹,言听计从,将他一举推到了军中第二号人物的位置上。

    所以,尉迟恭认为不管怎样宋金刚对自己是有恩的,作为一个汉子,有恩必报,为了报答宋金刚的恩德,自己也只好将自己这条命交代在此了。

    一次踏上征途是在高阳,然后最后一战也是在高阳,爷开的玩笑吗?还是某种宿命?

    “呵呵!”

    尉迟恭咧开嘴角,不由笑了起来,笑声中却不无苦涩之意。

    虽然已经决定以身殉城了,回顾自己的这一身,尉迟恭却也不无遗憾,想当初自己父亲早逝,家道中落,自己不得不以打铁为生,成为那些士大夫眼中的贱民,为了重整家业,也为了直上青云,博得一个万户侯的理想,自己毅然从军,以杀人博富贵,一路兜兜转转,有得意的时候,也有失意的时候,最后终于走到了绝路,从前所怀有的那些梦想纷纷烟消云散,过往的一生恍如过眼云烟,让人不由心生怅惘。

    要说此刻尉迟恭心中一点遗憾都没有,足以含笑地面对死亡,那并不是事实,如有可能,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活下去。

    只是,肩上担负的恩情沉重如山啊!

    尉迟恭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待睁开眼睛后,他面上的神色变得坚毅起来,那口气吐出之后,他仿佛将所有的软弱都排出了体外。

    待他睁开眼睛后,一小队人马从敌营中行出,朝高阳城缓缓行来。

    尉迟恭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牢牢地盯在那队人马身上。

    不多时,那队人马就来到了城楼下,在城门前一百多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刚好停在了本方弓箭手的射程之外,尉迟恭摆摆手,示意墙垛后的弓箭手收起弓箭。

    区区一百步远,以他那鹰隼般锐利的视力,他可以非常清楚地瞧见对方的一举一动,在那群人中间,他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曾经是那个人的手下败将,也曾经与那个人相谈甚欢,如有可能,他打心里不愿和那人为敌,因为,他知道那人的可怕,那人就是如今的夏王,转世神君高畅。

    高畅离开那群人,在一个雄壮无比的壮汉陪同下,向城门缓缓行来。

    尉迟恭没有下令弓箭手放箭,甚至没有下令预备的口令,他想看看高畅究竟想要说些什么?他知道高畅不会没有目的地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劝说自己投降,虽然他已经打定了死战的决心,却也想听听从高畅嘴中究竟会溜出何种说辞。

    “敬德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城楼上的尉迟恭探了一个头出来,城下的高畅可以清楚地瞧见,他仰着头,朝城楼上拱了拱手,面带微笑地向尉迟恭打了个招呼。

    雄阔海手放在腰间挎着的两把大斧的斧柄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城楼,如果城楼上的守军放箭,他必须在第一时间掩护高畅后撤。

    “托大王洪福,某家尚好!”

    虽然两人处在不同的阵营,并且是敌对之势,对高畅这人,尉迟恭却没有什么仇恨之心,往深一点说,他心中甚至有着一丝敬佩,偶尔甚至会这样想,要是自己跟随的主君像高畅那般英明就好了,当然,虽然有这样的念头,却并不代表他会背主另投。

    “大王的来意,某家已然知晓,若是想要劝降某家,那么,大王还是省一些口水,宋大帅对某家有知遇之恩,某家无从报答,唯死而已!”

    尉迟恭没有对高畅恶语相向,不过,却也斩钉截铁地向高畅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高畅笑了笑,对尉迟恭的回答不置可否,他向城门靠近一步,朝城楼上大声说道。

    “敬德兄,你我相距如此之远说话,可不是待客之道啊!敬德兄,若是方便,可否打开城门,让高某入城一会!”

    “什么?”

    尉迟恭失声惊呼,高畅的话出乎他的意料。

    “某只带身边这一家奴入城,不再有别人随行,敬德兄,意下如何?”

    对方为什么这样做?

    一旦高畅入城,也就成了瓮中之鳖,生杀大权也都掌握在了尉迟恭手中,若是尉迟恭要他死,就算他和那个家仆再是骁勇善战,也敌不过上千健儿。

    高阳不过是一座小城,守军不过区区一千来人,高畅若是想要攻下高阳,只需要围着四门延续攻打,这座城池不到一天或许就会陷落吧,可以说主动权尽数掌握在他手中,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自陷险地呢?

    莫非自己真的值得他这样做!

    “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尉迟恭没有迟疑,既然高畅胆敢孤身入城,自己难道没有胆子开门迎客吗?不管对方意欲如何,还是先请对方入城再说。

第六十三章 收敬德(中)

    次孤身进高阳来劝降尉迟恭的举动,他的那些部将和赞同,认为这举动殊为不智。

    高阳不过区区一个小城,只要将云梯,攻城车,撞车都攻城器械准备停当,轻易就能将其攻下,也不需要损耗多少士卒,花费多少时间,攻下高阳之后,尉迟恭是死还是活,还不是尽数掌握在本方手中,那个时候,要杀他,还是收服他,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吗?又何必冒着危险孤身入城呢?

    毕竟,高畅不仅是一军主将,还是一国之君,转世的神灵,夏国一百多万子民的主上,为了一个区区的尉迟恭冒如此大的危险,未免不值得。

    不过,高畅在他们心中和神灵差不多,一直强势惯了,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更改,所以,那些部将只是稍作劝说,见高畅依然一意孤行,也就放弃了劝说,只是做好了攻城的准备,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就立刻攻城。

    高畅不但不是一个鲁莽之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是一个堪比诸葛武侯般谨慎的人,若非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冒险。

    对尉迟恭这个人,高畅事先搜集了他不少的资料,要在这世界上找出比他更加了解尉迟恭的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初,高畅出使魏刀儿大营,曾经和尉迟恭一叙,两人相谈甚欢,颇有些惺惺相惜之,虽然相谈的时间甚短,高畅对尉迟恭却也有了一个直观的印象,在和他搜集的那些资料一融合,尉迟恭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高畅已然了解甚深。

    依照尉迟恭的为人,高畅相信尉迟恭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就算无法劝他归降,他也会将高畅放出城,他宁愿和高畅在战场上见个真章,也不会背信弃义,派人围杀高畅,毕竟,高畅曾经在沙场上饶他一命,只是这一点,尉迟恭就不会行那小人手段,总的说来,他是一个有信有义,知恩必报的北地汉子。

    何况,自己作为一国之主,手掌数十万雄兵,为了他居然会自陷险地,只是这一点,就能让尉迟恭感激涕零。

    正因如此,高畅才力排众议,只带着雄阔海一人孤身进入高阳城中,劝说尉迟恭归降。

    尉迟恭的军营就设在城门背后,原本是民居,不过那些房屋都被撤得差不多了,只有寥寥几间屋子依然保存,在屋子外是一大片空地,铺着浅浅的一层白雪,空地上,孤零零地生长着几株树木,树枝上满是积雪。

    尉迟恭带着十来个亲卫将高畅迎入城中,他旗下的那些士卒抱着刀枪站在城楼上,好奇地瞧着高畅和雄阔海两人从城门的通道经过,进入一旁的军营之中。

    这是一间保存良好的屋子,看样子,从前它是一处宅院的堂屋,所以显得甚为宽阔,在屋子的四角摆放着火盆,木柴在火盆中毕拨毕拨地吞吐着火苗,火焰散发着温暖,驱散了通过大开的门窗渗透进屋的寒气。

    尉迟恭和高畅分宾主坐下,雄阔海站在高畅身后,铜铃一般的眼睛狠狠地扫射四周,尉迟恭的亲卫们站在屋子四周,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们两人。

    “大王,有话请说,不过,若是劝某家归降,就不必多费唇舌了!”

    尉迟恭首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虽然他知道高畅出现在这里只会是劝说自己归降,说实话,要说他不会为此而感动,那是谎言,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以死报答宋金刚知遇之恩的想法在心中已经闪烁不定了。

    高畅笑了笑,神色自若地说道。

    “敬德兄,现在,你还记得自己当初的志向否?”

    尉迟恭沉默了片刻,抬头说道。

    “当初的志向?呵呵!事到如今,谈这些又有何用呢?”

    高畅依旧面带微笑。

    “当初本王和敬德兄在营中一晤,也算相谈甚欢,记得敬德兄对本王谈过你的平生抱负,辅助明主,平定天下,解民倒悬之苦,定万世之基业,于青史留名,让后人敬仰!这些,莫非敬德兄已然忘记!”

    尉迟恭无语应答,沉默着低着头。

    高畅继续说道。

    “不知在敬德兄眼中,何为明主?是已然身首异处的魏刀儿?还是仓皇逃命的宋金刚?”

    尉迟恭猛地抬起头,盯着高畅,厉声说道。

    “夏王殿下!若非你背信弃义,派兵偷袭,魏帝又怎会身首异处!魏帝若是没有身死,大帅也不会率兵南下了!”

    “呵呵!”

    高畅的笑声越发高亢了!

    “夏王为何发笑!是欺某家否?若非夏王当初饶我一命,某家当叫你来得去不得!”

    尉迟恭神色狰狞,下颌的胡须因为激愤不停抖动。

    高畅收住笑声,正色说道。

    “盟约?魏刀儿率兵南下占据深泽所为何事?还不是想要找机会攻打河间,本王按照盟约向魏贼提供粮食,他却暗地里与突厥人勾结,想趁来年春暖花开之际联同突厥大军南下攻打中原,如此逆贼,本王焉能坐视,他落得那样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岂能怪得了本王,若不是他不仁,本王也不会不义啊!”

    高畅顿了顿,继续说道。

    “至于宋金刚,他率领数万大军南下,一路烧杀劫掠,造就流民无数,涂炭无数生灵,本王为了自保,自然要将其击退,不管怎样说,大义也在本王这一边!”

    “呵呵!”

    尉迟恭大笑起来,身子前仰后合,眼中甚至笑出泪水来。

    “大义!夏王乃是胜利者,想怎么说都可以,反正大义这东西,只配胜利者所有!”

    高畅冷冷地注视着尉迟恭,待他收住笑声之后,方才说道。

    “还请敬德兄回话,魏刀儿也好,宋金刚也好,可是敬德兄值得投靠的明主?跟着这样的人,敬德兄真的能解万民倒悬,除苍生苦厄,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吗?”

    尉迟恭沉默了下来,当初他之所以跟着宋金刚,是为了报答宋金刚的知遇之恩,因为宋金刚看重他,提拔他,而不是像在大隋军中那样,处处被人欺压,功劳被他人所窃取!

    至于宋金刚是不是值得辅助的明主?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或许,在他心底的某个地方,隐隐对此在说不!

    “魏刀儿!草寇而已!只晓得破坏,不晓得建设,除了劫掠之外,他根本无法解决部众的生存问题,让他掌握天下权柄,只能弄得民不聊生;至于宋金刚,也不过是一马贼而已!敬德兄跟随他也有好几年了,不知他底下可有多少内政人才,而这几年,他除了烧杀抢夺之外,又做了多少好事?”

    尉迟恭哼了一声,反问道。

    “依夏王来看!那天下又有谁是值得某家辅助的明主呢?”

    高畅脸上漾起神秘的微笑。

    “依本王看来,大隋的气运已尽,不可能再东山再起,待得江都的昏君身亡,大隋天下也就土崩瓦解,现在虽然乱世反王无数,而天下这匹大鹿,有资格猎取的不过区区几人!”

    “哦!”

    尉迟恭应了一声,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第一是如今窃取了关中的李唐,李唐占据关中,太原两地,有兵有粮,再有关陇门阀的支持,如果关东有变,让他寻得机会出兵,直取东都,有极大的机会能夺取天下,不过,李唐现在在关中的根基尚浅,需要花一些时间来整合内部,且西有秦帝薛举,北有定杨可汗刘武周的威胁,不能解除后顾之忧,他一时也不得东进!”

    尉迟恭虽然是一个武将,却也不是一个只知道打仗的武夫,他也很是关心天下大势,不过因为眼光的局限,他自然看不到高畅那样远,所以,听到高畅向他讲述天下大势,一时竟然听出了神。

    “第二个有机会夺取天下乃是魏公李密!”

    “对!魏公李密的确了得,在他手下有无数英雄豪杰效命,瓦岗军骁勇无敌,关东群雄纷纷慑服,魏公开仓放粮之举,使得民心尽归!”

    尉迟恭大声赞同高畅的话。

    说实话,在很久以前尉迟恭就想投靠瓦岗军,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无法成行而已,最后不得不在宋金刚麾下效命,所以,听高畅提到李密,他才这般忘形。

    “不过,李密若想夺取天下有一个前提,就是他必须夺取东都,夺取东都之后,关东的门阀豪族,以及割据一方的群豪才会真正投靠他,为他效命,在此之前,那些人都只是在观望而已!若是李密不能打下东都,所谓的雄图霸业也不过是笑谈而已!待其打下东都之后,要想夺取天下还必须和李唐交锋,到最后天下的局势很有可能重新变成分裂局面,就像当初北周和北齐对峙一般!”

    “除这两者之外,还有何人?”

    尉迟恭注视着高畅,急声问道。

    高畅坐直身子,高声说道。

    “本王不敢妄自菲薄,有资格夺取天下除这两家之外,尚有本王!”

第六十四章 收敬德(下)

    本王雄踞冀州,占据河北中腹,以此为基,北上可夺幽燕之良马,东进可取齐鲁之地,得齐鲁之盐铁,再勤修内政,休生养息,坐观中原龙虎斗,待李密和东都隋军两败俱伤之际,再发一偏师取河内,据河阳,另发一偏师随运河南下,取淮扬之地,如此,大事可成也,最不济也能恢复先祖北齐高氏之势.

    高畅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在屋内飘荡,屋内众人皆凭息静气,沉默不语,唯有木柴吞吐火苗的声音与之呼应。

    “所谓明主,无非精通王霸两道,内政之时采取王道之策,休生养息,蓄养人口,使治下百姓安居乐业,由此对主上感恩戴德,若有外敌入侵,人人奋勇,不惧牺牲;针对外敌时,则采用霸道之策,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给外敌丝毫可乘之机!”

    尉迟恭低着头,神情若有所思,高畅的声音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若敬德兄仍然怀有当初之志,若敬德兄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敬德兄,当知晓以敬德兄大才死在这个区区小城之中,实在是太令人遗憾了!不错,宋金刚的确对敬德兄有知遇之恩,然敬德兄多年来为他南征北战,不要说立下了那么多的战功,就算是这几年的鞍马劳顿,也该将他的恩情报答清楚了,况且,宋金刚也不是像敬德兄所想地那样信任你。不然,也不会不听从敬德兄的忠告,也不会将敬德兄发配在这座小城中了!”

    高畅站起身,走到屋子中间,目光直视尉迟恭,高声说道。

    “敬德兄若一味抱着以身殉城的想法,不仅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城中的这千多士卒。这些士卒,哪个不是人生父母养的,让他们为宋金刚殉葬,也忒不值得了!大家之所以当兵打仗,所为何事,无非是想要活下去而已!敬德兄又何必为了自己那所谓的忠义陪上他们的性命呢?敬德兄。你若真的这样做,于心何忍啊!”

    尉迟恭脸上阴晴不定,高畅地劝说让他摇摆不定,他不禁握紧了双拳,头慢慢地抬了起来,不过,目光中仍然带着一丝迷茫。

    “目前的局势,对敬德兄和城中守军来说,已经成为了死局,要想解开这个死局。只有一条路可走,敬德兄一言就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啊!还请敬德兄务必慎重。要知道人之死,有的重如泰山。有的轻如鸿毛,敬德兄仔细想想,你若以身殉城,是不是能了无遗憾地含笑而死?”

    高畅话音落下,屋内静默无声。

    半晌,尉迟恭长吸了一口气,站起身,目光直视高畅。面色诚恳地说道。

    “为了尉迟敬德这无用之身,夏王殿下竟然孤身入城。这不仅表示夏王殿下非常重视某家,还表示夏王殿下信任某家,相信某家不是那种卑鄙小人,夏王殿下所做的一切,让敬德我分外感动,夏王殿下所说地那一番话也甚有道理,敬德我也相信夏王殿下是值得辅助的民主,当初,夏王殿下在沙场上饶某家一命,在营中和某家一番交谈之后,某家就相信夏王殿下并非池中之物,果然,不久夏王殿下就代窦建德而立,又轻而易举地杀了魏帝,击败了大帅,这证明当初某家的眼光并无差错,能在夏王殿下效命,敬德我也相信能够遂某家当初之志,若某家当初是投在殿下麾下,也必定心甘情愿地为殿下作马前卒!然而.

    尉迟恭走上前来,在高畅身前四步左右站立。

    “然而,某家若在此投降夏王,必被后人斥为不忠不义之徒,贪生怕死之辈!”

    高畅将内心的失望之情按捺下去,面带微笑地说道。

    “敬德兄,你欲如何?无论敬德兄作何决定,本王也会理解!”

    尉迟恭笑了笑,突然调转话题。

    “当初,敬德我败在殿下手里,说实话,心中颇为不服,毕竟,某家先和那个苏姓小将打了一场,花了一些力气,这才让殿下拣了便宜,那次之后,某家常常在想,若是和夏王殿下在公平的情况下再切磋一次那就再好不过了!”

    高畅笑了起来,笑声异常爽朗,从敞开的门窗传了出去,在院子上空久久飘荡。

    “若敬德兄有意,本王愿意奉陪!”

    尉迟恭面露笑容。

    “如此甚好!若敬德我再败在夏王手中,定下令守军放下武器,向殿下输诚,若某家不巧胜了,投降一说就休再提,某家请殿下喝碗酒,再礼送殿下出城,至于大伙儿是死是活,还是在战阵上见真章吧!”

    “好!”

    高畅断喝一声,鹰隼般锐利的眼光紧盯尉迟恭,伸出摊开的右手。

    “君子一言!”

    尉迟恭同样伸出右手,与高畅的手掌轻轻一击,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驷马难追!”

    阳光懒洋洋地趴伏在屋檐之上,有一些光亮颇为调皮,他们挣脱了屋檐,跳下院中,将院子内站立地人们身影拉得乱七八糟。

    横刀的刀刃在微微颤抖,阳光落在其上,刀刃宛若一泓秋水。

    刀身缓缓移动,落入一片阴影之中,阴影之上,一株不知名地小树的枝叶在风中微微颤抖,高畅面色凝重,双手握着刀柄,站立在树下。

    在他前方数十步地地方,另一株树下,院子的另一头,尉迟恭双手握鞭,目光炯炯,饿狼一般紧盯着高畅。

    雄阔海和尉迟恭的亲卫站立在屋檐之下,在心中为各自的主将加油,大家情不自禁地压低着呼吸声,院子内一片静默,唯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一颗小石子从院墙上滚落,正好落在一块光滑的青石石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那声轻响过后,尉迟恭和高畅的身形同时开始移动,两人踩着各自熟悉的步点朝院子中间扑去,旁观人若是不小心眨了眨眼,当极有可能错认为两人本就站在院子中间。

    就在两道黑影即将撞在一起时,两人地身形同时一凝,变极动为极静,就像在两人中间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阻隔一样,硬生生地将两人分了开来。

    两人隔着那个无形地东西转了一圈,改变了方向。

    刚才那次接触,显得非常平常,在旁人看来,甚至有些滑稽,然而实际上,在那次算不上交锋的交锋中,两人都从鬼门关打了转回来。

    没有破绽!

    尉迟恭也好,高畅也好,都想通过急速的移动找寻对方的破绽,然后雷霆一击,然而,两人的这个目的都落了空。

    因为找不到对方的破绽,为了保护本方,两人这才齐齐停下了步子,然后借着前冲之势,绕了半个圈,调转了方向,再次对峙起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高畅的养气功夫不是尉迟恭可比的,毕竟,没有人的灵魂像他一般时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飘浮,融于一片死寂之中。

    对峙片

    视线交锋之后,尉迟恭抢先采取了攻势。

    上次与高畅交锋失利之后,尉迟恭在脑中不停地回想当初的交锋,不断地归纳总结,自以为找到了高畅的优势和缺陷,在这次交锋中,是可以利用的一点。

    他认为自己上一次之所以输给高畅,是因为没有发挥自己力大如牛的优势,而是落入了对手的圈套之中,高畅的招法总是那么的匪夷所思,不是一般人施展得出来的,而且敢于行险搏命,自己和对手比拼招法,自然不是对手了!

    上一次是马战,现在换成了步战,尉迟恭决定尽量发挥自己的优势,避开自己的缺陷。

    既然找不到对手的破绽,那么就抢先进攻,利用自己的天生神力,硬生生地将对方的破绽打出来。

    想到就做到。

    尉迟恭肩膀抖动,脚尖一点,身子疾风一般朝高畅撞去,手中的双鞭如同两道纷飞的黑线朝高畅劈头盖脸的打去。

    高畅双手握刀,身形稳如磐石,然而,当尉迟恭发起攻势时,他的身子却如落叶一般随风飘了起来。

    尉迟恭的身形就像疾风,高畅却像是疾风中的一片落叶,随着风势朝后飘去。

    双鞭以毫厘之差从高畅身上滑过。

    双鞭走空,鞭势却未走老,其中一支短鞭像毒蛇一般昂起头来。发出嗤嗤地声音,继续朝高畅的身影追去。

    高畅的脚尖轻点地面,再次朝后退去。

    院子中的积雪被鞭势激起,白蒙蒙的一片,随风漾了起来,形成一片白雾,那白雾追着两人的身形,从院子的一头奔向了另一头。

    真正的武将厮杀并非像演义上说地那样大战过三百回合。如非极其过别的情况,一般都很快分出了胜负,若是两人将遇良才,棋逢对手,那么就看在厮杀之中,谁犯的错误最少了。犯错少的人就是胜利者。

    双鞭和横刀不曾在空中相碰,尉迟恭不停疾进,高畅则疾退。

    虽然是采取的后退闪躲之势,高畅的上半身却始终比下半身微微前倾,鞭风激荡之下,他地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尉迟恭的肩膀,身子下意识地做着反应的动作,几乎是随着尉迟恭的鞭势在同时而动,不然他也躲不过去。

    之所以采取后退避让之策。实在是迫于无奈,高畅的灵魂力量还未曾恢复到最佳状态。他现在无法将心神潜入黑暗世界,也无法从黑暗世界中吸取黑暗的原力。故而,现在的他只能发挥自身这具身体的力量,单以力量相比较,这具身体的本源力量自然远远比不上尉迟恭,所以,他只能退让闪避,不能与对手硬碰硬。

    可以这样说,高畅如今的取胜之道只有一样。那就是凭借自己在各个时空学到地格斗技巧,以及格斗经验来和尉迟恭颤抖。然后用出乎尉迟恭意料的战斗方法赢得胜利。

    如今,他只需要避让就行了,他相信他终可以找到尉迟恭地破绽,一击制胜。

    这也是高畅答应与尉迟恭比武的原因,不管对手是不是史上流传地万人敌,他都坚信自己能够获取胜利,不要说站在他面前的只是尉迟恭,就算是李元霸,高畅也深信,自己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进退之间,高畅已经退到了院子一角,在他背后乃是一株小树。

    说是小树,其实也不算小,躯干也有两三个碗那般粗,树叶虽然多半凋落,枝头上却依然缀满了白雪,沉甸甸地压了满树。

    尉迟恭瞧得高畅的身子正向那棵树靠近,不禁心中暗喜。

    他虽然使了浑身解数,却始终抓不住高畅的身影,对方就像泥鳅一样滑不留手,自己的招式总是以毫厘之差被对手躲了过去,虽然他情知,万不能心情烦躁,久攻不下,心思多少还是平添了一丝焦躁。

    不过,现在机会终于到了,只要将对手逼到那棵树前,他就退无可退了!

    尉迟恭加快了速度,双鞭舞动得更加快速了。

    高畅退到了树下,他果然没有再退,然而,他就像后脑长着眼睛一样,知道自己身后的一棵树,他的脚尖轻点,下半身顿时飞了起来,整个人像箭矢一般平行于大地飘在空中。

    高畅地脚尖树身一点,借着那股力量,人如箭矢一般向前窜去,闯进了尉迟恭的双鞭挥舞地范围,而箭头则是他手中那把横刀的刀尖。

    在尉迟恭的双鞭之中有着一丝空隙,高畅的横刀就是从那丝空隙之中穿了过来,雪亮的刀尖像一道白线朝尉迟恭的喉间刺去。

    尉迟恭双眼圆睁,状如铜铃。

    “嗨!”

    他大喝一声,脚尖在地面上重重地一踏,脚下顿时窜起一丝白雾,与此同时,被高畅蹬了一脚的小树摇晃起来,树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白茫茫地一片。

    尉迟恭疾退。

    身形像箭一般倒窜而退,冲出了那一片白雾,高畅如影随形般紧跟而出,刀尖依旧不离尉迟恭的喉间,距离则不断地在拉近。

    尉迟恭退无可退,无论后退的速度有多快,终究赶不上刀势,在这紧急关头,他的双鞭终于回防了,在刀尖堪堪就要刺在喉间时形成了一个十字,架住了横刀。

    横刀和鞭身相摩擦,激起了一溜火花,嗤嗤作响。

    情形急转直下,旁观的尉迟恭亲卫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呼,雄阔海双手抱在胸前,咧开大嘴笑了起来,在高畅最危急的时候,雄阔海也坚信,自己的主子能轻易扭转战局,在他心中,能够击败自己的高畅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好汉,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

    高畅松手,松开了握着横刀刀柄的双手,他的身子从空中落下,脚尖轻点地面,然后再次向前窜出。

    尉迟恭紧握双鞭,在用力将双鞭架住的横刀向外架开,他没有料到高畅会松手,由于失去了高畅的力量,双鞭的力量也失去了平衡,泰山一般沉重的横刀竟然变成了羽毛一般轻巧,自己所用的力道突然落在了空处,那感觉就像有人在他胸中重重地打了一拳,尉迟恭身不由己地失去了身子的平衡,双手高举,双鞭脱手而出,向天空飞去,身子则依旧向后退去,脚下打滑,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高畅欺身向前,一般抓住尉迟恭的胸甲,将他的身形稳住,这个时候,不管他怎样做,尉迟恭就无法应对了!

    待尉迟恭站稳身形之后,高畅松开了手,后退一步,笑着向尉迟恭拱拱手。

    “敬德兄,承让!”

    尉迟恭瞧了高畅一眼,突然退后两步,猛地屈下双膝,朝高畅倒头就拜。

    “臣尉迟恭甘为殿下效命!”

第六十五章 罗艺的应对

    业十四年,二月下。

    幽州总管府。

    罗艺靠坐在软榻之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节有节奏地敲打着软榻扶手,他的眼神幽幽,直视着屋内的某个角落,一侧的火盆吞吐着火苗,火光将他的脸映照得阴晴不定。

    “那使者走了没有?”

    半晌,他的声音幽幽地在室内响起。

    “回总管,那人今日一早已经离开了幽州!”

    说话之人乃是薛万彻,他坐在罗艺的下首,正襟危坐,神情肃然。

    “嗯!”

    罗艺点点头,视线落在跳动的火苗上,不再说话了。

    “总管,卑职有一事不明,不知该不该讲?”

    薛万彻朝罗艺抱拳说道,他的一张脸面白无须,火光映照其上,微微泛着红光。

    对将自己迎入幽州,也就是过去那个郡的薛家兄弟,罗艺颇为看重,这不仅仅是因为薛家兄弟将城池献给了他,还因为薛家兄弟本就是有能力的人,武艺精熟,略知兵法,同时也不是愚笨不识时务之人,罗艺虽然没有称王称帝,一统天下的打算,却也有割据一方,博取富贵的雄心,无论在哪方面,他都离不开薛家兄弟的帮助,故而,罗艺对薛家兄弟的建议,基本上是从善如流。

    “老弟,有话请说,你我兄弟还用得着如此客气?”

    罗艺摆摆手,目光落在薛万彻身上。

    “既然如此,卑职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薛万彻再次抱了抱拳,然后说道。

    “这次,宋金刚派出使者向我幽州求救,依卑职看来,若非走投无路他绝不会出此下策,要知道宋金刚原来的主子王须拔就是死在我幽州城下,此次宋金刚向我幽州输诚,愿意为总管你效力,且将上谷郡拱手送给我幽州,如此好的条件,为何总管你会拒绝呢?”

    罗艺笑了笑。

    “老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啊!”

    薛万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总管说得是!宋金刚为总管效命,且将上谷郡送给总管的条件就是请求总管出兵,帮助他抵御夏贼的攻击,从短时期来看,我幽州只因为他的一句空口白眼,就出兵为他打仗,是有一些得不偿失,然而,从长远来看,却并非如此!”

    薛万彻神情激动地说道,离座而起。

    “哦!既然如此,老弟敬请畅言!”

    罗艺依然面带微笑,没有理会薛万彻的无理举动。

    “抱歉!卑职失态了!”

    薛万彻瞄了罗艺一眼,向他躬身为礼,重新落座,然后缓缓说道。

    “总管大人,可知唇亡齿寒的道理?”

    不待罗艺回答,薛万彻继续说道。

    “宋金刚南下攻打冀州,被夏贼打得是一败涂地,全军覆没,不得不孤身逃回上谷,以他此时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挡夏贼的进攻,若没有外力帮助,上谷郡肯定会落在夏贼手中,宋金刚覆亡之日不远也!事态要是按照目前的情况继续发展下去,占据了上谷郡的夏贼,下一个目标必定是我幽州,待到春暖花开,夏粮收获之际,夏贼必定会来犯我幽州,那时,已经没有上谷之地作为缓冲,我幽州危也!”

    薛万彻昂着头,直视罗艺。

    “并非卑职我危言耸听,这夏贼的头子高畅并不是一般的草莽之辈,据卑职所知,他乃是渤海高氏子弟,高颍公的孙子,乃是贵冑出身,身份高贵,且其人能力出众,加入窦建德军中不过区区一年多的时间,就取而代之,占据冀州,坐拥百万之众,自称神君降世,迷惑世人,其麾下军队受其迷惑,骁勇善战,悍不畏死,有此人与我为邻,在一旁虎视眈眈,我幽州危也!”

    罗艺依然默不作声,不过脸上的笑容却荡然无存了。

    “为了防患于未然,我等万不能丢掉上谷郡这个缓冲之地,失了上谷,幽州就要直接面临夏贼的兵锋,此事万万不可!”

    “老弟的意思是?”

    罗艺望着薛万彻,沉吟不语。

    “照卑职的意思,这次总管大人当可以顺水推舟,答应宋金刚的求援,派出军队前往上谷,帮助宋金刚抵御夏贼的进攻,宋金刚只是兵力不足而已,要是他有足够的兵力,然后坚壁清野,在这天寒地冻之际,供给不力,夏贼最终只有退兵一途,我们以上谷之地为战场,抵御夏贼,然后再大力发展我幽州,先除掉高开道这个身后的芒刺,若有余力,再徐图南下!如此,总比丢掉上谷,任由我幽州南面大门洞开为好啊!”

    话音落下,薛万彻一脸诚恳地望着罗艺,若是罗艺同意他的意见,他还可以派出快马将宋金刚的使者追回。

    艺摇摇头,站起身来。

    “唇亡齿寒的道理,老哥我并非不知道啊!只是!”

    罗艺叹了叹气,走到薛万彻跟前,薛万彻准备站起身来,罗艺摆摆手制止了他,然后缓缓踱着步子,朗声说道。

    “前段时间,高开道颇为不安分,时常在边境制造些小麻烦来,而且据探报,高开道和边郡的胡虏多有联络,想要来取我幽州,因此,我将你兄弟派去了北边,就是想震慑高开道,使其不敢乱动,若是我答应宋金刚的求援,不从北边,就要从老营内抽调大量兵力,如此,本部兵力必定空虚,那时再稍有不慎,很有可能一子落错,全盘皆输啊!”

    罗艺转过身,直视薛万彻。

    “不是我不想增援宋金刚,御敌于门外,实是不能啊!”

    薛万彻低下了头,神情灰暗。

    “哈哈哈!”

    罗艺大声笑道。

    “老弟你也用不着如此忧虑,夏贼占据上谷之后,若就此罢兵止戈也就罢了,若是真的来犯我幽州,我必让其来得去不得!”

    “总管大人可有良策!”

    薛万彻抬起头,急急问道。

    “哼!”

    罗艺哼了一声,收住了笑声。

    “那高开道也并非鼠目寸光之辈,当夏贼占据上谷之后,他也就会收起进犯我幽州的念头,毕竟,夏贼势大,远比我幽州强大,他若是攻我幽州,也就是帮夏贼的忙,若是我们那时仍然互相攻伐,自然实力大损,夏贼一旦发起攻势,我们两个谁也跑不掉!因此,当夏贼占据上谷之后,我当向高开道派一使者,向其告知其中的利害,那时候,我想高开道不但不会再打我幽州的主意,说不定当夏贼来攻之时,他还会派兵来援,就像你此时准备对宋金刚所做的那样!”

    罗艺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

    “若是夏贼不能占据上谷,高开道自然就会以为夏贼不过如此而已!也就会认为我幽州才是他真正的大敌,也就不会收起进攻我幽州的野心,到时候,我们腹背受敌,也就悔之晚矣!所以,为日后计,我们不能派兵去援救宋金刚!”

    “原来总管大人早就心有定计了!卑职不知,惶恐!”

    薛万彻常常地松了一口气。

    罗艺的声音继续在室内回荡。

    “夏贼虽然占据上谷之地,有了这个进攻我幽州的桥头,但夏贼要想攻下我幽州,也不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罗艺握紧拳头,用力地挥动手臂。

    “幽州一直是北方边郡的重镇,城墙高大,城内储藏众多,且我北地边军久经战阵,数万精兵镇守此地,若是没有了后顾之忧,当不怕夏贼进犯,我等只要深沟高垒,采用夏贼抵御宋金刚的战术,夏贼纵然劳师动众,也只能无功而返,再说.

    罗艺停顿片刻,待薛万彻的眼神露出焦急之色,他方才说道。

    “再说,我已经布下了一颗暗棋,夏贼不来则已,若是他真的来进犯我幽州,到时候,不但不能啃下幽州这块硬骨头,本总管还要让他吃上一个大亏,要是高畅稍有不慎,本总管甚至可以让其全军尽没,说不定还可以尽取冀州之地!

    “哈哈哈!”

    说罢,罗艺高声笑了起来,神态甚为得意。

    待罗艺收住笑声之后,薛万彻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知总管大人这颗暗棋是什么?可否告知卑职!”

    罗艺笑了笑,摇摇头。

    “不是老哥我不相信老弟,不过,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让高畅知道本总管的安排,这计策也就没有用了,老哥之所以将此事告诉老弟,也是不想老弟担忧啊!到时候,夏贼若是进犯幽州,老弟只需要好生率领手下的儿郎们迎敌就好了,本总管一定能让夏贼来得去不得!你我兄弟富贵之期不愿也!”

    话说道这个份上,薛万彻也就不再追问,只是咧开嘴角,附和着罗艺笑了起来。

    没有幽州军的助阵,盘踞上谷的宋金刚也就无法抵御高畅军的进攻,虽然,负责这次攻击的只是苏定方和顾子文率领的一万人马,失去了主力的宋金刚依然抵挡不住。

    大业十四年,三月初。

    宋金刚率领残部数千人逃离上谷郡,往西投奔了雁门的定杨可汗刘武周,上谷郡全境被高畅军占据,占据上谷之后,高畅军不再向前进攻,而是停在了上谷,就此整修。

    三月初三这一天,高畅回师乐寿,这一天,北边无战事!

第六十六章 崔安澜

    殿下,深泽方面有消息传来!”

    “哦!”

    高畅从书案上堆积如山的文牍探出头来,虽然,他奉行的是放权政策,若非太大的事情,内政之事皆交由政事堂以及各部官员处理,不过,由于他前些日子一直在前线指挥作战,这些天累积起来的公事着实不少。

    连续两天,几乎不眠不休地和那些文牍作战之后,案头上的文卷才逐渐减少,在他看来,今天再加一个夜班就能全部解决了。

    崔安澜躬着身,毕恭毕敬地将一封未开封的公文送到高畅的书案上。

    前段时间,监察司和敌情司正式分家,情报虽然仍然在共享,行事却各行其是,监察司的主官是白斯文,敌情司的主官正是崔安澜,至于原本一直参加情报工作的莲花,她退出了一般的情报工作,被高畅任命为金城宫的女官首领,至于她那里是不是还掌握着一只秘密行动部队,就不是崔安澜和白斯文所能了解的啦!

    崔安澜将公文放在案头上,往后稍稍退了一步,神态恭谨地弯着腰。

    能够担任敌情司的主官,崔安澜非常满意,跟随高畅之后,他做秘密工作已经一年有余了,从当初情报机关的一穷二白到如今的枝桠茂密,他一路见证着走了过来,他觉得以自己的性情和能力,是无法统率大军作战的,而躲在幕后玩一些阴谋诡计,耍一些小花招却非常适合自己,从表面上看,敌情司的主官只不过是区区三品,然而,只有很少人才知道,就是这区区三品却掌握着那些一品大员才可以拥有的能量,敌情司还不算什么,毕竟是对外的,若是监察司的主官,就连那些一品大员也曲意结交,谁都害怕被监察机构抓住自己的小辫子,然后偷偷上报给高畅。

    不过,崔安澜也知道,不管是他还是白斯文,他们的权力都来自于高畅,他们就是高畅的一条狗,高畅叫他们做什么就得做什么,要他们往东就不能往西,要他们抓狗就不能抓鸡,只要他们保持着忠心,手上的权力就不会失去,当然,按照崔安澜的理解,他们必须还要胜任自己的工作,否则,头上的那顶官帽也戴不怎么稳妥。

    “打开,给我念念!”

    高畅活动了一下脖子,瞧了案头上的公文,对崔安澜说道。

    像李靖这样独领一军又驻扎在外地的将军,他通过敌情司的渠道传来的密函若是写的绝密字样,就连崔安澜也没有资格事先打开来看,只能在收到这样的密函之际,第一时间将他送到高畅面前,这也是他的工作内容之一。

    这封从深泽来的密报上面就打着绝密字样的火漆,故而,崔安澜一收到密报,就立刻要求觐见,将密报送上高畅的案头。

    听到高畅让他打开公文,崔安澜大喜,这证明高畅并未将他视为外人,就连这些绝密文件也不瞒着自己。

    他拿起公文,手微微颤抖着,将文件封口上的火漆撕掉,把一张写满字的纸条取了出来,然后,大声念道。

    纸条上的字不多,崔安澜很快就念完了,念完纸条之后,他的脸色变得惨白一片,显得分外难看,纸条上的内容让他颇为心惊,以致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字不多,字条上的内容也很简单,李靖在密信上说,博陵崔家暗中派了使者前来输诚,若是下一步高畅军从深泽北上攻打博陵郡城,崔家愿意在暗中相助,帮助高畅军取下城池,唯一的条件就是希望高畅军占据博陵郡之后,能够保境安民,约束士卒不要滋扰乡邻。

    李靖认为博陵崔的条件并不过分,少一些战斗,士卒也就少一些牺牲,因此,他恳请高畅答应博陵崔家的条件。

    何况,博陵崔也算是关东豪门,声誉响遍四海,若是博陵崔能够投诚,有了博陵崔和清河崔这样的榜样,其余的那些关东门阀自然会与之呼应,这样的话,高畅军每到一地,受到的阻碍和抵抗自然会少了许多,有了那些门阀的投诚,夏国这个刚刚成立的政权也就不会缺乏士子参政了,毕竟,治理天下还是要靠那些士大夫,大字不识一个的流民们是无法管理好地方政务的。

    高畅听罢之后,沉吟片刻,他抬起头,瞧了站在身旁的崔安澜一眼,此时的崔安澜面色苍白,身子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高畅知道崔安澜为何会如此,崔安澜在害怕高畅做出某种决定。

    崔安澜也算是博陵崔的人,如果家奴也算的话。

    崔安澜是从崔家逃出来的,他和崔家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他跟随高畅,一方

    谋求荣华富贵,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向崔家报仇,但是畅答应崔家的输诚,自己这个仇就比较难报了,可是,不管怎么样,高畅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由于心生绝望,所以他无法控制自己。

    “你怎么看?觉得如何?”

    高畅的声音在崔安澜耳边轻描淡写地响起。

    崔安澜抬起头,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牙齿上下撞击,好半天方才没有使自己的舌头被咬住,他握紧双拳,颤声说道。

    “依小的看来,此事利大于弊,该准!”

    话音出口,他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这回答并非出自他的本心,然而,作为高畅的一条狗,他必须为主人的利益做想,只要保持一颗忠心,才会得到更多,若是不能,不要说报仇,一切也都会失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的心仿佛在滴血一般念叨着这句话。

    “我记得,你和崔家是有深仇大恨的,你好像是从崔家逃出来的!”

    高畅冷冷地看着他。

    “是!”

    崔安澜应了一声,低下头,声音略略有些沙哑。

    “小的是和崔家有血海深仇,但是,为了殿下的大业,小的这点仇恨就是不报也算不得什么?答应崔家投诚对夏王殿下的大业利大于弊,小的没有理由反对!”

    “很好!”

    高畅笑着点了点头。

    “你若真的没有被仇恨遮住眼睛,日后,位当不止于此啊!”

    崔安澜大声说道。

    “殿下谬赞了!”

    他停顿片刻,然后抬头注视着高畅。

    “小的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

    高畅挥了挥手。

    “如此,小的僭越了!”

    崔安澜抱了抱拳,然后说道。

    “像崔家这样的高门世家,之所以选择投诚,只不过是迫于形势而已,他们是不会真心为殿下您效命的,这些世家门阀的眼睛都是高高向上的,他们根本看不起我们这些流民武装,我们这些人,在他们眼中只是草寇六贼而已,若有形势不对,他们转身就会背叛,所以,还请殿下不要太相信他们,应该对他们有所防备!这并非小的为了一己私怨中伤崔家,还请殿下明察。”

    “嗯!”

    高畅点点头。

    “我知道,在大隋没有统一天下前的数百年乱世之中,这些门阀世家为了生存,什么下三烂的事情都做过,一句话,兵来从兵,贼来从贼,只要不损害到门阀的根本利益,就算当权者要他们当狗他们也愿意,所以,我不会将一切都寄托在门阀世家的效命之上!”

    高畅站起身,走到崔安澜身前,崔安澜低下头,弯下了腰。

    “只不过,现在我们需要他们,为了尽快一统河北,然后与天下群豪争夺天下,我们需要他们,不仅需要他们不在后面拖后腿,也需要他们的钱粮,现在,是暂时和他们相互妥协的局面,毕竟,合则两利,他们也不希望关西的那些门阀世家取得主动权,骑在自己的头上吧,待本王夺取天下之后,自然会好好地收拾他们,呵呵!”

    崔安澜随声附和着笑了起来,高畅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会同意李靖的意见,接受崔家的投诚,暂时,我不准你去对付崔家,不过,那个害你的主要仇人,我倒是准许你暗地里动手对付他,只是,只能是暗地里,千万不能把事情闹大,弄得人人皆知,否则!”

    高畅嘿嘿地笑了两声,手掌微微加重了力道。

    崔安澜大喜过望,扑嗵一声跪倒在高畅面前。

    他原本已经不指望现在报仇了,如今,高畅却准许他报仇,虽然不准他对崔健全面动手,然而,只要他能干掉那个害他失去至爱的崔无庸,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多谢殿下,请殿下放心,卑职一定会非常小心,不让任何人抓到把柄!”

    有敌情司的强大力量,有高畅在后面撑腰,对付一个小小的崔无庸也要失风的话,若真是如此,崔安澜认为自己干脆自杀算了。

    “好吧,你下去吧,先拟定一个行动计划给我,我看可行不可行再说!”

    “是!”

    崔安澜向高畅磕了个响头,然后起身退了出去。

    高畅叹了叹气,目光落在那些文牍上面,他摇摇头,回到书案后面,重新开始和文牍奋战起来。

第六十七章 情报

    得申时,高畅方才把积压已久的公文处理妥当。

    将公文交给侍卫,让其送到政事堂之后,高畅并未就此歇息,而是将另外的文卷拿上案头,翻阅起来。

    这些文卷乃是散步在各地的敌情司的细作搜集起来的情报。

    自从成立敌情司之后,高畅就派遣了大量细作分散到各地,安排在那些有资格做他敌手的人身旁,如瓦岗李密,晋阳李渊父子,洛阳王世充,江淮杜伏威,幽州罗艺等。

    这类细作大概分为三种。

    第一为死间。

    这类人的挑选最为严格,他们每一个人对高畅都无比忠心,是灵宝神教的忠实信徒,为了高畅随时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并且,这些人还必须具有一定的本领,在文武两方面都有几把刷子,且擅长随机应变,掩饰自己,不然,他们就算混入敌方阵营之中,也无法身居高位,不能身居高位,对高畅自然用处不大。

    所谓死间,顾名思义,当这些人投入敌营之后,他们和乐寿的联系就为之中断了,他们必须一心一意为敌人效力,不顾一切地往上爬,没有收到高畅的命令之前,他们就算是面对自己人,也要当做敌人对待。

    这类死间的人数很少,高畅对他们的期望却最大,不是在最紧要的关头,高畅是不会动用这些棋子的。

    虽然这些死间都受过高畅的洗脑,但是,高畅并不相信他们会永远对自己忠心,毕竟,有时候,人不能改变事情,而是事情改变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环境的改变,所谓的忠诚有时候也是会变质的。

    故而,这些死间基本上都有家室拖累,他们的家人都被高畅命令监察司监控了起来,虽然衣食不缺,行动自由,然而却不能离开所居住的城池,若要出城,必须报备,且随行都有暗探跟随,作为制约那些死间的棋子,当那些死间心思浮动的时候,想到那些家人,他们说不定也会改变主意。

    除了死间之外,高畅还往长安,洛阳,江都等大城市,以及幽州,阳,河内等军事要地派遣了不少的细作。

    他们有的混入豪强势力之中,打探那些豪强的虚实,暗中聚集势力,随时提供情报,并且根据高畅的需要,随时准备着倒戈一击;有的则身处民间,通过在敌情司中培训学来的本事,监视当地豪强的一举一动,观察豪强之间的战争,然后将自己观察到的东西绘制成文卷,通过特定的途径,送往乐寿。

    这些细作的挑选也非常严格。

    比如,若是高畅要安排细作到长安,打探李唐的虚实,那么他就要安排原籍在关中的人前去,若是原籍长安自然最好。

    之所以如此,乃是这个时代的大背景使然。

    这个时代的人乡土观念非常严重,城池内由当地的官府管理,城池之外的广大农村,则由当地的宗族家长以乡约,族规管理,在这种以姓氏,血脉为纽带的大环境下,人们因此极其排外,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人若是混在同一口音的人群中间,就像是在黑夜之中打着一只明亮的火把一般引人注目,要想靠这样的人搞什么秘密活动,基本上是做梦。

    幸好,这两年到处都是战乱,并且各地地方都在闹灾荒,不是水灾,就是旱灾,一般的平民百姓要想活下去,只有离开家乡,沦为流民,由于高畅的领地对流民开放,并且设有赈济棚接济流民,且为他们安排田地,组建农庄,让他们能勉强度日,所以,在高畅的领地内到处都操着各种口音的人,往往一县之地,基本上长江以南的口音随处可见。

    所以,虽然挑选非常严格,这类的细作却也不缺,毕竟,只要成为了细作,他们一家的田地就不需要缴纳田赋,剩下的家人也不必服各种各样的劳役了,为了家人能活得更好,那些从四面八方漂泊来此的人只要被选中之后,基本上都不会拒绝。

    第三类细作则是行商,他们主要负责将前面所说的那些细作打探到的消息传递回乐寿,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们相当与那些细作和乐寿之间联系的纽带。

    高畅秘密成立的百工营里面所制造的那些东西,基本上都超越到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比如造纸术,印刷术,由最新式的纺织机织出来的布匹,还有改变了工艺方法的原本就名扬四海的清河绢,各种各样的新式颜料,所有这些新奇的产品,除了那些能够用在战场上的管制用品之外,高畅都需要行商将这些产品卖到全国各地,以便换取自己需

    资。

    为此,高畅专门成立了一个商会,这个商会以户部为主导,最初臣服高畅的各大世家都纷纷出钱出力,加入其中,成为了其中的一份子,从中分了不少利润。

    高畅之所以没有吃自己吃独食,而是主动将那些世家拉进来共同赚钱,第一,自然是因为有了世家的人力物力的支持,百工营的发展将更加迅速,商品也会越造越多,而有了那些世家的影响力,利用他们原本的商业途径,商会的扩张也会迅速许多,乃是合则两利的事情;第二个原因,是因为高畅想把那些世家的注意力从土地吸引到商业上来,这个时代,由于商品贫乏,物产不丰,交通不便,所以商业流通不够,大举兴办工商并没有那样的土壤,但是,自从高畅转世来了之后,制造大量新奇而实用的玩意,商业的土壤也渐渐变得肥沃起来,若是通过商业行为所赚到的远比土地出产的要多,那些世家也就会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商业之上,不再一个心思地兼并土地。

    当然,要想完全杜绝土地兼并还是一段漫长的路程,需要数十年,甚至一百年的时间,不过,高畅有信心,当他夺取权柄之后,在有生之年能解决这个问题。

    经过一年的布置,这个秘密商会的触角已经遍布全国的大中城市,他们在赚取钱财和物资的同时,也把各个地方的情报源源不断地传回了乐寿。

    情报的传播途径分为两种,一是通过各个商会据点养的信鸽来飞鸽传书,另一方面就是通过快马传送,每份情报都有两份,两种办法都采用,主要是怕出现意外,在中途丢失。

    那些情报就算是被外人获得,也不知其然,没有专门的密码本解读,那些文字毫无意义。

    不过,就算敌情司的秘密情报传递系统这般先进,由于路途遥远,交通不便,战乱四起,以及各种各样意外的缘故,像长安的情报传递到乐寿却也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

    就像现在高畅翻阅的关于李唐的最新情报,其实已经是两三个月前的事情了。

    大业十三年,十一月十七日。

    李渊准备法架,迎十三岁的代王杨至大兴殿登皇帝宝座,改年号义宁,遥尊祖父杨广为太上皇,这个时刻比原本时空晚发生了两天。

    十一月二十日,李渊自长乐宫入大兴城,杨授予李渊假黄铖、使持节、大都督内外诸军事、尚书令、大丞相,进封唐王,综理万机。

    二十二日,李渊封李建成为唐王世子,李世民为京兆尹,封秦公,李元吉为齐公。

    情报中说,李渊用光了库藏来赏赐那些有功之士,以至于政府中没有财赋正常开支,当时,数万唐军齐聚京师,所用木柴草料甚多,以致木柴草料非常昂贵,李渊命人将大业城中主要大街的树木全部砍伐,将皇家林苑中的树木砍了下来,当作木柴出售,用来交换绸缎布匹,以此度过了难关。

    十二月,秦帝薛举派太子薛仁果率数万大军攻打扶风郡,向大兴城进发,击败称唐王唐弼,唐弼投奔李唐,被扶风郡郡守所杀。

    李渊派李世民率军迎击秦军,又派姜谟,窦轨同时由散关出发,安抚陇右(陇山以西);左光禄大夫李孝恭安抚山南(秦岭以南);唐王府户曹张道源安抚山东(潼关以东)。

    高畅知道李唐占据关中,陇右,巴蜀基本上会落入其手中,而自己鞭长莫及,对此也毫无办法,只是,对于安抚山东的张道源,他却不能坐视不理。

    记得原来的时空上,李密被王世充击败后,投奔了李唐,然而,至少现在踌躇满志的他不会投靠李唐,张道源的主要目的应该是接触关东门阀,希望关东门阀能支持李唐夺得天下,除此之外,像幽州罗艺,长白王薄,徐圆郎,孟海公这些豪强都是其拉拢的对象。

    张道源!

    高畅在张道源三个字上面用红笔勾了一个圈。

    然后,他继续往下翻阅。

    十二月中,李世民在扶风郡大破薛仁果,使得薛仁果狼狈逃窜,李世民一直追击到陇山方才收兵。

    高畅放下案卷,长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他觉得胸口稍稍有些气闷,于是大踏步走了出去,站在屋檐下的长廊上。

    李世民!

    他嘴里小声地念叨着这个名字,极目远望,这个人,注定是他转世来此一生的对手。

第六十八章 会见房彦藻(上)

    业十四年,三月。

    乐寿。

    时值春暖花开之际,万物苏醒,冰雪融化,城外的溪流都已解冻,河水发出淙淙的声音欢快地由高处往下流淌,积雪消融,化为雪水灌溉大地,草尖齐刷刷地从土壤内冒出头,大地一片嫩绿。

    土地解冻之后,人们纷纷走出自家的屋子,来到了田野之上,在神官们的号召下,开始了春耕,一片繁忙景象。

    这几日,高畅并未待在城中,而是带着手下官员流连于田间乡野,督促春耕,视察农事,帮助屯田的农户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有了他的以身作则,清河郡,平原郡,信都郡,博陵郡,上谷郡等地的大小官员也不敢怠慢,他们在当地郡守的率领下,纷纷投入乡间田头,帮助农户插秧耕田,吃住都在农间,为春耕添砖加瓦。

    苏雪宜和阿岚也换上了便装,陪伴在高畅身边一起下到了田间,和高畅成婚以后,他们一直聚少离多,等高畅击败宋金刚回师乐寿之后,不管是热情如火的阿岚,还是温婉如水的雪宜,都恨不得一刻也不离开他身边,知道高畅要到乡村巡视农耕,并且一去就是好几天,她们自然不愿独自待在宫中忍那相思之苦。

    对此,也有一两个言官进谏,认为这不和体统,有违古制,不过,高畅对此不屑一顾,虽然没有惩罚那两个言官,却也将他们的奏章置之不理。

    在高畅看来,自己和那两人成亲以后,由于政事繁忙,很少有时间与那两人相伴,既然,她们愿意跟随自己出城吃苦,又何必扫她们的兴呢?就当偷得浮生半日闲,与那两人踏青郊外罢了。

    总的说来,高畅对苏雪宜和阿岚两人多少也有一些感情,只是远远赶不上那两人对他的感情那般深厚,正因为高畅明白这一点,故而对那两人多少也有一些歉疚之心。

    何况,下到农庄之后,让农户们得知不仅夏王殿下亲临,就连两个王妃也来了,关心他们的衣食住行,春耕农事,这也是收买人心的大好机会啊!

    农民们的要求其实非常简单,只要能让他们吃饱,让他们能够勉强活下去就好了,他们就会忍气吞声地甘当顺民,心甘情愿地为上位者当牛做马。

    在平时,就算是一个小吏,只要他能笑脸对人,这些农民都会倍感亲切,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当灵宝神君,夏王殿下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以及王妃这样天上仙子一般的人物亲自来到他们面前,和他们闲话家常,甚至同耕同食,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泼天之喜,他们会永远牢记这一刻,不仅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甚至为一代一代地将这一刻传颂下去。

    高畅视察的地段大部分是以往的流民聚居点,也就是现在的农庄,对这些人来说,高畅本就是让他们活下去的活菩萨,他们原本就对高畅感恩戴德,现在,这样的一个大菩萨亲临他们中间,对他们嘘寒问暖,聆听他们的各种要求,帮助他们解决各种难题,没有亲眼所见的人,简直是难以置信,就连那些亲眼所见的人,有时也会认为自己是在发白日梦。

    而所发生的这一切,通过人们的口舌相传,渐渐传遍了四里八乡,不仅传遍了夏国的领地,甚至传到了幽州以北,渤海以东,黄河以南,长安以西,在这些传诵之中,夏王高畅成为了下层人民眼中的转世神君,他降临人间,为的就是救苦救难,让所有的人都有衣穿,有屋住,有饭吃。

    原本高畅要等到春耕完毕之后方才结束这次在河间郡的巡视,后来发生了一件紧急的事情,使他不得不中断了这次巡视,提前回到了乐寿,苏雪宜和阿岚两人则在他的劝说下留了下来,代表他继续这次巡视,待到春耕结束之后才回城。

    高畅之所以急着回城,是因为要去接见一个人。

    那人乃是魏公李密的信使房彦藻。

    王世充上次在石子河被李密击败之后,偃旗息鼓了一段时间,后来因为粮草不足,不得不出兵向瓦岗军挑战。

    为了抢夺瓦岗军的粮草,王世充决定率军夜袭瓦岗军的粮仓,由于有士卒相继投奔李密,隋军缺粮之事也就被李密知晓,当王世充率军夜袭之际,正中李密的埋伏,隋军大败,王世充的心腹骁将费青奴战死,士卒战死和落水者足有好几千人。

    王世充不断攻击李密,却不断战败,他向驻守洛阳的越王杨抱怨,说是兵力不够,并且屡次作战,将士已经疲惫不堪,杨派出七万东都留守军,加强了王世充的兵力。

    王世充得到军队补充之后,进攻洛北(洛水以北),与瓦岗军交锋,瓦岗军小挫,退兵,王世充进驻巩县(河南省巩县)北郊。

    正月中,王世充命令各军分别建筑浮桥,由于新增援来的部队和王世充本部之间缺乏配合,另新来的部分将领隶属于东都新贵,也看不起屡次败给瓦岗军的王世充旧部,故而,各军之间存在着不

    盾,因此存在的问题就是,新来的忙着争功,加快速一心想生擒李密,与瓦岗军交战过的部队则心存恐惧,建桥时小心翼翼,生怕被瓦岗军突袭。

    造成的结果就是,各军造桥的进度不一,桥先造好的先过河,一旦过河,就率先向瓦岗军发起了进攻,而旁边的友军还在忙着搭桥,来不及参加作战,各个部队之间毫无配合。

    从东都来的军队冲在最前,因为是生力军,再加上他们对瓦岗军毫不畏惧,甲冑和武器之类的都是最优秀的,故而他们很快便攻破了李密军营的第一道栅栏,李密营中的士卒没有料到敌军的攻击力如此强大,措不及防之下,十分惊慌,纷纷四散奔逃,眼看就要溃营了。

    而这个时候,王世充在河边懵然不知,他想要改变各军步调不一的混乱情况,以防受到李密的反突击,于是命令传令兵吹响牛角,收拢队伍。

    攻入李密大营的军队有的听令,止住了攻势,开始退兵,有的则仍然继续向前攻击,不过,由于攻守不平衡,给了瓦岗军以喘息之机。

    乘着敌军的压力减小,在大部分隋军撤退的当口,李密率领数千名敢死队紧随退兵之后,发动了凶猛的突击,王世充的军队不知该继续撤退还是还击,他们无法抵挡瓦岗军的冲击,军阵完全崩溃,士卒们乱糟遭的,争抢着涌上浮桥,向洛水北岸逃去,结果许多人掉进河中,淹死的就有一万多人。

    王世充本人在身边卫士的保护之下,好不容易才逃回了北岸,而这个时候,北岸还没有渡河的各军看见对岸隋军失败的惨状,已经吓得全部溃营。

    王世充一边逃跑,一边在路上收拢士卒,他不敢逃向东都,害怕被越王降罪,在帐中幕僚的建议下,他率领残部向北逃往河阳。

    当天晚上,由于失去了辎重,军队之好在野外露营,时值严冬,又突然刮起了大风,接着又下了暴雨,军士们大都从洛水里爬上来,衣服透湿一直没干,被冰冷如铁的寒风一吹,个个浑身筛糠一般打颤,在路上又冻死了一万多人,逃到河阳,王世充所部之存留了数千人。

    王世充羞愧难当,不敢住进河阳的府邸,而是将自己关进监狱,然后上表向越王杨请罪,希望采取以退为进的方略,保住自己的老命。

    越王杨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真正管理东都政事的是元文都,卢素等官员,他们知道王世充战败的消息,自然暴跳如雷,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但是,由于他抽调了许多兵力给王世充,东都的留守部队军力空虚,要是杀了王世充,也就没有人再去对付李密,况且,王世充还有数千人,要是派使者去取他性命,他狗急跳墙,说不得会起兵谋反,那更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最后,杨只能依元文都等人之言,派出使者前去河阳,赦免了王世充,召他回到东都,赏赐给他很多金帛,送了几名美女,以抚慰那颗很是受伤的心灵,以便让他重整旗鼓,继续对抗瓦岗军。

    王世充派人四处收拢那些逃散的士卒,又得到了一万多人,他重新驻扎在含嘉城,从此再也不敢出战了。

    李密率军乘胜进据东都附近的金墉城,把破烂不堪的门堞、庐舍修好,让军队驻下。连东都城内都可以听到李密军队咚咚的战鼓声。

    不久,李密率领三十多万兵力,在北邙山(在洛阳城北,上有魏宣武帝元恪的陵墓。)脚布成军阵,浩浩荡荡向南逼近东都上春门。

    二月一日上午,大隋金紫光禄大夫段达、民部尚书韦津率领隋军出战,面对李密大军,隋军还没交战,就全线崩溃,段达由于跑在最先,很快逃回了城内,民部尚书韦津慢了几拍,被随后赶上的瓦岗军砍去了头颅。

    李密挥军对东都发起了第一波攻城,由于护城河太宽,城墙太高,瓦岗军缺少大型的攻城器械,无力攻城。

    最后,李密决定采取长期围而不攻的办法,他知道城内的粮食几近枯竭,隋军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在瓦岗军巨大的胜利影响下,偃师、柏谷及河阳都尉独孤武都、检校河内郡丞柳、职方郎柳续等都率领各部向李密投降,孟海公、徐圆朗等人向李密派出使者奉表劝李密称帝,李密的部下也在裴仁基的带领下上表请李密即皇帝位,李密不允,说,东都还没平定,谈称帝还为时过早。

    就在这种情况下,房彦藻,郑颋等人从黎阳出发,向东,向北推进,分道招抚宣慰各郡各县,而前来招抚夏王高畅的则是房彦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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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灵魂不灭者转生到了隋末,附身在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人身上,于是,蝴蝶扇动翅膀,历史进入了另一条河流。 人生,只是一场游戏,天下,不过是手里的玩具。他高高在上,漠视一切!"隋末逐鹿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逐鹿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