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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梧桐疏影     隋末逐鹿记txt下载     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九章 幽州大战(九)

    雅将马槊横架,志得意满地坐在马背上,目光在行进中缓缓掠过,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他手下的儿郎们仍然神精气足,个个精神抖擞,这让他颇为满意。

    雨已经停了,道路却还有些泥泞,背负着各种物资的骡马在士兵们的照料下艰难地前行,根据前方斥候的回报,距离幽州军的本阵已经不远了。

    说到斥候,已有一刻钟的时间不曾回来过了,是错过了?还是遇见了什么阻滞?

    这并不重要,至少,对现在踌躇满志的刘雅来说并不重要。

    以四千人击溃两倍兵力的敌军,刘雅自然有骄傲的理由。

    是击溃,而非歼灭,这或许是刘雅对刚才那次战斗唯一不满意的地方,不过,要想以弱势兵力歼灭人数占优势的敌军,这难度也太大了点,在刘雅看来,就算是孙武复生也做不到啊!所以,很快他就将这不满忽略过去了。

    最初,刘雅在窦建德帐下效力的时候,只是听窦建德的号令行事,对于他的军队,他拥有完全的掌控权,窦建德并不干涉他对军中将官的任命,以及兵力的扩充,他只要刘雅听从他的号令为他打仗即可,刘雅则从窦建德处获取金银财帛的赏赐,用以犒赏三军将士,士兵们是没有军饷可得的,他们若是不能立下战功,就只能在打仗的时候靠劫掠为生,窦建德的军纪虽然严明,对此却也防不胜防,最后。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事。

    窦建德在河间七里井意外阵亡之后。高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过他的位置,当时,迫于形势。刘雅不得不投靠于他,说实话,他心中是有一些自己地想法地。

    在中原一带,一直流传着一个箴言,那就是“刘氏主吉”。

    就像河南的豪强相信“李氏主兴”,河北的各路豪强都相信“刘氏主吉”。这句言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河北一地流行起来地,它出自何人之口,已经无法追究了,人们只知道天下大乱之际,这流言就慢慢在河北一带传播开来。

    当初,阿舅贼刘霸道在豆子炕起兵,就是以此箴言为借口的。

    刘霸道兵败而亡,只能证明他并非天命所归之人。却并不能说明这言就是大谬不当的,北地豪强仍然有不少人相信这句话。

    既然高畅可以取代窦建德,刘雅相信,只要自己紧握军权。在忍耐中寻找机会,日后何尝不能取而代之。王侯将相,宁有种否?刘雅虽然粗通文墨,陈胜王反抗暴秦时说的这句话,他还是明白其中意思的。

    在原本的那个时空里,几年后,窦建德在虎牢关被李世民所擒,送至长安被李渊诛杀,窦建德部顿时消散而去,后,李渊征召窦建德地旧部,像范愿,高雅贤,曹堪,董康买等将领入长安觐见,那些人担心李渊将其征召入长安是为了将他们诛杀,人人惊恐不安,决定打着为窦建德的名义,重新起兵反唐,既然要重新起兵,就需要有一个头领,根据“刘氏主吉”这句箴言,他们就来到隐居在乡间的刘雅住,邀他为首领,让他统率众人起兵反唐。

    可惜,那时的刘雅已经心灰意懒,认为李唐大势已成,无法抵挡,于是拒绝了众人的提议,那些人担心刘雅向官府报告众人的密谋,就将其诛杀,然后,推举刘黑为首领,从河北起兵,反抗李唐统治。

    而现在的刘雅因为没有受到重挫,对这样的箴言还是深信不疑地,有着别样心思自然也无可厚非。

    不过,随着高畅的威权日盛,刘雅的这种心思已经变得淡薄了许多,慢慢地不复存在了。

    据刘雅所知,像范愿这样有异心的将领,大多在征战中不明不白地死去了,这无疑让刘雅心惊不已。

    再加上,高畅对部下地控制与窦建德完全不同,窦建德和他们相处,凭借的是个人魅力,他以仁厚待人,将他们当作了自己地兄弟,只要兄弟们对他效力,他并不插手他们对部队的管辖,他们和窦建德一样,将众多骁勇的将领收为义子,让他们担任亲卫,依仗这些人拼死作战,为他们建功立业。

    而高畅则并不是如此,他并不允许军队系统游离于他的指挥之外。

    通过一系列缓慢却又咄咄逼人的整军行动,高畅渐渐剥夺了将领们对士兵们的控制,士兵们必须按照统一的操典训练;士兵们可以领受军饷,家人们按照人口和军攻分发土地,所以,不得在作战中不听号令,擅自劫掠;而且,佐尉以上的军职都必须得到高畅的认可,不允许将领们私相授受;每个级别的将领所拥有的亲兵具有一定的人数限制,不得任意扩充自己的亲兵规模;再加上一系列的调动,将他们帐下的将领调到另外的营中,将不熟悉的人派到他们手下那任职,所有的这些都杜绝了他们将部队变成自己私兵的打算。

    当然,由于时间尚短,像刘雅,曹旦,高雅贤等将领对自己的部队仍然拥有一定的影响力,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知道,自己的权力

    很大的限制。

    相比于某些人的反抗,刘雅选择的则是放弃,就像前面所说的那样,他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别样心思,一心为高畅卖命,只希望日后也能成为公侯之类的大人物。

    以前,他统率的兵力足有七八千人,如今,只有四千人左右,然而,相比于那时,他这四千人的战斗力却要强大了许多。

    —

    在刚才的那次战斗中,面对人数众多的敌军,他们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入敌阵之中,大雨落下来之际,敌人就开始四散而逃。待刘雅将敌军主将薛大用斩落马下之后。溃逃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一场大战,刘雅的本部人马战损不过区区一两百人,敌人也只丢下了数百具尸体。剩下的那些家伙已经溃逃无踪了,在当时地天气状况下,在主将已经阵亡地情况下,要想重新将那些溃兵收拢,集中起来,今天恐怕是不成的了。

    想到得意处。马背上的刘雅不由哈哈大笑,他回头望向身后,在身后两里处,高雅贤地部队正不紧不慢地跟随着他,隔着一道山梁,他看不见对方的旌旗。

    哼!哼!

    刘雅用鼻孔出了出气,最好,一会冲击幽州军本阵的时候。仍然不需要高雅贤的部队参与,让他在他后面只有吃灰的份,谁叫那家伙仗着夏王的宠信,在自己面前。明明很得意,却做出一副谦逊地样子。莫得让人作呕。

    “将军,前方的斥候还未回来,会不会有什么事”

    一旁说话之人身着一身白衣,散发,只是用一根丝带绑在额前,将头发束好,这人的装扮乃是军中神官的标准装束,此人名叫封子清,乃是高畅派到军中的大神官,负责将士们的信仰宣传。

    “有事?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刘雅不由撇了撇嘴,对这个神官,他并不感冒,有人来分你的权,甚至负责监视之职,你也不会对那人感冒的。

    然而,在表面上,他却不能将自己地心思泄露出来。

    “刘远,快给老子过来!”

    刘雅把自己的亲兵叫了过来,让他带着几个人去前面查探消息,看看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听了封子清的话,他地心中也感到了一些忐忑。

    刘远一行离开队列后不久,就急忙打马奔了回来,不需要他们说话,刘雅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一里外的山梁上,出现了一股骑兵。

    那只骑兵并未打着旌旗,他们地衣着杂乱不堪,有的穿着单衣,有的甚至披着皮袍,有的则赤着上身,那群人不停地吆喝着,发出一声声怪叫,从山梁上打马疾驰下来。

    越来越多的骑兵出现在那道山梁上,就像永无尽头一般,他们像潮水一般从山梁上涌下来,朝刘雅一行蔓延过来。

    沉闷的牛角声在雨后清新的空气中飘荡,刘雅听在耳内,心中凛然不止。

    “结阵!”

    刘雅声嘶力竭地高声吼道。

    当初得胜之后,高畅让传令兵来传达了命令,让刘雅和高雅贤部小心行军,防止敌军伏击,故而,刘雅部的行军阵型分外紧密,在对面的骑兵冲杀过来之前,堪堪转换好了阵型,只是,错过了用强弩攻击敌人的机会。

    面对着森严的枪阵,那股骑兵的前锋并未直冲而来,而是绕过刘雅的方阵,从两翼疾驰而过,朝刘雅部身后兜了过去。

    仍然有骑兵从一里外的山梁后冒出来,刘雅心惊不已。

    看这情况,这骑兵恐怕不下一万人,他们究竟是从哪里而来的呢?

    突厥人?

    刘雅原本黝黑的脸庞突然间变得惨白,刚才的猜想让他差点从马背上摔落下去。

    是的!是突厥人!看那些家伙的装扮,看他们那娴熟的马术,看他们使用的武器,是突厥人没有错。

    一想到自己被上万突厥精骑包围,刘雅彻底绝望了,本来,他还有一线希望,希望身后的高雅贤部能将自己救出来,然而,很快,在他后面响起了一阵厮杀声,这证明高雅贤部也陷入了敌阵的包围之中。

    “啪!”

    身边的亲卫抽出横刀,将一枚朝刘雅疾驰而来的白羽箭格挡下来,刘雅回过神来,发现那些突厥人正纵马一边围绕着本方的步兵方阵疾驰,一边向阵中抛射羽箭,由于准备得不充分,竖起盾牌的士兵不多,不少人都闷哼着跌倒在阵中。

    “神君庇佑,

    焚身以火,.

    封子清披散着长发,像疯子一样驰出军阵,在军阵前来回,高声唱着奠歌,视敌人的箭雨如无物。

    在那一刻,刘雅心中热血翻涌,绝望,沮丧等负面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他举起马槊,高声嘶吼。

    “儿郎们,有我无敌,死战到底!”

第一百三十章 幽州大战(十)

    实和刘雅所猜想的有所不同,出现在这里的这股万人厥人,当然,你要硬把他们称做突厥人也无不可,毕竟,在名义上,这些胡人都隶属东突厥汗国多管辖。

    实际上这股胡人骑兵来自于渔阳郡外的奚人部落和契丹部落,他们名义上的统帅则是自称燕王的高开道。

    华夷大防,对罗艺,高开道这样的人来说,几近于无。

    他们根本就不懂汉人和胡人的区别,像罗艺,当初身为隋王朝的将军,驻扎在柳城一带,率领虎贲铁骑北上剿杀胡人,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富贵而已,同样,为了自家的身家性命,功名富贵,就算是引胡人入关又有何关系?

    就像罗艺现在暗中投靠的唐帝李渊一样,起初,他从太原起兵,还不是对突厥汗国俯身称臣,在言辞之上甚为谦恭,说是卑躬屈膝也不为过啊,他率军进犯关中之际,突厥向他赠送了大量战马,且派有两千精骑助战,李渊不时将金银财帛,美女人口等战利品送给突厥人,以做礼物。

    华夷大防,汉胡之分,不过是狗屁而已!

    历史上,为了自家的功名富贵和所谓大业认胡人为老子,引胡人入关进犯中原的比比皆是,这样的人以前不会少,现在不会少,将来也断不会少。

    李渊的所传承的李家本就有着胡人血统,像李建成,李世民的母亲长孙皇后就是典型的胡人,虽然。李渊在家谱中自称是大汉李广地后代。先祖是先秦时地老子李耳,不过是为了自己脸上贴金而已。

    所以,李渊向突厥人称臣就半点也不奇怪了。对胡人来说,名声什么的并不重要,有没有实际的好处才是最为重要地,至于名声,当掌握了最高力量之后,还不是可以凭借力量来将之洗刷干净。只要你手中有刀,握笔的难道敢反抗?

    至于这个和罗艺联盟,引胡人入关,自称燕王的高开道,他同样有着胡人的血统,先祖乃是五胡乱华时进入到中原的胡人,高不过是他的汉姓,虽然。在不同程度上汉化地很厉害,却也保存着胡人的野性,跟他这样的人讲华夷大防,讲胡人入关的危害。注定不过是对牛弹琴而已!

    满脸虬髯,长得膀粗腰圆。身形魁梧,就像一个杀猪的莽汉,这就是高开道的形象,然而,与其外表不符的是,他有着极其细腻的心思。

    最初,高畅率领大军北上讨伐幽州,罗艺曾派信使前来想与他联合共同对付高畅,他手下有谋士认为应该乘罗艺抽调兵力全力抵挡高畅军之时,暗中出兵抄罗艺地后路,以便占领更多的领地。

    高开道占据渔阳郡之后,一直处在罗艺的威胁之中,按道理,这是一个很好的解决罗艺地机会,不过,最终高开道没有采纳那个谋士的意见。

    唇亡齿寒。

    这个成语高开道并不知晓,但是,这不妨碍他对这句话意思地理解。

    相比于幽州罗艺,占据河北中腹的高畅力量无疑要强大许多,罗艺一旦被他消灭,自己日后的下场也可想可知,高开道由此深知,此时并不是占便宜的时候,他应该和罗艺同仇敌忾,组成联盟,共抗高畅的北征大军。

    当然,乘这个机会,高开道难免对罗艺提出一些条件,金银财帛自然不会少,领地什么的自然也会有所扩张,罗艺承诺,将北平,柳城等郡拱手让给高开道,任由高开道的势力范围扩充到这些地方。

    罗艺也不是傻子,在目前的情况下,他无法顾及那些地方,只是一个口头上的承诺而已,若是他势力强大,重新将那些地方抢回来又有何妨。

    高开道知道自己的实力不管是和高畅相比,还是和罗艺相比都处在下风,为了在战争之中占得上风,获取更多的利益,他用大量金银财帛馈赠给边郡一带的奚人和契丹人部落,请求这些部落首领与他一起出兵南下。

    高开道向这些部落首领承诺,允许他们的士兵劫掠,凡是胡人士兵抢来的战利品一律归其所有。

    高开道占据渔阳之后,第一时间就是派使者前往突厥人的王庭,向突厥人称臣,突厥可汗欣然应许了他的投靠,所以,从名义上来说,高开道和那些奚人,契丹人部落的小王一样,都是突厥人的奴才,算得上是自己人。

    春夏之交对草原上的胡人来说,并不是什么打仗的好时机,战马在这个时候无疑是要掉膘的,马力远没有秋冬时期那般强盛,对以骑兵为主的胡人来说,这个时候出兵南下打仗无疑没有什么优势可言。

    不过,在高开道向他们展现出来的美好前

    惑下,在美女和黄金的引诱下,那些小王最终还是没花高开道多大的功夫,他们就决定和高开道一起南下发财,金银,绸缎,美女,奴隶所有的这些全都**裸地摆在他们面前,只需要他们拿起战刀去抢而已!

    以往南下劫掠,往往要面对边塞的长城和堡垒,面对边军的强弩长戈,如今,他们不需要这么麻烦了,他们只需要驱动坐骑,挥舞战刀收割那些猪狗一般的南人的性命,抢夺他们的财产和女人即可。

    好几个部落联合起来,尽然达到了一万来人,他们和高开道的五千精兵秘密南下,来到了蓟县战场,由于罗艺和高开道将这个秘密掩藏得极好,高畅安排在他们内部的无间无法探知到这个消息,所以,高畅对此一无所知。

    罗艺摆在本方右翼的部队不过是诱饵而已,薛大用对自己很是不满,罗艺自然心知肚明,借这个机会铲除那些仍然对薛氏忠心耿耿的幽州人,对罗艺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至于那几千新兵,本就不指望他们能有多少战斗力,能够成为诱饵对他们来说,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罗艺知道高畅军的左翼部队在得胜之后,一定会迂回攻击自己的本阵,而胡人组成的轻骑兵集团就埋伏在他的右翼和本阵之间,乘高畅军不备之际向其发起突袭,彻底歼灭这股敌军之后,再向中路合围,将高畅的大军赶到桑干河中去。

    出乎罗艺意料之外的是,刘雅和高雅贤部在获胜之后,并没有像他猜想的那样以急行军的姿态向本方发起攻击,他们一路行来,分外的小心,虽然是在行军,却一直保持着战斗的姿态,并没有松懈。

    胡人骑兵的出现的确很突然,那些胡人骑兵的速度也的确很快,然而,在那些胡人骑兵冲杀进来之前,刘雅部和高雅贤部都已经转变成了战斗阵型,他们结成圆阵或是方阵像一个刺猬一样怒张着身上的刺抵御着敌人的冲击。

    由于行军的原因,刘雅部和高雅贤部相隔有两三里的距离,这是对他们不利的地方,他们面对的敌骑达到了上万之多,完全有能力将他们分割开来,一一吃掉。

    逃跑?

    —

    逃跑不过是死路,要想在平原和骑兵赛跑,就算高畅军个个都是刘翔附身,也都逃不过覆灭的命运,如今,他们只有一面扎好阵型,抵御敌骑的冲击,务必不能让敌骑将本方的阵型冲垮,另一方面则派出轻骑,寄望他们能冲出敌阵,把这里的消息传到本阵去,希望能获得本阵的援救,不过,说实话,对此,不管是刘雅,还是高雅贤都没有报什么希望。

    经过刚才一战,刘雅部还有三千多人能够作战,高雅贤部的三千人则是生力军,他们加起来,一共有六千多人,只要他们能保持阵型,找到一个适合防守的地方,就算面对一万多敌骑的冲杀,他们也坚信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

    然而,在这之前,两人的部队最好是合在一起,摆脱目前糟糕的状态,避免被对方各个击破,一一剿杀。

    因此,在战鼓声的呼应下,两人指挥着军队保持着阵型缓缓向对方靠拢过去。

    与他们对阵的敌人自然不希望他们合拢,敌骑保持着严密的阵型围绕着刘雅和高雅贤的部队疾驰,两人的部队每靠拢一步,都会付出一定的代价。

    这些胡人的骑兵就像狼群一样,围绕着它们的猎物奔跑,露出狰狞的牙齿恐吓那些猎物,一旦看见猎物露出破绽,就冲过去狠狠地咬上一口,然后在对方反应过来之际,远遁开去。

    幸好,刘雅部和高雅贤部都装配有不少连珠弩,在连珠弩的射击下,有些冒进的胡人轻骑很是吃了一些亏,如此,他们方不敢肆无忌惮地冲杀进来,只能采用在马上抛射箭矢来攻击缺少盾牌掩护的高畅军。

    谁说胡人都是蠢蛋,他们也是大大的狡猾,不多久,那些胡人就会派出小股轻骑来靠近高畅军的方阵,引诱弓弩手发起攻击,探明弓弩手所在的位置后,另一股骑兵则从没有弓弩手掩护的一方冲杀进来,砍杀一番,在高畅军反应过来之前突阵而出。

    不知道是不能,还是不愿,到最后,在付出上千人阵亡的代价后,刘雅部和高雅贤部终于靠拢在一起了,他们背靠着一个比较陡峭的山坡扎下阵地,胡人精骑则呈三面将其包围着,暂时只是包围,并没有立刻发起攻击。在这一刻,战场变得极其奇怪的宁静。

第一百三十一章 幽州大战(十一)

    “驾!”

    刘南山轻喝一声,猛地挥动马鞭,鞭子重重地打在身下战马的屁股上,在那马背上,如今已有十数道红色的鞭痕。

    战马发出一声悲嘶,脚下猛地发力,跃上一道山梁,然后,朝山梁下疾驰而去,刘南山伏在马背上,屁股轻提,悬在马鞍之上,给战马减少负重,希望身下的战马能够奔得更为快速一些,如有可能的话,他甚至希望战马能身披双翼,飞奔起来。

    在看见胡人骑兵从山梁上出现的那一刹那,刘雅立刻命令他身边的亲兵队长刘南山率领数十名骑兵突围而出。

    那一百多骑兵在即将开始的战斗中派不上什么大用场,倒不如让他们突出重围,把这里的情形向高畅汇报,一方面让高畅了解具体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是祈求援军,六七千步兵组成厚实的步兵方阵,如果运气好的话,面对一万多骑兵的冲击,多少还是能抵挡一段时间,不过,固守无援,始终是死路一条。

    敌人自然不允许有人逃出生天,很快,就有一股两三百人的骑兵小队追了过来。

    那股胡人骑兵多穿轻甲,有的甚至只着单衣,连轻甲也不曾准备,而刘南山一行士卒则多披铁甲,因此,双方战马的负重未免有些差距,对战马速度的影响也不一样,幸好,中原骑兵所骑战马所喂养的食物和草原骑兵的有所不同,多喂以干草料,豆饼等物。甚至。高畅还命人寻来一种叫的植物,让人广泛种植,用来喂养战马。而草原骑兵的战马平时所食地只有草料而已,有时候,条件困难地时候甚至只让它们自己去寻找青草进食,再加上,春夏之际,正是战马掉膘的时候。此时的战马地耐力并不够,不能长途奔袭。

    双方的优劣一抵消,战马的速度则相当,一时之间,胡人骑兵追不上逃跑的刘南山一行,刘南山等人也摆脱不了追兵的追赶。

    然而,时间一长,胡人的马上功夫还是派上了用场。他们和逃兵地距离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有所接近,刘南山分明听得身后胡人骑兵的怪叫声越来越清晰了。

    不时有逃兵落马,被身后的追兵砍下脑袋或射杀。

    刘南山见状。只好命令众人分散而逃,不断有人脱离队伍。朝一旁奔逃而去,引得身后的敌人分兵。

    他不指望所有的人都能逃脱追兵的追杀,只希望神君庇佑,有那么几个人能摆脱敌军的追击,回到本阵向夏王殿下报告。

    最终,刘南山地祈祷得到了相应,不但有人摆脱了追兵的追击,而且,那些人就是他率领的那个小队,由于一路以来,他都在低头驱马疾驰,连是在什么时候摆脱追兵的都不知道,只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在他们身后就再也看不见那些如.

    身后没有了追兵,刘南山的一些同伴却支持不住了,他们身下地战马亦是如此,看见这种情况,刘南山只好让他们放缓速度,慢慢从后赶上来,他则依旧快马加鞭,顾不得自己和身下的战马都已到了极限的地步,鼓起最后的一口气,赶回了高畅军的本阵。

    救兵如救火啊!

    他是刘雅的家奴,刘雅对他有救命之恩,无论哪种关系,他都不能让刘雅死在战场上。

    拼命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刘南山回到高畅军的本阵,勒住马缰,从战马上跳下来时,他的坐骑发出了一声悲嘶,随后,轰然倒地,就此死去,而他,也是在几个高畅的亲卫的扶持下,方跌跌撞撞地来到了高畅的面前。

    顾不得,也没有力气行军礼,刘南山就气喘吁吁地将左翼刘雅部和高雅贤部的遭遇讲述了一片,说到最后,他倒头就拜,祈求高畅赶快出兵,前去增援左翼。

    “胡人?你说他们有多少人?”

    高畅的神情有些凝重,这只胡人骑兵的出现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乃是一个变数,对一个习惯自己掌控一切的人来说,变数总是让人讨厌的。

    “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匆匆一瞥,那只胡人骑兵当在一万人以上!”

    没有丝毫的犹疑,刘南山调整好呼吸,一口气说道。

    “一万人?”

    高畅沉默了起来。

    一万胡人精骑,罗艺还真是大手笔,难道他不知道请客容易送客难,这一万人,他并未将他们放在主攻的方向,而是把他们摆在了他的右翼,就只是为了吃掉了本方左翼的那几千人吗?还是,那家伙另有盘算。

    见高畅沉默不语,刘南山急了,忙声泪俱下地高声说道。

    “王上,刘雅将军和高雅贤将军还在敌人的包围之中,还请王上快快发兵,解救两位将军的性命!”

    “本王知道了,你无须多讲,先下去休息吧,区区一万蛮夷骑兵,就想吃掉本王装备精良的数千精兵,也不怕崩掉他们的牙口!”

    高畅瞳孔微微收缩,挥了挥手,沉声说道。

    “王上!”

    刘南山有些失望,他还想说些什么?不过,在高畅冷冽目光的注视下,他欲言又止,在高畅亲卫的搀扶下,退了下去。

    高畅离开帅座,来到堂前站立,不动如山,若有所思。

    半晌,他对陪在身边的杨播和薛仁贵说道。

    “有些气闷,出去走走!”

    “诺!”

    两人应了一声,在高畅身后两步左右尾随着步出大帐,几个亲卫忙跟了上去,大帐内,顿时空无一人。

    风迎面吹了过来,带来雨后的清新空气,也带来了前方的厮杀声,那厮杀声在白云的下方飘荡,隐隐有些.

    高畅在大帐前站了一会。随后,慢慢向前行去,沿着山坡。在草地上缓缓散着步子。

    亲卫们并没有跟上来,只是站在四周,警惕地望着四面八方,薛仁贵和杨播紧随在高畅地身后,不言不语,他们知道高畅现在正在思索着什么。容不得旁人打扰。

    对高畅来说,这一万胡人骑兵的出现让他颇有些头疼,使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计划,看会不会出现更多地差错。

    敌情司的功能还需要加强啊!像这一万胡人精骑的出现,他们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打探到,不过,在现在这个时代,能做到现在这样也不错了。毕竟,现在的人,最相信的还是自己的宗族子弟,以及那些知根知底地家伙。

    既然出现了胡人的骑兵。罗艺那人会不会还有别的棋子呢?面对现在这个局面,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呢?是不是改变原有的计划。保险为好?

    —

    片刻之后,高畅有了决断。

    “传本王号令,命令崔正率领后营兵力前往中路增援管小楼将军,归管小楼将军统一指挥,令其务必在今日之内,击溃当前之敌,活捉罗艺!”

    高畅站立在山坡上,面朝前方,沉声说道。

    “诺!”

    杨播应了一声,向一旁一路小跑而去,不一会,就有几名骑兵从山梁上疾驰而下,往前方奔去。

    高畅的目光在头上的蓝天稍做停留,然后,扫向四周。

    在他左侧的山谷内,传来了一阵呐喊和马嘶声,不多会,一只军队从山谷内鱼贯而出,往前方行去。

    “大王,难道我们不救援刘雅和高雅贤将军了吗?”

    薛仁贵语带犹疑地问道。

    “其实,左翼并不像我们看上去的那样危险,本王相信刘雅和高雅贤将军地能力,本王更相信本王的士兵,胡人擅长突袭,不耐攻坚,只要刘雅和高雅贤两人能保持阵型,在很短的时间内,那些胡人骑兵是不可能将他们吃掉的,本王担心地是,既然罗艺能够引胡人入关,那高开道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没有高开道首肯,那些胡人能绕过他出现在蓟县战场吗?如果高开道和罗艺是盟友,他的军队又在哪里?刘雅地亲卫能够突围而出,说不定是敌人故意的放纵,目的就是为了引我军前往救援,然后在路上设伏,乘我军救援心切之际,突然发起攻击,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啊!”

    听了高畅的一番话,薛仁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大王之所以命令崔正将军出击,协助管小楼将军从中路突击,直捣幽州军本阵,可是擒贼先擒王的策略?只要幽州军的本阵崩溃,罗艺被擒或被杀,敌人纵有千条妙计,也没有什么作用了!而现在,决定战局的关键就在于是中路的我军先击溃当面之敌,还是敌人先吃掉我军的左翼,又或是那个高开道知道我军不上当,突然向中路转移,帮助罗艺对抗我军!”

    高畅笑了笑。

    “很好,现在你已经会独力思考了,要想成为一个统率千军万马的名将,没有自己的独特想法可是不成的啊!”

    薛仁贵腼腆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大王,我还有一个疑问?”

    “说吧!”

    高畅回首东顾,桑干河静静地沿着山脚流淌,由于刚刚才下过暴雨,原本碧绿沉静的河水也变得凶暴了起来,翻涌着浊黄,不过,幸运的是,架在河面上的浮桥却并没有翻覆,现在,正有一些辎重兵在浮桥上以及两岸忙碌。

    “大王,先前为了增援管小楼将军对抗幽州骑兵的冲击,大王已经将驻守在傅家坡的雄阔海将军所统率的陌刀营派上了前线,现在,又将最后的预备队崔正将军的人马派了上去,如今,本阵只有大王的两千护卫,可以说防卫非常空虚,若是有敌人从两翼穿过来,奇袭本阵,又该如何是好啊!”

    说罢,薛仁贵又加了一句。

    “或者,幽州军也在打着擒贼先擒王的主意,大王的安危最为紧要啊!”

    高畅笑了笑,转身对薛仁贵说道。

    “照你看来,本阵如此危险,该如何应对呢?”

    薛仁贵一边用手摸着光光的不带一点胡渣的下巴,一边沉思,半晌,说道。

    “若是保险起见,大王这个时候就该渡过桑干河,将本阵驻扎在笼火城,城中尚有大量辎重兵,加上有城池防护,当不会出什么问题?只不过,这样的话,大王和前线部队的联系就会变得困难,不能在第一时间掌握信息,做出应变,大王恐怕不会采用这个方法!”

    高畅瞧着薛仁贵,微笑不语。

    “依属下之见,莫不如将笼火城的辎重兵调一部分到北岸来,让他们广布旌旗,做出一副重兵在此的姿态,使得敌军犹疑不安,不敢轻易冒进,待中路大军击溃罗艺本阵之后,大势也就尽操我手了!”

    “呵呵!”

    高畅哈哈笑道。

    “汝言大善,不过,我并害怕敌人前来攻击,怕的是他不来,汝可知道,这是为何?”

    薛仁贵摇了摇头,微笑不答。

    “如此,一会你就在一旁好好看吧?”

    说罢,高畅不理会蹙着眉头思索的薛仁贵,径自上得一个高坡,站在高处,俯览身下的大地山川,豪情尽显。

第一百三十二章 幽州大战(十二)

    时三刻,太阳终于从天空中冒出头来,阳光温煦地照

    在西面的天空,出现了一道彩虹,赤橙红绿青蓝紫,七色流转,甚是美丽,一颗露珠从树梢落下,翻滚着,七彩在露珠中流转,随后粉碎,化作了一丝水渍。

    张炳轻轻捻了捻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将水渍擦干。

    “吁!”

    他轻喝一声,勒住马缰,回头瞧了身后的曹武一眼,轻声说道。

    “小曹将军,就在这里停下等待吧?”

    曹武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身下的坐骑向前窜了两步,与张炳的战马并身而立,曹武轻轻抚摸着战马那长长的马鬃毛,沉默不语。

    曹武乃是曹旦的二公子,才至及冠之年,同样身为曹旦的儿子,他并未像他的大兄曹文那样得到曹旦的宠爱和信任,这也是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缘故。

    张炳则是宇文世家的幕僚,一直在为宇文化及身边为他办事,前些日子,宇文世家在河北的根基和人力受到了高畅的强力打击,宇文化及才把他派到了北地来。

    他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虽然是儒生,却不尚清谈,精于实事,更喜在暗地里兴风作浪,擅于奇谋诡计,偏于阴阳,纵横之术。

    来到河北不久,他就将残破不堪的宇文世家的地下能力整合起来,恢复如常,甚至比以前办起事情来更加富有效率,曹旦,王薄。罗艺三人之间之所以能联系起来。在同一时间对高畅发难,就全靠他在中间穿针引线。

    这三人基本上是互不信任的,若不是他在中间起到润滑油的作用。三人地联盟不过是散沙而已,由于这是决定命运地一战,容不得半点疏忽,所以,他出现在了这里。

    张炳的心情很好,彩虹的美景让他迷醉。身处在战场之上,见得如此美景,一种想要横槊赋诗地冲动顿时油然而生。

    不过,若是他知道王薄的三路大军已被留守后方的高畅军击败,曹元畅在乐寿的叛乱也被无声无息地平息的消息,还能如现在一般志得意满吗?

    这是一个问题?

    “来了!”

    就在张炳诗性大发,文思泉涌之际,曹武淡淡的一句话将他地绝妙诗句止在了喉中。不得不咽了下去,甚是难受。

    一只全副武装的大军出现在山谷之中,缓缓朝他们行来,队伍的最前面。打着一面大旗,上面写着一个斗大的镶着金线的罗字。大旗之下,一员白袍小将身骑一匹白马,当先而来,只见他面如粉敷,高鼻薄嘴,目如朗星,甚是英武不凡,正是幽州总管罗艺之子银枪白马俏罗成。

    望着对面那只军队,曹武的心情颇为复杂。

    他之所以被曹旦不喜,被派到这里来和幽州军会面,担任人质之类的角色,有着众多因由,第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他并非像大兄曹文一样是由曹旦的正室夫人所生,他地母亲只是曹家的一个丫鬟,连小妾都算不上,他也只是曹旦一次酒醉后的产物,先天上他就有了不被曹家人重视的理由,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决定性地因由,曹武成年之后,文采武略样样精通,很快就成为了曹家的千里驹,如此人才,自然也不会被曹家人拒之门外,曹旦多少还是有些重视他地。

    决定性的理由在于,曹武反对曹旦的计划,他认为在目前的情况下,与宇文世家,王薄,罗艺勾结反抗高畅乃是不智的行为,在他看来,负责在乐寿叛乱的曹元畅不过是志大才疏之辈,且高畅的监察司无孔不入,因此叛乱很难成功。

    像王薄这样的盗贼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稍受挫折,就会烟消云散。

    宇文世家看似强大,却远在江南,鞭长莫及,他只不过是利用曹家人的力量而已,事若不成,受到打击的不过是曹家而已!

    至于罗艺,虽有枭雄之资,然幽州地广人稀,物产不丰,唯一值得一提的只是盛产战马,民风凶悍,然他极度欠缺粮食,内政人才奇缺,从上到下无法形成有效的统治,如此,守土或许能行,扩张却不足。

    作为曹家的子弟,曹武曾经在高畅所办的学校学习,也多方观察高畅的内政治理,信仰统合,军队训练,在他看来,高畅治理天下的政略大多不见史书,颇有些离经叛道,然而,这些政略却极其有效,总的看来,他的治下虽然还存在一定的隐患,然而却是蒸蒸日上的,只要他一统河北,恢复北齐故地,未尝不能一统天下啊!

    高畅多次展开整军活动,限制世家大族霸占土地,并不是单纯针对曹家,无非是为了形成有效的

    权,曹家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只需稍作忍让,放弃一的蝇头小利,日后,得到的回报当在十倍,百倍之上。

    曹武曾多次将自己的这些想法向曹旦进言,然而,曹旦就像鬼迷了心窍一样,在曹元畅的怂恿下,一心踏上反叛之路。

    当初,窦建德身死之后,作为军中二号人物的他不得不将统治权拱手让给高畅,这对曹旦来说,是一次极大的侮辱,他之所以反叛高畅,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

    自己的父亲大人虽然信誓旦旦是为了曹家的前途,为了不致身死族灭才不得已反叛高畅的,曹武却打心眼不相信他的话,他认为前一个原因或许才是最关键的吧?

    曹元畅志大才疏,自己的父亲呢?或许比之更不如吧?

    当事情一点点按照计划在进行后,曹武变得沉默起来,既然无力阻挡,他只能帮助自己的父亲,希望能侥幸成功,毕竟,从表面上来看,他们这伙人制定的计划几乎无懈可击,王薄在后方的袭扰,曹元畅的叛乱,然后幽州战场上曹旦的倒戈一击,若是高畅对此没有察觉,无疑要吃一个大亏,就此一蹶不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为了计划的隐密性,曹旦并没有暗中将家人遣散,他知道,他只要这样做了,监察司的那些家伙就会嗅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只是把曹文,曹武两个成年的儿子带入军中,随他一起北征,至于那些未成年的儿子,家人亲眷什么的都留在了乐寿,如果事情失败,那些人成为高畅刀下的亡魂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只要自己这个青山留得性命在,何怕没柴烧,曹旦的所作所为和当初李渊在太原起兵时对河东的家人所做的安排一样,从这方面来说,他还是有一些枭雄的潜质的。

    曹武知道自己的父亲自然走上了这条路,有些东西是必然要舍弃和牺牲的,要想获得一些什么,你自然得失去一些什么,老天在这方面来说,还是和公平的,曹武对父亲的所作所为还是能够理解的。

    然而,他虽然理解自己的父亲,想为他出一分力,他的父亲却不需要他的帮忙,或许是因为最初曹武反对他的原因吧?有些机密事情,曹旦只会和他的大兄相商,基本上将他排除在外,更多的时候,他像是一个旁观者。

    当然,他并不是什么旁观者,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成为了幽州军的人质。

    曹旦虽然和罗艺结盟,两者的联系却是脆弱的,仅靠宇文家那个姓张的儒生在内穿针引线是不成的,这次曹旦让开置董康买于不顾,让开高畅军的右翼通道,使得幽州军的主力能在罗成的率领下从高畅军的右翼去奇袭他的本阵,如此重大的事情,罗艺自然需要曹旦给他一个保证,以免这是高畅的反间计。

    为了让罗艺相信自己,曹旦就将他的二儿子派到了幽州军中,表面上让他担任向导,实际上是作为人质,以便得到罗艺的信任,如此,双方才能合作愉快啊!

    对于自己的境遇,曹武自然心知肚明,不过,作为曹家人的一员,为了家族的利益牺牲自己,这是无法摆脱的命运啊!

    曹武有些心神恍惚地随张炳一起迎向罗成,两人的目光相隔数步碰撞在了一起。

    最初,曹武觉得罗成的目光清澈如水,然而,瞬间之后,他又觉得罗成的目光侵略如火,转而冷冽如刀,他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一丝屈辱在曹武心中滋生,在刚才的对视中,他分明在对方的目光看见了一丝不屑。

    “小罗将军,过了前方那个山梁,然后就是一马平川了,夏贼的本阵就在三里外的一个小土坡上,恭喜小将军获此大功,夏贼的头颅正待小将军去取!”

    张炳满脸带笑,卖好之情溢于言表。

    罗成冷哼了一声,表情有些爱理不理,让张炳难以继续下面的话语,神情颇有些尴尬。

    “儿郎们,下马休息,一刻钟后,披甲,上马,出击!”

    罗成率领的这只军队共有五千多人,其中,有一千多人正是幽州军的王牌主力重甲铁骑,在行军途中,他们自然不会身披重甲,像甲冑什么的都由马车装载,在上战阵之前再自行穿上,这样才不至于疲惫不堪。

    随着一声号令,士兵们纷纷跳下马背,动作整齐划一。

    曹武和张炳面面相觑,这的确是一只强兵啊,就算是和高畅的嫡系精锐长河营相比,也不遑多让。

第一百三十三章 幽州大战(十三)

    这个时候,曹旦的心情非常地高兴,不!他的心情已高兴,或愉悦这样的字眼形容,说是得意或许会更为恰当一些。

    眼看高畅就要落入他和罗艺共同挖掘的陷阱之中,眼看那个一向高高在上的家伙就要成为他们的阶下囚,眼看他那个永远高昂的头颅就要被锋利的长刀斩落,高挂在蓟县的城楼上示众,曹旦自然难以隐藏心中的得意之情。

    准确地说,这些事情尚未发生,但这并不妨碍曹旦提前庆祝。

    当他在高畅的中军大帐中,得知自己负责右翼的第二线,作为董康买部的预备队时,他就和伪装成他的谋士的张炳商量,制定出了这个在他看来万无一失的计划。

    首先,在董康买与幽州军交锋的时候,断绝对他的援助,利用自己的亲信部队劫杀逃兵,使得后方的高畅无法探明右翼的真实情况,这件事情,他非常轻松地就办成了,董康买的数千人马果然陷在幽州军的重围之中,全军覆灭,位于本阵的高畅也真的相信他派回去的使者所说的话,相信右翼的战事进展顺利。

    然后,他伪传高畅的命令,说是让他率领部队绕过前面的大野泽,从小路前去进攻幽州城,以便截断幽州军的后路。

    这个计划也进行得十分顺利,他的部下大多相信他所说的话,并没有人质疑他的决定。

    高畅的整军计划虽然在各军中进行得如火如荼,想把军权尽收在自己手中,不过。毕竟时日尚短。效果还不太明显。

    曹旦手下的那些将官大多是跟随他多年地旧部,有许多人因为受到神官宣传地影响,对高畅忠心耿耿。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曹旦所拥有的感情,只要曹旦没有公开叫嚣让他们与他一起反抗高畅,他们是不会对曹旦的命令有所违背地。

    每一个将官都有建立大功业的野心,奇袭幽州城,占领蓟县,截断幽州军的后路。这是何等巨大的功绩啊!

    他们自然不会认为曹旦是在假传高畅的命令,于是,个个欣然应许,在曹旦的率领下,脱离了右翼地主战场,来到了二三十里外的一个河谷,随后停下来休整。

    曹旦所打的如意算盘显而易见,一方面将进攻的通道让给幽州军。他只在那里留下了少量的亲信部队,担当幽州军的向导,劫杀高畅军的斥候和传令兵,留下来负责的人就是他地二公子曹武。这个儿子虽然一向和自己作对,不过。还是可以派上用场的嘛!这样,幽州军的那些家伙应该会相信他的诚意了。

    另一方面,在这个河谷屯兵,自然是为了保存实力,手下地这几千人将是他最后的凭仗,待幽州军和高畅军拼个两败俱伤,高畅阵亡之后,他将依靠这数千人快速南下,占领由于高畅死后重新变成无主之地地肥沃土地。

    曹旦相信,只要夏军大败,高畅阵亡的消息传来,自己当重获军队的统率权,然后,接收溃逃的高畅残部,成就一番功业。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将军中的异己份子清除干净,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军中的大神官普于扬。

    一年前,曹旦成为高畅的臣子,按照高畅和窦建德旧部签署的协议,高畅派遣了大量神官来到他们军中传教,向他们宣传灵宝神君下凡救世的理念,通过各种方法让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家伙识字,培养他们忠君爱国,爱神敬神的思想,让他们明白只有灵宝神君才能解救他们,才能让天下免除战火,才能让所有流离失所的人都能安居乐业,才能老有所依,少有所教的道理。

    那时,普于扬作为军中的头号大神官就来到了曹旦的军中。

    对此,曹旦自然是心有不满的,但是,面对高畅的强势,他根本无法反抗,唯有阳奉阴违,假意听从,暗中却指使亲信在背后给普于扬下绊子,让他无法顺利开展自己的工作。

    面对这样的情况,普于扬并没有听之由之,他来到曹旦军中后,就很少待在自己的大帐之中,而是下到了队伍中去,和自己的那些神官一样,与那些底层的士兵同吃同住,经常用忆苦思甜之内的招数博取那些泥腿子的信任,得到士兵们的爱戴。

    渐渐地,曹旦发现自己的军队的战斗力明显比以前强了许多,然而,这并不能让他高兴,他非常清楚,自己对

    控制力也越来越低。

    自从士兵的军饷和军功奖励都由高畅直接统率的后勤司负责之后;自从大量从讲武堂毕业的军官进入自己的部队之后;自从自己的亲信被大量抽调到别人的部队中之后;自从自己的亲兵规模被限制之后;一切都表明他,曹旦已经失去了对军队的掌控了。

    曹旦坚信有兵才有权力,没有兵,那他就什么也不是,只能沦为别人刀下的鱼肉,这才是他听从曹元畅的话,处心积虑反叛高畅的真实原因。

    现在,既然高畅即将败亡,要想重新夺得军队的控制权,将普于扬等高畅的亲信一网打尽自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事情了。

    作为神官,对于军事上的东西对主将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决定权,从本质上来看,高畅的神官并非后世像明王朝那样的监军太监,他们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

    这其中,有的神官对军事精通,如当初与李靖一起的黄晟,他们随时都可以从神官系统中脱离,成为统军将领。

    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神官对军事一窍不通,他们大部分来自流民,是在官兵与盗匪交战之中,旱灾和蝗祸压迫之下失去了家业和土地的寒门士子,这些人粗通文墨,对高畅又感激不尽,自然将高畅奉为他们心目中最大的信仰。

    普于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至少在表面上他是这样的人,他从不曾就曹旦的军事行动做任何的建议,也不关心他是如何打仗的,他只是专心于自己的工作,在训练之中,在战斗之中,提高本方士兵的士气。

    这也是曹旦敢于假传高畅命令的原因,他相信,在自己的控制下,就算有人对此生疑,也会无可奈何,何况,他不相信对军事一窍不通的普于扬能对此有何不同意见。

    果然,普于扬并没有质疑曹旦的命令,他甚至没有出现在军议之中,而是一直留在下面的部队,而曹旦原想是在军议过后以商量军情的借口将他留下来,然后暗地杀害的。

    不过,姓普的虽然逃过了一劫,却也始终躲不过当头一刀。

    “诸位,请!”

    曹旦高举酒碗,徐徐在面前划过,随后,一饮而尽,大帐之内,他的那些亲信将领纷纷高呼将军海量,随后,同样将碗中的美酒喝了个干净。

    午时已过,正是埋锅造饭的时辰,河谷内,炊烟袅袅,全军将士都在用餐,曹旦等将领自然也不例外,行军作战时,军中不得饮酒,这是高畅军中的一条铁律,不过,现在,曹旦自然不用将那些军法放在心上,他和手下的那些亲信重新恢复了当年草莽时期的做派,不得饮酒?去***!

    曹旦已经派人前去招普于扬以及一干神官来中军大帐议事,理由很充分,也很冠冕堂皇,那就是如何提升军中士气?入得幽州城后又该如何行事?怎样才能消除城中市民的戒心?

    在帐外,曹旦已经准备了众多刀斧手,待普于扬一行进入帐中,听他摔杯为号,刀斧手进得帐来,将那一干人砍成肉酱。

    这一段时间以来,在乐寿,河间,平原,清河,信都等高畅治下的城池,在坊间的茶楼酒肆之内,流行一种叫评书的东西,有一些说书先生在内讲古,宣扬灵宝神君的由来,那可是盘古开天地之时就已存在的神灵,在他身上,有着盘古的血脉,居处在九霄之外,对这样的神怪故事,曹旦并不感冒,他知道那些家伙不过是在为高畅歌功颂德而已!他喜欢的是另一类评书,除了灵宝神君这一段外,那些说书先生还会说点别的故事,曹旦最感兴趣的是一个叫三国演义的段子,三国距离现在不过区区两百来年,那时的英雄人物依然深入人心。

    曹旦最喜欢说书先生说的那一段,帐外埋伏着五百刀斧手,闻得帐内杯落,顿时冲将出来,将那人砍为肉酱。

    他摸了摸下颌的胡须,将沾了酒渍的胡须弄干,想到评书中的得意处,想到即将发生的那一幕,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幽州大战(十四)

    阳光透过青翠欲滴的树梢照射下来,在他身上,一团斑驳,火红的披风反射着阳光,晃眼望去,如同一团跳跃的火焰。

    和高畅所猜想的不同,高开道部并没有出现在桑干河北岸的主要战场上,埋伏在必经要道上,伏击高畅军本部可能前往左翼救援的援军,现在,他和他的五千人马所出现的地方乃是桑干河的南岸,笼火城外数里的山林内。

    罗艺的胃口远比高畅想象中的要大,一开始,制定计划的时候,他就有了这个决定,为的是将高畅和他的北征大军彻底留在幽州,将其全歼或降服,并不只是将其击溃就算了,若真只是击溃就算了,他又何必和高畅军在今日决战呢?只需以逸待劳,严密防守,最终,拖得高畅军粮尽,让其知难而退即可。

    笼火城乃是高畅军的后勤供给集散地,在城内,有着大量物资以及粮草,对高畅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就如蓟县之于罗艺,就算高畅在北岸战败,只要笼火城还在,他就可以退回南岸,拒河而守,最后,找一个机会脱身,返回河间。

    一旦高开道夺得笼火城,就彻底截断了高畅的后路,断绝了前线大军的后勤供应,如此,就算高畅军如何骁勇善战,也唯有失败而已!

    因此,罗艺并没有让高开道部进入主要的正面战场,只是让与他一同南下的一万胡人轻骑潜伏在本方右翼。待右翼地幽州军败退之后。伏击乘胜攻击地高畅军,在罗艺看来,一万骑兵在不算多么崎岖的洼地和数千步兵对阵。完胜是不在话下的。

    另一方面,高开道则率领本部五千人马在两天前,从桑干河地上游渡河,然后,迂回前往进攻笼火城,截断高畅军的后路。使其不得南归。

    计谋是毒辣的,计划是美妙的,能否成功,就要看高开道和他的五千人马作战是否得力了?

    就算一时之间,高开道无法攻下笼火城,也并不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错事,只要他像钉子一样驻扎在笼火城外,挡住高畅地南归之路。就算是完成任务了,当然,能够攻下笼火城就更加好了。

    这个计划虽然是罗艺的建议,主动提出负责渡河南下攻打笼火城的则是高开道。所谓巨贼,其实跟巨商差不离。都不想做什么亏本生意。

    高开道当然不愿意把自己的部队投在主要战场上,为幽州的生死存亡打生打死,流血又流泪,知晓罗艺的这个计划后,自然抢着要干这件事情。

    原本,他是想把那一万胡人精骑也带去的,毕竟,这样攻打笼火城的把握就要大了许多,不过,最终,他这个目地并没能达成。

    胡人精骑不善攻城,只擅长野战,所以,用他们去攻打笼火城无疑是一个败着,罗艺的理由非常地冠冕堂皇,在他的劝说下,那些胡人部落的小王们也不愿意去攻城,不得已,高开道只好与那些胡人精骑分道扬镳,独自带着本部人马南下。

    这样也好,一旦他攻下笼火城,城中地那些战利品就归他一人所有了,至于那些胡人,到时候随便给他们一点东西,把俘虏全部交给他们做奴隶,这些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蛮子,也就会感到满意了。

    只是,计划虽然简单,要在现实中实现却也有一定地难度。

    高开道的军马比不得高畅军那般,在军中,各种各样的技术兵种都有,要想过河,自然有人计算河面水流的速度,河面的宽度,水文情况,河岸的土质状况,然后,有专门的辎重兵搭建浮桥,战斗部队只需要在河边休息,待浮桥搭上过河即可。

    在高开道军中,若是没有民壮,这些事情都得让战斗部队来做,这次行军,以隐秘为上,故而,在高开道军中,并无民壮跟随,因此,士兵们的负担就有些重了。

    搭桥过河,躲开大道,在山林和沼泽内行军,快要按照既定时间到达笼火城时,又遇见了倾盆大雨,把所有的人都淋成了落汤鸡,然后,躲在山林内砍伐树木,制造攻城器械,一行下来,不要说士兵们,就连高开道也感到了狼狈不堪。

    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命令士兵就地休息,然后,派出斥候前往观察笼火城的防护,斥候带回来的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笼火城只是一座土城,没有护城河,城池极小,城墙也很矮小,城门也年久失修,这是事先高开道从罗艺那里得来的情报了,然而,这些已经是老黄历了。

    高畅大军抵达笼火城后,决定将这里当作后勤基地,因此,他派辎重兵将城墙加高,加固了城门,在城墙上添加了箭楼和了望台,现在的笼火城与原来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再加上,前方在打仗,出于必要的战术考量,高畅也会加强笼火城的防务,因此,就算是在白天,

    临桑干河的那道城门,其余的城门都是紧闭的,开着桑干河,高畅军的浮桥就搭在这里,那里的河滩极其狭小,根本就不适合大军攻城,就算是小股部队,贸贸然出现在这里,也会引起城楼上守军的注意。

    通过斥候们的线报,高开道知道好运气不可能一直跟随自己,奇袭是不可能的了,现在他们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强攻了。

    —

    也不晓得前线的战事如何了?

    高开道出声地望着远方,目光似乎穿过了笼火城的城墙,越过了桑干河的河面,飞到了血与火的正面战场上。

    “出发!”

    高开道挥了挥手,沉喝了一声。

    令旗挥舞,士兵们从山林内钻了出来。一面面的旌旗在阳光下的山坡上飘舞。各种颜色都有,从高空俯览下来,就如一朵朵盛开地野花。

    “嘿哈!嘿哈!”

    数十个军中地大力士**着上身。嘴里喊着号子,将匆匆搭就的建议云梯抗在肩上,然后,一路小跑着冲下山坡,奔过平地,往不远处的笼火城奔去。

    “呜!”

    报警地号角声在城楼上响起。像长着翅膀的鸟儿一样在原野的上空盘旋,在高开道眼中,远处的城墙上士兵们的跑动显得杂乱无章,彼此的呼喝声也显得极其噪杂,看样子,城内地守军没有想到会遇见敌军攻城,故而,显得颇为慌乱。

    这样看来。留守在笼火城的并非什么精锐部队。

    原本,高开道只是想试探性地发起攻击,如果,前面的是一块硬骨头。就算他能啃下,也会满嘴是血。他就会选择放弃,只是在笼火城下扎下大营,截断敌军出城之路,静待前线战事的结束,反正,他这只军队的任务是截断高畅的南归之路,至于,笼火城只是一个搭头而已,能够得到固然欣喜,若是得不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不过,现在高开道不这么想了,若是高畅的精兵强将都调到北岸的战场上去了,留守笼火城地只是一些民壮,这样,他完全有可能凭借强攻攻下这座城池,想到城中堆积如山的战利品,高开道的眼中莫名地多了一丝血红。

    “出击!”

    他驱动战马,伴随在攻城的士兵之中,不停地挥舞着手中地横刀,为攻城的士兵打气助威,身后,战鼓声雷动,响彻天地。

    管文向面色发白,撑在城墙上地手,手背青筋直冒,他的心跳随着城楼下敌军的战鼓声跳动,越来越急促,仿佛下一刻就会从胸腔中蹦出来一般。

    由不得他不紧张!

    他今年十八岁,乃是高畅军中的后起之秀,虽然在讲武堂中学习成绩极其优秀,然而,却从未独自领军作战过,暂时还只是一个纸上谈兵的赵括,至少,在那些身经百战的老资格的将领们面前,他就是这么的一个人。

    因为前方的决战,高畅将所有的精兵强将都调走了,把他留在了后方,负责笼火城的防务,这是一件好差事,在某些人眼中,若非他是平原管家的人,亲叔叔是政事堂高官管平,这个好差事也还落不到他手上。

    他知道别人是怎么看他的,他讨厌那些隐隐带着不屑的目光,他想告诉那些家伙,他之所以能有今天,与自己的家世无关,靠的全是自己,然而,他知道那些家伙是不会相信的,而现在,一个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虽然,不知道眼前这股敌军从何而来,但是,只要他能守住笼火城,就能向那些家伙证明自己的能力,如此,他们的目光将不再充满不屑,而是认同和佩服。

    是的!情况很糟糕,本来,城中有一万人,虽然是辎重兵,却也经过守城训练,不过,未曾实战而已,但是,毕竟是一万人,就算是站在城墙上让敌人杀,也要花不少的时间才能杀光;然而,现在城内的守军却没有这么多了。

    就在三个时辰前,高畅从前方传来号令,调了七千人到北岸去,如今,整个笼火城只有三千士卒,三千只是经过简短训练,平时上战场机会很少的辎重兵。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守住笼火城,这才是自己的真本事吧!

    管文向抹了抹额头上汗,高声吼道。

    “弟兄们,为了神君大人,杀敌!”

    由于太过紧张,他能听出自己的声音多少有些失真,不像是出自自己的口中,于是,他抿了抿嘴唇,再次挥动手臂,大吼起来,那吼声出奇地洪亮,在城楼上飘扬,连城楼下攻城士兵的吼叫声,战鼓声仿佛也被这吼声掩盖住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幽州大战(十五)

    黑压压的一片,如同远方涌来的浪潮一样,缓慢而坚定去。

    士兵们大多面无表情,一脸沉默,他们个个嘴唇紧闭,鼻孔微张,一股白雾从鼻孔喷出,很快,就消散于无形,然而,数千人同时如此,却也显得蔚为壮观。

    “咚!咚!咚!”

    战鼓声有节奏地响着,在原野的上空飘荡,轻飘飘的,似乎毫无现实感。

    士兵们的步伐整齐划一,踩着鼓点的节奏往前大踏步而行,最前面的长枪手将长枪斜斜向上,枪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不时有光点在阵内闪烁。

    这就是高畅军的标准作战方阵,第一线乃是长枪兵,弓弩手位于长枪兵的后面,然而,在作战的时候,他们能通过长枪兵与长枪兵之间让出来的通道,飞快地来到第一线,朝前方的敌人发起远程攻击,待箭矢用完,敌人靠近之际,又快速地退回来,进行抛射,展开延伸打击,以便截断敌人的第一线部队和后方之间的联系。

    当然,在这阵中,也免不了有刀盾手的出现,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副巨盾,腰间挎着一把横刀。

    当敌人朝方阵发射箭矢时,这些刀盾手就会举起巨大的盾牌,将自己以及身边的长枪手或弓弩手护在盾牌之下,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掩护目标,那些人就在自己的左近,这种陪同作战的训练经常在进行,直到这些士兵们的反应成为条件反射后方算通过,对这些刀盾手来说。他们负责掩护的目标远比自己要重要。他们宁愿自己中箭也不能让掩护地目标中箭,训练地目的何在?就是要让这些士兵在战场上在面对危险是克服自己原始的本能反应。

    当两军通过对方地箭雨接触在一起后,先和敌人接触的就是第一线的长枪兵了。

    长枪兵在大多数豪强的军队中。只不过是炮灰部队,组成的人员大部分来自他们拉的壮丁,平时也没有经过什么训练,作战地时候,就将制作简陋的长枪交给他们,那些长枪的枪杆有的是竹竿。有的是才砍下来的木条,在前端只是随便绑上一些尖锐的铁器而已,拿着这样武器的人他们地战斗力可想而知。

    那些豪强也没有奢望他们能有多大的战斗力,炮灰的任务很简单,通过牺牲他们的生命来达成主将地战术目的,至于那些家伙能够是生是死,他们一点也不担心,反正乱世当道。到处都是流民,只要能给他们一口饭吃,根本就不愁兵源。

    对变民军出身地豪强来说,他们真正的战斗力量来自于自己的亲兵和家丁。像杜伏威,高开道这些家伙就有收义子的习惯。凡是军中骁勇善战的年轻人都被他们收为了义子,有些好笑的是,比如杜伏威现年不过二十来岁,他的那些义子有的甚至比他的年龄还大,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口口声声叫他义父,已经死去的窦建德也是如此,当初,他也收了不少的义子,他的那些部下高雅贤,刘雅,董康买,王伏宝等人和他也差不多,比如,高畅手下的大将苏烈苏定方就曾经是高雅贤的义子。

    而对豪族出身的豪强来说,他们的真正战斗力量则来自于宗族,对那些家伙来说,真正能视为依仗,能全心全意为他们打仗的,能真正值得信任的唯有自家宗族的子弟,而外人是不可信的,那些外人就算再有能力,也得不到他们的信任,像曹旦就是如此。

    像太原李家,宇文世家等高门大阀和一般的豪族又有些不同了,他们虽然同样信任自己的亲族,却也不排斥外人,凡是有能力愿意为他们效力的人才,他们都欣然接纳,当然,你若是血统高贵,出身高门世家,又有能力,要在这些人帐下飞黄腾达自然要容易一些。

    这些家族的核心力量来自于他们的部曲以及投诚的官兵,他们的军队组成已经非常正规了,形成了有效的军事集权,不过,在这些动辄号称拥兵数十万的大势力里面,炮灰部队的数目自然不得少,数十万人都是久经训练,装备精良的士兵,根本就不可能,不管是哪一个家族,现在都养不起这么多人,就拿宇文化及现在统领的十来万禁军来说,也不是所有的部队都有强悍的战斗力。

    在所有这些势力的军队中,除了在少量的正规军中,长枪兵都算是炮灰部队,就算他们在正规军中不是炮灰部队,却也算不得主力,也不过是主将眼中不值一提的下等兵种而已!

    然而,在高畅军中,这些长枪兵却是步兵方阵的主要作战力量。

    高畅军中的长枪兵所用的长枪和那些乌合之众所用的长枪不同,他们的枪杆虽然不如马槊的槊杆那样选材精良,制作精细,却也自有一套严格的制作工艺,多用椆木,次用白蜡杆,后端粗,前端细,枪杆直而不曲,细而不软,根据作战的需要,长度也有所不同,有长有短。

    枪尖则为精铁所制,由于精钢的工艺还不完善,故而没有大量装备在军中,若工艺完善之后,枪尖也要全用上精钢,枪尖长约一尺,牢牢地套在枪杆之上,呈菱形,脊高刃薄头尖,方便刺入之后放血所用。

    枪的用

    有:扎、刺、挑,挞、抨、缠、圈、拦、拿、扑、点等。

    而高畅军的长枪兵所使用的招数不过扎,刺,挑等寥寥几招,并没有那么多的花招,对长枪兵来说,更重要的是配合作战,在相互配合中有力地杀伤对方,而不是呈个人英雄,冲入敌阵单兵作战。

    长枪阵的训练极其严酷,每个人都必须按照军官的号令,按照标准的姿势做动作。若有不然。就会得到严惩,负重俯卧撑,负重长跑这些是家常便饭。不达标地次数超过三次,就会被克扣军饷,最可怕地是还会成为样板被神官在军中宣传,成为反面教材,让人无法在同伴们面前抬起头来。

    —

    经过这般严酷训练的长枪兵,他们的战斗力可想而知。那些在其他势力地军队中的炮灰长枪兵在他们面前,简直就是渣。

    “预备!”

    前线的军官声嘶力竭地高吼,他身侧的军旗猛地一转,打出了一个旗号。

    弓弩手们沿着通道潮水一般地退下,与之一起往后撤退的乃是刀盾手,长枪兵们很快地靠拢在一起,组成了密集的阵型。

    在刚才地对射中,幽州军吃了大亏。他们的弓箭手的射术不可谓不精,然而,他们所用弓箭的箭头的质量不高,穿透力不是很强。高畅军的刀盾手将盾牌高高地举起,挡住了大部分箭矢。就算那些箭矢穿越盾牌的封挡,落入阵中,如非运气极好,正好射中士兵们没有被精甲防护的地方,不然根本就不能造成伤害,要知道,高畅军地这些长枪兵是为了对付幽州军的骑兵而准备的,他们个个身披精甲,虽然没有重装步兵身披的重甲那般沉重,防护力却一点也不差!

    连珠弩由于制作不易,在军中并不能大量地装备,因此,高畅军中地弓弩手所用的弓或者弩都是常用武器。

    但是,由于高畅地铁工厂的炼铁工艺高于同时代的水平,弓弩的制作工艺超过同时代的水准,他们所用的弓弩射程比起幽州军来说要远了不少,箭矢的穿透力也要厉害许多,在这样的情况下,幽州军的损失自然要比高畅军惨重了许多。

    为了更快地通过对方箭雨制造的死亡地带,幽州军位于前线的将士个个面色狰狞,大张着嘴巴,发出无意义的吼叫,他们健步如飞,不顾头上飘飞的箭雨,猛地朝高畅军的阵线扑了过来。

    高畅军仍然不慌不忙地在鼓点中朝前行进,他们仍然大多沉默着,只是吸入或呼出的鼻息沉重了许多。

    在中路战场的第一次交锋中,薛万彻以突厥人的战术破了高畅的步兵方阵,随后,由于战术上的失误,他的那两千骑兵又受到了管小楼率领的高畅军轻骑的突袭,损伤惨重,不得不退出战场。

    管小楼的骑兵没有和第二线涌上来的幽州军步兵纠缠,而是撤离了战场,分为两队,回到了本方阵型的两翼,一时之间,战场上获得了难得的平静,双方重新恢复为对峙状态。

    位于前线的管小楼部共有七千人,两千骑兵,五千步卒,在刚才的战斗中,他损失了一千多步兵,骑兵也有一百多损伤,因此,在没有找到对方破绽,在没有必胜把握之前,他不敢轻易发起攻击。

    至于罗艺的想法则很简单,他在中路布下了大军,看上去人多势众,真正的精锐力量却不到一万人,本就是虚张声势,主要是想把高畅的预备队引到中路战场上来,为本方左翼的突袭制造方便。

    现在,右翼的情况已经清楚了,在付出数千杂兵溃逃的代价之后,助阵的胡人精骑已经将高畅的左翼部队围在了一个山坡上,位于本阵的高畅如今多半也收到了这个消息,那么,他会怎么处理呢?

    是将预备队派到他的左翼去救援?

    还是孤注一掷,将其派到中军来,加强中路的力量,以求得到中路的突破?

    根据曹旦的线报,高畅的作战兵力只有三万人,要想同时在两路展开行动,他的兵力并不够,若他真的在两个方向同时展开行动,罗艺正好求之不得,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再次分兵,那时,恐怕高畅不但不能将左翼被困的军队救出,同时,也不能突破中路之敌。

    不过,没过多久,罗艺就不需要猜度高畅的想法了。

    随着一阵响亮的战鼓声,高畅军开始向前推移了,这样看来,高畅将预备队用在了中路,想要一战定乾坤。

    这个讯息让罗艺兴奋不已,他将目光投向了左侧的层层山峦,在那些山峦的背后,罗成和他的那五千精兵应该已经做好准备了吧?

    现在。他必须将对面地高畅大军牢牢地拖在战场上。不但要抵御对方地进攻,还要让他们发现后方的本阵被袭之时,无法脱身救援。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双方地军队开始慢慢靠近。然后,彼此的弓弩手开始射击,士兵们开始了冲锋,随后,纠缠在了一起。

    战局的发展证明罗艺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

    虽然,罗艺事先知道高畅军的战斗力强悍无比。然而,由于薛万彻的两千轻骑轻易就突破了高畅军地步兵

    只是因为一点小失误才被高畅军的骑兵逆袭,所以,里,他有些小看高畅军的战斗力了,在第二次交锋之中,只是派上了步兵。而没有用骑兵压阵,结果,先是被对方的弓弩手发射的弩箭大量杀伤之后,他的军队再于对方的长枪阵之前碰了个头破血流。很快,就败下阵来。

    “杀!”

    管小楼低喝一声。手猛地向下一挥。

    军旗变化着旗语,战鼓声的节奏也突然一变,前线军官地指挥口令也产生了变化,位于第二线的刀盾手丢下手中的巨盾,抽出腰间的横刀,像下山地猛虎一般冲出阵地,他们一边奔跑,一边低吼,尾随着敌人的逃兵冲杀过去,一路不停地用横刀收割首级。

    敌军已然失去了战斗地意志,只晓得向前亡命奔逃,他们丢下了武器,脱掉了盔甲,为的只是跑得快一些,有的人干脆停止了奔跑,跪在地上,双手高举,做出降服之态。

    “大帅!”

    站在罗艺身旁的一个部将和罗艺一样眼睁睁地望着幽州军的溃逃,很快,这些逃兵就要逃到第二线的阵地上了,他瞧了面色铁青的罗艺一眼,声音略显焦虑地说道。

    不待他将话说完,罗艺下令道。

    “命令薛万彻的骑兵出击!”

    “诺!”

    幽州军的帅旗开始变换旗语,沉闷的牛角声在战场上空飘荡。

    薛万彻的骑兵从战阵的两翼冲了出来,迂回一圈后,准备从一侧杀入,将追击的高畅步兵拦腰截断,阻止他们继续前行。

    就在薛万彻率领骑兵出击后不久,管小楼也开始率领骑兵出击了,他将部队的指挥权交给了从本阵赶来听他号令行事的崔正,正因为崔正从本阵将所有的预备队全部带了上来,他才敢于向幽州军发起全力进攻。

    双方的铁骑洪流在战场的两翼猛地迎头撞上,位于第一线的箭头骑兵纷纷落马,奔腾的铁骑洪流从落马的骑士身上踩过,那些人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死于非命,不时,有敌人或是同袍步了他们的后尘。

    在这种高速的冲击中,根本就没有时间让你做出闪躲的反应,身下的战马和手中的武器,这些是你的依仗,招数的精良,力量的大小,这也是决定生死的条件,然而,真正能决定骑士们生死的唯有运气。

    活着,就是好运气;死亡,那就是坏运气了!

    瞧见管小楼的骑兵部队将幽州军的骑兵堵住了之后,崔正率领后续部队慢慢地压了上来,而前方的追杀仍在继续。

    怎么办?

    瞧见逃兵大呼小叫着狂奔而来,眼看就要冲入严阵以待的第二线的部队之中,一旦第二线的部队被敌军冲垮,直接面对敌人将是幽州军的本阵,罗艺身处的那个小小的山岗。

    第二线的军队虽然人数众多,然而,这其中大部分都是新兵,要是让敌人冲入阵中,在惊惶之下,这些士兵的战斗力可想而知,一旦发生大溃逃,那就大事不妙了!

    “命令他们绕向两翼,不得冲击本阵,若有不从,令弓弩手射之!”

    罗艺的命令简单明了,不过,这寥寥几字,就决定了前线溃逃士兵的命运。

    位于第二线的军官命令士兵们朝那些逃跑的同袍喊话,让他们避开军阵,从两翼逃回阵中,然而,这些只晓得逃命的家伙根本对他们的喊话置若罔闻,也许是没有听见,也许是听见了喊声,却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也许是根本就不理会。

    “弓弩手!预备!”

    位于前线的统军将官举起了手,他面色铁青,双眼似乎要冒出火来,停顿片刻后,他高举的手臂猛地落下,像是一棵被砍伐的大树。

    “射!”

    箭矢如蝗,嗡鸣着从军阵激射而出,落在溃兵之中,那些家伙就像菜被镰刀收割一般,纷纷倒地,惨叫声,闷哼声,不绝于耳。

    同袍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本方的阵前,他们仰望着头顶的蓝天,目光中满是绝望和不解,有的还夹杂着一丝逃出生天的欣喜,是啊!原本他们以为逃回阵中就能得到活命。

    三次齐射之后,溃兵们不敢再往这个死亡地带奔来,他们不得不往两翼分散跑去,希望能活下来。

    随着一阵响亮的铜锣声,高畅军的追兵在幽州军弓弩手的射程之外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追来,然而,他们却没有撤退,而是排好阵型,等待后续部队的来临。

    而在静默下来的战场的两翼,双方的骑兵仍然在舍生忘死地厮杀着,战马临死前的悲鸣,士兵们落马时的惨叫,伤兵们躺在地上的呻吟声,极其地惨烈。

第一百三十六章 幽州大战(十六)

    帐内,寂静无声。

    嗯!准确地说,还是有声音的,嘀嗒!水滴打在地毯上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极其清晰。

    声音的来源来自于一个酒坛,圆圆的酒坛侧着身子趟在案几上,坛口向外,酒坛内盛着的酒水沿着坛口缓缓滴落,打在案几下的灰色地毯上,地毯上,已经形成了一大片水渍,其中,夹杂着一丝红色。

    那抹殷红来自呈一个古怪姿势侧卧在泥地上的曹旦的口中,他大张着眼睛,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却毫无神采,如同死鱼眼睛一般,他的嘴角则挂着一丝乌黑,那是血迹干涸之后的颜色。

    大帐内,横七竖八地倒着十来个身披甲冑的将领,在一刻钟之前,他们还在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庆祝某种阴谋得逞,而现在,他们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与尘世再无牵挂,世事变化之奇,莫过如此。

    帐内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那是战靴在地毯上行走的声音,脚步声很轻,沙沙地,最后在曹旦的尸体前停下。

    一只套着褐色牛皮战靴的脚在曹旦的尸体上轻轻点了点,曹旦翻了个身,由侧卧变成仰躺,双眼仍然大睁着,舍不得闭上。

    “死不瞑目吗?”

    帐内响起一声不屑的轻笑,来自于战靴的主人,那人大概三十岁上下,长着一把漂亮的胡子,看样子,他非常爱惜这把胡子。护理得十分精心。

    身上那套在袖口镶着三道金线的白袍证明他的身份。他就是曹旦营中地大神官,今日曹旦摆下这个鸿门宴准备对付地人,普于扬。

    然而。曹旦不知道的是神官只是他表面的一个身份,他暗地里还有另一个身份,监察司地提司大人。

    高畅创立的监察司,分有几个部门,有的负责监视朝中的高官,有的负责监视郡县的官吏系统。有地负责监视军方将领,有的负责监视神官系统,各司其职,各行其是。

    而提司这个职务却有所不同,他们并不向监察司的统领大人白斯文汇报,而是直属高畅统领,他们的身份极其秘密,所做的事情也格外隐秘。他们的权力也很大,只要有高畅的令牌,他们可以调动监察司的所有人手,甚至可以调动军队。

    像曹旦这样地将领。身份极其敏感,高畅让他继续带兵。自然不会对其不管不顾,若是不在他身边安排什么钉子,反倒令人奇怪。

    曹旦自然知道高畅在自己身边安排有监察司的人,并且,通过日常的观察和试探,哪些家伙是高畅派来监视自己的探子,他自认为已经掌握齐全了,平时则假作不知,却一直派有亲信在旁监视,当他开始反叛地时候,再突然发难,将那些家伙一网打尽。

    可惜,他还是对高畅以及监察司过于低估了。

    高畅在他身边安排的有两路人马,一路自然是摆在比较明显地位置上,让曹旦不需要花费多少精力就识破了;另一路则极其隐秘,那些家伙原本就是曹旦的亲信旧部,监察司通过一系列的行动,威逼利诱,洗脑胁迫,最终将他们收买了过来,曹旦甚至没能察觉到丝毫的迹象,他就像一个一直在悬崖边漫步的瞎子一般,对于危险一无所知。

    “你!做得很好!”

    普于扬脑袋高昂,瞄了身侧那人一眼,点头说道。

    “哪里?一切全靠提司大人指挥得当,小人微薄之功,不足挂齿!”

    说话之人乃是一个中年胖子,他面对普于扬,躬着身,一脸的媚笑,甚是灿烂。

    “曹贼,跳梁小丑,竟敢阴谋背叛伟大的夏王殿下,背叛我们的神君大人,让他就这样死去还真是便宜,照小的看来,他实在该是千刀万剐!”

    那个中年胖子也姓曹,乃是曹旦的族人,由于他烹调技术高超,曾经在洛阳大厨出云子那里学艺,一直以来,都在担任曹旦的私家厨子,无论去哪里,曹旦都会将他带在身边,若不是那人做的饭菜,他就难以下咽。

    他可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死在这个厨子的手上吧?

    在曹旦算计普于扬的时候,普于扬也在算计曹旦,曹旦舍弃友军不顾,假传高畅命令等行为,普于扬尽收眼底,一直在默默旁观。

    公开反对自然是不成的,虽然经过几次整军,曹旦在营中的势力仍然不小,普于扬没有信心能够夺得军队的指挥权,最好的结果可能就是两败俱伤。

    这也是曹旦不敢公开处置普于扬,只能在暗地里使用阴谋对付的原因,毕竟,他虽然一营的统领,却没有资格处置营中的大神官。

    鸿门宴,刀斧手!

    这样的阴谋实在是小儿科,普于扬早就知晓了他的图谋,于是,他干脆将计就计,命令暗中收买的厨子在酒里下毒,将曹旦以及他的亲信将领们一网打尽,随后,他带着一只可靠的部队,包围了曹旦的中军大营,将曹旦安排

    内的刀斧手全部射杀,将高畅安排在军营中的军官提了死去的那些将领的位置,虽然,营中也有一些躁动和不满,不过,在军法司的配合下,那些声音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上层的变动对那些底层士兵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只要没有心怀不满的家伙挑拨和鼓动,他们是不会聚众闹事的。

    —

    毕竟,对士兵们来说,最重要的是能吃上饱饭,在高畅军中,甚至还能领军饷,给家人分发土地,免除一定的赋税,这更是不得了啦!要他们起来反叛,基本上是天方夜谭,要知道,不要说是反叛。就算是在战斗中不停号令。擅自撤退,他们的家人都会被变成贱民,不但土地会被没收。家人还要被押送到工地上服劳役。

    因此,曹旦和他一干亲信身死的消息对全军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当然,这也是普于扬他们封锁了消息地缘故,一般地士兵只知道中军大帐发生了什么事情,具体是什么事情。就不怎么清楚了!

    “神官大人,接下来我军该往何处去?”

    一个全身都是鲜血的将官从帐外大踏步行了进来,视线在那些尸体上漫不经心地扫过,他朝普于扬行了个军礼,瓮声瓮气地说道。

    “军队已经彻底控制好了吗?”

    “嗯!”

    那人应了声,重重地点点头。

    “那好,让儿郎们进来将这些尸体收拾停当,然后。拔营出发,前往中路战场,增援管小楼大人!”

    “诺!”

    那个将官再次行了个军礼,大踏步走了出去。

    那个将官出去之后。胖厨子的嘴巴动了起来,对普于扬大拍马屁。直把他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英明神武,仅次神君高畅大人。

    普于扬微微一笑,对此未置可否,心情却甚是愉悦。

    “嘭!”

    巨斧划过一道弧线,横斩过去,重重地落在对方高举地盾牌之上,发出一声巨响后,木制的盾牌化为木屑,飞溅而出。

    盾牌后的士卒来不及闪避,被巨斧拦腰砍成两截,血光飞溅,肝脏,肠子等内脏随着血光飞溅而出,洒得到处都是。

    一截肠子落在身旁的士卒脸上,挂在他的鼻尖,那人发出一声怪叫,扔下手中的武器,忙不迭地在脸上抹着,那一双眼睛,几乎全被恐惧所占据,黑色地瞳孔在眼内消失无踪,只剩下了白色的眼仁,他嘴里咯咯地叫着,全身不停抖动,分明已经疯了。

    雄阔海却不管这些,身处战场之中,血腥的气味四处飘扬,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满足,他哈哈大笑,反手一斧,斧背落在那个疯了士兵头上,红色和白色飞溅,鲜血和脑浆齐飞,那人无声无息地倒下,如同一棵枯树的树桩。

    “嘿!哈!”

    在雄阔海身后,一排精壮的力士身披重甲,手持数十斤重,长约一丈的陌刀,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将陌刀舞起一片刀浪,刀光闪耀处,血肉横飞,无人可挡。

    将领不同,他们统率地士卒作战的风格也不同,像管小楼统率的军队,不管是骑兵,还是长枪兵,在作战的时候,大多沉默不语,就连被敌人砍杀,也不过是闷哼一声,不会大声惨叫,就算是杀到激情之处,了不起也只是轻喝出声。

    雄阔海和他地陌刀营则不同,虽然只有五六百人,作战的时候,却如千军万马一般,每个家伙都有一副好嗓门,放到后世,恐怕都会成为摇滚歌星,人人是崔健,他们上了厮杀场之后,每个人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忘乎所以,悍不畏死,虽然还是会保持一定地队形,却不像其他部队那样以队形至上,杀到忘形处,队形什么的也可能全然不顾。

    至于他们的统领雄阔海大人,这个人形野兽,早就脱离了阵型,舞动着门板一般的两把巨斧冲进了敌阵之中,一路杀将进去,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所以说,有什么将领就有什么兵,这句话还真是有一定的道理。

    管小楼率领骑兵与薛万彻的幽州骑兵在战场两翼展开厮杀之后,战场的指挥权就交给了率领预备队赶来的崔正。

    罗艺命令第二线的军队将阵前的溃兵射杀,避免被溃兵冲乱阵型,稳住阵脚之后没多久,就迎来了高畅军的攻击。

    位于第二线的幽州军足有两万人,看上去声势甚是惊人,兵力远比前来进攻的高畅军要多,可是,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强征入伍的青状,武器和甲冑大多简陋不堪,全然不懂阵型,真实的战斗力很让人担心。

    为此,罗艺在山坡下布置了两千精兵作为督战队,若是有人胆敢逃跑,督战队就会将其射杀,使得那些新兵不得不拼死作战,反正后退也是死,自己这边明显比敌人的人数多,向前说不定会杀出一条生路,若是能立下战功。多得几具首级。那就更是不错了。

    因此,在崔正的指挥下,

    地进攻并没有达到理想地效果。每进一步,都免不了代价。

    罗艺知道,高畅军之所以战斗力惊人,是因为他们讲究阵型,注重团体之间,个体之间的配合作战。幽州军和他们相比,完全落在了下风。

    要想获胜,就要避敌之长,攻其所短。

    因此,幽州军要想击败对面之敌,就要不怕牺牲,冲入敌阵之中,与敌人纠缠在一起。使其无法保持队形,这样,单兵作战能力强悍地幽燕健儿方能占得上风。

    位于第二线的幽州军将领深入地体会到了总管大人的作战精神,在他们的鼓动下。幽州军像潮水一般朝高畅军扑去,在付出巨大牺牲之后。渗入到高畅军的阵型中,单个对单个地作对厮杀起来。

    一般情况下,高畅军的阵型不那么容易被敌人突破,现在之所以被幽州军突破,主要地原因还在于对方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这些出身苦寒之地的青状在战斗意志饱满的情况下,是不害怕死亡的。

    如果,双方打成了消耗战,明显对高畅军不利,就算一个人能拼对方两个,也不划算,这一仗打下来,就算获胜,也没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于是,崔正把原来准备用来进攻罗艺本阵的陌刀营派了上去,让他们在敌阵中打开一个缺口,然后,生力军随之杀进去,将幽州军迅速地分割,使其士气低落,最终形成溃散。

    果不其然,雄阔海和他手下的那些壮汉很轻易就完成了这个任务,相比于实际的损伤,雄阔海这个人形野兽更加让他们害怕,到后来,没有人敢于挡在他地面前,只要他冲过来,士兵们就开始往后退却。

    原本仗着血气之勇方才能和高畅军作战的幽州军失去血气之勇后,战斗意志就像后世股灾的曲线图一样直线往下掉,很快,有些人开始了溃逃。

    虽然,督战队将溃逃的士兵斩首示众,制止了士兵们地溃逃,然而,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若是战场上不再出现什么变数的话,随着时间地推移,大溃逃的局面难以避免。

    “大帅!”

    站在罗艺身旁的一个偏将小心翼翼地瞧了他一眼,轻声问道。

    “什么事?”

    罗艺把目光从战场上移开,冷冷地注视那人。

    “大帅,依卑职之见,现在高畅军占得上风,我们是不是该避其锋芒,退回大营固守,然后再寻机反击!”

    罗艺的目光越来越冷,那人鼓起勇气,终究还是把话说齐全了。

    “你的意思是退兵?”

    “这!”

    那人有些犹疑,他辩解道。

    “为大帅的安全作想,暂时的退让还是可行的!”

    现在,罗艺的本阵除了一千亲卫外就再无其他部队了,另外两千精锐被他派到山坡下作为督战队督战,若是高畅军突破幽州军的第二道阵线,督战队恐怕也挡不住对方的强攻,那时,情况就危急了,因此,希望罗艺能暂且退兵的幽州军将领也不在少数,只不过,这人先出头而已!

    “来人啊!”

    罗艺高喝一声,几个亲卫行上前来。

    “将这个乱我军心的人拉出去,斩首示众,有敢于再提退兵,当如此人!”

    “大帅,饶命啊!卑职乃是一心为了大帅啊!”

    那个偏将全身瘫软,痛哭流涕地高声求饶,然而,罗艺不为所动,任由他被亲卫搀扶着架到了山坡的一侧,不多会,叫声戛然而止。

    一个血淋淋的脑袋放在木盘里呈了上来,罗艺厌恶地瞧了它一眼,让人把它悬在大帐外的旗杆上示众。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众将个个噤如寒蝉,不敢开声说话。

    “备马!”

    罗艺高喝一声,先前疾行两步,众将忙紧跟而来。

    亲卫们将罗艺的照夜狮子马牵了过来,罗艺翻身上马,接过亲卫递上的马槊,横架在马前,转身对众将说道。

    “诸君勿忧,夏贼虽然攻势凶猛,却是强弩之末,在本总管的右翼,草原上来的胡人精骑已经围住了高畅军的左翼部队,全歼之时已不远矣!”

    他停顿片刻,挥动马槊吼道。

    “左翼的军马已经全歼夏贼右翼部队,正兵分两路,一路突袭夏贼本阵,夏贼将所有的部队都派到了前线,本阵空虚,恐怕此时已被吾儿罗成斩首也!另一路正快速朝中路靠拢,不多时就会到达中路,请诸君听本总管号令,齐心合力,共抗敌军!”

    “诺!”

    众将高声呼喝,重新恢复了必胜的信心,他们纷纷跨上战马,拿起武器,随着罗艺,将本阵朝前提了一步,与督战队并成了一线。

    瞧见中军大旗向前移动,幽州军的士气顿时高涨起来,一时间,挽回了不少颓势。

第一百三十七章 幽州大战(十七)

    时末。

    阳光照在桑干河上,河面泛起金光。

    傅家坡,两个时辰前,雄阔海率领的陌刀营驻扎在此,一方面是为了拱卫三里外的高畅军本阵,另一方面是作为预备队,随时做好准备以便让高畅调遣到前线去。

    雄阔海的陌刀营被调遣到前线后,傅家坡的营地已然为之一空,然而,在未时时分,一只五千人的步骑混合部队出现在了这里,他们打着幽州军的战旗,领军之人正是幽州总管罗艺之子少年将军罗成。

    这五千人的步骑混合部队中有三千骑兵,两千步卒,全是身经百战的幽州悍卒,在三千骑兵中,又有一千多重装铁骑,分别由罗艺的幽燕十八骑统率,他们一人率领一百骑或数十骑,在罗成帐下听令。

    所谓的幽燕十八骑,乃是罗艺所收的义子,个个武艺精湛,骁勇异常,若有战损,随时都有入得罗艺法眼的幽燕健儿加入进来,故而,十八骑的人数一直没有变化过。

    身披数十斤的重甲,骑在披着马凯的战马上,远远眺望对面的高畅军本阵,就算是像幽燕十八骑这样饱经战火洗礼,视死亡如无物的壮士,心中仍免不了激动万分,敌酋的脑袋,无疑最为吸引武将们的目光。

    从傅家坡到高畅军的本阵,相隔的距离大概有三四里,这三四里的路程基本上是一马平川,低矮的野草这儿一丛,那儿一窝,在原野上随风轻轻摆动。

    不远处。就是滚滚东流的桑干河。站在傅家坡地坡顶上,能清楚地瞧见浑黄地河水像一条巨龙一样咆哮着奔流而下。

    高畅的指挥所位于一个小山坡上,山坡下是一只两千人的军队。这两千人乃是高畅地直属亲兵,号称天下第一军的羽林军,根据线报,高畅军的本阵现在除了这两千人之外就再无别的军马了,只要能突破这两千人的阻拦,大胜可期也!

    罗成跃马上了山岗。阳光照耀在他的白袍白甲白马之上,在众将士地眼中,显得极其高大雄浑。

    幽燕十八骑跟随在罗成身后,排成了一排,在他们身后,跟随着他们的直属重装骑士,所有的人全部准备停当,整装待发。

    幽州军的军旗在风中猎猎飞舞。

    在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再隐藏行踪了,这三里多的空旷地带,想率领数千人悄无声息地掠过,只能是天方夜谭。

    所以。罗成干脆大张旗鼓地摆好阵势,准备以雷霆万钧之势彻底将当面之敌击垮。他相信,那个所谓的天下第一军绝对抵挡不住本方重装铁骑的冲击。

    根据曹旦的情报,罗成知道,高畅地羽林军虽然骁勇善战,却全部都是步兵,一旦幽州雷骑,也就是这一千多重装铁骑冲了起来,除了同样的重装铁骑,就算是别的骑兵也无法直当其锋,更何况步兵乎!

    再加上,地利也站在幽州军这边,三里长的平地,正好能让重装铁骑冲将起来,高畅所在地地方是一个低缓的小山坡,重装铁骑完全能利用战马奔跑地惯性冲将上去,这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罗成的计划很简单,先是以重装铁骑向敌阵发起攻击,摧毁高畅军的阵势,随后,跟随在重装铁骑身后的轻骑兵再将高畅军分割包抄起来,扩大战果,最后,紧跟在骑兵身后的步兵再步入战场,做一些善后和扫尾的工作。

    只要有足够的力量,就无须别的奇谋妙计。

    瞧见幽州军的战旗突然出现在本方的腹心,高畅军难免会有些慌乱,罗成似乎能听见高畅军的士兵们在惊慌失措地大呼小叫。

    战鼓声急促地响起,多少带着一些慌乱和惊惶。

    “出击!”

    罗成挥动手臂,高声大喝,纵马朝山坡下跃去。

    在他身后,幽燕十八骑率领着重装骑兵缓慢却又不可阻挡地驰下山坡,十八骑作为箭头处在队伍的前方,紧跟着罗成,在他们身后,一千多重装骑兵排成一个扇面缓缓奔来,虽然,战马并未提速,只是在缓慢奔跑,不过,大地仍然不堪重负地抖动着,这抖动远远地传了开去,周遭连绵的山坡似乎也在摇晃。

    重装铁骑下了山坡,在平原奔驰之后,一千多轻骑兵从山坡下疾驰而下,士兵们像边塞的胡人骑兵一样,只靠双腿夹着战马,挥舞着手中的长短武器,嘴里发出没有任何意义的怪叫,疾风一般紧跟在铁骑身后。

    最后,出现在山岗上的乃是那两千步兵,他们非常清楚自己的工作,不过是为前面的骑兵打扫战场而已,因为知道最大的功劳与他们无关,所以,他们大多显得有些无精打采,阵型多少也显得有些杂乱,步兵的战旗在风中有气无力地摆动着。

    两里了,还有一里多一点就抵达高畅军的阵地了。

    罗成一马当先,白色的披风拉成一条直线拖在他身后,紫金冠下,黑发被风吹得向后打去,他紧闭着双唇,眼睛微微眯着,死死地盯着前方。

    不愧是天下第一军,虽然有吹牛的嫌疑,对方的反应之快却也证明他们还是有一定实力的,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对面的敌人已经摆好了阵型,罗成瞧见大量的弓弩手位于阵前,看来,他们是想用箭矢阻挡本方的冲击。

    兵虽然精,将却未必强!

    在罗成看来,对方将领采取的并非最佳应对之策。

    要知道,他们面对的是铁甲重骑,不仅马上的骑士身披重甲,头戴铁盔,将全身的要害都藏在铁甲里面,就连战马也是披着马凯的,一般的弓矢根本无法穿透这样的重甲,就算是强弩,三十步以外。对这些重甲骑士也造不出多大地伤害。至于进入了三十步,那时,他们了不起能够获得一发地机会。而那一发之后,他们就注定会成为重装骑兵马下的亡魂。

    若自己是对方的主将,这个时候就会放弃掉山坡下地阵地,将步兵撤到山坡上,借助地势,一面居高临下对重装骑兵发起阻击。一面将拒马,鹿等障碍物搬出来,摆在骑兵的必经之路上,这样,也许能对这些重骑造成一点威胁。

    或许因为身后就是主帅,那将领不能命令士兵后退,逼不得已才采取这个办法的吧?

    嘴角不由泛起一丝笑意,罗成觉得自己的确很可笑。也许是因为胜利在望的原因吧?居然有心情站在敌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加速!”

    罗成高喝一声,将长枪高高举了起来。

    —

    还有一里地距离,正是战马提速的好时机,一旦重装铁骑将速度提起来。那么,无论怎样厉害的步兵方阵。都无法抵挡他们的冲击。

    照常理来看,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除非出现意外,没有任何步兵方阵能抵挡重装铁骑如此近距离的冲击,然而,这个世界,最不缺少的就是意外!

    罗成的心在猛地往下沉,他能感觉到它像一块沉重地石头一样朝黑不见底的深渊跌落,一直往下,往下,仿佛永远也到不了底。

    这绝对是一个圈套,一个阴谋,一个陷阱!

    对方是猎人,自己则是他的猎物,罗成仿佛瞧见了那个可恶的家伙嘴角泛起地微笑,在那笑容中,此刻多半充满了得意,原本以为这次突袭能砍掉对方的脑袋,洗雪自己当初单骑冲阵却无功而返地耻辱,没想到面对的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一里!准确地说,只是五百步,这五百步的距离,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在傅家坡和高畅本阵所在之间的这块洼地,从表面上看,是一块坚实而平坦的荒原,从傅家坡朝高畅本阵方向延伸过来,大概有两里多的原野的确是如此,它的土质坚硬,重装铁骑在上面奔腾没有一点问题,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然而,在靠近高畅本阵所在的那个小山坡的一方,大概有一里左右的距离,它的土质却没有这么坚硬,而是一片沼泽地,准确地说,是一片正慢慢朝着土质硬化方向发展的沼泽地,人在上面行走一点问题都没有,只不过脚踝会陷在淤泥之中,让你行走困难,仅此而已!

    但是,要是骑着战马在上面行走,就是一个大问题了,不要说驱马奔腾,就是慢慢驱赶着战马行进,也是困难重重,最后人仰马翻了事。

    更何况是幽州军的重装铁骑,又是这么快的速度冲过来,那结果可想而知。

    战马的四蹄在疾奔中一旦打滑,毫无例外地,只能是马失前蹄,身披数十斤重的马凯,又深陷在淤泥之中,自然是无法翻身,而且,大部分战马在摔倒的时候要不前蹄骨折,就是马颈项受伤,它们除了躺在泥地里,长声悲鸣之外,就再也做不了别的什么。

    马上那些同样身披数十斤重铁甲的骑士,他们比自己的坐骑更惨,一旦摔下马背,非死即伤,有的被自己的战马压在身下,瞬间毙命,这算是好的,有的要惨一些,脖颈折断之后,呻吟了一番方才死去,那些断胳膊,断脚杆的更是不计其数,呻吟声像一道悲情的交响乐在原野上空久久飘荡。

    也有运气好的,从马背上摔下之后毫发无损,然而,就算他骁勇异常,身披数十斤的重甲,在深可陷足的淤泥之中,你还能寄望他们做些什么呢?

    他们一个个神情迷惘,呆呆地站在原地,或如行尸走肉一般在淤泥中挣扎前行,视野之中,尽是同袍的惨况,这一切,让他们的目光充满了茫然,毫无焦点可言。

    紧跟在重装骑兵后的轻骑兵瞧见了这个情况,他们慌乱了起来,有的勒住马缰,想使战马停下来,有的则不停地鞭打战马,想使战马转向,从一侧抛开。

    然而,他们为了抢得功劳,实在是跟得太紧了,前方的虽然想停下来,后面的却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晓得快马加鞭,闷着脑袋往前疾奔,于是,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人生就是如此,往往在得意和失意之间流转!

    罗成身下的坐骑乃是一匹千里驹,一匹有灵性的战马,它虽然前冲的速度极快,冲进这片沼泽地之后,却奇迹般地没有跌倒。

    它的步子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由极快变成了极慢,像耍杂技,又像跳舞一般七扭八扭地,最后,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距离前方严阵以待的高畅军的阵线不到一百步。

    罗成勒住马缰,回首望去。

    他忍不住银牙紧咬,虎目含泪,握着枪杆的手青筋毕露,枪尖在风中不停地抖动,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幽州军最为强大的依仗重装铁骑就已损失殆尽,从此在这世上再也不复存在。

    “噗!”

    胸中一阵热血翻涌,最终,罗成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那血迹落在战马的身上,一团殷红溅在白色的毛发上,分外惊心。

    要是自己当初能先了解这里的地形就好了,要是自己不这样托大,先派小股轻骑发起试探性进攻就好了,要是.

    然而,这个世界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

    罗成扭转视线,目光落在前方那些正慢慢朝这里行来的高畅军身上,他们的工作非常简单,不过是收割那些无力反抗的敌军的脑袋而已!

    “喝!”

    罗成大喝一声,双腿猛夹战马的马腹,那匹白马艰难地将四蹄从淤泥中拔了出来,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怪异的姿势朝高畅军缓缓移来的阵型迎去。

    事已至此,唯死而已!

    罗成将长枪夹在肋下,枪尖笔直地对着前方,他的头昂得高高的,姿态一如既往地骄傲,在那一刻,他就像是一个人在面对全世界。

    对面的高畅军停下了脚步,在军官的一连串呼喝声中,一些弓弩手从阵中踏了出来,弩箭上弦,黑色的,闪着寒光的弩箭箭头对准了慢慢驱马朝他们行去的罗成。

    这一刻,乃是夏国五凤元年(公元618)五月二十一日,申时一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幽州大战(十八)

    畅一路行来,士兵们纷纷闪在一边,向他行着军礼,眼神中充满了狂热和敬仰,对在厮杀场上拼命的将士们来说,最能够让他们依靠以及全心全意跟随的无非是战无不胜的统帅,更何况,这个统帅头顶上还闪耀着神灵的光环。

    只是略施小计,将士们根本不需要奋力厮杀,就获得了一场大胜,对此,他们还能再奢求些什么呢?

    对他们来说,唯一的遗憾,或许是因为战功来得是太容易了,使得他们没能过上厮杀的瘾罢了!

    幽州军的重装铁骑几乎全军覆灭,一大半在冲阵的时候马失前蹄,随着疾驰中摔倒的战马一般摔在泥地里,死于非命,剩下的那些人身上或轻或重都带有伤,面对高畅军的逼近,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偶尔有几个反抗的家伙,也很快被士兵们制服了,掀不起半点波澜。

    至于跟随在重装铁骑身后冲阵的轻骑兵集团,除了冲在最后面的少部分骑士见势不妙,反应及时,得以逃脱之外,大部分骑士都已跌下了战马,有的冲进了沼泽地里,和重装铁骑那些家伙纠缠在了一起,有的则跌倒在沼泽地外,同样没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这些轻骑兵由于没有像重装铁骑那样身披几十斤的重甲,他们的损失无疑要轻了许多,就算是从战马上摔跌下来,却还有不少人拥有战斗力,只不过,面对如此巨大的打击。就算他们仍然有战斗力。战斗意志却也丧失了不少,高畅军逼近之后,许多人都放下了武器。失魂落魄地选择了投降,少数人选择了反抗,在高畅军的围攻下,也很快就被砍下了脑袋,高畅军地士兵们不慌不忙,砍脑袋地动作也不疾不徐。就像田地里收割庄稼的农夫一般,极其悠闲自在。

    位于最后方的那两千步兵,还没能靠近战场,瞧见前方冲阵地骑兵全军覆灭,他们不由齐声发出一声大喊,扔下武器,脱下身上的盔甲,没人任何人组织。却极其默契地同时撒开大腿朝后跑去,瞬息之间,烟消云散,军中的那些军官们并没有下令阻止。行使军法,制止士兵们的溃逃。他们也裹抰在溃军之中逃跑了。

    虽然还没有打扫战场,但是,敌军的损失是惨重的,本方地损失则是微乎其微的,除了有几个士兵伤了胳膊,有几个士兵在淤泥里崴了脚脖子外,高畅军没有一个人阵亡,如此大胜,没有一个历史上的名将能达到,而这一切都出自于高畅的神机妙算,这让底下的这些士兵们如何不将他敬如神明啊!

    正是因为山坡下有这么一片沼泽地,高畅才将指挥所放在了山坡上,为了掩饰这片沼泽地,他命人在沼泽地上面铺了一层薄薄的干土和细沙,使得从外表上看来,这块地方和一般的泥地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后来证明这些动作都是多余的,一场大雨下来,把所以地伪装都冲走了,也正是因为这一场大雨,使得那些正常的泥地和那片沼泽地在外表上的区别不大,罗成也因此上了这么一个大当。

    曹旦对自己不忠,且和幽州军方面一直有联系,这一点,高畅通过监察司的工作是心知肚明地,只是,由于曹旦非常小心,高畅并不知道他和幽州军方面具体的行动计划,也不知道他究竟会如何行事。

    所以,高畅将曹旦部派到了右翼,位于董康买之后,就是想看他会耍什么花招。

    有曹旦在右翼,罗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地好机会,换位思考,要是高畅处在罗艺的那个角度,也会选择高畅军的右翼为主攻方向。

    因此,当曹旦派人向高畅回报,说是右翼战事顺利,大军的推进很快时,高畅就知道其中一定有猫腻。

    很快,通过另外的秘密渠道,高畅就知晓了董康买全军覆灭,曹旦部无影无踪,幽州军在本方右翼集结,开始朝本阵突进的消息,而这些都是在高畅的计划之中。

    刘雅和高雅贤部很快击溃了左面之敌,随后,在向幽州军本阵推进的途中陷入了胡人精骑的包围,这并不在高畅的计划之中。

    不过,高畅并没有慌乱,而是将计就计,将所有的预备队,包括驻扎在傅家坡上的雄阔海的陌刀营都增派到了中路,表面上,是为了行险一搏,希望能通过中路强攻,尽快击溃幽州军的本阵,为此,就算本方的指挥所防御空虚也在所不惜。

    实际上,他是在给幽州军的罗成部一个信号,来吧!我这里没有任何防护了!要想捅我一刀,那就快点来吧!

    罗成果然如约而来,最后,事情就像高畅所期望的那样发生了。

    高畅翻身下马,深一

    一脚地在淤泥中行了两步,最后,站定下来。

    在他身前,立着一个奇怪的雕像,一人一马,昂首而立,全身像刺猬一样插遍了羽箭,之所以所是奇怪,乃是因为这一人一马身受如此多的羽箭,早就魂飞极乐了,然而,战马却依然站立在淤泥之中,不曾摔倒,那人也昂然坐在马背上,纹丝不动。

    淤泥没到战马的四蹄直到膝盖之处,或许是因为这样的一个原因,身上插满箭雨的战马才没有摔倒吧?

    罗成之所以没有从马背上摔下来,却不能不说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了,罗成的脸上,是唯一没有插着箭矢的地方,在他双眼中,充满了愤怒,是的,即便是已经死透了,那股愤怒仍然在他圆睁的双眼之中挥之不去,或许是因为这股强大到了极点的愤怒,他的身体才昂首立于马背之上,屹立不倒的吧?

    在史书中,并没有罗成这个人,他出现在说唐等野史演义之中,在演义里面,罗成和父亲罗艺决裂,进入了瓦岗军中,后随瓦岗众将投靠了李唐,认李世民为主,得罪了建成,元吉两兄弟。

    在李建成和李元吉讨伐刘黑的战斗中,他被两兄弟阴了一把,不得不率领少量轻骑去冲击刘黑的大营,被刘黑和苏定方设计引到淤泥河中,战马陷入淤泥河里,被弓箭手万箭穿心射死。

    高畅所处的这个时空非常奇怪,出现了雄阔海,罗成等演义上才出现的人物,然而,事情的走向却没有像演义所写的那样,还是和真实历史相差不大,高畅这只蝴蝶对这个时空造成的影响,还只局限在河北一地,整个天下大势并未有太多的改变,还是在按照原来的诡计向前发展。

    演义上,罗成被万箭穿心,射杀在淤泥河中,在这个现实的时空中,他的死法与演义上所写的大致相同,不能不说是一种奇怪的巧合啊!

    —

    经历过多次转世,高畅也曾在唐以后的时空待过,所以,他才对李世民,李靖,徐世绩等人有印象,不过,也只是这区区几人而已,唐代历史的真实走向,以及演义小说上的人物故事,他都已记不清楚了,自然对原来的时空中是不是真有罗成这个人?对演义记载中的他身死在淤泥河中等事情一无所知。

    一个野心勃勃的首领,自然希望手下的文臣武将越多越好,如有可能,高畅也希望将罗成收服,毕竟,他也是员难得的猛将,擅长指挥骑兵作战。

    可惜,要想收服罗成,就必须放过罗艺,罗艺其人,极其桀骜不驯,在幽燕一带,威名远扬,部下的那些将官又多是他的心腹,若真的将罗艺收服,该如何对待呢?

    将其闲置?

    恐其心生怨意,时日一长,必定心生反意,到时恐得不偿失。

    将其重用?

    先不论他能不能很好地融合在自己的军政系统之中,这样一个大神摆在这里,使用起来也不放心,若是已经平定了天下,倒也不妨,他无论如何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毕竟,现在仍然是诸强争霸的乱世,有这么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在内,吃不消啊!一个吃了败仗不得不投降,资历又这么老的家伙,他难道能真心臣服高畅这个年轻人?

    记得历史上窦建德捉住了徐世绩,使用怀柔之策,希望能收服徐世绩,而徐世绩是怎样对待他的,居然不顾自己老父的安危,反而阴谋叛乱,想要置窦建德于死地。

    窦建德对当时的徐世绩而言,是极其强势的,而现在自己之于罗艺,所谓的威势,还有所不如,罗艺在归唐之后,甚至敢在李唐的腹心关中起兵反叛李世民,谁又能担保他投降高畅之后,不会起兵反叛呢?

    可能连真正的神灵也无法担保吧?

    因此,罗艺留不得,就算投降也要砍下他的脑袋,和高畅有杀父之仇的罗成也就不可能臣服于高畅了,如此,也只好杀了。

    虽然,有一些惋惜,却不得不如此啊!

    “来人啊!好好将他收殓,待战后将其厚葬!”

    高畅扔下这句话后,重新上马,率领自己的一千亲卫以及从南岸调来的数千辎重兵朝前方疾奔而去,现在,他要亲临前线战场,对罗艺发起最后的攻击。

    然而,在他身后,桑干河的南岸,笼火城已经快被高开道所攻破了,自己的后路,即将被幽州联军所截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幽州大战(十九)

    阳光照耀下,笼火城的城头上激战正酣,攻守双方的士地堆在城墙上,为了一寸一寸的地盘奋力厮杀着,数千人纠缠在了一起,杀声震天。

    总的说来,战况对高畅军这边来说是极其不利的,高开道的前锋部队已经攻上了城楼,并且占据了好几块立脚之处。

    敌人的援军正源源不断地通过那些立脚处爬上城楼来,城头上的敌军越来越多,他们抢占的地盘也越来越大,高畅军虽然仍在奋力拼杀,死战不退,然而,却也不断地被敌人逼迫得向后退去,眼看就要被赶下城头了,如今,也仅仅只是在勉力支撑而已!看样子,溃散之期不远矣!

    战争是复杂的,能否获得胜利有许多因素,然而,将领是否勇猛,士兵是否强悍,兵力是否比敌人要多,这样条件依旧是关键的,在双方主帅的谋略和指挥水平大致相当的情况下,尤为重要。

    管文向是管平的侄子,管家在平原虽然是望族,却也当不得郡望之名,尤其因现任家主管平热衷于商贾之事,更是被其余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所诟病。

    虽然,那些世家大族同样在做生意,不过,都是选一些代理人摆在台面上,本族子弟是不会轻易出面的,像管平这样亲自上阵做生意的家伙无疑是个怪胎,自然被大多数世家子弟所不耻,管文向是管平的侄子,自然也被其所连累。

    后来,管家投靠了高畅。随着高畅的势力扩张。管家也风生水起了,管平进入了政事堂,管家参与了官府的许多作坊和生意。在其中占了不少份子,管家子弟也多在高畅阵营中效力,这一下,那些原本对管家不屑地目光中又多了一丝嫉妒。

    管文向就是在这样地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作为管家下任家主的最佳候选人,他一向极其严格要求自己。不管做什么,都争取获得第一,在讲武堂学艺时,由于他从小就熟读兵书,且一直跟随家中地武士练武,因此,在他那一届以第一名毕业。

    可惜,他从军的日子尚短。今日,还是第一次独当一面,虽然,他按照兵书和学堂上学来的知识按部就班地指挥着守军抵御敌军的进攻。然而,缺乏实战的他对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并没有灵敏地嗅觉。指挥过于教条而缺乏灵便。

    和管文向相比,高开道并没有读过几本兵书,他连西瓜那样大的字也不识一箩筐,他指挥部队作战的能力全是在战场上学来的,是几次从尸山血海中活下来后自然而然地懂得的。

    他这个人,在战场上指挥部队作战,全靠的是直觉,打仗的方法也来自于最初的流贼生涯,毫无章法可言,只知道该拼命地时候拼命,该逃跑的时候逃跑。

    而现在,他非常清楚,是该拼命的时候!

    既然已经决定强攻笼火城,吃下这块肥肉,那么,就不要怕部队损失惨重,只要能攻下储存着大量战略物资的笼火城,付出一些代价是完全值得地。

    在高开道的部队中,大部分将官都是当初跟随他从豆子炕北上来到渔阳郡地老臣子,他们的作战风格和高开道类似,该拼命的时候就悍不畏死了,因此,就算一开始受到了守军强有力的抵抗,城墙下尸横遍野,他们仍然率领着士兵奋不顾身地采取蚁附的战术朝城头上爬去,很有点不死不休的味道。

    高开道的大军共有五千人,而笼火城的守军有三千人,按照一般的情况,只要城外的攻击部队人数不在城内守军的五倍以上,就不容易攻下城池了。

    如此说来,高畅军的兵力守城应该绰绰有余。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要知道,驻守笼火城的这三千高畅军只是辎重兵而已,大部分是从各地民团征召而来的精壮,小部分是从正规军中淘汰的老弱,他们的战斗力值得怀疑,特别是那些才征召入伍的精壮,他们从未在战场上见过血,真的上了战场,接触了生死,状态可想而知。

    最初,凭借城墙的掩护,用弓矢,石块等物攻击爬墙的敌军,他们还做得有声有色,一旦被敌军从云梯上爬到城楼,形成短兵交接,面对面地厮杀作战时,他们就乱了方寸。

    战斗意志这东西非常的复杂,就像六月天的天气,时常变幻不定。

    最初,在管文向和神官们的鼓动下,那些辎重兵还能鼓起勇气来抵挡敌人的进攻,自以为在神君的庇佑下,不管敌人的进攻有多么凶猛,都会被他们所粉碎。

    上了战场后,瞧见相熟同袍成为了冰冷的尸体,他们的想法又变了,毕竟不是天天接受神教宣传教育的正规军,神君在他们心上的重量远远比不上死亡,只不过,这个时候他们依然没有后退,很简单,一旦成为逃兵,他们被抓住之后会被砍下脑袋,家里的田地会被没收,家人也会被判服劳役,没到最后关头,他们不会

    跑。

    而所谓的最后关头是什么呢?那就是感觉失败在所难免,战败已成定局的时候,这个时候,他们就会想为什么我要千里跋涉来到幽州这个苦寒之地打仗?我就这样死在这里,不是太没意思了?

    当大部分人都这样想的时候,溃散也就难以制止了,对那些家伙来说,在那个时候,他们的命才是最为紧要的,别的一切也就再也顾不上了。

    申时三刻,对笼火城的守军来说,最后的关头马上就要来临了!

    高开道抓住了管文向指挥上的破绽,动用了最后的预备队,他的五百亲兵组成了敢死队向守军防守最薄弱的那段城墙发起进攻,很快,就如愿以偿地爬上了城头。并且站稳了脚跟。得以接应后续的部队继续跟上。

    管文向忙把预备队派到那段城墙上去,想把敌人赶下去。

    然而,他这个计划过于想当然了。他应该稳稳压住阵脚,使得敌军只能占据那一段城墙,不能继续向前之后,再向敌人发起攻击,把久攻无进展因此疲劳不堪地敌军赶下去,而不是在没有稳住阵脚地时候就展开攻击。

    最后。他不但没能将敌人赶下城头,由于没有预备队了,更多的敌人从别的地方爬上了城头,赶得守军节节后退。

    没有经过严格训练,也没有经过残酷战斗地军队,仗着一时的血气之勇也许能喷发很强大的战斗力,然而,他们并不能持久。一旦血气之勇消失,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城墙上,守军在节节后退,高畅军的战旗大多被敌人所砍倒。越来越多的高开道的大旗在城头上竖立起来,在阳光照耀下迎风招展。这情况让越来越多地守军将士们绝望起来,他们的战斗意志直线下落,就快接近临界点了。

    —

    作为守将的管文向同样也绝望了!

    在那些家伙眼中,自己终究是成为了纸上谈兵的赵括,这一次,自己多半会成为别人嘴里的笑料,恐怕会被那些家伙谈上一些时间吧?

    管家的人?居然想做功名马上取的将军?不自量力!他们,还是去做生意这门有前途的职业吧!

    管文向紧抿嘴唇,牙齿咬到了嘴皮上,嘴皮被咬破后,露出一丝殷红,痛吗?他全然不晓,如今地他,胸中就像有一股烈火在燃烧,炙烤着他的心脏,让他难以忍受!

    “杀!”

    他高吼一声,率领着身边的十来个家兵迎着渐渐后退的人流逆流而上,朝前方杀将过去,他将横刀舞得像风车一般,人如疯虎,神情癫狂。

    他和家兵加入战团之后,暂时止住了颓势,然而,这就像人临死之前地回光返照而已,在别的地段,已经有人放下武器开始向后逃跑了。

    一只苍鹰在城头上空盘旋,它时而高飞,时而低掠,一双淡漠无情地双眼,冷冷地注视着大地上的这一场杀戮,对苍鹰来说,这或许是他所难以了解的事情吧?

    在数十里外,桑干河的南岸,另一场杀戮游戏同样在如火如荼地上演。

    高畅军摆出一个圆阵,数千人密集地挤在一个小山坡上,小山坡实在是太小了,容不下几千人同时立足,有相当一部分的士兵站在山脚下,他们将长枪插在身前,枪尖斜斜向上,形成了一道长枪林,对准了在枪阵外围来回疾驰的胡人精骑。

    在长枪兵的后面,弓弩手排成了一线,相比于长枪兵组成的长枪林,他们发射的弩箭更令胡人精骑忌惮,使其不敢大张旗鼓地靠近。

    最初,在刘雅部和高雅贤部付出一千人牺牲的代价靠拢在一起,在这个小山坡组成圆阵后,胡人的骑兵曾经向圆阵发起过攻击,那次攻击的兵力在两千以上,算得上是一次强攻,他们希望能冲入圆阵之中,将圆阵撕开,然后,大部队再冲杀进去,将高畅军彻底分割开来,将其歼灭。

    然而,那两千人在冲阵的时候,吃了一个大苦头。

    刘雅和高雅贤将两只部队里所有的弓弩手都组织在了一起,把他们派到前线,位于长枪兵之后,在胡人骑兵发起攻击时,从长枪兵后面突然踏了出来,向冲阵的骑兵发起了攻击。

    弓箭手也还罢了,一般的弓箭手在三十步内射出的弓箭才具有一定的杀伤力,当然,箭矢一旦变成了密集的箭雨,那杀伤力还是可观的,即便如此,它们也比不上强弩的杀伤力,而高畅军,对强弩的广泛运用当为天下豪强之首,就算是隋军的精锐禁军,恐怕也不像高畅军那样装配如此多的强弩。

    这是因为高畅的军械所采用的是流水化作业,工匠的待遇非常之高,不像一般的势力那样,将其视为贱户,一方面需要他们效力,一方面又看不起他们,粗鲁地对付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工匠们的工作热情自然热情高涨,再通过先进的制造工艺,先进地工作程序。产量自然众多。高畅军

    装配也就在一般军队之上了。

    在强弩的打击下,位于精骑前方作为箭头的那队骑兵几乎损伤殆尽,待他们付出巨大牺牲冲到长枪阵前时。弓弩手们已经有条不紊地退到了阵中。

    因为幽州军骑兵厉害,在北上之前,高畅军想了许多办法来对抗敌人骑兵地冲击,这长枪阵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所采用的长枪不是一般的长枪,而是特意用来对付骑兵的长枪,远比一般的长枪要长。枪杆也粗壮了不少,在使用的时候,乃是两人共用,一人位于枪杆之下,单膝跪在地上,枪杆放在肩头,另一人位于其后,紧握长枪。将枪杆地一头深深地扎在泥地里。

    这个战术曾经试验过许多次,改善到了没有办法改善的时候,才在军中推广,据军机处的那些大人所说。这长枪阵除了对幽州军的重装铁骑没有办法外,在弓弩手的配合下。绝对能抵抗一般的轻骑兵发起的攻击。

    让长枪兵独自面对冒着箭雨冲到阵前的敌人后,弓弩手退到刀盾手地后面,开始了自由抛射,覆盖远方,想要截断敌军后续部队的增援,这次攻击的战果虽然比不上最初的那次齐射,却也对敌人造成了一定地杀伤。

    面对着密密麻麻,明晃晃的长枪林,有些战马不由放慢了速度,不管身上地主人如何驱使,它还是在长枪林前停了下来,就算是一匹马,也是不想自寻死路的。

    当然,还是有勇敢的战马没有减速就冲了过去,然后,被长枪扎成肉串,哀鸣着倒地,它身上的骑士也不由自主地摔了下来,有的就此身死,有的则从地上爬了起来,挥舞弯刀,想要冲杀进去。

    这时,位于第二线的部队就冲了上来,他们同样使用的是长枪,只是这长枪不是先前那种用来对付战马冲阵的长枪,它的枪杆要短了许多,也细了许多,士兵从第一排的士兵让出来的通道冲出去,将那些才从地上爬起来还有些昏头昏脑的家伙们扎成了肉串。

    当然,位于第一线的长枪兵也不是毫无损伤,在敌骑的冲击下,还是不少人非死即伤,毕竟,高速冲刺的战马所形成的冲击力也是不可小视的。

    总的说来,高畅军的圆阵挡住了敌骑的冲击,两千胡人精骑只有一千多人得以全身而退,那些家伙位于后方,见势不妙,得以改变行进方向,转身逃了回来。

    而高畅军也损失了不少第一线的长枪兵,若不是这些士兵久经训练,对高畅的信仰忠贞不二,不惧牺牲,他们早就在胡人精骑的冲击下败下阵来,毕竟,两千多骑兵同时发起冲锋,那声势之巨大,就算是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士也是很少得见的。

    吃了个大亏后,这些来自大草原的敌人放弃了继续强攻的打算。

    他们应高开道之约来此,是为了发财而来的,为了汉人的利益去抛头颅,洒热血,无疑是一件很傻的事情,草原上的好汉虽然并不害怕死亡,却也不会愚蠢如斯。

    何况,这一万胡人精骑是好几个小部落共同联合起来的,势力最大的一个部落也不过出了两千兵而已!

    因为是联军,自然各怀心思。

    草原上的战争是残酷的,若是部落的精壮在战争中损失惨重,日后,回到草原上,难免会被别的部落驱赶,失去水草肥美的草场,更惨的是很有可能灭族,族人成为胜利者的奴隶,再无翻身之地。

    有着这样的顾虑,头人自然不愿强行进攻高畅军的圆阵,要是早知道敌人的防御如此森严,他们也不会强行发起那次进攻了。

    先前为了争功而主动率领本部人马出击的头人现在已经后悔不迭了,他双眼一阵血红,在联军会议上,一直鼓动大家发起全力进攻,其他那些部落首领不是蠢蛋,自然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

    虽然,如果全力进攻对方,很有可能突破对方的防御,全歼敌军,但是,这样的话,他们手下又还能有多少儿郎在这次攻击中活下来呢?

    反正,自己等人只需要拦住面前的这股敌军,使其不能向中路靠近,一旦有援军来此,顺便牵制住对方的援军就算完成任务了;再加上,只要我们这些人出了兵,那些汉人就不得不财帛美人送上,如若不然,拿刀去抢就是了,又何必多做牺牲呢?

    这些胡人头领不知道的是在刚才那次攻击中,高畅军的强弩所用的箭矢差不多已经消耗干净了,若是没有强弩压阵,单靠长枪兵是挡不住骑兵的全力冲击的,他们的决定相当于救了刘雅和高雅贤部残存的四五千人的性命。

    战争就是如此,有时候决定胜负的因素只是运气而已!

第一百四十章 幽州大战(二十)

    路战场上,为了挽回逐渐烂的战局,罗艺率领两千战场,随着中军帅旗的前移,暂且止住了颓势,幽州军在高畅军强有力的攻击下不再往后退缩,敌我双方在方圆十里左右的原野上展开了殊死拼杀。

    在罗艺率领的两千亲卫中,有着一百多名骑兵,然而,在已经形成混战的战场上,这一百骑兵派不上多大的用场。

    最初,罗艺也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挥舞着马槊,在骑兵亲卫的簇拥下,冲入了敌阵之中,然而,他尚未杀得几人,战马的前冲之势就已受阻,他感觉自己就像深陷在泥潭之中,不得前进一步,也无法后退,无数杆长枪向他扎来,他左格右挡,却也无法遮挡得住,虽然有甲冑的防护,并没有受太大的伤害,然而,却也被那些骁勇善战的悍卒打下马来,要不是几个亲卫抢救得及时,他极有可能就此毙命。

    在他身后的那些骑兵最后也和他一样,不得不舍弃战马,下马步战。

    骑兵若是没有空间冲杀起来,一旦陷入敌阵之中,也就成为了敌人上佳的靶子,故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舍弃战马步战也就成为了唯一的解脱之道。

    罗艺今年四十不到,也算是正当壮年,作为一个从底层拼杀起来的武将,他的武艺自然不凡,一把马槊使得是有章有法,力大招沉,一般人很难抵御,再加上,跟随在他身边的亲卫皆是百战勇士。战斗力远比一般士卒悍勇。因此,在这股生力军加入战场之后,高畅军的攻势有所减缓。

    从高空往下望。战况方一览无遗。

    雄阔海率领地陌刀营在幽州军地左翼狠狠地砍出了一条大口子,所向披靡,无人能当,一部分高畅军跟随在他们身后像钉子一样狠狠地扎进了敌阵之中,当面直抵就像被洪水猛烈冲击的堤坝一样,几成溃坝之势。

    而在幽州军的右翼。罗艺率领两千亲卫地加入不仅抵挡住了高畅军的进攻,并且隐隐有反攻之势,高畅军的阵型有所松动,虽然不情愿,却也身不由己地在往后退缩。

    在主战场之外,管小楼的骑兵部队和薛万钧率领的幽州铁骑拼了个旗鼓相当,一时之间,谁也吃不下谁。不管是战马还是骑士,双方都已疲惫不堪,只是在勉力交战,看谁先坚持不下去。战斗的激烈场面比起最初已经大大不如了,看这样地情况。他们对主战场的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主战场若是分出了胜负,在他们之间才能决出胜者。

    为了抵御幽州军的反扑,崔正把所有的预备队都派了上去,他并没有把他们派到雄阔海那面去,崔正相信,就算雄阔海和他手下的陌刀营没有援军的支持,也能很快打开局面,击溃当面之敌,而只要有预备队支援的前线部队能够挡住罗艺的反扑,使其不能穿透本方地防线,那么,相持下去,幽州军一定会先行溃败。

    在高畅军平时的训练中,分外讲究阵型,甚至有阵在人在,阵散人亡的说法,在部队的训练中,他们对个人英雄主义并不称道,团体作战才是治军地真正王道。

    在冷兵器作战的时代,讲究地是将是兵之胆,什么样的将领带出什么样的兵,而一旦将领在战阵中身亡,中军大旗被砍倒,士兵们就会立刻作鸟兽散,而高畅军却并非如此,主将若是阵亡,就由副将打着自己的旗子,继续指挥战斗,副将阵亡,就由校尉接替,一级一级往下推,绝无溃散之虞。

    幽州军的正规兵团虽然也受过严格的训练,也讲究阵型,不过,远没有到高畅军如此严苛的地步,况且,他们平时接受的训练也大不相同,比如,薛家兄弟的本部人马就是在按照薛氏兵法在练兵,而罗艺的本部人马所接受的战阵训练又不一样,因此,在大兵团作战时,由于战法的不同,战阵的转动总显得有些阻滞,不如高畅军那般灵便。

    再加上,在现在的幽州军中,还有好几万才征召入伍的精壮,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机会进行训练,更是完全不懂战阵的配合之道,在老兵和军官的帮助下,若是没有遇见敌人过于强硬的攻击,打打顺风仗什么的,他们还是能够胜任,可是一旦情况对本方不利,打起逆风仗来,那情况就可想而知了。

    位于战场的后方,崔正能清楚地观察整个战局,因此,他的决定并没有什么错误。

    雄阔海所率领的陌刀营仍然在敌阵之中突进,若不是在后面有督战队的战刀压阵,敌人恐怕早就开始溃逃了,就算有督战队在压阵,崔正相信,只要再给对面之敌加一点压力,超过他们能够忍受的限度,已经失去了阵型的敌人多半就会形成溃

    了。

    而有了预备队的加入后,前线部队终于抵挡住了罗艺的反扑,战线暂时僵持在中央一线,不过,若是敌军的左翼在雄阔海的猛攻下发生了溃逃,他们的右翼自然也会受到牵累,到时,那些家伙究竟还会有多少战斗意志存在呢?值得怀疑!

    罗艺虽然身处在战局之中,也和崔正一般,感到了战况发展下去对幽州军不利,然而,他依然坚信最终的胜利属于自己。

    坚持!

    —

    是的,只要坚持下去就行了!

    这个时候,笼火城多半已经被高开道攻下了,那些从大草原来的蛮夷现在也应该解决了侧翼之敌,罗成这个时候恐怕也砍下了高畅军的中军大旗,再等一会,等到那些消息传到前线来,面前这股气势汹汹的高畅军自然就会向后溃逃了。

    不过,说实在的,这还真是一直强兵啊!

    幽州军也算是天下少有的强兵了,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仍然不堪对方一击,此次若是大胜,眼前这只军队的主将一定要将其收服,让他为幽州练军,有了强大的幽州铁骑,再加上战无不胜的步兵方阵,再夺得河北膏肓之地,那个时候,罗氏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开辟万世之基业啊!

    若是占据幽州一地,投靠李唐当不失为上策,若是连河北也占据了,那么,再选择投靠李唐就不现实了,不要说自己的那些手下到时会不愿意,就连李唐恐怕也不会对自己放心,就算自己真心投靠,恐怕也逃不脱身死族灭的下场。

    就在罗艺浮想联翩之际,有人在战场上瞄上了他。

    最初,罗艺身先士卒杀入了高畅军阵中,逼得高畅军的阵势不断向后退,后来,战局稳定下来后,他的亲卫们自然把他架下了战场,毕竟,罗艺身上那套盔甲太华丽了,一看就是个大人物,就算是敌军中的一个小卒子,都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想砍下他的脑袋换取自己的功名,若是罗艺在战场上有所损伤,幽州军也就彻底地完了。

    知道亲卫们的想法,罗艺并没有执意上到第一线去,不过,他仍然站立在第一线的后面,使得幽州军刚刚才提起来的士气不致因为他的后撤而下降。

    马拐子的视线一直在幽州军那面中军大旗下的罗艺身上流连,虽然,他不知道那就是敌军主将幽州总管罗艺,却也知道那是幽州军阵中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要是能砍下那人的脑袋,将是一个莫大的功劳。

    抛弃宋金刚,投靠高畅后,马拐子就一心一意想往上爬,他并不满意现在自己所处的这个位置。

    虽然,他在高畅军的军衔不低,待遇也不差,获得了一个庄园,有五百亩永业田的赏赐,头上也顶着一个永丰伯的称号,算得上是贵冑人家,然而,他的野心不止于此,他还想爬得更高。

    原本,他想依靠自己的军队获取功名富贵,然而,军队很快被高畅整编了,他虽然还是军队的主官,却不能像原来那样随意调动了,对军队的掌控权在新来的神官们的宣传下,也失去了大半。

    军队必须按照规定的操典训练,这对马贼出身的他来说,是一个大难题,阵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过,为了往上爬,为了成为能够独挡一面的将军,他开始拼命学习,像海绵一样吸收各种新知识,虽然,对大字不识一个的他来说,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然而,青云直上,王侯将相的野望让他坚持了下去。

    这是一个好机会,他挥动横刀,将一个倒霉的小卒子砍翻在地,视线偷偷地瞄着前面不远处的罗艺,他嘴里默默念叨着。

    只要能亲手砍下那人的脑袋,自己一定能少奋斗好几年!

    “儿郎们,随我杀过去!”

    马拐子高喝一声,率领身边的几十个亲兵猛地冲出大军的阵型,如同疯虎一般朝前猛扑而去,他们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

    幽州军已经习惯了高畅军依托阵势防守或攻击,没有料到有一小股高畅军会突然冲出来,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马拐子和他的亲卫们很快冲破了幽州军的第一线,在敌军包围过来之前,冲到了罗艺所在的中军大旗之下。

    马拐子双手紧握横刀刀柄,就像作揖一样,朝罗艺猛扑而去,在这一瞬间,在他视线中,除了那个头戴金盔的脑袋之外,再无一物。

第一百四十一章 幽州大战(二十一)

    “竖子!”

    罗艺冷哼一声,随着这一声轻喝,胡须上下抖动,他缓慢而庄重地伸出手去,握住横刀的刀柄,只见白光一闪,横刀如一泓秋水流出鞘来,横立在当场。

    不过是个贪恋战功的小杂鱼罢了!

    在罗艺眼中,疯虎一般朝他扑来的马拐子不过如此而已!

    为了战事的需要,他几乎将自己身边所有的亲卫都派到前线去了,现在,只有十来个亲卫守护在他身边,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相信自己会死在对面那个杂鱼手中。

    罗艺将横刀抽出来之后,并没有移动身体向前迎敌,仍然神情傲慢地站立在原地,两个亲卫站立在他身侧,警惕地注视着前方,剩下的那十来个亲卫已经迎着马拐子等人冲了上去,在周遭不远处,瞧见这一幕的幽州军正急着往这片空地赶来。

    与此同时,对面的高畅军也在将领们的驱使下,将阵型奋力朝这边推进,想要将战线推移过来,幽州军在奋力抵抗着,阻止对方的前进。

    眼前的情况就是如此,在战场的最中心,那一片低矮的小山坡上,马拐子和他的几十个亲兵稍占优势,罗艺的亲卫虽然在奋力抵抗,却也只能将一部分敌军挡在山坡下,马拐子和十来个亲兵则摆脱了对方的纠缠,冲上了山坡的坡顶。

    在山坡下,有数百个幽州军围了过来,准备救援他们的主帅,马拐子若不能在他们围上来之前。杀掉罗艺。砍掉幽州军的中军大旗,恐怕会凶多吉少。

    在更远一点地地方,高畅军正缓慢而坚决地突破幽州军地阻拦。将阵线朝这边慢慢推进,不过,幽州军的抵抗是强而有力的,若等阵线推移到这个山坡上来时,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战事地关键就在于是马拐子能不能幽州军的援军上来之前杀掉罗艺。若是罗艺身死,中军大旗被砍倒,那时,幽州军就会失去继续作战的信心,溃败也就在所难免,马拐子也不用再担心自己等人的性命了。

    “大帅!”

    亲卫罗平轻轻喊了一声罗艺,罗艺回头望了他一眼,罗平的神色有些紧张。黝黑的脸上满是汗珠,一颗一颗,亮晶晶地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淌。

    “是不是往后退一步?”

    罗艺知道罗平并不是害怕,历经战阵的他完全算得上是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卒。他之所以劝罗艺往后退,纯粹是为了罗艺的生命作想。

    罗艺摇了摇头。否决了罗平的建议。

    在罗艺等人的身后,是一块低缓的斜坡,斜坡上野草丛生,并没有高畅军的存在,在斜坡地尽头,好几十个本方士卒正朝这里亡命奔来,只要退到他们中间去,性命当可无忧,然而,罗艺知道,自己万万退不得!

    中军大旗就矗立在这山坡上,自己若是后退,中军大旗也必须后退,瞧见中军大旗后退,不明所以的士兵们心中难免会有一些想法,再也难以保障高昂的士气,若是被敌军所利用,高呼幽州军败了,那时,情况恐不堪设想。

    人若是退了,大旗不退,难免就会落在那一小股高畅军手中,到时,大旗被砍,对士兵们的打击恐怕比大旗后退还要可怕,敌人也不是傻瓜,自然会大肆利用这个事件,到处传播他罗艺已经阵亡地消息,若不是主帅已经阵亡,大旗又怎会被砍倒呢?如此,就算他还活着,和死了又有何分别呢?

    所以,他不能后退!

    罗艺用一种不屑的目光注视着马拐子跳动地身影,马拐子大张着嘴巴,高声吼叫,由于过度兴奋,他脸上的五官仿佛挤到了一块,煞是好笑。

    不过是个小杂鱼而已!

    罗艺相信自己的本事,也相信身边两个亲卫的武艺,不过十来个小杂鱼而已,他们完全能抵挡住对方的围攻,甚至,有可能不需要援军的到来。

    瞧着对面那个头戴金盔,身着亮晃晃的铠甲,神态威严的敌将并未后退,马拐子打心里觉得高兴。

    那个脑袋,是我的!

    他的喉咙里,咕噜地响了一声,狠狠地咽下了一大团口水,双眼似乎放出了光来,眼看就要靠近对方了,在即将进入双方的交战区域前,他放缓了步子。

    如同和他心有灵犀一般,他身后的亲卫们同样放缓了步子,十来个人手持着横刀,长矛等长短兵器,非常有默契地散了开来,有几个人朝一边疾步行进,想从侧面绕到对方身后,将其包围起来。

    对面的三个人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他们呈品字形站立,正迎风招展的中军大旗矗立在他们中间,任由马拐子等人将他们包围在山坡上。

    罗平和另一个亲卫罗安都是跟随罗艺十年以上的老人,在罗艺还是一个小小队正的时候,他们就跟随在他身旁,当初那些同袍,现在还活着的除了他们,就再也没有别的人了,这些年,随着罗艺的官越做越大,他们亲自上战场厮杀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少了,像现在这样被敌人包围起来,以寡敌众,面对面地厮杀,则更是罕见,眼前这局面不由让这三人回想起了十年前的场景。

    似乎知道对方的心中所想,罗平和罗安两人相视一笑。

    就让这些无耻之徒瞧瞧我等的战刀还利否!

    罗艺眯着眼睛,冷冷地注视对面的马拐子,对方在大声咆哮,意图在气势上压倒他,这些小儿科的手段也在他面前摆弄,这小杂鱼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吧?

    马拐子身边的这十来个人,都是做马贼时的老兄弟,马贼围着目标,就像狼群围着羊群。先是恐吓。再是威逼,使得那些目标惊恐失据,乱了方寸。茫然间,失去最佳的应对之策,随后被他们所击杀,这一套几乎无往而不利,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一套对面前的这三个人并无丝毫地作用。

    既然如此,就无须再耽搁时间了。

    虽然,视线一直集中在对面那个目标身上,并没有仔细观察

    情况,马拐子也深知,自己等人正深处在险境之中,快击杀目标,就大事不妙了!

    他摆好了进攻的姿势。在他身侧,两个同伴则手持长矛随他一起,踏着小碎步,渐渐向前逼近。在他们身后,另有一人尾随压阵。

    随马拐子一起围攻罗艺三人的士卒加上他共有十二人。现在,他们每四人组成了一个小队,按照长短兵器地配置,向对面的三人逼近,脚步在草丛中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战场上传来的喊声凄厉无比,极其渗人。

    “杀!”

    马拐子高喝一声,双手握着横刀,作势想要冲过去,然而,先行动的却是两侧的亲兵,两根长矛如毒蛇一般朝对面站立地罗艺扎了过去。

    —

    罗艺若是后退,身体就会撞到身后的旗杆上,无处可退;他若是格挡,马拐子就会乘他格挡之际冲将上去,瞧准他露出的空门,发出致命的一击。

    罗艺并为后退,也未挥刀格挡,他的身子不退反进,微微一侧身,长矛的矛尖以毫厘之差从他身边扎了过去,他从两根长矛形成的空隙中闯了过来,正好对上马拐子,马拐子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就像冰冷地毒蛇一样紧紧地盯在他身上,他只觉面部一阵发麻,背心渗出一阵冷汗,冰凉冰凉的。

    敌将的动作太快了,那身华丽的铠甲似乎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地行动,马拐子只觉得一眨眼,敌将就冲了过来。

    “吼!”

    马拐子低吼一声,现在不是后退的时候,他猛地挥动手中地横刀,朝前方砍去,他看不清敌将的动作,一切全凭的是直觉。

    眼前白光一闪,马拐子怪叫一声,往后退去。

    他只觉肩头一阵剧痛,虽然他躲得及时,躲过了当头一刀,肩头却被对方砍中了,血正慢慢从伤口中渗出,他顾不上瞧上一眼,仍然警惕地盯着前面那个敌将,就在他后退的那一瞬间,护卫在他身侧的其中一个长矛手已然像木桩一般倒了下去,被那人砍翻在地,另一人则丢下了长矛,急急地退了回来。

    好厉害!

    马拐子深吸了一口气,刚才那次交锋,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一刹那间,他就损失了一个兄弟,肩头被对方砍了一刀。

    还好!

    随即,马拐子松了一口气,他刚才那一刀也没有落空,敌将的手臂被他划出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正顺着手臂不断地往下流,无声地滴落在草地上,敌将的神态也比刚才疲惫了许多,再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气劲。

    在另外的交锋中,罗安的大腿被马拐子的人砍伤,他背靠着旗杆,双眼无神地扫过蓝天,最后,落在罗艺的身上,他知道,日后自己恐怕没有机会跟着总管大人继续上阵厮杀了,对方并不是一般的小卒子,在刚才的交锋中,他使出了浑身的本事,也不过砍翻了一人,却也付出大腿被砍伤的代价,再来一次,恐怕就会魂归极乐了。

    而罗平的情况稍好,他被砍了两刀,不过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伤,他也砍中了对方一刀,也不是什么致命伤。

    他踏着小碎步往后退却,来到罗安身旁,罗安把刀当作拐杖,站了起来,与罗平背靠背的站立,事已至此,就让自己当一回同伴的肉盾吧。

    他眯着双眼望着远方,探过敌人的肩头,他瞧见了在远方的山坡上,升起了一股非同一般的烟尘。

    随后,敌人冲了上来。

    挥刀!

    几道白光在他眼前闪烁,其中一道近在眼前,直直地劈在他身上,他向后倒了下去,目光中尽是满足,就在他身侧不远处,另一个身影随他一般摔倒在地上,他能清晰地瞧见对方眼睛中的绝望。

    嗯!不错了,砍翻了两个,不但够本了,还赚了一个!

    随后,他失去了神智。

    马拐子耸着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向后急退,在刚才的又一次交锋中,他毫发未伤,只不过,同伴又少了一个,得到的好处是,他给敌将的腰间又添了一个伤口,那人的身形明显没有以前灵活了。

    下一次,或许就能将他砍翻在地了吧?

    马拐子如是想。

    对于自己的武勇,马拐子一向是极其得意的,要知道,他在十三岁的时候,就曾经独力杀死过一条独狼,后来,当上了马贼,和官兵打仗,和胡人厮杀,杀的人多了,他的本事也就越来越大了,他并没有名师教导,刀法也只是野路子,但却是杀人的好刀法,平常十来个悍卒,他尽可以收拾得了,他身边的同伴也是厮杀场上的好汉,然而,几个人合力,却对付不了眼前的这个老头子,这不由让他感到沮丧,不过,另一方面,敌将如此厉害,恐怕就是那个威震草原的幽州罗艺了,要是能砍下他的脑袋.

    马拐子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咧开嘴笑了起来。

    他吹了一声唿哨,招呼剩余的人朝罗艺逼了过去。

    罗艺将背挺得直直的,他心中充满了愤怒,居然让小杂鱼砍伤,简直不可饶恕!不过,一方面他又觉得极其兴奋,那种在刀锋上跳舞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在骨子里,他还是一个喜爱厮杀的武将!

    来吧!

    他死死地盯着马拐子的眼睛,他能在对方眼中瞧见很多东西,野心,**,嗜血,狂热.吗?

    那就来吧,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就在这个时候,罗艺突然笑了,他的目光从马拐子的脸上移开,投射到了另一端的战场,在那里,终于出现了他所想要的变化。

第一百四十二章 幽州大战(二十二)

    拐子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不去富贵了,他挥舞着横刀,像猛兽一般咆哮着,朝罗艺冲杀过去,也许杀掉这人,他还有一丝机会能够活命。

    越来越多的幽州军围了上来,他们的吼声近在咫尺。

    杀掉罗艺的两个护卫后,马拐子的亲兵还有六七人活着,原本,他们还站在马拐子的身边,而现在,他们已经往四面八方散了开去,他们在敌军的重重包围中奋力厮杀,想要闯出一条活路来。

    最初,马拐子率领这数十名亲兵冲破敌军的阻拦,杀到罗艺身前,为的就是行险一搏,博取一场大富贵。

    若是能在敌人援军上来之前杀掉面前这个敌将,砍倒敌军的帅旗,那自然最为美妙,若是不能,敌人为了救援本方的主帅,必定会阵脚大乱,如此,高畅军的攻击部队多半能乘此良机杀将过来,彻底突破敌军防线,就算他不能杀掉敌将,退而求其次,能够帮助大军突破敌人的阵线,也算是立下了莫大的功劳。

    然而,在这一刻,最初的那些盘算就像美丽的肥皂泡一样,在空中绽了开来,化为无形。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原本正慢慢加快速度朝这个山坡推进的本方阵线突然间变得散乱起来,旌旗开始了摇动,战鼓声,号角声,铜锣声相继响起,且越来越急促,就像雪崩一般,高畅军的阵型开始向后推移。通过那些旗语和鼓令。马拐子隐隐得知,本方大军开始变攻为守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马拐子也顾不得去想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知道,自己这些人已经变成了孤军。不可能得到友军的增援了!

    要想活命,一切只能靠自己!

    在厮杀地间隙,马拐子飞快地瞧了四周一眼,越来越多地敌军吼叫着朝山坡上奔来,原来负责阻敌的那些同伴已经全部战没在了敌阵之中,要想从敌军的重重包围中杀将出去。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地任务。

    身边残余的同伴面面相觑,齐齐发了一声大喊,分散开来,朝着各自以为的敌军薄弱部冲了过去,希望能杀出一条生路。

    马拐子没有制止亲兵们的逃生,大难来临各自飞,这本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马拐子不认为他们能从敌阵中冲杀出去。他们自发而盲目的行为,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呢?

    马拐子认为,越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越应该冷静。这才是战场上地生存之道。

    为了使自己镇定下来,他嘴里轻轻地念叨着。小眼睛不停地转动,希望能从敌阵之中,寻找出一条出路来。

    最后,他眼睛一亮。

    是的,只有砍倒站在自己身前的罗艺,方能有机会活下来。

    在罗艺的身后,是一片斜坡,斜坡上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而从那个方向来的敌军并不多,他们的阵型也并不密集,只要能砍倒他,再顺势冲下斜坡,砍倒阻路的敌人,或许有机会能逃出生天。

    数十个敌军号叫着朝他冲来,他们地吼声在马拐子的耳边回荡,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呼喊,这吼声像一根针扎在他尾骨上一样,他猛地蹦了起来,双手持刀,朝对面的罗艺奔去,现在,他不再是为了功名富贵,而是为了自己地性命而战!

    我绝不会死在这里!

    我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还有美好的前程在等着我!

    “神君庇佑!”

    最后,从他嘴里蹦出了这句话,可令人讽刺地是,以往的他从来就不相信那个人是天上的神灵转世,而现在,他却深信不疑!

    罗艺冷冷地盯着这个状似癫狂的家伙,一丝冷笑从他嘴角掠过。

    通过刚才的几次搏杀,他受了一些轻伤,同时,也感觉到身体有些疲累了,然而,他的心却极其平静,那是一种愉悦到了极点的平静,对他来说,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蓝天,青草,尸体,血腥,烟尘_面前这个垂死挣扎的小杂鱼也不那么面目可憎了!

    在最关键的时候,从左翼赶来的数千军队进入了中路战场,不但止住了本方的颓势,并且将对面的高畅军牢牢地包围了起来,给对方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战局朝着罗艺想象中的那样发展了,这让他的心情如何能不愉悦呢?

    左翼的部队全歼董康买部后,一部分随罗成前往进攻高畅军本阵,另一部分则急行军,朝中路赶来,而老天也保佑,他们在罗艺最危急的时候赶到了战场。

    天命在我啊!

    罗艺从来没有这样自信过

    的疲累瞬间消失不见,他轻轻挥动横刀,将马拐子猛锋格开,挡在了一边,在两人错身之际,他猛地曲肘,重重地在马拐子胸前一击,将他打得飞了出去。

    马拐子在草丛中滚了一圈后,右手仍紧紧地握着刀柄,那是他唯一的依靠了,他从地上一个鱼跃,踉跄着站了起来,猛地摇摇头,想要继续朝罗艺冲去。

    这时候,十来个敌军已经冲了上来,挡在了他和罗艺之间。

    他猛地扭身转头,环顾四周。

    —

    更多的敌军围了上来,密密麻麻,除了上天,他找不到别的出路。

    看来,要死在这里了!

    透过人群的缝隙,他瞧见罗艺在慢慢走开,只留下了一句让他印象极其深刻的话。

    “杀了他!”

    不!

    我必须活下去,并且要活的很好!

    马拐子一边挥着刀,抵挡着敌人的围攻,一边喃喃自语,他的身子摇摇晃晃,最后,被脚下的一具尸体绊倒,头朝蓝天,仰着摔倒在草丛里。

    恍惚间,他瞧见自己高坐在富丽堂皇的大殿之上,在他身侧,无数身着华衣美裳的美女在翩翩起舞。

    大丈夫当如是!

    马拐子的嘴角漾起了一丝微笑,在许久以前,在他还是一个农奴的时候,他就曾在黑暗的牛棚中想象着这样的一个场景。

    一杆长枪从天而降,枪尖刺进了他的胸膛,他的手无力地丢掉横刀,探出去,握着了长枪的枪杆。

    美女们雪白的身躯突然变得血红,鲜血像暴雨一样从大殿的上方倾盆而下。

    我要活着!

    白光一闪,他的肩膀被砍了一刀,手臂和身体分了开来,孤零零地挂在了长枪的枪杆上。

    活着,活下去.

    接下来,马拐子已经身首异处了!

    就在马拐子为了他的发迹而身首异处,就在幽州军开始反击之时,在桑干河的北岸,笼火城下,同样在上演一处逆转的好戏。

    那柄昂贵的黄金手柄马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丢掉了,高开道只能用自己的手掌猛烈地拍打战马的屁股,希望战马能跑得更快一些。

    事情为什么变得这样?

    就像马拐子临死之前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变得这样一般,高开道同样也有类似的疑问。

    眼看就要大获全胜,眼看就要攻下笼火城了,眼看城中的物资就要尽归自己了,眼看高畅军的后路就要被截断了.

    为什么现在亡命奔逃的会是自己呢?

    那只突然从身后出现的马队会来自何方呢?

    难道,高畅事先就知道己方会来攻打笼火城,抄他的后路,故而早就布置下了一只精骑,等自己正全力攻城之际,突然从后面发起进攻。

    难道他神机妙算到了如此地步?

    如此,又怎能和这个人对抗啊!

    现在桑干河北岸的主战场上,幽州军多半已全军覆没了吧?

    高开道将身子压得很低,几乎是贴在马背上,如此,战马奔逃的速度会快那么一点,亲卫们簇拥着他,沿着桑干河河岸朝东疾奔,在他们身后,数百骑正尾随着他们,紧跟而来。

    不时有骑兵脱离大部队,返身抵挡敌军的追击,为的是减缓敌人的追击速度,好让高开道逃出生天。

    不过,他们并没有达成预期的效果,就像螳螂挡车一般,很快就被敌人斩落马下,敌骑仍然在背后尾随,很有点不死不休的味道。

    同一时刻,在笼火城下,大批大批的燕军仍下了武器和铠甲,双手高举,跪在城墙之下,一部分高畅军在监视着他们,一会,这些战俘将负责打扫战场,掩埋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面上的尸体。

    苏定方在全身血污的管文向的引导下,率领骑兵缓缓地通过笼火城低矮的城门,进入了城中,虽然,一路疾行,在刚才又朝高开道的燕军发起了突然袭击,骑兵们的精神面貌还是很好的,至少比城内的守军好上了许多。

    城内的守军大多疲累不堪,已经没有精气神庆祝胜利了,他们的目光多少有些麻木地落在了苏定方一行身上,这让苏定方心中有些不安,不晓得北岸的主战场现在打成什么样子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幽州大战(二十三)

    不知什么时候?风停了!

    阳光斜斜地照在蓟县东门城楼上,这座两层高的木制建筑的阴影被阳光拉得很长,影子越过大青石制成的墙垛,投射在护城河上。

    旌旗无精打采地趴在旗杆上,一动也不动。

    蓟县城南十余里,敌我双方正在殊死交战,城内的气氛自然也显得格外肃杀,特别是四个城门附近,更是如此,士兵们遍布城楼的大小角落,城墙上,间隔不远就安排有瞭望哨,每个人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东门这里自然也不例外,虽然戒备的程度还赶不上距离战场最近的南门,士兵们的紧张程度却也相差不到哪里去!

    吊桥是拉起来了的,不仅是外城门,就连内城门也紧紧地关闭着,在两道城门之间的甬道上,堆满了沙袋,如果出现敌军攻城的情况,这些沙袋就会被运到外城门的后面,将城门堵塞,防止敌军用冲车撞开城门。

    为了防止城内的高畅军间谍与外面的敌人里应外合,整个城门区都变成了大兵营,闲杂人等禁止出入其间。

    东门驻扎有一千士卒,主将姓罗名小虎,外号半天云,他是罗艺的义子。

    罗小虎原本无名无姓,乃是草原上的一个马贼头子,几年前,罗艺率军出塞攻击胡人,那时年仅十八就已是一只五百人马队统领的半天云慕名来投,被罗艺收入帐下,在那次战役中,他屡立奇功。罗艺也深爱其勇。特意将其收为义子,赐姓罗,名小虎。尝对人说此乃吾家千里驹也!

    此次出战夏军,蓟县乃是幽州军的要害所在,罗艺特地将几个亲信留在了蓟县,让他们分别驻守几个要害之地,有这几个人驻守蓟县,罗艺方能放下心来。与夏军在野外决一死战。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呢?世界上没有不破地雄关,堡垒总是从内部攻下地!

    蓟县地处边地,是抵御胡人入侵的第一雄关,它的外墙都是由坚硬地大青石筑成,护城河也格外的宽广,因此,罗艺根本不害怕夏军会突出奇兵,前来攻打蓟县。他坚信就算高畅有十万之众,在短时期内也无法攻下蓟县。

    高畅有十万之众吗?

    没有!

    因此,罗艺不但不害怕夏军的攻击,他反倒期盼高畅真的从主战场上抽调兵力。前来攻打蓟县,如此。他就更有把握获胜了!

    但是,他虽然不害怕夏军强攻蓟县,他却害怕蓟县城内有高畅的人,害怕城内的人和城外里应外合,故而,他把罗小虎等亲信留在了城内,让他们分别负责四个城门地防守,消除一切有可能对自己不利的因素。

    东门的这一千人不全是罗小虎的士卒,他只带有三百亲卫,其他那七百人是原来看守城门的士卒,他们的统领乃是校尉莫亦讯,他是原来的东门城门官,当然,罗小虎来了之后,他只能退居副职了。

    在原来的幽州军系统,也就是薛家军系统中,莫亦讯是一个了不起地人物,是他和他的手下,将老帅薛世雄从七里井的乱兵之中救了回来,虽然,老帅最终还是因为战败得了心病,郁郁而终,不过,这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一段时间内,他深得薛家兄弟信任,乃是军中地后起之秀。

    或许是因为妒忌吧?就在莫亦讯在幽州军扶摇直上之时,有些人开始散步谣言了,认为莫亦讯的身份甚是可疑。

    当初,南征地三万幽州军,得以回归幽州的并不多,除了一部分阵亡之外,大部分都被窦建德所俘获了,转而又变成了高畅的俘虏,一年之后,除了少部分老弱之外,他们最终都变成了高畅军中的一员。

    当时,南征的三万幽州军,可以说是成建制地被被俘,有的营,基本上是全军尽没,莫亦讯当时所在的营就是如此。

    他所在的那个营的主将已经死在了乱军之中,除了他和他的那些手下外,逃回幽州的寥寥无几,士兵都没有了,营中的典籍档案什么的自然也保不住,因此,可以说除了莫亦讯的那些手下之外,没有人站出来说自己认识这个人。

    蓟县的帅府中,应该有资料吧?毕竟,当时莫亦讯也算是一名军官,凡是军官都应该记载在名册之上吧。

    可惜,一场大火截断了这条路。

    火不大,不过是薛世雄的一个幕僚在烤火之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由于门窗未关好,有火星随风溅出,掉落了出来,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

    除了那个幕僚外,没有人受伤,除了那栋木楼,也没有其他的建筑物被烧毁,不过,楼内的那些名册,典籍之类的则被烧了精光。

    谣言来得很快,传播得很广,薛家兄弟为了避嫌,特意将莫亦讯从军中的重要岗位调离,让他去担任一个城门官,负责收城门税。

    其实,薛家

    也知道这谣言之所以越传越广,乃是因为军中的那些亦讯爬得如此之快不满,深怕薛家兄弟会让这小子来取代他们,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薛世雄死后,这薛家兄弟会怎样对付他们?

    正因为明白是这样因由,薛家兄弟才让莫亦讯去收城门收税,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肥差,就当他们兄弟报答莫亦讯救出父亲大人的恩德吧!

    薛家兄弟之所以将幽州拱手让给罗艺,和这个也有一定的关系,若不是他们知道自己压不住那些老臣子,掌控不了大局,又怎会将幽州送给罗艺呢?两兄弟虽然是武将,却不是没有脑子的蠢蛋。

    罗艺入主幽州之后,在薛家兄弟的帮助下,采取了一系列的手段。很快就掌控了大局。为了对抗罗艺,那些老家伙又重新团结在了薛家兄弟旗下,总地说来。对罗艺和薛家兄弟来说,这是一个双赢地局面。

    当然,在新老之间,一些明争暗斗肯定是有的,只是,由于高畅的强势崛起。这些矛盾全被压了下去。

    不过,这些都和莫亦讯无关,被派去守城门之后,他就像消失了一样,在城门官这个职位上诚心诚意地做了下去,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就连重新夺得薛家军指挥权地薛氏兄弟也把他忘在了脑后。

    罗艺初来乍到,自然也不会对原来的人事命令指手画脚。莫亦讯也得以在城门官这个有前途的职业上好好地干了下去。

    作为敌情司的无间,莫亦讯巴不得没有人任何注意到自己,在城门官这个位置上,他做得非常之好。征收来的城门税除了上缴的一部分外,其余地都和手下均分。一点也不像别的城门的统领,大部分都被他们收入自家囊中了,在大把大把的金钱攻势下,东门的守城士卒全都变成了他的亲信。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通过最隐秘的渠道,他早就和城外地高畅军取得了联系,在今日申时初,打开城门,迎接尉持恭率领的三千精兵入城,夺取蓟县。

    —

    不过,这个计划现在多了一点阻滞。

    罗小虎和他的三百卫士就是一个阻滞。

    罗小虎今早一过来,就以罗艺的命令夺得了指挥权,将莫亦讯地人赶出了要害地带,让他的人驻扎了进去。

    负责放吊桥地绞盘室,城门附近的卫所,城楼上的藏兵室,都是罗小虎的人,莫亦讯的人要不待在城门附近临时的军营里,要不就沦为了杂役,帮助那些家伙端茶倒水,传递消息什么的。

    罗小虎虽然跋扈,却并非认为莫亦讯和他的手下值得怀疑,他只是一贯如此而已,在军中,除了罗艺的命令外,他什么人都不**。

    面对罗小虎的强势,莫亦讯脸上却没有丝毫不满的意思,他一直陪在罗小虎身边,陪着小心,渐渐地,罗小虎觉得这个人也还不错,值得结交,特别是午时来临的时候,莫亦讯摆出一个酒宴招待他时,他更是觉得这个人知情识趣了!

    草原上的马贼,哪个不是性喜烈酒的家伙?

    罗小虎和他的手下也是如此,而这个缺点,莫亦讯早就心中有数,作为卧底,他自然对幽州军中有名有姓的将领们的习性和背景了如指掌。

    最初,罗小虎还以军令为由,推托再三,待得酒坛的盖子揭开之后,他就忍不住了。

    这美酒是从河间传来的,乃是夏国的特制烈酒,价钱甚是昂贵,乃是走私商人专门用来走私塞外,与胡人交换战马所用的,这烈酒南方人不喜欢,这些边地的男儿却甚是喜爱,私下里,算得上的罗小虎的最爱。

    最后,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很快,罗小虎和他的那些手下就沉浸在了美酒的醇香之中,不可自拔,虽然,有少部分家伙拒绝了美酒的诱惑,仍然保持着清醒,然而,当莫亦讯突然发动之时,他们的反抗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厮杀交战,就在不知不觉间,莫亦讯重新控制了东城门的防务,这时,蓟县城内仍然显得非常平静。

    当尉持恭的三千精兵冲入城中,打破这个平静时,蓟县城内,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有人待在屋内,不得外出,外出者斩!”

    当大街小巷上都传遍这个喊声时,他们才知道城破了,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没有听见攻城和厮杀声呢?莫名其妙的人们为了自家的安全作想,大多加固好门窗,躲在屋内,在对未来的恐惧之中徘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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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灵魂不灭者转生到了隋末,附身在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人身上,于是,蝴蝶扇动翅膀,历史进入了另一条河流。 人生,只是一场游戏,天下,不过是手里的玩具。他高高在上,漠视一切!"隋末逐鹿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逐鹿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