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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梧桐疏影     隋末逐鹿记txt下载     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授首

    怀忠蹑手蹑脚地回到前院,先是偷偷地望了四周一眼不紧不慢地在草丛中鸣叫,一切都和他离开时并无两样。

    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他紧走两步,跨上破烂的石阶,进入了偏殿。

    然后,他的身子突然站定在门口,一只脚跨过了门槛,另一只脚却放在了门外,在那一刻,他突然停止了呼吸,半晌,才猛烈地呼出了一口气。

    偏殿的正中间,篝火依然在燃烧,比起他离去时,火光似乎更盛,火光闪烁,偏殿内唯一还坐在自己宝座上的金刚雕像正横眉竖目地瞪着他,在那雕像前,一个人缓缓转过身来,面向高怀忠。

    火光中,高怀忠看得极其清楚,那人分明就是此刻本该在禅房中熟睡的高畅,而那些原本在偏殿中沉睡的护卫们则一个不见。

    完了!

    高怀忠只觉得一颗心不停地往下掉,仿佛永远也不会见底。

    在他脑海中,思潮翻涌,就像有一阵飓风刮过一般,然而,高怀忠终究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一丝笑意异常勉强地堆在了他脸上。

    “王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找小的有事?那些弟兄呢?怎的不见人影?”

    就算明知是垂死挣扎,高怀忠也想试上一试。

    高畅没有回答高怀忠的问话,他的手放在腰间挎着的横刀刀柄上,轻轻地,来回摩挲,他注视着高怀忠。脸上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事已至此。还做这些狡辩?”

    他的话音刚落,就像和他地声音配合呼应一样,黑夜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那叫声来自寺庙地后院。

    黄豆般大小的汗水沿着高怀忠的额头一颗一颗地滴落下来,他顾不得抬手擦拭,眼神闪烁不定,小心地观察着周遭地情形。

    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相格时的声响,弩箭发射时的嗡嗡声,连绵不绝地随着夜风飘来,声势越盛。

    事情既然已经败露了,也就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了!

    高畅现在孤身一人站在他面前,冲上去,杀了他,可惜。这念头只在脑中稍微打个转儿就被高怀忠否决了,自从重新跟随高畅后,他发现对方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越来越英明神武了。要是最初的他也是这样,高怀忠也不会选择背叛对方了。只不过,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后悔药可吃。

    不管怎样,就算是在这生死交关的时候,高怀忠也没有和高畅拼死一搏地勇气,他思考的是该如何逃跑。

    他猛地跪了下来,嚎啕大哭。

    “公子爷!小的全家人都被李家抓去了,不得不行此下策,还请公子爷体谅一二!”

    高畅冷冷地注视着七情上面,放在后世完全可以得个表演大奖的高怀忠,慢慢地朝他行去,一路沉默无言。

    对方耍的这些小花招,他明察秋毫。

    表面上,高怀忠是在哭叫着哀求,然而,脸上却没有一丝泪水,看上去是跪了下来,膝盖却微微挨着地面,整个身子随时都可以借力窜了起来,狡诈之徒就是狡诈之徒,和这家伙一向的表现极其相符。

    最初,高怀忠一副赤胆忠心的架势,护送苏雪宜前来平原与高畅相会,高畅虽然没有怀疑高怀忠已然背叛,也不知道在他还没有附身在这具身躯上时,就是这人在背后捅了这具身躯原来的主人一刀,这才让他有机会寄身其上,然而,对这人必要地防护措施还是有的。

    虽然,高怀忠将失散之后那段日子是怎样过的说得合情合理,天衣无缝,然而,那终究是一家之言,不可尽信。

    高畅让长安,洛阳两地的敌情司人员多方查探,看高怀忠所说地话是否全部属实,而在这之前,他并没有将其人委以重任,只是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做一些打杂跑腿的事情,所有机密事情一概不让其涉足。

    毕竟,高怀忠和高怀义是不同地,高怀义与高畅再次相见时,高畅远没有像现在这般前途远大,而去,高怀义已经证明了高畅重伤的时候,他并不在高畅身边,而那时高怀忠却是高畅的贴身护卫,主子失陷阵中后,他不但没有仔细寻找,反而回到了长安。

    所以,高畅对高怀忠并不能真正放下心来。

    后来,得到长安和洛阳传来的消息后,高畅可以确认,那就是高怀忠绝对是不怀好意而来,虽然,他不能肯定在这人背后站着的是哪一家的势力,李唐?宇文世家?似乎这两家都有这个可能。

    高怀忠所说的那些话基本上都没有错,只是,他有意

    略了一些东西,有段时间被他故意省略了过去,在那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或是做些什么?

    为了将高怀忠背后的势力引出来,高畅慢慢开始让高怀忠涉及一些机密的事情,同时,他派了一些专业人士紧紧地盯着他,想要顺藤摸瓜将他身后的人找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今夜,以及前段时间高怀忠所耍的那些小花招自然都没能逃过高畅的法眼,正所谓,你欲算人,人亦算你!

    “公子爷,瞧在小的从小侍候你,一时糊涂的份上,就饶小的一命吧!”

    瞧见高畅慢慢向自己行来,高怀忠忙大声哭喊。

    就在大声哭喊之际,他暗地里将力量积攒在小腿上,双手放在地面上,手指头在悄悄使着劲,随时准备暴起逃生。

    往后逃?

    表面上,背后一片空旷,不过,这未尝不是对方给自己设下的圈套,高怀忠不相信,高畅会留这么明显的一个破绽给自己。

    —

    这个偏殿已经破烂不堪了,在他右侧的墙角,有着一个大洞,只要他滚过去,快速钻过大洞,遁入黑夜,说不定能逃脱性命。

    至于投降这个选择,他连想都没有想过,今夜对高畅的刺杀若不成功,李唐就会失去对他的信任,若是李唐不信任他,他对高畅也就没有任何用处了,投降!不过是自寻死路而已。

    一阵夜风猛地吹了进来,篝火闪烁,轻烟袅绕升起,隔开了他和高畅之间的视线,高怀忠的双手双脚猛地一用力,朝事先瞧好的那个破洞翻滚而去。

    很顺利!

    高畅仍然站在原地,就像呆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高怀忠心中大喜!

    高畅也许是小瞧了自己,没有想到自己敢于逃跑吧?在他看来,自己也许该跪在他面前,摇尾乞怜,苦苦求饶。

    看来,无论多么了不起的人,都会出错!

    高怀忠一个鱼跃,脑袋在前,身体在后,游鱼一般从那个破洞窜了出去,就在他庆幸自己逃出生天之际,眼前,突然一道白光闪过,那光白得是那么的刺眼,就像划过黑夜的一道闪电,冰冷炫目。

    “刷!”

    刀光落下,非常准确地砍在高怀忠的脖颈上,他的脑袋硬生生地与身体分了开来,掉落在地,朝一侧滚去,滚入一丛乱草之中。

    身躯落地,无头的颈腔,血像喷泉般激射而出,那势头仿佛无休无止。

    后院的厮杀仍然在继续,赵道人以及他率领的那些死士并非无能之辈,虽然,遭到了高畅侍卫们的伏击,措不及放之下,损伤惨重,不过,却有那么几个硬手在赵道人的率领下冲破了侍卫们的包围圈,朝前院冲杀过来。

    这个时候,奋勇厮杀的他们不再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是为了逃出生天,活下去成为了他们厮杀的动力。

    寺庙外的土路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是高畅安排在车队后的小股骑兵,他不晓得自己面对的敌人究竟有多强的力量,为了有备无患,因此准备了援军,若是敌人强大,难以抵挡,他也可以顺势抽身。

    和高畅一样,赵道人也听见了这马蹄声,他并没有安排后路,自然知道前来的不会是自己人,这种认知让他极其郁闷,不过,就算如此,他也相信自己一定能逃出去。

    他率领的这群死士,有一部分乃是招募的游侠儿,另一部分则来自广灵寺的僧兵,有许多佛门高僧都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高畅近日将下达灭佛令,勒令僧人还俗,庙里的田产也会收归国有,这消息让那些大德高僧个个心有不安,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自然会支持赵道人的刺高计划,佛祖也有金刚之怒啊!

    降妖除魔,舍生取义,在所不惜!

    不管是赵道人招募来的游侠儿,还是那些僧兵,他们个个武艺高强,高畅的侍卫们武艺虽然了得,不过,也不见得能比这些人厉害,只不过,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在强弩的帮助下,方才占尽了上风。

    不过,他们也无法阻挡像赵道人这样的高手突围,在雄阔海被几个死士牵制住了之后,赵道人先一步冲开了包围圈,脚尖在一块大石头上一点,人就出现了围墙之上,然后,像大鸟一般跃了下去。

    随后,在院内站定。

    就在前方不远处,高畅站立在院门附近,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第八章 激斗

    "啪!啪!”

    赵道人单手倒持长剑,另一只手垂在身前,身子稍稍向前倾,往高畅踏着小碎步疾行而去,鞋底踩在铺满落叶的泥地上,发出一连串的声响。

    高畅平视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赵道人,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右手犹如行云流水一般落下,握在了腰间的佩剑剑柄上。

    在高畅身上,并没有太多武者的觉悟,自然没有面对强手该有的见猎心喜,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无非是人手不够而已,在那只骑兵赶到红莲寺前,他这里就是最后的一道防线了,若是要将敌人一网打尽,他就不能退让。

    既然这家伙能冲破侍卫们的封锁,杀到这里来,应该是一个好手吧?既然是敌方的好手,就更不能放他走了!

    杀!

    除此之外,并无他法。

    相比于高畅,赵道人的战斗意志无疑就要强盛了许多,原来,他只是想夺路狂奔,杀出一条生路,而现在,他却多了一丝奢望,若是能在逃走之前杀掉面前这个人,说不定自己将会改变历史。

    是的!只要杀了对方,一场泼天的富贵断不可少。

    赵道人的视力非常不错,借着月光,高畅那张和画像上一般无二的脸异常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帘,随着他的步步逼近,他甚至能瞧清楚对方唇边那微微发黑的胡渣。

    “嘿!”

    就在离高畅五步远的地方,赵道人脚尖在地面上一点,整个人像箭矢一般朝高畅射去。随后。在空中转身扭腰,长剑带着一溜寒光朝高畅胸前猛地扎去。

    “刷!”

    就在赵道人突然发力之际,一道白光闪过。高畅已然将腰间的佩剑拔出,这剑乃是工匠们按照高畅提供地图纸百炼而成,品质上佳,并非一般士子腰间所配地那种装饰大于实用价值的宝剑,绝对是可以杀人的好家伙。

    拔剑,出剑!

    一气呵成!

    “叮!”

    两把剑如同两道白虹在空中相遇。剑尖对剑尖,不差分毫地迎头撞上,剑身稍稍弯曲,像一张弓般弓起,随即绷直成一条线,两道人影向后蹦了开来,重新拉开了距离。

    好!

    赵道人在心中暗叫了一声好,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以前也知道对面这人除了擅长指挥军队作战外,武艺也甚是不凡,曾经败过不少名将,原以为对方只是擅长战阵上地武将厮杀。不想下马之后的剑击之术也如此了得,这样看来。爱徒罗成死在对方手里,也并非因为侥幸。

    对方这一剑深得剑中三味,赵道人知道,自己不见得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在只有微凉月光的情况下,能准确地刺中自己的剑尖,并不是用一句眼力了得就可以解释的,不经过一番千锤百炼是断断不成地。

    轻轻扭动持剑那只手的手腕,赵道人缓缓移动脚步,放下了心中的杂念,目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那个人,就像毒蛇一般,一旦发现高畅的破绽,他就会伺机进攻。

    高畅单手持剑,剑尖呈四十五度脚斜指地面,他面色平静,眼波宛如一泓秋水,冷静异常,看样子,一点也不像在进行一场有关生死的厮杀。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进入了特定的战斗模式。

    没有激动,没有恐惧,没有情绪地起伏,所有的反应都像机械般准确,将招式的误差控制到了最小的范围,对他来说,这就是战斗地真相。

    所以,赵道人要想通过相持来寻找高畅的破绽,无疑是痴人说梦。

    而随着时间地推移,对赵道人就越发不利,他能听见马蹄声越来越近了,而后院的厮杀声也渐渐地弱了下去,不管是山路上的骑兵,还是后院的侍卫,只要赶到这里来,他就会陷入苦斗,一想到这,他的心乱了。

    斗还是走?

    这是一个问题!

    “呼!”

    一阵风迎面朝他刮来,不带一丝声响,高畅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赵道人身前,一下就闯入了他的安全范围,由于心乱,他根本就没有瞧清楚对方的动作。

    大骇之下,赵道人的脚尖猛地一点地面,身子像游鱼一般朝后滑去,与此同时,长剑上撩,希望能重新拉开和对方的距离。

    剑尖堪堪贴着高畅的下巴划过。

    高畅的步伐不见丝毫凌乱,身子依旧贴着赵道人急退的身影,如影随形。

    赵道人急退的身形突然一凝,刹那间,身子由极动变为极静,整个人就像被一条无形的锁链捆住一般停顿了下来。

    接下来,原本上撩的剑势猛地下落,待与地面平行时,弯曲

    往前一伸,剑尖发出哧溜的声响,夹杂着一束寒光,而去。

    在赵道人看来,跟随着自己步调进逼而来的高畅绝对躲不过自己的这一刺。

    这是赵道人最擅长的杀招,每每于绝处中逢生,名为杀招,意思就是杀不了人,就会被人所杀,一旦使出,就再无退路。

    以往,赵道人也遇见过像高畅这样强大的对手,也曾被对方逼迫得连连后退,然而,当他使出这一杀招,活下来的始终是他。

    在急速的移动中突然站定这个身法,他足足练了有十几年方才练成,练成后每天也都在练习,一直练到就在最高速的移动中也能突然站定时方才作罢,他相信,在战斗中,没有练过这一招的人突然遇见自己使出的这个杀招,断不能应付。

    然而,往往意外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发生。

    赵道人十拿九稳的一刺竟然刺了个空。

    —

    高畅并没有停下前冲之势,的确,他不能像赵道人一样在急速的移动中突然停下,他也没有料到赵道人会有这样的杀招,但是,这并不表示他就没有任何应对的招数,只能束手就缚,无礼抵挡。

    他的身子突然间变得像没有了骨头一般,可以拼凑成任意的形状,他的下肢仍然在向前冲,头部也保持着原状,瞳孔幽黑,映着赵道人的身形,他的胸腹部位,却突然向一侧扭去,若是将这动作停滞下来,那形状就像是一张弯曲的长弓弓身。

    赵道人的那一剑从贴着弓身刺到了空处,由于高畅的动作极其快速,在赵道人眼中,就像高畅的胸腹处突然多了个大洞一样,他的剑正从那大洞中钻过去。

    这情景让他分外惊骇,在那一刹那,他一脸难以置信地愣住了。

    在战斗中发愣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高畅像轻风一般从赵道人身边掠过,赵道人仍然保持着向前直刺的姿势,只是,他手中的剑仿佛重达千斤,他的手腕不停颤抖着。

    “铛!”

    长剑掉落在地,剑身落在一块小石块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

    “这是什么招数?”

    赵道人呐呐地问道。

    声音显得异常沉闷,一点也不像是他的声音,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痒,那里似乎裂开了一道口子,有什么东西正从那里由身体内向外流出,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抬起双手,捂住喉咙,身子慢慢摇晃着,步履蹒跚。

    “瑜伽!”

    高畅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内,声音格外地冰凉。

    “哦!瑜伽!”

    赵道人发出叹息一般的声音,这声音就像蚊吟一般,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高畅的身影在他视线内晃动不已,渐渐被黑暗所掩盖。

    “呯!”

    赵道人听见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随后,黑暗铺天盖地而来,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就在赵道人被高畅所杀后不久,那只骑兵赶到了红莲寺,虽然是骑兵,下马作战同样不含糊,并且,他们带来了更多的强弩,在他们的帮助下,后院负隅顽抗的刺客被一一清除,很快,战斗就结束了。

    那些由游侠儿和僧兵组成的刺客果然了得,虽然,高畅的侍卫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在他们的拼死反抗下,仍然有十来个侍卫伤亡,当然,他们也付出了无一漏网的代价。

    一共七十八个刺客,只留下了四个重伤者,其余的全部被杀。

    “王上!”

    一个侍卫揭开了死去刺客套在头上的黑色头套,他打着火把瞧了一眼,然后,朝高畅高喊了一声。

    高畅缓步行了过去。

    火光中,尸体的样貌清楚可见,一个非常平凡的样貌,放在人群中绝不起眼,唯一有些不平凡的是他头上只留着很短的一层发茬。

    检查尸体后,一共有四十五尸体都是这样,其中,有的还是光头,重伤未死的那四个人中也有两个人是如此。

    和尚!

    这就是大伙得出的结论!

    “那个智深呢?”

    “战斗一开始的时候,他想搞鬼,已经被杀了!”

    侍卫低头答道。

    “那就问问未死的那几个人,查清楚他们是什么人?”

    “诺!”

    那侍卫应了声,退了下去。

    和尚!很好!很强大!

    夜风吹来,轻轻吹动高畅的长发,他脸上一副思索着什么的表情,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微笑。

第九章 灭佛

    教是在汉末时期传入中原的,汉恒帝时,有安息国沙华,月氏国沙门之譖到洛阳,各译佛经数十部,共一二百卷,这是史料上最初的记载。

    进入两晋南北朝时期后,因长期战争的结果,民不聊生,人事的努力,解决不了饥苦难的生活,天道既不足凭,生命也无保障,恐怖,悲观,厌世的情绪充斥。

    正好在这个时候,佛教思想汹涌输入,生前身后,善恶业力,促成三世因果的报应,和天堂地狱间六道轮回的传说,使人们更相信命运的安排,是由于前生业力的造就。

    因此在乱离的世局中,民间很快就传遍了佛教的观念,人人信仰它可得身心的自慰,佛与菩萨的原义,就变为与传统神祇的信仰相同了。

    魏晋以来,玄学盛行,佛教传人“般若性空”的学说与“易经”,“老子”,“庄子”等三玄思想一拍即合,形成了遁世而逃入佛门的风气,其中,尤以士大夫阶层,所谓的知识分子精英为然。

    基于上述两点因素,佛教才得以在中土普遍地传布开展起来,其中,像北朝石勒时代的印度名僧佛图澄,和姚秦时代的鸠摩罗什,以及中土名僧道安,慧远,僧肇等人所起的作用甚为重要。

    据说这些神僧不仅精通教义,甚至身具神通,故而,像石勒这样的帝皇方才深信不疑,一旦上位者信奉之后,再从上往下推广。教义的广泛传播也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北周时期。佛教的教义在中土十分流行,佛门地势力越发强大,许多高官贵冑都是其信徒。当时,光北周就有上万座寺庙,僧侣一百来万人,僧侣终日参佛,念佛,不事劳作。不服兵役,劳役,寺庙占有大量良田,且免征税赋,寄名在寺庙下地佃户不计其数,给国家财政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建德三年(公元574),周武帝正式诏令禁佛,跪地寺庙所有房产。土地,财务一律收归国有,僧侣一律还俗,做工务农。该服兵役劳役的,按律征调。

    当时。有四万多所寺庙被赐给王公贵族做宅邸,有三百多万僧侣被勒令还俗,北周地国力因此而强盛。

    然而,杨坚以隋带周后,佛门迎来了它的黄金时代。

    因其得位不正,为了给自己的篡位找到天命上的理由,杨坚得到了佛门子弟的帮助,说他降生在佛寺之中,一出生就红光照室,并有紫气满庭,出生后,一比丘尼不约而至,对其父说道,此子当受天佛保佑,并取名那罗延,此乃梵语,乃金刚不坏之意。

    有了佛门子弟帮其造势,杨坚的皇位也就坐得稳当了许多,投桃报李,相应地他也对佛门打开绿灯,同样,有了上位者的参与,佛教又重新兴盛了起来。

    在隋朝短短的38年间,修建寺塔5000所,塑造佛像数万,重修无计;出家僧尼达50余万。

    隋文帝被人称做大行菩萨国王,其妻独孤氏受戒后也被称为妙善菩萨。满朝文武大臣全都有自己的佛号。皇宫里天天雾烟缭绕设坛讲经,佛乐高鸣永夜不绝,简直跟寺庙没什么分别。帝王后妃出巡,常跟从僧尼,随时可开道场徊经拜佛。隋朝简直成了地上佛国。

    天下大乱后,除了一些小寺庙受到波及外,各郡各县中,只要稍微大一点的寺庙受到的影响都不大,一是不管是乱兵还是流贼,大多数人对佛祖还是心存敬畏的,不敢随意闯入亵渎,再加上那些大寺庙都有上万田亩,众多佃户依其为生,有的寺庙地防护甚至比那些小型坞堡还要坚固,为了弘扬佛法,寺庙内养有大量僧兵,这些僧兵不事生产,一味念佛习武,乃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举个例子,河南嵩山少林寺的僧兵的威名就响彻了天下,一般地流贼队伍根本就不敢靠近。

    在高畅统治的河北,寺庙地数量却也不少,它们占据了大量良田,依附于它的佃户众多,和历朝历代一样,僧人一样不缴赋税,不事生产,不服劳役和兵役,十足的寄生虫,是高畅这样的政权所难以容忍的。

    而就算它们缴纳赋税,也服兵役和劳役,高畅一样不能容忍它们的存在。

    高畅建立的政权是以灵宝神教为基础,鼓吹的是对他个人的崇拜,他就是九天十地之内至高无上的神灵,其他的那些民间神灵都是被他所封的,而像佛教这样的外来宗教的教义自然是与之相违背的

    佛教教义教导百姓要逆来顺受,这对营造一个和谐社会有极大的帮助,然而,这不是高畅所想要的,他希望这个民族稍微多一些血性,而佛教正是阉割血性的宗教,至于民众多了血性,会不会推翻他所建的政权,他一点也不在乎,对像他这样陷入无限轮回的怪物来说,不管在哪个时空,都不会存在千秋万代永恒存在的王朝。

    何况,他的灵宝神教充满了排他性,注定会和别的宗教产生矛盾,像道教这种独善其身的宗教倒还罢了,主张普度众生的佛教是一定要将其抑制的,两者之间,天生就敌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断没有妥协的余地。

    就像高畅意识到佛教对自己的威胁一样,那些佛门的有识之士也察觉到了灵宝神教的危害,高畅对他们来说,乃是妖魔的化身,为了捍卫真佛,高畅这个妖魔断不能生存在世。

    在以往,双方虽然互相敌视,却还没有真正撕开脸,像广灵寺这样的大庙,最多是在背后用物资钱粮来暗地支持那些反抗高畅的势力,而高畅因为自己建立的这个夏国根基还不稳,也对沙门子弟多有忍让,没有向他们举起血淋淋的屠刀。

    —

    然而,两边的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现象而已,最终,双方免不了要交手,现在,只不过是在积蓄力量而已!

    在高畅扫平幽州,击败罗艺之后;在他平定了一小股阴谋份子的叛乱之后;在王薄等流寇狼狈逃出他的领地之后;那些具有远见卓识的大德高僧们知道,高畅向自己等人摊牌的时期快到了,在他率军南下之前,必定会向佛祖高举屠刀。

    不谈宗教之间的争斗,光是他通过铲除这些寺庙而得到的钱粮收入,就足以支持他的军队作战一年了,只是这样的一个诱惑,那个妖魔就会痛下杀手。

    与掌握着国家这个强势力量的高畅相比,沙门的力量天生就处在弱势,所以,要想力挽狂澜,他们只能行险一击。

    这也是在这次刺杀行动中,广灵寺会出动僧兵鼎力相助李唐的原因。

    然而,这却给了高畅下达灭佛令的借口。

    七月十一日,黄昏时分。

    信都郡,武邑城南五十里,十里坡,广灵寺。

    夕照撒在巍峨华丽的寺庙建筑群上,给它平添了一层金色,看上去颇为宝相庄严,然而,在寺里的那些僧人眼中,这景象却流露出一丝颓败之气。

    杀气凛然的高畅军已经将广灵寺围了个水泄不通,林立的长槊闪耀着阵阵寒光,高畅的王旗在傍晚的徐风轻轻飘拂,金光灿灿。

    寺庙的外围已经被高畅军占领了,广灵寺的僧人们都蜷缩在大雄宝殿内,在刚才的那次拼杀中损伤惨重的僧兵手持武器,面无表情地站在大雄宝殿外,里面,青烟袅绕,满是檀香的香气,几个老和尚并排坐在佛祖的雕像前,低声念着金刚经的经文,在他们身前,其他那些僧人纷纷跌坐在地,随他们一起诵念。

    如来依然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做捻花微笑状。

    “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再不出来投降,全部处死!”

    一个大嗓门的传令兵在殿外大声向内喊话,一连喊了三遍,殿内并无回应,守在殿外的僧兵犹如怒目金刚一般狠狠地瞪着他,却也沉默不言。

    诵经声越发地大了,从大殿内飘出来,萦绕在山林之间。

    一刻钟很快就过去了。

    高畅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个金碧辉煌的大殿,他微微点了点头,一旁的薛仁贵忙举起手,然后,猛地放下。

    随着令旗的摇动,一排士卒从阵中鱼贯而出,他们将绑着引火物的箭头点上火,然后,将箭矢放在弦上,随着传令官的一声轻喝,一排火箭掠过傍晚的天空,落在全是木制建筑的大雄宝殿上。

    火很快就烧了起来,火花在房顶上跳跃,甚是美丽。

    诵经声为之一顿,随后,又更加高昂,更加急促地响了起来,直到被火焰燃烧的声音所吞噬。

    七月十一日,高畅火烧广灵寺。

    七月十二日,夏国领地全面禁佛,佛像被推倒,寺庙被改为农庄,僧侣纷纷还俗,田地被分给佃户与流民,全天下的沙门为之震动,高畅成为了全天下佛门子弟眼中的妖魔。

第十章 童山大战(一)

    "尔所讲的话可属实?”

    中军大帐的帅座上,宇文化及一声戎装,面色铁青,嘴角微微抽搐着,死死地盯着堂下跪伏在地的那人身上。

    那人的衣甲上隐隐可见刀剑之痕,有几处伤口,粗粗包扎过,透了几丝血迹出来,听罢宇文化及的疑问,他的身子不由一抖,随即像筛糠一样颤抖起来,忙不迭地向宇文化及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哭诉道。

    “大人啊!小的句句属实,如有虚言,上刀山,下油锅,任凭大人处置!”

    宇文化及的视线依然如鹰隼一般紧紧地盯着那人,如此半晌功夫,方坐直身子,摆了摆手,用一种叹息的腔调说道。

    “阁下能弃暗投明,投靠王师,当是明智之举,下去领赏吧,日后好好杀敌,功名富贵,断不可少!”

    “谢大人!大人之恩,小的没齿难忘!”

    那人一连磕了好几个头,方才在侍卫的带领下,退出帐去,然后,中军大帐内一片静默,除了人们稍显急促的呼吸外,再无任何声响。

    宇文智及望了望肃立在帅座旁的宇文成都一眼,再瞧了瞧在座的几个宇文家的心腹将领,然后,用一种小心翼翼的语调朝宇文化及问道。

    “大哥,你看,接下来该怎样?”

    像从沉思中惊醒,宇文化及抬头瞄了自己的兄弟一眼,心中不免有些不满,这家伙虽然名为智及,实际上和智一点也沾不到边。平时主意虽然多。却多是馊主意,一遇见关键时刻,就靠不住了。当初在江都的时候要是他行动时小心一点,仍然留下杨广这条狗命,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了,连那些反贼都可以正义凛然地向自己发炮。

    现在,又遇见这样一个坏消息,前途堪忧啊!

    “你们先下去吧?”

    宇文化及朝自己的兄弟和一干心腹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出去,有些事情,他需要自己一个冷静下来好生想一想。

    宇文智及还想说点什么,不过,见宇文化及有些不耐烦了,他强忍下要说地话,带头退出帐去。

    “成都,你也出去吧!”

    “是。父亲大人!”

    宇文成都朝他抱了抱拳,龙行虎步一般往帐外行去,出去之际,顺手将门口地布帘拉了下来。让大帐成为了一个封闭的世界。

    宇文化及呆坐在帅座上,眼中神色变化不定。不停地龇牙咧嘴的他,神情看上去分外地狰狞,在他身上,有某种狂暴地情绪正在慢慢酝酿着。

    “哐当!”

    他拂袖一挥,将面前几案上的物事统统扫落在地,然后,猛地站起身,抽出腰间的佩剑,随着白光一闪,他面前的几案一分为二。

    自江都政变后一直累积到现在的压力,在这一刻,使得他那紧绷的心弦终于一下子断开了,现在地宇文化及,就好比是一个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原以为从江都北返,率领这十多万精兵强将,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宇文家问鼎天下的时机终于来到了。

    然而,让他始料不及的是,自从离开江都后,坏事就没有断过,好事则一件没有。

    首先是司马德的叛乱,虽然镇压及时,然而还是产生了一些不好的效果,毕竟,司马德在禁军经营多年,还是很有一批人拥戴的,而为了稳定军心,他也不敢打开杀戒,这些人日后未尝不是心腹之患啊!

    还有就是,这一路上逃兵也实在是太多了,就算采用了杀头的强硬政策,仍然无法阻止。

    这些其实都算不了什么,宇文化及真正担忧地事情只有一样,那就是粮食,要是没有粮食,这十来万大军一夜之间就可散尽,让他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就是为了解决十万大军的粮食,他才舍东都不入,而是率领大军前来攻打黎阳仓,根据线报,他认为作为翟让心腹的徐世绩与杀了翟让地李密之间的关系已经搞僵了,而李密现在正忙于攻打东都,就算知道自己率领大军攻打黎阳地徐世绩,恐怕也不会率军来救。

    然而,李密并非是他宇文化及啊,自然不会按照宇文化及的思路来行事,得知宇文化及率军前去攻打黎阳仓后,李密大惊,立刻解了东都之围,率步骑两万精锐东进,驻扎在清淇(河南省淇县东南)。

    李密的大军和黎阳仓城中的徐世绩部用篝火为号联络,互相辉映,深挖壕沟,高筑营寨,将宇文化及的大军压在两者之间,都以坚守为主,不与之交战。

    宇文化及每次进攻黎阳仓,李密

    在背后攻击他,使他无法全力攻城。

    宇文化及留一只军队由宇文成都率领,沿淇水(古黄河支流)布防,牵制李密大军的进攻,他则率领陈智略的岭南军,樊文超的江淮军,张童儿的江东军大事修筑攻城武器,逼近黎阳仓城。

    然而,久经战阵的徐世绩并非庸碌之辈,对于守城自然有自己的心得,他率军在仓城外挖掘深沟,层层布防,使得宇文化及的大军无法靠近仓城,他更是派人在深沟中挖掘地道,暗藏伏兵,不断寻机从地道内出兵攻打宇文化及,焚烧他所有的攻城器械。

    战事形成了僵持。

    —

    这种僵持对宇文化及不利,十万大军每日消耗众多,眼看粮食一天天减少,他却无法可想,一筹莫展。

    这个时候,李密却派人来向他求和了!

    事情虽然有些让人意外,不过,却也是能够猜想得到的,和他宇文化及一样,李密的瓦岗军现在也处在腹背受敌的境况中。

    在宇文化及看来,东都之围一解,王世充率领的东都大军肯定不会放过李密,一定会乘机攻打李密,李密若是率领大军和自己在此僵持过久,他以前打下的那些地盘也都会失去,这对他来说就是得不偿失了。

    自己和李密之间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想在河南站住脚,要想养活这十来万人,自己需要粮食,而李密呢?占据天下三大粮仓的他最不缺的就是粮食,要是他肯供应自己的粮食,自己也不会非要和他打个你死我活。

    李密的意思也是这样,他愿意向宇文化及提供粮草,任其占据汲郡,东郡两地,甚至会为他放开北上和西进之路,两者就此罢兵。

    不经过一番打生打死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宇文化及自然会选择这个结局,再加上,能够坐山观虎斗,看李密和王世充恶斗,他也求之不得。

    达成协议之后,宇文化及非常高兴,当李密供应的一小批粮食送到时,他就任由士兵们敞开肚子来大吃大喝,想激励这些日子由于限制用食而多少有些低落的士气。

    然而,那一小批粮食送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粮食用来了,李密派人来解释,说是徐世绩对此有不同意见,他正在努力说服对方。

    对李密所说的话,宇文化及一直深信不疑,如果,今天不是遇见瓦岗叛逃的将领来投的话,他仍然被蒙在鼓里。

    那家伙犯了军法,得罪了李密的心腹将领王伯当,怕被对方报复,故而率领亲信来投,他告诉宇文化及,李密与他达成的那个停战协议只是个缓兵之计而已!

    东都的杨已经与李密达成了协议,杨任命李密为太尉,东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封魏国公,命他先行讨伐宇文化及,然后再到东都辅佐中央。

    当然,这些命令只是打着杨的旗号,一个十多岁的小孩,还不能亲自处理政务,做决定的乃是东都的大族高官们,这其中以元文都为首。

    元文都一流当然不是真的相信李密的忠诚,他们只是想借机让对方和宇文化及作战,消耗两者的力量,都是乱臣贼子,最好两败俱伤,若是李密得胜,就算让他到东都来又有何关系,李密就算掌握了权柄,也需要他们这些大族世家的支持,至于头上那个皇帝是姓杨,还是姓李,有区别吗?

    李密自然知晓这些人的打算,他欣然应许了,在他看来,东都的那帮人只是瓮中之鳖,宇文化及手里的这十来万精锐士卒才是他的心腹大患,务必要先铲除。

    没有了后顾之忧后,李密就慢慢将大军调到了黎阳来,他知道宇文化及军中缺粮,于是假意向宇文化及求和,拖延时间,让其耗光粮食,自己最好能不战而胜。

    若不是这个叛逃的将官的泄密,宇文化及还真中了他的计。

    就算宇文化及知道了李密的这个计策,时间也有些晚了,就在今天,军中之粮仅够两日可用了,两日一过,全军就要断粮了。

    没有吃的东西,士兵们怎么打仗?

    这是一个问题。

    宇文化及像头被困在笼中的雄狮一样在帐内来回踱着步子,他的双眼充满了血丝,瞧上去就像是赤红的一般。

    终于,他停下疾走的步子,扭头朝帐外吼道。

    “成都,快击鼓,升帐议事!”

第十一章 童山大战(二)

    五凤元年(公元618),七月二十九日。

    天还没有亮,寅时时分,宇文化及令樊文超率江淮军洇渡永济渠,在运河西岸的河滩上构建起了一个桥头堡。

    负责这一线防守的乃是瓦岗军郝孝德部。

    孝德,平原人,大业九年(公元613),他率众在平原起事反隋,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就聚众多达数万人,他与王薄,孙宣雅等人组成联军十数万进攻章丘,被隋将张须陀所击败,后活动于黄河以北,在去年率众来投瓦岗,被封为平原公,曾率军协助徐世绩攻打黎阳仓,占据黎阳仓后,与徐世绩不和,被迫退出黎阳,归于李密帐下。

    孝德其部,并非李密之嫡系,其人又骄悍异常,常有违命之举,若不是他全军的粮草供应都要靠李密,说不定已叛逃而去,李密之所以将其部安排在永济渠一线防守,何尝没有消耗其实力的企图。

    虽然出身草莽,能够成为一只万人部队的头领,郝孝德也不是什么愚笨之辈,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就成为别人手中的利刃。

    当那个瓦岗部将失踪之后,李密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人恐怕已经叛逃到宇文化及军中去了,自己的缓兵之计这时多半已被其所识破,于是,他从童山大营紧急向各部传令,命令他们紧守阵地,做好大战的准备。

    然而,郝孝德却并不以为然,他认为。反正有永济渠在前方挡着。对面的宇文化及军若想要过河来,断逃不过他的耳目,这个时候严阵以待并不是上佳之策。到不如故作防守稀松,待宇文化及军半渡之际,方率众击之,夺得这泼天之功。

    然而,作为河北人地他没有料到地是,宇文化及军中有精通水性的江淮军。这些江淮军舍弃笨重的辎重,在半夜,冒死洇渡永济渠,随后,砍伐河滩上地树木,修筑起了临时工事,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搭建起了好几座浮桥。

    待郝孝德反应过来。率军出营,想将这些江淮军赶下永济渠时,却已为时过晚。

    这批先期过河的士兵,大多已被告知。军中缺粮,要想活下去。就一定要击败对面的瓦岗军,不然只能被困死在此地。

    再加上,在他们背后的就是永济渠,若是向后,也不过是死,倒不如拼死一战,说不定能杀出一条活路来。

    所以,宇文化及军个个奋勇作战,不惧生死,面对敌人突如其来的强硬,郝孝德部可以说是一筹莫展,半天都没有取得一点进展。

    辰时初,太阳出现在了东边地天际。

    大量的宇文军精锐通过搭建的浮桥来到了永济渠西岸,他们源源不断地加入战场,很快,瓦岗的郝孝德部就崩溃了。

    这时,李密安排在第二线的部队已经做好了准备,由单雄信率领,他们向过河的宇文军发起了攻击,想要将对方赶下运河。

    单雄信其人,个人的武艺在瓦岗军中也算得上前面几位,擅长使,李密未来瓦岗时,他是翟让之下的头号人物,声望还在徐世绩之上。

    李密阴谋杀害翟让时,单雄信和徐世绩同样在座,两人地表现却天差地别,徐世绩奋起反抗,险些被李密的卫士所杀,单雄信不仅没有反抗,反倒下跪求饶,乞怜李密放他一条生路,他做出这样的小丑行径见到的人并不多,李密也没有命人到处传播,他在瓦岗军中地声望并未因为投靠李密而有所减弱,在众将士的眼中,他仍然是那个仗义疏财,勇冠三军,义薄云天地单二哥。

    然而,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

    每当老伙计们见面,他总是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不屑,那件事情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中,让他寝食难安。

    渐渐地,他的性情变得孤僻起来,一心想要打仗立功,也许,打的胜仗越多,立下的功劳越大,他才会忘记自己在当时的那副丑态吧?

    所以,他率领本部人马赶到时,并没有下令修筑防护工事,采用稳固的防守来减缓宇文军的进攻,将其数万之众压迫在河滩这片狭小的阵地上,而是下达了进攻的命令,想要乘宇文军立足不稳之际,将其赶下运河。

    然而,他低估了对方的战斗力。

    瓦岗的步卒在与对方的江淮军交手过程中,完全占不到一点上风,宇文军的士卒个个就像疯了一般,悍不畏死,作为禁军的他们,装备和器械都甚是精良,瓦岗军的装备与他们相比,就像是一团渣。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要说将对方赶下运河,就连本方的阵脚也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单雄信紧张地盯着山坡下双方激烈的交战,那场面让他赶到一阵

    他的部下有些在开始撤出战场了,远处的永济渠,大正在源源不断地通过浮桥朝这边赶来,数百面旌旗在运河两岸摇动,就像一朵朵云彩。

    要败了吗?

    翟让那颗血淋淋的脑袋似乎就在他的面前摇晃,当初的恐惧袭上心来,让他不寒而栗,那些老伙计纷纷用不屑的目光在盯着他,然后,很快就离开了。

    —

    不!

    单雄信大吼一声,率领身后的骑队冲下山坡,朝对面的敌军扑去,经过刚才的一番观察,他冲击的那处是宇文军阵型最薄弱的地方。

    这五百马队乃是他最后的预备队了!

    现在,他已经不奢望将敌军赶下运河,他只希望能小胜一场,大乱敌军的布置,为身后的本方主力的集结赢得时间。

    “吼!”

    单雄信大吼一声,下颌上那三缕微黄的胡须翘了起来,同样微黄的长发在疾风中飘拂,他跃马冲入敌阵之中,战马的前蹄重重地落下,几名敌军身不由己地朝四周飞去,马槊随之一扫,前方顿时多了一大片空地。

    在他的率领下,那五百马队就像一把锋利的刀一样,深深地扎在宇文军的薄弱处,然后,急速地冲杀起来,不断地扩大战果。

    位于第一线的江淮军多为步卒,本就不擅长于和骑兵作战,而且征战多时,已经劳累不堪,面对生力军的单雄信马队,自然毫无还手之力。

    这个时候,绕是士兵们的战斗意志再是坚强,也无力回天。

    很快,瓦岗军不但稳住了阵脚,不再往后退,反而展开了反击,将阵线朝运河河滩的方向稍微推移了数十步。

    在不停的冲杀中,单雄信仍然在观察着战场,现在的战果让他颇为满意,这个时候,他又忘记了自己为主力大军争取时间的初衷,他想更近一步,驱赶着对方的溃军朝河滩杀去,让对方的溃军去冲垮敌人的阵型,争取能一举将宇文军赶下运河。

    顾不得战马的疲累,他调转马头,率领骑队像赶鸭子一样赶着樊文超的溃军向前冲杀过去。

    前进不到一百步,前面的溃军像浪潮一样突然朝两边分开,一只骑兵从那个缺口处杀将出来,其规模也在五百人左右。

    前面领头那人,身形高大,单雄信的个头已经不算小了,但是对方却比他高出了一头,若不是座下乃是一匹大宛良马,换上一匹矮脚马,那双脚说不定会拖到地面上去。

    那人的样貌还很年轻,算得上英俊,脸上一只鹰钩鼻甚是引人注目,他双手持着一件奇怪的武器,多亏单雄信见识广博,才知道那是一把七曲凤翅鎏金铛,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阵阵金光。

    这人自然就是号称军中无敌的宇文成都。

    单雄信并不认识宇文成都,不过见宇文成都的盔甲异常华丽,战马又如此神骏,自然知道对方是一个贵冑人物,他暗暗寻思,若是将此人斩落马下,敌军恐怕将会军心尽丧。

    “喝!”

    他大喝一声,驱动身下战马,使其提起速来,风驰电卷般朝宇文成都冲去。

    “来得好!”

    宇文成都暗自叫好,他的心思与单雄信一般,同样想把对方斩落马下,以助本方军心。

    战马在两人的驱使下,迎面疾奔而去,在围观的人看来,就像要迎头相撞一般。

    “哧溜!”

    单雄信从马上探出身去,手中的金顶枣阳槊像毒蛇一般朝宇文成都迎面扎去,一寸长一寸强,加上探出的身子和胳膊,单雄信的长槊绝对会先一步刺中对面的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不慌不忙,轻轻挥动手臂,鎏金铛划了个弧线,与单雄信扎过来的枣阳槊在半空中相交,发出一声轻响。

    单雄信只觉得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量从枣阳槊的槊身传来,虎口一麻,枣阳槊像根灯草杆一样轻飘飘向一侧荡去,他无法控制它的方向。

    两马交错而过。

    像划船一样,宇文成都将鎏金铛一舞,朝单雄信的后脑急扫而去,就在同时,单雄信猛地将身子伏低,趴伏在马背上,鎏金铛从他头上风掠过,扫在头盔的盔樱上,生生将他的头盔扫落在地。

    单雄信只觉心颤欲裂,恐惧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的头上,他根本没有勇气返身再战,只知道伏在马背上,双腿紧夹马腹,下意识地朝无人之处冲去,将身后的五百儿郎就此丢弃在战场上。

    逃!

    我要活下去!

    战场上喊杀声震天动地,然而,他只能听见自己心中的叫喊声!

第十二章 童山大战(三)

    在童山山脚下,连绵十余里的瓦岗军大营,厮杀声正酣,在方圆二十来里的平原和丘陵上,瓦岗军和宇文军犬牙交错,分为数十个集团在拼命厮杀,力求分出个胜负,算算时间,从卯时到现在,敌我双方激战已经五个时辰了。

    李密的帅旗飘扬在一个小山坡上,驻扎在此的是他的亲信侍从,除了这五百侍从外,其他的部队都被他投放到战场上去了,然而,战局依然并不乐观。

    他骑着一匹青花马,立于帅旗之下,脸上的神情显得忧心忡忡,他一边观察着山坡下的战事,一边不停地往回望,像在期盼什么似的。

    说实话,他并没有料到宇文化及会突然铤而走险向本方发起攻击。

    那个犯了事,因为得罪过王伯当,所以害怕李密杀他的将领是在昨天叛逃过河投奔宇文化及的,一直到深夜,李密才知晓这件事情,他连夜向各部下达了备战的命令,料想宇文化及恼羞成怒之下,必定要向本方发起进攻,只是不晓得他会进攻童山大营,还是会进攻黎阳仓城而已!

    他没有想到的是宇文化及的动作如此之快,今日一早,就孤注一掷渡过永济渠,向童山大营发起了总攻。

    负责看守永济渠一线的郝孝德也没有料到宇文化及的进攻,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部队很快就崩溃了。四散而去。孝德也战没在阵中。

    单雄信说率领的一万人距离郝孝德地营地最近,本来,他若是依仗自家营寨地防护攻势死守。多半会延缓宇文军的进攻速度,宇文军要想夺下他的营寨,一定会付出沉重地代价,受到重创的宇文军那时无疑是强弩之末,那时再和李密的主力大军交战,胜负可想而知。

    然而。单雄信自视武勇过人,妄图乘宇文军在河滩上立足未稳之际,将其赶下运河,于是,他率领全军弃营而出,采用了主动进攻的策略,在宇文军的反击中,单部与郝孝德部的命运一般无二。单雄信也失踪了,至今不知是生是死。

    单雄信地战败对李密的影响不可谓不深远。

    原本,在获知宇文军进攻之后,李密立刻派出传令兵。向驻扎在其他地方的军队朝自己的大营靠拢,准备将十来万大军集结起来。将宇文军分割包抄,全歼于永济渠西岸,但是,他的战术集结尚未完成,宇文军就已冲破郝孝德,单雄信两部的阻击,杀到了他面前来,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命令本部人马出击,与宇文军在童山下大战。

    他的中军大营与敌军之间隔着一条永济渠,另外,还有郝孝德和单雄信两个营寨,那两个营寨构建有完善的防御工事,为了不致浪费人力物力,李密地中军大营也就没有构筑防御工事,一句话,他的大营无险可守,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好率领大军出战,想牵制住宇文军的攻击,等待各部援军合围。

    李密地中军大营有步骑两万,再加上一些征召来的民壮,勉强可以凑出三万来人,宇文军地总兵力则有七八万人,除了留三万人在大营内提防黎阳仓城的徐世绩率军攻击外,宇文化及几乎是倾巢而出。

    瓦岗军虽然士气高涨,骁勇善战,为了生存的宇文军也非易与之辈,他们所暴发出的战斗力也不容人小觑,兵力占有优势,地理虽然不占优势,却也算不得什么了。

    一个时辰不到,瓦岗军就全面退防了,彻底处在下风。

    这个时候,一部友军从侧翼赶来,加入了战场,阻住了瓦岗军的颓势,然而,他们也很快支持不住了,就在瓦岗大军即将崩溃之时,又一只友军奇迹般地赶到了,挽回了溃败之局,如此反反复复,战事一直延迟到了申时。

    瓦岗军的调动指挥可以说是一团糟,一个部队一个部队地加入进来,这样的添油战术乃是军中的大忌,完全是无奈之举。

    宇文化及虽然不是什么优秀的指挥官,他的幕僚却有好几个能人,瓦岗军的添油战术可以说是正中他们的下怀,他们之所以发动突然袭击,就是想破坏瓦岗军的集结和调动,只要李密的十来万大军没有聚拢在一起,这就像五根手指没有合拢就打人一样,不会形成多么大的伤害。

    所以,激战从清晨到暮霭,瓦岗军全面处在了下风,某些局部战场已经开始崩溃了,对那些并非李密的嫡系,只是名义听从李密的号令的各路义军将领来说,要他们消耗自己的主力部队来为李密拼死效力,这难度未免太高。

    有兵才有权,这就是乱世之道,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那些人可以率领部队撤出战场,李密却不能,还有大部分瓦岗军还在战场上和敌军殊死搏斗,若是瞧见李密的帅旗向后移,那战局才真是不可挽回了。

    李密将所有的预备队都投入了战场,只率领五百侍从压阵,并不是因为他想死战不退,若留在阵中,只有死路一条,他绝对是第一个逃跑的人。

    —

    他之所以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依然坚守阵地,是因为他并不是没有可胜之机。

    裴元庆,罗士信,程咬金这三人率领有数千精锐骑兵还没有进入战场,李密将他们留在了后方,让他们提防东都方向的敌人,虽然,表面上,他已经是东都朝堂的大臣了,不过,就像他假意和宇文化及讲和一样,东都的招安诏令何尝又不会是缓兵之计呢?说不定,对方也是想等他没有防备之心时,突然从后面向他发起攻击。

    这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李密让这三人留在了后面,让他们小心东都方向,只让秦叔宝率领两千内军骠骑留在中军。

    为了抵御宇文军的铁甲精骑,这两千内军骠骑已经派上了战场,希望在他们消耗殆尽之前,那三个家伙会率领那数千精锐骑兵赶到战场。

    “换马!”

    宇文成都在数十个护卫的簇拥下,奔回阵中,他刚刚从马背上跳下来,那匹大宛良马就发出一声悲嘶,摔倒在地上,分明已经奔跑得脱了力。

    这是宇文成都第三次换马了,在战场上厮杀了一整天,他丝毫没有力竭的感觉,依然精神百倍,死在他手下的瓦岗军将领恐怕不下五十人,至于小卒子则更是不计其数,只是,他的坐骑无法跟上他的节奏,就在他还没有杀个尽兴之时,又不得不退出战场来换乘坐骑。

    在刚才的冲锋中,他率领的铁甲精骑遇见了对方骑兵的疯狂阻击,对面阵中有员黄脸的大将,使得一把好槊,己方有好几员战将都死在了那人手中,这让他见猎心喜,杀了数人之后,终于将那人拦截下来,那人果然勇武,居然抵挡住了他的冲击,待他想要调转马头继续与那人作战时,由于战场环境过于杂乱,居然让那人溜走了。

    这让宇文成都极其不忿,他寻思,换匹坐骑之后,自己一定要找到那人,将其斩落马下,洗雪这个耻辱。

    然而,当他率领亲卫重新冲入战场上时,却再也找不到那人的踪影,不过,他并没有感到有多么的失落,因为一个更大的目标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在数百步外的那个小山坡上,李密的帅旗正在迎风飘扬,一个身着青色战甲的将军正立于帅旗之下,在他小时候,曾与那人有过数面之缘,那人正是瓦岗贼酋李密。

    宇文成都心中大喜,大喝一声,率领亲卫朝那处山坡杀去。

    在他前方,瓦岗军个个舍生忘死,冲杀过来,成为他的铛下亡魂,一心想要阻止他向本方的主帅靠拢,这些杂兵,不过是浪费他的一些气力而已,宇文成都前进的速度并没有因此而有所减缓。

    一直在观察战场的李密终于发现了这边的骚乱,宇文成都在他视线内正急速向他靠近,他的面色不由一变。

    宇文成都十来岁的时候,就号称打遍长安无敌手,这样的猛将自然不是他李密可以抵挡的,于是,他调转马头,想要躲避开去。

    就在他调转马头之际,一把短弓出现在了宇文成都手中,他将鎏金铛平放在马背上,双手持弓,搭上白羽,朝李密的方向射去。

    说时迟那时快!

    李密的身影在马上一个摇晃,然后坠下马来,这时,方才听到箭矢破空时发出的声响。

    瞧见李密坠马,其余的瓦岗军愣了片刻,然后,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呐喊,突然间,四散而去。

    宇文成都哈哈大笑,纵马朝山坡上疾驰而去,那匹青花马正围着自己的主人趟着步子,不时抬头长嘶一声,李密的那些侍从,瞧见仿佛天神下凡一般威风凛凛的宇文成都朝自己的方向扑来,个个心惊胆颤,已然四散逃命而去。

    就在宇文成都距离坠马的李密不足五十步时,那个宇文成都遍寻不见的黄脸大将斜刺里突然杀将出来,挡在他的身前。

    那人双目圆瞪,大喝道。“历城秦叔宝在此,休伤吾主!”

第十三章 叔宝喋血战成都

    李密躺在泥地中,面孔朝下,半张脸被沙石刮伤,血肉没有人形,他小声地呻吟着,疼痛使他保持着清醒。

    宇文成都那一箭并未射中李密的要害,就在箭矢袭来之际,他恰好弯腰想要拉战马的缰绳,那本来射向他后心的白羽于是稍高了两寸,透甲而入,箭尖穿过肩胛骨,透胸而出,将其射落马来。

    摔下来后,战马由于受惊,向前疾奔了两步,一只马蹄踩在李密的小腿上,那只小腿顿时骨折,剧痛难忍,一时之间,李密根本无法动弹。

    躺在泥地上,李密清楚地听见了宇文成都得意忘形的大笑声,感到对方正一路向自己坠马处杀奔过来,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在这一刻,李密心中充满了绝望!

    难道自己会死在这里?

    不!

    就在愤怒和不甘纠结在心中之际,他听见了秦叔宝的一声大吼,然后,听见了一连串兵器相交的声音,马蹄声急促而杂乱。

    他勉力抬起头来,前方沙尘滚滚,从那团沙尘中,不时传来秦叔宝的怒吼,宇文成都高亢的厉啸。

    秦叔宝能否抵挡得住这个曾被杨广称为大隋第一猛将的宇文成都?

    李密心中并无把握,他在泥地上焦急地挪动,终于抓住了一旁战马的缰绳,他努力想要站起来爬上马背,然而,那只受伤的腿根本使不上劲来,沮丧的感觉猛地袭上心来,他半坐在地上。用力地拍打了一下地面。

    身边地侍从已经四散而去。没有人来帮助他,李密地牙齿紧咬在一起,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一条挣扎着想要爬出粪池的蛆虫。这感觉既让他感觉愤怒,又让他感觉到了无力。

    现在,他所有生存地希望都寄托在了秦叔宝身上了。

    说实话,秦叔宝并不是宇文成都的对手,这一点,他自己也心知肚明。

    在刚才的那次交锋中。秦叔宝若非仗着身下的黄骠马速度比对方的坐骑要快,再加上四周到处都是厮杀的士卒,早就败下阵来了。

    他承认,在先前地战斗中,他在有意识地避开宇文成都,对一员武将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耻辱。

    不过,和面子相比。生命无疑要重要许多,失去了生命,功名富贵也就成为了一场空,家族的延续和壮大不过是个笑话。

    当初。秦叔宝在三十多岁时,毅然散尽家财。投入张须陀帐下,组建郡兵对抗变民军,一方面为的自然是保境安民,让历城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不会被战火波及,另一方面,在他内心深处,何尝又没有马上取功名的梦想,秦氏一族,不过是历城一小小豪族,一向为那些高门华族说不耻,要想扩大家业,唯有依靠自己手中的马槊。

    当张须陀在大海寺中李密埋伏,为了解救袍泽,在阵中来回冲杀数次,最终重伤至死时,要说秦叔宝心中当时并不曾为此感动,那不是实话。

    那时,李密这人乃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他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张须陀战死后,齐郡郡兵被迫解散,秦叔宝和罗士信率领亲兵投靠了裴仁基,然而,裴仁基由于和监军肖怀静有矛盾,刘长恭被李密大败时,裴仁基不敢进兵,只是固垒自守,他怀疑肖怀静像东都密告自己,于是,斩了监军肖怀静,率部投降李密,将虎牢关拱手送上,秦叔宝也随之投入了李密帐下。

    由于李密是杀死张须陀地大仇人,秦叔宝和罗士信虽然不得已投降了李密,却也不曾对他有什么好脸色,两人时常密议,商量投奔其他势力。

    李密始终不以为意,对两人可以说是曲意结交,宠信有加,时常让秦叔宝或罗士信留在帐中,商议军务,抵足而眠。

    说实话,在这个时代,上位者对下属摆出这样的姿态来,当小的对此是很难抵抗的,何况,李花开,桃花落地童谣已经唱遍了大江南北,深入人心,在瓦岗军众将士心中,李密就是那个注定取代杨隋天命所归的人物,不然,翟让也不会退位让贤,让李密担任盟主。

    武将虽然信奉功名但在马上取,然而,跟随什么样地主君也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内军骠骑是李密组建的精锐,乃是瓦岗军的王牌部队,当李密任命秦叔宝和罗士信为左右军统领时,这两人被其彻底折服了。

    李密明知道自己两人对其心怀愤恨,居然敢放心地将最精锐的部队让他们统率,把他们当作亲信,出入大帐自由不禁,如此的心胸,乃是人主之象啊!

    于是,两人决定死心塌地地跟随李密,在屡次作战中,冲锋陷阵,无所不为,成为了瓦岗军中最骁勇善战的猛将。

    秦叔宝自然

    由李密死在宇文成都手中,李密若是战死,难不成让文化及这个逆贼。

    所以,明知自己不是宇文成都的对手,秦叔宝仍然挡在了他的面前,奋力抵抗,使其无法前进一步。

    所幸的是,宇文成都是轻骑来袭,所带的亲卫不多,战到现在,不过数十骑而已,秦叔宝则率领了一百余骑,人数上占有优势,再加上,因为秦叔宝等人的奋勇抵抗,瓦岗军的士气得到了一定的恢复,当初,四散而去的侍从们渐渐合拢过来,投入了阻击宇文军的战场,有几个亲卫急速地往李密坠马处赶去,将他扶了起来。

    “吼!”

    宇文成都大声嘶吼,将手中的鎏金铛舞得如风车一般,与之相格的兵器无不向外飞去,然而,很快,又有更多的兵器向他身上招呼过来。

    眼看中箭坠马的李密被侍从们扶了起来,与自己只相隔不到五十步,这五十步却像崎岖的蜀道一样难以行进,宇文成都自然心急如焚,想要尽快摆脱秦叔宝的纠缠,杀过去,砍下李密的狗头,然而,他越是心急,就越是难以摆脱。

    最后,他终于明白了,要想击杀李密,就必须先除掉挡在自己身前的秦叔宝,对方虽然不是他的对手,然而,在他的亲卫帮助下,自己也需打起十二分精神,将注意力高度集中方才能击败对方。

    —

    “铛!”

    鎏金铛像流星一般极速穿过亲卫们的阻挡,出现在秦叔宝面前,秦叔宝下意识地举起马槊,鎏金铛重重地落在马槊槊杆的中间,发出一声清亮的交击声。

    “啊!”

    秦叔宝奋力吼道,感觉双手就像托着一座大山一样,由于用力过猛,他后背的伤口有崩裂开来,鲜血染红了背后的衣甲。

    好不容易将对方这一铛挡了过去,黄骠马高扬前蹄,嘶鸣着朝后退去,秦叔宝只觉得双臂一阵发麻,差点连马槊也举不起来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这家伙,好大的力气,在瓦岗军中,恐怕只有号称万人敌的裴元庆才能抵挡得住吧?

    秦叔宝退下后,他的义子秦勇挥动马槊冲了上来,挡在宇文成都马前,两人的兵器在空中急速地相撞,发出一连串清脆的交击声。

    秦勇吐了一口血,圈马退了下来,两个亲卫一左一右从两侧朝宇文成都冲去,瞬间,就被对方打下马来,汗水浸在秦叔宝眼中,他眨了眨眼,就在这眨眼的功夫,他连对方的动作都没有看清楚。

    速度,力量,技巧,宇文成都全都具备,要不是瓦岗军人多,采用了车轮战术,拼死厮杀,否则根本就挡不住宇文成都的冲击。

    就算如此,他们的阵线也在被迫往后移动,幸好秦叔宝的义子秦勇年轻力壮,武艺不在秦叔宝之下,不然,秦叔宝早就被宇文成都击杀了。

    在侍从的搀扶下,李密摇摇晃晃地上了战马。

    这时,宇文成都寻了一个空子,冲过秦叔宝和秦勇的阻拦,朝李密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李密大骇,想要纵马疾奔,然而,他身下的那匹青花马却像突然间魔怔了一样,傻傻地停在原地转着***,就是不向前奔跑。

    “李密,受死!”

    宇文成都高喝道,鎏金铛划过两道金光,挡在他马前的两个李密侍从还没来得及将兵器递上去,就被他击杀当场。

    眼看宇文成都像疯魔一般出现在自己身前,李密绝望地抽出腰间的佩剑,就算明知道抵抗是无用功,他也不想束手就毙。

    “嗖!”

    一只白羽箭破空而来,目标直指宇文成都的后脑。

    就像脑后长有眼睛一样,宇文成都轻晃脑袋,将这箭让了过去,然而,另一只白羽箭很快就紧跟而来,这次的目标是他的后背,宇文成都使了个蹬里藏身,同样将这一箭让了过去,只不过,与此同时,另一只白羽箭几乎是无声无息地射来,宇文成都已经将动作使老了,无法再变换身形。

    “吼!”

    他发出一声低吼,右手突然出现在身前,一把抓住白羽箭的箭杆,那箭尖堪堪就要插入他的眼眶,然后,停了下来,不得寸进。

    连珠三箭,这是秦叔宝的绝技,没想到就这样被宇文成都轻易破解了,不过,他这三箭也不是全无作用,他为李密争取了时间。

    李密用剑尖在战马的屁股上扎了一下,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奋蹄向前奔去,宇文成都随后紧跟而去,在他身后,秦叔宝率领着亲卫们追了上来。从高空望下去,烟尘激荡,就像一条长龙。

第十四章 裴元庆大战宇文成都

    李密的坐骑受伤之后,前一刻钟倒还跑得飞快,不过,推移,它的体力消耗甚大,血也流得越来越多,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刚刚转过一个山脚,就快被宇文成都追上了,他心中大急,再次用剑尖去捅坐骑的屁股。

    战马长嘶一声,扬起前蹄,高高立起,李密措不及放之下,摔下马来。

    天灭我也!

    李密仰天发出一声长叹,在他身后数十步,宇文成都正驱马赶来,眼看几息之间就要赶到,而秦叔宝还在两百来步的小山坡上,已经很难赶过来救驾了。

    就在这时,数十骑转过山脚,朝着李密的方向疾驰而来。

    为首那人头戴紫金冠,身披亮银甲,座下一匹乌马,双手倒持两柄漆黑发亮的大铜锤,只见他肤色黝黑,鼻梁高挺,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唇上一抹细细的茸毛,面容仍然透着一丝稚气,正是内军骠骑四大统领之一,瓦岗小将裴行偐。

    裴行偐,字元庆,今年年方十八,比罗士信还要年幼,也是与罗士信一般,十五岁就上阵杀敌,其父裴仁基立下的战功,大部分都是靠他那双锤打拼而来。

    “元庆,快来救我!”

    李密瞧见裴元庆率众赶来,就像溺水之人瞧见漂在河面的一根枯木,他顾不得主君的尊严,朝着裴元庆大声呼救。

    当初,得到李密派人快马传来的命令后,裴元庆,程咬金。罗士信三人立刻率众拔营向童山大营赶来。虽然,他们率领的都是骑兵,行军速度极快。不过,由于他们与童山大营相隔甚远,故而,一时之间无法赶到。

    裴元庆心急,率领自己地数十亲卫作为前锋离开了大队,先一步赶到了战场。正好遇见李密被宇文成都追赶,情急之下坠马,这也算是李密命不该绝吧!

    裴元庆轻喝一声,身下地乌马得了号令,加快了速度,猛地向前窜去,在宇文成都赶到之前,先一步来到李密坠马之处。

    他并没有勒住马缰。停下来向李密询问,而是继续向前冲去,迎向宇文成都,至于李密。自然有身后的亲卫照料。

    宇文成都的大名,裴元庆早就久仰多时了。在他十五岁随着父亲上阵杀敌时,就时常听见有人提到宇文成都地武勇,陛下曾经金口玉言,称其为大隋第一勇士,这让同样勇冠三军的裴元庆甚为不满,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第一勇士这个称号对武将们来说是一个莫大的诱惑,自然不愿轻易让人夺得。

    那时,裴元庆就暗中立下了誓愿,一定要找个机会和宇文成都交手,将他那大隋第一勇士的称号夺回来。

    不过,一直以来,他都找不到这个机会,毕竟,两人都是大隋的武将,同时又天各一方,凑不到一起来,他一直在跟随父亲裴仁基征讨变民军,宇文成都则作为禁军统领一直跟随在杨广身前,他不可能离开军阵,赶到王驾之前挑战对方。

    他的父亲杀了监军肖怀静,率众投靠瓦岗之后,两人终于成为了敌对之势,然而,这个时候,杨广却停留于江都,不理政事,他和宇文成都仍然没有交手地机会。

    宇文化及杀了杨广,率众北上,瓦岗军正好挡在了他的西归路上,并且,很快就形成了交战之势,双方在黎阳仓城前,在永济渠两岸摆下了阵势,裴元庆心中暗喜,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打败宇文成都,夺得大隋第一勇士的称号了,不想,李密为了防止东都方面突袭本方,让他和罗士信,程咬金三人率领本部内军骠骑留在了后方。

    裴元庆原以为自己有生之年都没有机会和对方交手了,只能任由那家伙顶着大隋第一勇士的称号,不想,世事难料,宇文军突然渡过永济渠,朝童山大营发起了猛烈的攻击,李密急招他和罗士信,程咬金三人率部来援。

    幸好他不喜和大队一起前行,先一步赶来,不然也不会救李密于危难,更让他高兴的是,他终于有机会和宇文成都放对厮杀了,七曲鎏金铛,这不就是宇文成都的独门武器吗?他虽然不识宇文成都,却认得他的这把兵器。

    “宇文成都!”

    裴元庆稍稍减缓马速,准备向宇文成都报出自己地大名,起码要让对方知道是谁打败他,是谁夺去他大隋第一勇士的称号才行。

    不料,宇文成都根本就不理他,他的衣甲虽然华丽,那两柄大锤也显得极其引人注目,不过,或许是他面貌清秀的缘故,宇文成都并没有将他放在眼底,只不过将他当作了一个杂兵,他地注意力仍然放在坠马的李密身上。

    “死开!”

    宇文成都低喝一声,打断了裴元庆地话,鎏金铛带着一溜金光,朝裴元庆迎面捣来,在出手之际,他的视线也不曾落在裴元庆身上,而是紧紧地盯着前方的李密。

    裴元庆发怒了,他从来就没有受到过这般轻蔑,由于他年少勇猛,喜欢厮杀拼斗,瓦岗的一干武将像秦叔宝,罗士信,程咬金,单雄信等人无不是他的手下败将,没有人敢在沙场上这般视他如无物。

    “呔!”

    他大喝一声,两只手臂猛地向怀内合拢,抡起两个大铜锤,划了个半圆,合在一

    好夹住宇文成都迎面捣来的鎏金铛。

    —

    “铛!”

    一声巨响从两人兵器相交处传来,两人的坐骑突然停下了前冲之势,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兵器上传来,通过两人的身体,然后传导在坐骑的身上,两匹战马齐齐发出一声嘶鸣,踉跄着朝一旁退去。

    宇文成都用力抽回鎏金铛,握着铛身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刚才那一击他实在是太大意了。并未使出全身力量。隐隐吃了个小亏,双手的虎口似乎都被震裂了,过了好一会。方才重新使上劲来。

    好家伙!

    他瞧了对面地小将一眼,收起了小觑之心,信奉一力降十会地他,还是第一次在战阵上遇见和自己力气相当的武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还只是一个少年人。

    “来将通名!”

    他将鎏金铛横在马前,朝裴元庆拱手为礼。强者指挥尊敬真正地强者。

    经过刚才那一次交锋,裴元庆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对方号称大隋第一勇士,并非浪得虚名,本来,他想利用宇文成都小觑自己,未使出全力之机,用双锤夹住那柄鎏金铛。将其夺过来,羞辱对方,不想宇文成都反应极快,在他还没有使上全部力量之前。将鎏金铛拔了回去。

    看来,要想击败对方。夺得大隋第一勇士的称号,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裴元庆从来就不会认为这世上有自己无法战胜的人,他将双锤交在一手,另一只手朝宇文成都伸起,翘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异常骄傲地说道。

    “大个子,尔需记得,打败尔的乃是我,瓦岗裴元庆!”

    “哈哈!”

    听到裴元庆如此狂妄地回答,宇文成都不怒反笑,他面色阴沉,目光阴翳地盯着裴元庆,双手紧握着鎏金铛,指节骨隐隐发白。

    “小子狂妄!”

    话音落下,双腿在马腹上狠狠一夹,战马猛地向前窜去,十来步的距离,瞬息即到,鎏金铛化为一道金光,劈头盖脸朝裴元庆落将下去。

    “来得好!”

    裴元庆低喝一声,左手抡起大锤,铜锤化为一道黑光,与金光在半空中相撞。

    “铛!”

    又是一声巨响,宛如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闷雷,稍微隔得近一些,听见这声音,大部分人都会觉得耳鸣,胸中发闷。

    左手锤挡开鎏金铛后,裴元庆地右手锤立刻朝宇文成都砸去,宇文成都的战马小跳一步,从侧翼奔了过去,裴元庆那一锤顿时落到了空处。

    就在双马交错之际,宇文成都在马上猛地朝后仰去,鎏金铛舞出一道扇形的金光,朝裴元庆的后背砸去,裴元庆驱马向前一窜,抡锤往后一档,将鎏金铛架了开去。

    这一回合,两人没有占到对方的丝毫便宜。

    两人圈回战马,换了个方向,再次形成对峙,这时,秦叔宝已经率领士卒赶了过来,裴元庆的人将李密救助上马后,也向这个方向围了过来,而宇文成都只有孤身一人,形势明显对他不利,有裴元庆这个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手在,不要说斩杀李密,现在,就算是想脱身恐怕也会付出一些代价,毕竟,他已经征战好几个时辰了,而裴元庆还是生力军。

    “秦二哥,且在一旁押阵,看我如何擒下这厮!”

    裴元庆偏过脑袋,向一旁的秦叔宝大声说道。

    秦叔宝点了点头,将马槊横放在身前,目光炯炯地盯着宇文成都。

    “今日你人多,暂且放你一马,来日必将你斩落马下!”

    宇文成都朝裴元庆大声喝道,突然驱马朝一侧疾奔而去,那里,是一个小斜坡,无人阻挡,眼看形势对他越来越不利,此时不走,难道真地留下来和裴元庆厮杀,他又不是对方那样的武痴,不会做出这样白痴的举动来。

    “休走!”

    裴元庆大声喝道,然而,宇文成都一心想逃,并非那么容易追上的,秦叔宝挡在了裴元庆身前,打消了他想要追杀宇文成都地冲动,对秦叔宝来说,这个时候李密的安全,整个战局地发展才是最重要的,宇文成都不过是一武夫而已,让其逃走也没有什么。

    “主公,要不要就势冲下去,杀了李密那厮!”

    在远处的一个山林内,雄阔海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兴致勃勃地向一侧的高畅建议,刚才裴元庆和宇文成都的交锋让他看得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因此,才提出这样荒唐的建议来,一点也不考虑本方加上他和高畅才二三十人,而围在李密周围的瓦岗军已达数百骑。

    “走吧!”

    高畅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若是没有裴元庆,秦叔宝在,雄阔海这个建议到可以实施,而现在,冲下去只是送死而已!

    反正他只是想实地考察瓦岗军和宇文军的战斗力和作战方式,已经达到了目的,就不必多生事端了,李密,姑且让他多活一段日子吧!

第十五章 捡了员猛将

    夕阳的大半个身子落在了童山之下,山头上方,晚霞弥漫,天空被映成可怕的烂肉似的的颜色,山坡下广漠的原野上,喊声和厮杀声仍然时常接连响起,偶尔一阵风吹来,还清晰地传来了某个人垂死时发出的呻吟。

    高畅一行远远地离开了混乱的童山大营,他们从山林内钻了出来,来到平原上,只要穿过这片方圆二三十里的原野,再翻过原野尽头的那道山梁,就会来到永济渠的一个隐秘渡口,那渡口在一片芦苇荡里,拴着几只小舟,高畅留有士卒在那里看守,只要赶到渡口,驾船渡过永济渠,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这处方圆二十三里的原野并非瓦岗军和宇文军的主战场,然而,双方依旧有两只偏师在这里交战,如今,大规模的战斗已经结束了,茂密的草丛中,低矮的山坡上,污黑的泥地里,遍布着敌我双方将士的尸体。

    一群乌鸦像黑云般降落下来,不时有追逐厮杀的人从原野上奔过,乌鸦形成的黑云腾地飞了起来,在半空中盘旋片刻,待下方的人流经过之后,方才落下,有一只食腐的秃鹫不屑于与乌鸦同流,他震动翅膀,在半空中高傲地盘旋。

    大规模的战事虽然已经结束,原野上仍然有着小规模的厮杀,那是得胜的一方在追杀对方的溃兵,士卒们东一群,西一伙地在原野上追逐着,不时传来惨叫和怒骂声。

    虽然是原野,却并非一平如镜。高畅一行借着丘陵。草丛,洼地的掩护时而疾速,时而缓慢地朝前摸去。以便躲开原野上互相追逐的乱兵。

    一杆尾部断裂地旌旗斜插在小土坡上,青色镶红滚边地布面上,用黑字大写着篆体的一个张字,旗帜的下半部已经被撕裂了,青色镶红滚边乃是瓦岗军地战旗样式,这姓张的将领此刻也不知是生是死。不过,看他的战旗变成这般模样,就算没有战死也够呛!

    高畅摸了摸旌旗的旗面,然后向后方挥挥手,一行人立刻俯下身来,趴在山坡上。

    在下面的谷道上,一骑飞快疾驰而来,在他身后。数十个大隋禁军的精锐骑兵在追击,一路上,这样地场景高畅他们已经见了不少,有时是瓦岗军在追击宇文军。有时则是宇文军在追杀瓦岗的溃军,面前这些人他们当然可以轻易地将其打发。不过为了不节外生枝,能避的话,高畅还是会选择避开,实在无法避开,才会痛下杀手,不管是敌我双方,一个也不放过,拦路的小石头,就要有被踢开的觉悟。

    前面逃跑那人不知怎地,就像慌不择路一样,不再驱马沿着下方的谷道疾驰,反而纵马朝土坡上奔来,那群敌骑自然紧跟而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高畅他们的行藏当要暴露在这些人面前。

    本来想躲着麻烦,麻烦反倒找上门来!

    高畅叹了叹气,回头命令身后地亲卫拉开弩弓,将弩箭放在弓弦上,对方有数十名骑兵,本方都是步行,要想全歼对方谈何容易,若不是有心算无备,两方的人在原野上公平地战斗的话,绕是自己和雄阔海勇猛过人,就算击败对方,手底下的那些人多半会折损大半吧?

    还好,穿过这片原野钻进对面那座山梁后,就不惧有追兵追来了,就算给对方有活口逃回去报信,也追之不及。

    前面逃命那骑很快就跃上了土坡,眼看就要和高畅打照面了,高畅站起身,拿出弩机,对准战马上那摇摇晃晃地骑士。

    “耶!那不是刘黑吗?”

    旁边的一个亲卫突然出声说道,高畅犹疑了一下,没有马上扣动扳机,这时,那骑士地坐骑不晓得踢到什么东西上,突然来了个马失前蹄,将那人从马上摔了下来。

    后面的追兵见得猎物摔下马来,一个个大呼小叫着纵马冲了过来,前面那人乃是瓦岗军的将领,勇武过人,在先前的厮杀中曾被其杀了许多兄弟,有着这样武艺的人,必定不是无名之辈,若是能砍下他的脑袋,战功的赏赐必不可少。

    然而,他们的兴奋劲尚未升到最高点,就被当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说是冷水其实并不恰当,那是一排箭雨。

    虽然没有事先安排,高畅的人却很有默契,按照各自的方位选择目标,沉稳地扣动扳机,箭矢离弦而出,划出一道黑影,将目标从马上射杀下来。

    第一次接触,前方的十数骑顿时坠落马下,惨叫声,呻吟声,哀号声,不绝于耳。

    后面的那些骑兵见势不妙,立刻圈转马头,朝土坡下奔去,他们顾不得回头看土坡上的情景,按照他们的经验,一只队伍若是有二三十具弩弓出现,那么它的人数当在百人以上,他们虽然是骑兵,人数却不多,在遭受敌人的第一次攻击后,就损失了小半人马,情况不明之下,选择退却也无可

    高畅并没有下令追击,现在,抓紧时间穿过原野方是正理,若是被敌人的大部队合围,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

    那个逃跑的瓦岗将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朝高畅一行走来,亲卫们挡在高畅的面前,手放在横刀上,横眉竖目地盯着对方,只要高畅一声令下,就会将其砍为肉酱。

    先前惊呼出声的亲卫抢先一步,行了出去,他仔细地瞧了对方一眼,转身对高畅躬身说道。

    “大人,这人乃在下的族兄刘黑,还望大人救他一命!”

    高畅皱着眉头,瞧了那刘黑一眼,很明显对方现在身受重伤,要想带着此人赶路,还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那个亲卫继续说道。

    “我这族兄有万夫不当之勇,大人若是救他一命。他必定感恩戴德。为大人拼死效力!”

    那亲卫话音刚落,这个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刘黑一个踉跄,摔倒在了泥地里。然后,昏迷了过去。

    “嗯!就带上他吧!你找两个人用树枝做成担架,抬他上路,至于他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老天保佑了!”

    之所以不嫌麻烦将这人带着上路,并不是被亲卫所吹嘘地万夫不当之勇所打动。实际上,高畅这是不想驳那亲卫地面子,对方是从饶阳建立长河营起就跟随他的老兵。

    “多谢大人!”

    那个亲卫朝高畅行了个军礼,随后,带着几个人很快砍下树枝做了一个担架,将刘黑放在担架上,向着原野尽头的山梁奔去。

    就在他们一行穿过原野,进入山梁后。都没有遇见大股宇文军地出现,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安全的地方,在山林中稍微休息一阵后,他们沿着山间小道朝山梁上爬去。只要翻过山梁,来到山那边的永济渠旁。就彻底安全了。

    一路上,高畅将那个亲卫叫到身边来,向他仔细询问了刘黑其人。

    刘黑和那人一样都是窦建德的老乡,乃是清河郡漳南人,刘黑家中贫寒,为了求生,他成为了浪荡子,仗着孔武有力,成为了乡间一霸,由于窦建德曾经资助过他,他对窦建德极其敬佩,后天下大乱,到处都是流民起义,这时的窦建德还没有造反的打算,只是在暗中观察天下大势,而刘黑为了建功立业,毅然离开了家乡,投奔了平原起义地孝德,最后,又随郝孝德投靠了瓦岗军。

    这就是那个亲卫所了解的刘黑的底细,至于对方为何战败逃跑至此,他自然是一无所知,只有等刘黑醒来之后才能问清楚。

    在路途中,刘黑醒过来一次,那亲卫忙以族弟的身份向前探问他的情况,他告诉刘黑,自己是一个大商队的护卫,护送货物行到此间时,恰好遇见瓦岗军和宇文军交战,货物丢失殆尽,他和几个护卫护着东家穿过战场逃命,机缘巧合下,正好救了刘黑一命。

    由于身上多出受伤,刘黑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说自己随着郝孝德和宇文军交战,郝孝德战败阵亡,他身上多处受伤,后来逃离了战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逃到这里来了,说到这里之后,他又昏迷了过去。

    刘黑的述说让高畅一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那就是瓦岗军战败了,先前他们又瞧见李密被宇文成都追杀,虽然逃脱了性命,这也证明了瓦岗军地确形势不妙,不然,一个主将断不能狼狈如斯。

    直到五天后,在武阳郡的他们才得知了真正的战果,那时,刘黑已经被高畅从阎王爷那里拉了回来,这时他已经知道了高畅的身份,既然孝德已经战死,手下地儿郎也四散而去,再回瓦岗也没有什么意义,在他的族弟地劝说下,他愿意为高畅效命。

    瓦岗军虽然损失惨重,在来援的裴元庆,罗士信,程咬金部的相助下,他们还是抵挡住了宇文军的攻势,天黑之后,宇文军不得不退回永济渠东岸。

    宇文化及将陈智略,樊文超,张童儿部留下来断后,自己率领主力回到汲郡,陈智略,樊文超,张童儿三人率三万余人投降了李密。

    为了搜寻粮食,宇文化及在汲郡和东郡横征暴敛,逼迫那些世家大族交出粮食,东郡通守王轨派许敬忠晋见李密,向其投降。

    宇文化及知道王轨投降,大为恐惧,率领两万精锐撤出汲郡,率军北上,前往魏县,为了让宇文化及北上和高畅相邻,李密故意放开了北上之路,没有率军追击,而是率众返回了巩县和洛口,准备朝东都进发,掌控朝政。

    宇文化及到达魏县后,高畅一行回到了清河,整军备战,现在,宇文化及变成了一条丧家之犬,须得仔细提防。

第十六章 李靖定渤海

    山河滔滔,滚滚东流。

    山坡之后就是黄河了,山坡挡住了视线,却挡不住声音,轰隆隆,河水咆哮着向东流去,那声响就如雨夜的一串惊雷,连绵不绝,转过山坡,眼前豁然开朗,河面泛着黄色的浪花,从西到东,倾泻而下,气势波澜壮阔。

    搭着凉棚,依稀可见远处一条黑线,那就是对岸吧?

    “大河!大河!壮哉!壮哉!”

    李靖挥动马鞭,直指河面,心中一阵汹涌澎湃,不由高声叹道。

    身边的一干亲卫皆都无言,他们的大多来自河北中腹,多为博陵,河间人,平时很少离开乡野,若非天下大乱,这些农家人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得黄河一眼,自然心中澎湃,被这壮观的景象震慑得一时无言。

    李靖回头望向身后,一杆杆长槊直指空中,槊尖反射着阳光,光华四射,银白色的盔甲,火红的战衣色泽分明,一股凛然之气冲霄而上,士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转过山脚,陈兵于河岸之上,那气势一点也不输于眼前那波涛汹涌的大河。

    “过河!过河!”

    李靖挥动马鞭,指向对岸,放声高呼。

    这一日乃夏五凤元年(公元618),七月二十九日,此时,永济渠旁的童山,瓦岗军正和宇文军进行一场决定生死的大战。

    七月初,李靖受高畅之令率领三千人东征,攻打渤海郡,待攻下渤海郡之后再渡河进攻公顺占据的北海郡。

    此时的渤海郡由王孝师部所占据。

    王孝师一族乃渤海豪强。最初。王孝师为大隋海郡通守,受当时地郡守之命征集青壮,训练成军。以便抵挡流寇入侵。

    经过多次和贼军作战后,王孝师练出了一只勉强可以算是强兵地队伍,之所以说是勉强,那是因为这只军队只能背靠高大的城墙作战,也只能在本土作战,若是包围家园。他们爆发出的战斗力非常了得,若是离开家乡到外地作战,军队地士气就会一落千丈,王孝师所打的几次败仗都是遇见的这种情况。

    经过和变民军的多次厮杀,王孝师勉强保住了清池,南皮,盐山,乐陵。阳信等城池,至于那些广漠的乡间,除了一部分豪族的坞堡外,基本上都是流寇地活动范围。离城五十里外的土地大部都已荒芜,和北方大部分的郡县一般无二。

    海郡和江都朝廷的联系几乎已完全中断。大隋的威严荡然无存,为了更好地保护家园,王孝师和当地的一干豪族合谋,将朝廷派来的郡守等官吏驱逐出境,郡内官员全由当地豪族担任,打的是保境安民地旗号,他们推选王孝师为主,自称渤海总管。

    为了避免和大量变民军交战耗费实力,王孝师派人远赴洛口晋见李密,表示愿意遵从李密的号令,为此王孝师得到了将军的称号,成为了瓦岗军众多杂牌将军的一员,虽说他表态尊李密为主,实际上,李密鞭长莫及,根本就指挥不了他地部队,他只是挂瓦岗的羊头,卖地却是自治这个狗肉。

    当初,李密派出使者前来渤海,北海,齐郡等地,号称各路变民军在王薄的率领下进攻平原高畅,当时,像孙宣雅,公顺,伏德,郑虔符等各路英豪皆领命行事,唯有王孝师借口病重,并未出兵,李密也将他无可奈何。

    在没有看清楚天下大势的最终走向之前,像王孝师这样割据一方的军阀是不会轻易向某个势力投下所有赌注的。

    战斗的结果证明了他的高瞻远瞩,王薄,孙宣雅等人大败而归,实力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大量流贼遁入豆子炕等深山大泽之中,歇息养伤,王孝师治下的渤海郡匪盗之流也大量减少,要不是高畅集团的势力委实太大了,就在一侧咄咄逼人,说不得他还要为高畅拍掌叫好。

    很快,他得到了高畅击败罗艺平定幽州的消息,他心中感到了一阵不安,在他看来,太行以东,黄河以南已经没有任何势力能够抵挡得住高畅大军的步伐了。

    按照他的本意是就此向高畅输诚,将瓦岗青色镶红滚边旗换为夏国火红色的凤凰战旗,其他的仍然换挡不换药,渤海郡依旧由他治理,他的军队仍然由他统率,在他看来,渤海只是区区一郡之地,又在大海边,为了夺取天下,高畅是不会对此大费周章的,只要他承认夏国政权就行了。

    日后,高畅若是无力夺取天下,到时再易帜也未尝不可啊!

    然而,郡内的一些高门大族和豪强势力都反对他这样做,在这些时代精英看来,高畅所颁布的

    令对那些贱民太过照顾了,对世家豪族的发展有所限不尊圣人,狂妄地自称神灵下凡,打压儒,道,释三家,因此,断不可与之同流合污,在他们想来,高畅就算平定了幽州,和幽州铁骑一番大战,实力也肯定有所损伤,断不会这么快就派兵进攻渤海,他多半会修身养息,积累钱粮,为大军日后南下争夺中原腹地打下基础,像渤海这样对其毫无威胁的小势力多半会置之不顾,所以,没有必要为了一时的安全向其投诚。

    王孝师之所以能占据渤海,完全是因为他得到了豪族的支持,所以,面对大多数豪族的反对,他只好否决了向高畅投诚的计划。

    然而,出乎那些精英份子的意料,高畅回到河间不久,一只夏军就渡过运河,进入了渤海地界。

    七月五日,李靖攻清池。

    当地豪族段玉章蛊惑当地军民,说夏军乃虎狼之军,一旦城破,必定屠城三日,杀累收刀,于是,他募集了本族勇士和当地青壮协助郡丁守城,殊死抵抗。

    —

    然而,士气不管如何高涨,也是需要一些客观条件支持的。

    清池这个城池城墙低矮,没有护城河,夏军来得太过突然,城防工事也为修筑,郡兵武器甲冑都不齐全,而与之相比,夏军的攻城器械甚为齐全,几乎是不需要什么休整,就搭建起了冲车和投石机,只是一个冲锋,前锋部队就上了城墙,攻破了清池。

    攻下清池后,夏军并未像段玉章宣扬的那样屠城三日,进城之后,由于没有那么军营来容纳这三千军,士兵们大多就在街上席地而睡,没有人私闯别人府邸,就算是向市民要一碗水喝,也彬彬有礼,绝不强讨。

    不管什么安民告示都比不得这亲眼所见,很快,清池人就像接受自己的子弟兵一样接受了李靖率领的夏军。

    在李靖军中,有不少文官,城破之后他们就派上了用场,以他们为首,再加上当地一些和段家不对付的豪族子弟,他们组成了新的清池政府,负责安定民心,颁布政令。

    段玉章由于抵抗天兵,段家一族的田地和家产大部都被充公,家丁被解散,随后,清池的敌情司人员跳了出来,在他们的怂恿下,一些曾经被段族欺压,被其迫害的人们跳了出来,向新政府控告段式一族,经过一番审查,段氏的罪行证据确凿,于是,段玉章和某些罪大恶极的族人皆被判斩首之刑。

    由于说书先生,以及进驻清池的白衣神官的大力宣传,舆论走向被夏军牢牢地掌控在了手中,清池的民心很快就安定了下来。

    段玉章的前车之鉴在此,李靖军后面的行动就快速了许多。

    七月十日,李靖攻克盐山。

    盐山的守将也是一个死心塌地反对高畅的家伙,他决定据城死守,然而,城内的某些豪族害怕得到段玉章那样的下场,当天晚上,那些豪族子弟就偷偷打开他们控制的城门,放李靖军入城。

    盐山攻克后,紧靠河间的南皮向乐寿派出了使者,主动投降高畅。

    随后,乐陵,无棣,饶安三城也不战而降,李靖军进抵渤海郡城阳信城下。

    李靖军抵达阳信城下后,城内守军分为了两派,仍然在为投降还是交战争吵,在敌情司安排在阳信的细作的鼓动下,城内人心惶惶,忐忑不安,一部分浪荡子纷纷上街来,打家劫舍,无所不为。

    王孝师是主降一派的代表,他虽然掌握着郡兵,然而主战一派的代表势力也很强大,这其中以清池段族的亲家阳信陆家为代表,他们认为投降高畅不过是晚一点死而已,倒不如轰轰烈烈地杀上一番,对方只有三千人,阳信作为渤海的郡城,城墙高大,护城河宽广,再加上郡兵和各族私兵相加,人数不在对方之下,高畅军要想攻下阳信,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城内存粮也有不少,支持半年绰绰有余,等到那时,高畅还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吗?

    在某些敌情司细作的挑拨下,忠于王孝师的人和陆家的私兵打了起来,内乱一旦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在这样的情况下,王孝师只好一条路走到黑,打开城门,放李靖入城,让高畅军来稳定乱句,恢复治安。

    如此,李靖只花了一月不到的时间就占据了渤海全郡,将那些反对高畅统治的世家豪族大肆打压削弱之后,他率军南下来到了黄河,准备渡河进攻北海。

第十七章 平齐郡,北海

    腾珏率领五千军从鹿角关过黄河,奔袭临邑,三城,与王薄军在奔雷原对垒。

    在一个月前,王薄率军攻打平原,损兵折将而回,实力消耗过大,至今没有恢复,虽然,他席卷齐郡,裹挟青壮为兵,也不过募集到一万人而已,在这一万人中,除了他的两千亲兵,其余的士卒不要说甲冑,有的就连武器都没有一把,随便弄根木棍扛在肩上就算了事,这些人吃不饱,穿不暖,要想依靠他们打败对面训练精良的高畅军,王薄心中非常清楚,除非奇迹出现,不然很难办到。

    所以,他没有敢出营和腾珏率领的高畅军决战,而是深沟高垒,紧锁营寨不出,由于,他扼住了腾珏前进的必经之路,腾珏部要想前行,就必须击垮对面的王薄军,敌我双方因此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腾珏的大军由平原而来,为了安定齐郡百姓的民心,他不可能在所占领的三个城池横征暴敛,何况,这三地时常被王薄等变民军荼毒,就算想征也征不起多少粮食来,因此,大军的粮草消耗须从平原郡而来,途中,要经过黄河这道天堑,难处可想而知。

    然而,和腾珏率领的高畅军比起来,王薄部的后勤供应更为吃紧,他的战略储存在一个月前的战斗中已经损失干净了,这次大军的消耗还是拼了老命方从齐郡父老那里搜刮而来的,就算是杂兵们一天只吃一顿饭,不须多久那粮食也会消耗干净。若是没粮。不要说那些强征而来的杂兵,就连他地那些心腹亲兵恐怕也会四散而去吧?

    在乱世中,要想生存。人就不能不现实一点啊!

    王薄之所以既不出战,也不后退,就这样和腾珏对峙,双方比拼消耗,乃是因为他心中自有计较。

    七月二十二日,刘兰成率领三千北海精兵赶到了奔雷原。与王薄军会师,随军带来了一批粮食,解了王薄地燃眉之急。

    正是因为笃定北海军会在此时赶到战场,王薄这才有胆子和腾珏的大军对峙。

    刘兰成之所以率领三千精兵前来救援王薄,乃是逼不得已的事情,就在高畅军渡河后不久,王薄就派出了使者向北海求援,他声称。若是北海没有援军前来,他就会率领两千亲信返回长白山,将齐郡拱手让给高畅军,高畅军一旦不战获齐郡。下一个目标自然指着北海,那时。和王薄一般同样在一月前铩羽而归地北海军能否抵挡得住高畅军的攻势?他希望公顺最好仔细想想。

    经过一番计较之后,公顺接受了刘兰成的建议,那就是援军不得不发,和高畅军之间难免一战,这一战在齐郡打,总比在北海打要强一些.

    r下,虽然说算不上欣欣向荣,比起其他变民军掌控下的郡县,却好了许多,再加上北海产盐,刘兰成控制了盐路地买卖,因此北海郡钱粮颇为充足,老百姓也能吃饱,北海军的武器装备比起一般的大隋禁军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第十八章 入太行

    宋金刚身着一件黑色的紧身胡服,脚上一双牛皮战靴,在马邑郡守府内堂前的院落来回走动,神情显得颇为急躁。

    为了给义兄魏刀儿报仇,也是为了扩大地盘,宋金刚率军从上谷南下攻打河间,被高畅采用诱敌深入之策击败,不但河间郡没能到手,自己的老巢上谷郡也在高畅的穷追猛打之下丢掉了,无奈之下,他只好率领四千残部越太行,翻长城,经飞狐,灵丘,雁门,最后抵达马邑投奔刘武周。

    刘武周得到宋金刚的投靠,甚是惊喜,未见宋金刚之面,他就对左右说道,今日吾得金刚,如虎添翼耶!

    当时,被突厥人封为“定杨可汗”的刘武周已然登基为帝,改元天兴,他就宋金刚封为宋王,不仅让他统率旧部,还另给了他一千精骑,让他主管军事,甚而,还将一半家产赐予宋金刚,休了其妻,另娶宋金刚之妹为正妻,对其的宠信远非常人所比。

    对于刘武周的知遇之恩,宋金刚自然感恩戴德,发誓为武周效忠,甘为其征伐天下的马前卒,为其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于是,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勤练兵马,务必为刘武周练出一只天下强兵来。

    当然,他也有一个小小的私心,那就是练出一只精兵来,有机会和高畅交战,为当初的落荒而逃报仇雪恨。

    来到马邑为刘武周效力后,有些事情自然是顺风顺水,有些事情却让他烦躁不安。

    练兵之类的事情非常顺利。刘武周让其掌管军事。他的号令在军中敢于违抗地将领不多,马邑,雁门两郡地处边地。百姓好勇斗狠,吃苦耐劳,乃是上好地兵源,不比他的上谷兵差,然而,正因为这两郡地处边地。地广人稀,出产不丰,要想供养一只规模稍微大一些的军队,在钱粮方面则颇为不足。

    这些都算不了什么,真正让他烦心地是刘武周似乎是胸无大志,只甘心当他的“定杨可汗”,能够占据马邑,雁门两郡做他的土皇帝。他就已心满意足了。

    这是宋金刚所不能理解的,为此,他屡屡向其进言,希望刘武周能振作起精神。向天下进军,若是刘武周甘心当他的土皇帝。最终只能被夺得天下的豪雄所消灭,对宋金刚来说,生逢乱世,手中若有一股势力,那么,就只能进,不能退,进尚有一线生机,退则是死路一条。

    这次,宋金刚前来郡守府晋见刘武周,乃是因为他得到了一个对本方非常好地消息,于是,前来鼓动刘武周出兵。

    就在两个时辰前,宋金刚收到了细作从长安发回来的报告,说是西秦霸王薛举率领大军进逼长安,长安人心惶惶,多有逃难者。

    在宋金刚看来,这对马邑的刘武周军来说,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了。

    李唐初定关中,纵然他家世高贵,一直是关陇门阀中的一员,然而,对其不满的势力豪强仍然大有人在,此时的李唐在关中的根基算不得坚如磐石,这时,薛举又率领大军入寇,对李唐来说,这是一件生死攸关地大事,胜的话,他在关中的根基当牢不可破,败的话,很有可能被迫退出长安。

    然而,不管他是胜是败,都无暇理会太原方面,这个时候,本方只要尽出精兵,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扑太原,有很大地机会夺得太原,河东等富庶之地,当李唐回过身来对付本方时,那时,本方的势力已经在这两地扎下了根。

    这是老天赐给地机会啊,千载难逢。

    所以,宋金刚顾不得刘武周有午睡的机会,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内面见对方,劝谏他出兵讨伐太原。

    不多时,面有不甘的刘武周亲兵前来传令,让宋金刚进去,宋金刚没有让其在前方带路,一把推开他,雄赳赳地闯了进去。

    刘武周是在睡梦中被亲兵叫醒的,宋金刚见到他时,他正张大嘴巴打着哈欠,一副睡眼稀松的样子,不过,见到宋金刚后,他脸上并没有不满的神色,而是正色说道。

    “贤弟,如此急着见吾兄,所为何事?”

    宋金刚没有多做寒暄,把长安来的情报对刘武周说来,然后讲出自己的判断,认为应该乘此机会入图晋阳,南下以争天下。

    “果真?”

    听了宋金刚的建议,刘武周面色大喜,神情显得颇为振奋,很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然而,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面上露出了疑难之色。

    “陛下,莫非还有什么疑虑?”

    宋金刚急急问道。

    “哎!”

    刘武周长叹了一口气,摆手说道。

    “贤弟,莫要心急,此事事关重大,尚需从长计议!”

    “什么?”

    宋金刚一脸的不解,忙追问刘武周有何不妥,刘武周叹道,说是酷暑刚过,战马还在掉膘,马力不足,士兵的训练还未完成,不耐久战,宋金刚

    地打断了他的话,说这些问题都可以克服,然而,机去,就不会再来了。

    最后,刘武周只好说出了真正的理由。

    那就是他背后的主子突厥人是不会同意他出兵攻打晋阳的,当初,刘武周攻下了杨广的汾阳宫,为了赢得突厥人的支持,他将宫中的美女,金银,绸缎,皆送给了突厥,突厥的始毕可汗大喜,特地送了许多战马给他,封他为定杨可汗,而李渊在太原起兵反隋时,所做的事情与他几乎同出一辙,他也将晋阳行宫的美女,财物送给突厥人,换来了突厥人的支持。

    —

    这个时候,突厥人希望中原越乱越好,最好几股势力相持不下。如此。他才好积蓄力量,乘虚而入。

    李渊也好,刘武周也好。都是他扶持的代理人,现在的突厥还在观望之中,所以不允许代理人之间互相争斗,除非有某个代理人地势力扩张过大,而现在李唐地势力还算不得独大,他能否撑得过薛举的西凉军的攻击尚未可知。所以,这个时候,突厥人绝对不会允许刘武周去攻打李唐地后方太原郡。

    没有突厥人的支持,刘武周是不敢出兵的。

    若是惹得突厥人不满,他的兵马前脚离开了马邑,突厥人后脚就会跟了过来,截断他的后路,那时。他当死无葬身之地。

    宋金刚不是一个蠢人,听了刘武周的解释,他也知道对方所说地话甚有道理,然而。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机会从自己面前溜走,确实有些不甘心。两人对视一眼,唯有长叹无言。

    马邑的刘武周集团面对这个机会却不能下手,只能徒唤奈何,河北的高畅却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的意思。

    以河北现在的财力物力,组建一只大军翻越太行山,一路攻克好几道关卡,前去攻打晋阳,几乎无法做到,然而,高畅却不会什么事情都不做。

    苏定方到达博陵郡之后,他带来了高畅的最新命令,于是,博陵郡内的高畅军开始了大规模却又秘密的调动。

    苏定方抛出了大量地烟雾弹,军队的行踪诡秘不明,他放言要去攻打恒山郡,然后西进翻越太行,进攻晋阳。

    不过,各路豪强在博陵的细作并不相信他发出的狂言,博陵地高畅军最多不过五千来人,其中精锐也就三千不到,就这点人,想要越过层层关卡,路途南行的太行山去攻打李唐集重兵防守地晋阳城,无疑是天方夜谭。

    恒山郡已经向李唐投了降表,光是恒山郡的兵力就与博凌郡的高畅军兵力相当,博陵的高畅军若是没有后方的支持,要想打下恒山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了。

    经过多方分析,那些人认为这是苏定方放的烟幕弹,为的掩护信都方面的高畅军朝名义上属于李唐的赵郡发起进攻,使得恒山郡的军队不敢驰援赵郡,自从张道源在赵郡被刺杀后,赵郡已经隐隐有向夏国投降的意思了,现在,只不过是在观望而已,若是信都的高畅军突然向其发起进攻,多半会不战而降吧?

    然而,事情的真相却出乎他们的想象。

    七月二十九日,恒山郡郡城真定城外五十里,一直一千多人的军队正默默地通过沱河的河谷向西行进。

    “将军,为了保密,郡守大人不能前来送行,以壮军威,还请将军大人多多包涵!”

    小山坡上,一个身着儒衫高冠的中年人朝苏定方拱手说道,此人乃是恒山郡户曹郑斌,此次前来,特地代表恒山郡送上劳军之物。

    就在高畅击败罗艺占据幽州后不久,恒山郡郡守就暗中投降了高畅,现在,郡守的核心幕僚,郡兵的将领都已换为了高畅的人,至于,向李唐俯首称臣,那只是高畅为了麻痹对方而设下的计谋而已。

    这个时候,并不是大举进攻晋阳的好时机,就算高畅派兵夺得了晋阳,他也守不住,北方的刘武周肯定不会容忍晋阳落在高畅之手,再加上南方的李唐的反击,夹在中间的高畅军在根基不稳的情况下是守不住晋阳的,何况,南方还有宇文化及和瓦岗军的威胁,高畅也抽不动兵力来进攻晋阳。

    不过,他可以先未雨绸缪地布下一些棋子。

    苏定方所率领的这一千人就是先头部队,他们大部分是太原人,不是太原人的那些家伙也都在前些日子学会了太原话,他们将会通过一个秘密小道翻越太行山,进入太原郡,然后,按照计划行事,为日后大军的行动做准备。

    “无妨!”

    苏定方朝那人拱手回了一礼,就没有怎么搭理他了,他忧心忡忡地瞧着河谷下行进的部队,那条秘密小道山高林密,悬崖峭壁,踹急溪谷,遍布路上,这一千人,能够活着到达太原郡的不知有几人啊!

第十九章 浅水原大战

    李渊登基为帝,国号唐,年号武德。

    除了少部分对隋王朝死心塌地的迂腐份子外,大多数世家大族和官吏对此都表示赞同,毕竟,新朝改元,他们每个人的官职都向上升了一步,新人事,新作风,想往上面爬也容易一点,只要你多立功劳即可。

    对大部分老百姓来说,金銮殿上坐着的那个人是姓杨,还是姓李都没有多大分别,只要能让他们吃饱饭,能勉强活下去,他们就支持,若是让他们无立锥之地,无遮雨之庐,他们自然会铤而走险,起来反抗。

    在李渊称帝之前,他就像秦岭之难,潼关以东,关中以西派遣了许多慰抚使,当杨广身死,他称帝的消息传来后,大部分尚在犹豫不决的郡县皆纷纷易帜,把城头上的大隋战旗换为了李唐的战旗。

    好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

    李孝恭率部不战而取巴蜀,平定了秦岭以南,正伺机顺着大江东进,攻伐荆楚的萧铣。在温家兄弟的穿针引线下,幽州罗艺派来使者,向李唐称臣。进入七月,宜州(陕西省耀县)刺史周超攻击迦楼罗王朱,大破朱粲军。四日,梁帝梁师都率军攻击灵州(宁夏灵武市)被骠骑将军兴粲击败。不久,西突厥可汗阿史那达度派使节前来长安归降。十二日,榆林郡永乐王郭子和派遣使节到长安来请求归降。

    对李唐来说,形势可以说是一片大好。

    有足够的威望,各地纷纷不战而降;有大量的人口。不愁没有精壮加入军队;太原。河东,关中,巴蜀等地皆有丰饶地粮仓。百姓,士兵不愁没有粮食,在这样地情况下,何愁大事不成,就算是一向小心谨慎的李渊,此时也踌躇满志。雄姿英发。

    然而,很快,各种各样的坏消息就传来了,让他地好心情并未能持续多久。

    首先,幽州罗艺在与河间高畅的交锋中,被其在野战中击败,最后被高开道所杀,身首异处。幽州也被高畅所占据。

    随后,山东慰抚使张道源在赵郡被刺客所杀,山东情势危急。

    然而,最迫在眉睫的威胁还是来自西边的西秦霸王薛举。哦!这时他已自称为帝,国号秦。七月,他率军进犯长安,前锋斥候出现在了岐州(陕西凤翔县),距离长安极近。

    前些日子,李渊命令秦王李世民率领八总管兵十余万迎战薛举,他现在正在长安等待前方即将传来的消息。

    最初,李世民命令士兵深挖壕沟,高筑营垒,拒绝和秦军会战,他打的主意非常简单,就是想和秦军比拼消耗。

    本方虽有十多万大军,每日消耗不在少数,不过,夺下关中之后,唐军颇得了几个大良仓,因此,不缺粮食,就算是十万大军作战,也可以供军队消耗一年之久。

    而秦军原来作战,又多为骑兵,故而需消耗大量粮草,秦地贫瘠,要供应数万秦军地消耗甚是困难,何况,路途遥远,秦军后勤的负担更是沉重,只要比拼消耗,最终,薛举只能无功而返。

    只是,有时候计划虽然美妙,却不见得能像制定计划那人想象中的那样发展。

    关中平原地势平坦,并无险要地段,李世民要想遏制薛举的攻势谈何容易,薛举的秦军可不是当初诸葛亮的蜀汉军,蜀军中战马奇缺,故而机动作战能力不行,在平原会战,才会被司马懿以深沟高垒,高筑营寨所拖垮,拖得断粮了,只好无功而返,陇西产马,薛举的秦军中有大量的骑兵,自然不会像诸葛武侯那样坐以待毙。

    在与李世民对垒之际,薛举时常派出千人队地骑兵绕过唐军的大寨,迂回唐军后方骚扰唐军的粮道,有胆大的甚至冲到了长安附近,烧杀劫掠一番,再扬长而去。

    这些千人队地骑兵神出鬼没,难以防范,当你集重兵押解粮草时,他就不靠拢来,采用袭扰之术,不时地冲阵骚扰,一粘即走,如果你要追击,那正好中了对方之计,很有可能被其伏击,唐军中虽然也有骑兵,却不如秦军中那么多,不敢像对方那样将精锐骑兵用作游骑前来骚扰。

    所以,最后比拼消耗的结果反而是李世民吃不消了。

    面对对方地游骑骚扰,他找不出好的办法来对付,对方一击不中,立刻远遁,除非他也有着大量的骑兵,不然只能被动挨打。

    这时,薛举的骑兵冲到长安附近烧杀劫掠的消息使得长安震动,有好几个被秦军劫掠的世家大族纷纷向李渊进言,怀疑前方的秦王是不是难当大任,李渊虽然没有临阵换将的意思,不过,为了平息那些京兆家族的愤怒,他还是派来使者假意训斥了李世民一通,当然,背地里,他让那使者告诉李世民,说自己这个老爸还是相信他的,前方战事任由他做决断。

    然而,不管怎样,这的确给李世民平添了许多压力。

    大哥建成是世子,他只需要谦和圆润即可,作为次子的李世民,要想得到李渊的认同,只能表现出自己的能力来,在这乱世之中,唯有开疆辟土方是大功绩啊!没有什么能力比得上这个。

    既然和秦军比拼消耗这条路走不通,那么,只能和薛举决一死战了,对李世民的这个决定,刘弘基,殷开山,李安远,慕容罗睺,包括行军总管刘文静都没有反对,那些武将被困在营垒里,无仗可打,早就憋得发慌了,对李世民出战的决定,自然拍双手赞成,刘文静为人谨慎一些,他本赞同李世民深沟高垒,拒不出战的决策,不过,这个计划明显行不通,最后,他还是赞同了李世民的决定。

    七月二十三日。李世民率领大军出营在浅水原布阵迎战薛举的西秦军。这一日,比

    时空晚了十几天。

    薛举,原籍河东汾阴人。在其父时,举家迁移到了金城,薛举身材高大,凶悍善射,为人豪爽,擅于结交豪强。家产众多,起兵时为金城校尉。

    由于他交流广阔,散尽家财后不久,各方好汉纷纷来投,此地地汉人多为犯罪被迁移来此地之徒,世代在陇西居住,个个骁勇斗狠,不服王法。他们敬仰的乃是像薛举这样轻财重义的大豪,故而,不多时,薛举就尽站陇西之地。聚众十三万,于天水称帝。国号秦。

    陇西是隋朝地养马之地,故而秦军多为骑兵,针对这一点,李世民采用了防守反击的策略,在列阵之时,将步兵集结于中路,将骑兵放在后方,两侧的兵力最多,却多为进关中时方投靠于唐军的各路人马,他们人数众多,战斗力却不见得有多强,李世民将他们安排在两翼,是为了迷惑薛举,如果,薛举见得唐军两翼兵多,以为唐军将重兵放在两翼,故而采取中路突破之术,想在唐军两翼合拢之前,戳穿中路的话,那就上了李世民的圈套。

    在李世民看来,若自己是薛举,恐怕也会采用这个战术。

    薛举地性格本就豪迈,对这些阴谋诡计并不精通,只知道硬冲硬打,在他的心目中,西秦骑兵无坚不摧,恐怕他就算知道李世民暗暗将精兵安排在中路,仍然会挥师猛攻中路吧?

    唐军总兵力达到了十来万,薛举的西秦军则十万不到,然而,战事一开始,唐军就在被动挨打,这局面一直到最后都没有改变过来。

    李世民的安排虽然巧妙,薛举似乎也是上了他的圈套,大战一开始,他麾下猛将就宗罗睺就率领五千精骑猛攻唐军中路,而弃两翼不顾。

    李世民最怕的就是薛举看破他的安排,舍中路不攻,而是先以精兵击溃唐军两翼的乌合之众,那么,此战唐军就再无胜机了,李世民只能率中路之军撤回大营,舍弃两翼地友军,表面上,唐军虽然损失严重,却还在李世民的忍受范围内,那些杂兵本就是拿来消耗的,通过他们的牺牲,李世民也就对西秦军有了直观形象地了解,下一次会战,就会避实就虚,堂而皇之地击败对方了。

    —

    不知道薛举有没有看穿李世民的布置,反正是命令精骑猛攻中路,他安排在本方两翼地军队则是小股精骑混合大队步卒。

    唐军的中路集团,刘弘基和殷开山率领一万精锐步卒在前,这一万人乃是一路从晋阳打到长安来的唐军精锐,李世民则率领三千玄甲精骑在后方压阵,待秦军的精骑在步兵方阵前碰过头破血流后,李世民再从后杀出,一举将其击溃。

    安排是巧妙的,然而,李世民小看了西秦精骑的冲击力,面对宗罗睺的骑兵冲击,刘弘基,殷开山统率的那一万精锐竟然难以抵挡,位于第一线的士兵很快就在铁骑的冲击下,败下阵来。

    薛举拥兵似乎没有保留预备队的习惯,就在宗罗睺冲垮唐军的第一线后,他的儿子薛仁果马上统率薛举的三千亲兵冲入唐军阵中,这三千亲兵同样是骑兵,战斗力和宗罗睺的五千骑兵相比一点也不差,唐军的中路彻底崩溃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李世民知道大势已去,长叹了一声,并未将这三千玄甲精骑投入战场,而是率领三千人且战且退,向东而去,这一仗,让李世民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一个统帅就算再有计谋,手下的士卒若不是强兵,面对绝对强大的军队,也是难以抵挡的。

    西秦骑兵冲阵的威力给李世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决定集关中之财力,打造出一只真正的玄甲精骑来,以血今日之耻。

    西秦军与唐军在浅水原这一仗,获得了大胜,唐军的八总管的部众全部溃散,除了李世民的玄甲精骑避战得快,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外,其余的部众士卒死亡十之五六,大将军慕容罗睺,李安远,刘弘基在战阵中被杀,殷开山等一些将领则被薛举俘虏,薛举将唐军的尸体筑成了高台,向天下炫耀他的武勇。

    回到长安后,刘文静成为了李世民的替罪羊,被李渊所免职,至于秦王李世民,因为此战之前身患疾,没能亲自指挥军队作战,故而无罪!

    浅水原一战,西秦军虽然获胜,但是,由于薛举采用的猛攻战略,帐下的精骑损失也有不少,士卒倒还罢了,大量战马的损伤才让薛举感到心疼。

    大军一路攻伐至此,已然劳累不堪,薛举于是决定将军队留下来休整,暂缓向前进攻,不过,也不是全无作为,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多获得功劳,他命令薛仁果率领本部人马前五围攻宁州(今甘肃省宁县)。

    薛仁果其人,孔武有力,武艺尚在薛举之上,为全军之冠,然而,其人甚是残暴,且骄傲自大,与薛举手下的那些大将多有不和,为了让其上位,需多立功劳,故而,薛举让他去攻打孤城宁州。

    然而,薛仁果的军队却被宁州刺史组织郡兵所击败。

    薛举大怒,欲率领全军往攻宁州,谋士郝瑗向其进言,说是唐军刚败不久,关中人心骚动,这时,正应该乘势追击,直抵长安,一战定乾坤,无谓在宁州这样的小城纠缠,只要主公夺得关中,那些小城自然会向主公投诚。

    薛举同意了郝瑗的建议,然而,就在他准备率军出发之际,却患病卧床,计划得以终止。

    八月,薛举病逝,太子薛仁果继承帝位,为了安抚众将,获取军心,薛仁果驻军原地,停滞不前,长安之危至此解耶!

第二十章 高畅骂化及

    宇文化及率领两万残余离开汲郡,进抵魏县就食

    魏县城小,出产不封,近两年战乱频频,百姓多已逃亡,所以,无力承受两万大军的供养,西进关中之路极其漫长,途中有瓦岗军,李唐的大军,残余的旧隋势力,每股势力都对宇文化及心存敌意,要想回关中,需一路打过去,宇文化及的智囊们皆认为,依靠这两万人是无法打回关中的,现在,对宇文世家来说,迫在眉睫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找一个根据地暂且安顿下来,积蓄力量,以待良机,在趁势而起。

    宇文化及采纳了谋士们的意见,率领这两万人继续北上,目标直指聊城。

    到这步田地,这两万人仍然跟随宇文化及,不离不弃,算得上是宇文家的死忠,军中的高低级军官大多姓宇文,或为其家族的家奴,所以,军心一直没有涣散,仍然保持着一定的战斗力,他们的装备也是大隋禁军中的头一份,面对宇文军的强大压力,沿路的各路变民军不是望风而逃,就是俯首称臣。

    当时,在聊城盘踞的乃是打着瓦岗旗号的伏德,他的兵力有一万余人,然而,大多为老弱病残,真正的精锐只有一千人左右,王薄在齐郡被高畅部下腾珏击败之后,率领了数百亲信前来投靠于他,两军加起来,能战之人也不过区区两千来人,要想抵挡宇文军的进攻,无疑是天方夜谭。

    最终,伏德采取了王薄的建议。两人不战而降。将聊城拱手让给了宇文化及,至此,从江都一路逃窜至此地宇文化及终于有了一块立足之地。

    由于高畅雄踞河北。聊城附近地清河,平原两郡皆在夏国的统治范围,近年来,与之毗邻的聊城也甚少受到强大势力地袭扰,故而,这一带的百姓很少逃亡。再加上,聊城靠近黄河河岸,土地肥沃,出产丰富,突然间接纳了两万多大军以及庞大的旧隋官僚集团,一时间,却也承受得起。

    不过,聊城毕竟不是什么大城。周围的地盘也只有那么大一点,时日一长,却也难供养人数如此众多的官僚的士卒,宇文家要想生存。就必须向外扩张。

    南方是瓦岗军地势力范围,宇文化及刚刚被瓦岗军打败。对其心存忌惮,暂时没有南进之意,摆在他面前的唯有北上,东进,西攻这三个路径,而东,西,北都是高畅的夏国,聊城可以说是正处在夏国的包围范围内,就算是为了将来,宇文化及也必须打破高畅的这个包围圈,不然,若是高畅缓过手来,他只有被动挨打了。

    九月,就在夏国百姓抢收秋粮之际,宇文化及派出了小股部队轮流进入夏国地界,抢夺粮食。

    然而,事情的进展并不顺利,对于宇文化及的北上,高畅早有戒心,他一直停留在平原,未曾回归河间,甚至,苏雪宜和阿岚两人也离开了河间,前来平原陪伴他,对现今的夏国政权来说,南进至关重要。

    宇文军地小股部队遇见了强有力的阻击,在平原和清河境内,各地农庄皆布置了烽火台,一遇见宇文军,若是兵少,农庄内的那些民兵则主动抵抗,若是兵力众多,则躲入农庄内,点烽火为号,高畅的正规部队驻扎在附近地堡垒内,一见烽火,立刻出动,宇文军身处在陌生地方,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没有,难免丢盔卸甲,狼狈而回。

    粮食抢到不多,士兵的损失却非常巨大,眼见这种骚扰作战没有用处,宇文化及只好将这计划放弃了。

    既然骚扰没有用,那么只能大举进攻了!

    九月下,宇文化及率领一万精锐,伏德,王薄率领本部人马为其两翼,浩浩荡荡朝平原郡杀奔而来。

    平原郡是高畅地根本,他的势力最初就是在平原郡发展起来的,他的根基在平原郡极其深厚,正因如此,宇文化及才把目标对准了平原。

    不要说平原郡的富饶,获得了平原的粮食,不仅解决了两万大军的温饱问题,甚至可以扩充军队,就只看占据平原的政治意义,就值得宇文化及为之一搏了。

    然而,宇文化及的如意算盘虽然打的不错,不过,他算错了一些东西,他的大军尚在聊城集结未曾出发,敌情司的那些家伙就把情报传回了平原,于是,战斗所必须的隐蔽性,突然性这些就没有了,当宇文军出现在平原地界时,等待他的是高畅亲自率领的一万精兵,牢牢地挡住了宇文化及的去路。

    两军在一个叫虎啸谷的地方,隔着一条名为虎啸河的小溪对峙。

    宇文化及想要河高畅决战,高畅却没有这个意思,现在的他仍然没有准备好,秋粮尚未入库,李靖和腾珏部进入渤海,北海,齐郡等地后,兵力扩充得很快,需要大量粮食,这三个地方人心尚不安稳,需要做的事情还需很多,农庄的模式能否在这三个宗族势力强大的地方建立,还需要军队的帮助,再加上,瓦岗军与东都的杨隋政权尚未分出胜负来,北方的高开道尚未解决,胡人的威胁也如

    背,大量兵力都摆在了郡,上谷一线,以防胡人的方已经率领一千前锋进入了太行山,后续的部队也该陆续发出,争取将太行山中的这个通道掌握在手中,这样,日后和李唐对垒时,方能占据上风,所有这些事情都需要消耗大量钱粮,在此时和宇文化及拼个你死我活,并不划算,人家是破罐破摔的烂瓦罐,自己是精贵的瓷器,没必要和他碰个两败俱伤。

    高畅不出战,只是牢牢地挡在宇文化及面前,让他莫可奈何。

    —

    你说攻吧?虎啸河虽然不大,大军渡河的时候被对方半渡而击的话。同样够呛。若是撤退,那此次进攻不是白费钱粮了,典型地偷鸡不成蚀把米。

    思索再三。宇文化及还是不甘心就此撤军。

    于是,他暗中命令王薄与伏德两人带领本部人马迂回虎啸河地上游,想从上游渡河,包抄到高畅的后面向他突然发起袭击,这时,自己突然率大军过河。前后夹击,务必将高畅留在虎啸河。

    为了帮两人赢取时间,不让高畅发现两人的行踪,宇文化及每日都命令军队到河边列阵,向高畅挑战。

    这一日,到了约定前后夹击地时间,宇文化及率领大军又来到了河边列阵,大肆辱骂对方。在宇文化及看来,自己每日都这样做,高畅肯定会对此习以为常,警惕心什么的绝对会降低。挡他的后方受到攻击慌乱之际,自己突然发起进攻。对方一定难以抵挡。

    出乎宇文化及意料之外的是,高畅居然一改往日拒不出战的作风,居然率领大军出营,在对岸布下了阵势。

    宇文化及心中大喜,这样的话,王薄和伏德两人地机会就来了,若是两人在高畅后面发起进攻,对方必定溃不成军。

    于是,他跃马来到河岸边,要求高畅出来对话。

    高畅如他所愿,来到了阵前,于他隔河对望。

    宇文化及微笑着说道。

    “高贤侄,吾家与高家有通家之好,先父与乃祖高颖乃是一殿之臣,来者皆是客,现吾来世侄处做客,世侄何苦刀兵相见啊?”

    高畅冷冷一笑,并未像宇文化及所想的那样与他客套,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废话,而是直接破口大骂。

    “宇文家满门皆是不忠不义之徒,休得与我高家相提并论,当初,尔父宇文述与杨素合谋,帮助杨广欺瞒文皇帝,故而篡夺了大位,将先太子勇毒杀,吾祖高颖公信守忠义,未尔等不容,族灭身死,你宇文家深得杨广信任,就连尔在雁门被困之际与突厥人做生意,暗中出卖杨广,都特地绕你不死,杨广就算对不起天下人,也绝不会对不起你宇文化及,尔这不忠不义之徒,居然弑主夺位,天下无耻之徒,无人出尔之上!”

    这一通大骂骂的宇文化及面色青白不定,险些吐出血来,高畅的声音不是雄浑有力的那种,却也清朗嘹亮,虎啸河两岸格外静寂,两岸的士兵将这骂声听了个清清楚楚。

    “小子狂妄!”

    宇文化及举起手来,指着高畅,厉声喝道。

    这时,在对岸列阵的高畅军后方突然一阵烟尘滚滚,隐隐传来喊杀之声,宇文化及心中大喜,看来是王薄和伏德得手了!

    眼见对岸地高畅军阵型突然一阵骚乱,宇文化及命令亲兵挥动令旗,他大喝道。

    “儿郎们。随我杀过河去!“

    顿时,鼓声雷动,早就有所准备的宇文军在将领们的率领下,一窝蜂地涌下了虎啸河,涉水而过,待其大半入水只好,对面却风云突变。

    原本骚乱的高畅军阵型却突然变得齐整起来,弓弩手从阵型中鱼贯而出,好整以暇地拉弓上弦,随着一声梆子响,箭矢像乌云遮住天空一般,黑压压地一片,笼罩在虎啸河上空,箭矢的呼啸声就如地狱阎王地召唤一般。

    虎啸河狭窄的河面上,堆满了宇文军的尸体,河水为之不流,触目之处,尽是鲜红。

    宇文化及身子摇晃不定,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他心中一片茫然。

    “你等的是他吗?”

    对面的高畅纵马来到河岸边,手中提着一个人头,朝他高高举起,然后大声吼道。

    人头血肉模糊,然而,从那个头盔来看,依稀可见是伏德的人头,宇文化及的脸色变得血红一片。

    “气煞我也!”

    他高喝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一旁的亲兵忙冲了上来,将他扶上马,打马往后狂奔而去。

    此战,宇文军损失了数千人,从此,宇文化及困守聊城,再也不敢轻言北上。

第二十一章 南北两件事

    李密在童山击败宇文化及的十万大军后,汲郡降,一干被宇文化及丢弃的旧隋大臣纷纷前来洛口晋见李密,其中,就有暗中将高畅抚养长大的旧隋丞相苏威,也就是高畅妃子苏雪宜的祖父。

    高畅之所以率领数十亲卫南下,一方面是就近了解瓦岗军和宇文军的战斗力,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另一方面也是应苏雪宜之请,看能不能将她的祖父从宇文军中救出来。

    苏雪宜的父亲被困在东都洛阳,祖父苏威一直随着杨广的御驾,宇文化及杀了杨广后,他就落在了宇文化及的手中,宇文化及没有杀苏威,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因为苏威是两朝老臣,在文官中威望甚高;另一个理由则是因为他的孙女是夏王高畅的妃子,在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苏威没有跟随宇文化及的大军,而是被他留在了东郡,高畅并没有见到他,不过,就算苏威在宇文化及的军营中,高畅也不见得能见到他,在数十万大军交战的战场上找一个人,除非高畅真是神灵,否则断无可能。

    东郡降瓦岗后,苏威也就落在了李密的手中。

    李密和宇文化及打着同样的主意,自然不会就此杀掉苏威,而是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迎接他的规格也格外隆重,投桃报李,苏威的表演也格外精彩,一见面,就称李密为明主,倒头就拜。虽然已经老态龙钟了。行礼这个动作却做的格外利落,人啊!为了活命,果真是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获得一干旧隋大臣的效忠。又得到了数万骁果降军,瓦岗密公地威望达到了最高点,天下为之震动,向他遣使称臣地各路豪强更加多了,一时间,洛口军营来往的使者络绎不绝。军营如同菜市一般。

    但是,李密是绝不仅仅满足于此的。

    八月,他率领数万精兵西进,按照当初和杨地约定,进入东都去执掌朝政。

    不过,在洛阳有一个人是不愿意看见李密如此得意的,他就是多次和李密交战,也多次被其击败的王世充。

    知道元文都等人决定和李密休战。让其进入东都来执掌朝政后,王世充对手下的亲信说,我们和李密多次交战,彼此之间仇深似海。李密若是进入东都执掌朝政,你我将死无葬身之地啊!

    亲信们深以为然。他们都赞同王世充的意见,那就是如果什么事情都不做的话,他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八月三日,就在李密率军从洛口出发朝东都进军时,王世充在洛阳发起了一场预谋已久地兵变。

    王世充兴兵攻打东太阳门,围困皇泰主杨于紫微观,请杀主持和李密媾和的内史令元文都、卢楚。皇泰主慑于王世充的武力,被迫交出元文都。文都被押解而出,在兴教门为王世充部将乱刀砍死。元文都及卢楚的儿子也同时遭到杀戮。从此,东都之中王世充再也没有劲敌,杨侗以王世充为左仆射、总督内外诸军事,势倾内外,皇泰主仅为傀儡而己。

    元文都一死,李密大军停止了前进,退回了洛口仓。

    局势回到了最初的情形,李密和王世充之间的对峙,不过,现在的情况对王世充更为不利了,瓦岗军的实力远比他庞大。

    东都兵变这件事情对天下地最终走向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原本,李密唾手可得东都,而现在,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不多久,在幽州之北也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对天下的影响虽然没有东都兵变那么大,对高畅建立的夏国政权却至关重要。

    九月初二,秋高气爽,万里晴空,碧蓝无边。

    从北平郡到柳城郡地大道上,一群士卒身着颜色不一,形状不等的衣甲正在向东行进,士卒大约有一万多人,万人同时行走,脚步声响天动地,激起了大量灰尘,从高空往下望去,就像是一条土黄色地巨蛇在原野上蜿蜒爬行。

    高开道位于队伍的最前方,他驻足山岗,勒马回身,望着行进中的钢铁巨龙,踌躇满志。准备两个月之后,他终于下了决心,进犯打着李唐旗号的柳城郡。

    不过,瞧见那面比自己的帅旗还要大,上面书写着一个偌大的夏字的大旗后,他的好心情受到了一定的影响,虽然只是表面上称高畅为主,他仍然觉得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俯首称臣是一个莫大的耻辱。

    等着吧!

    他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待攻下柳城,占据辽西全境之后,他会给那个自以为是的小子一个教训的,乱世之中,所

    ,连狗屁都不如。

    当然,他也不会真以为高畅就相信了他的投诚,对他丝毫不加防范,任由他进攻柳城郡,扩张他的势力。

    高开道相信,如果现在驻扎在幽州的管小楼能够腾出手来的话,绝对会派兵袭扰北平,渔阳,拖他的后腿,使其不能顺顺利利的扩张版图。

    —

    为了防止出现这样的情况,高开道早就有了准备,展开了一系列的行动,他相信,此刻的管小楼肯定焦头烂额,没有功夫来管他的闲事,他可以轻轻松松地吞并柳城郡,将已死的罗艺最后的家当夺过来,以便日后与高畅一争高低。

    法子还是老法子,不过,只要能管用不就是好法子了!

    他向边境的胡人部落提供了大量金珠和女人,让他们骚扰长城一线,做出一副将要长驱直入,进犯幽州的势头,现在是秋季,正是草长马肥的季节,草原上的胡人部落往常也是在这个季节进犯中原的,所以,幽州的高畅军绝对会如临大敌,将重兵全集中在长城一线,绝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高开道在幽州安排有不少斥候,从中得到了不少消息,就在胡人应邀出兵,在长城外活动时,蓟县城外军营的高畅军在一个深夜突然拔营,向北进发,大军行进时,戒备森严,为了避免暴露,斥候不敢马上跟着追下去,只能在大军走了许久后,跟随他们的痕迹而行,所有的迹象都表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蓟县的高畅军已经全体北上,赶往了边境。

    根据所得的情报推断,高开道断言,此刻的蓟县兵力自保有余,进取不足,故而,他才敢于率领大军东征,几乎是倾巢而出。

    就在高开道壮志满怀,指点江山之际,他派往前方打探的斥候从远处打马狂奔而来。

    “报!”

    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不待战马停下,那斥候从马背上飞身而下,一溜小跑跑到高开道身前,倒头就拜,大声说道。

    “禀大王,前方五十里,柳城军已经布下阵势!”

    “可见旗号,兵力何如?”

    “禀大王,柳城军打着的是辽西太守邓暠的旗号,观其旌旗,队列,兵力五千不到!”

    “好!很好!”

    高开道摸着下颌的络腮胡,仰天大笑。

    他最害怕的是对方踞城死守,他军中攻城的器械不多,士兵们也不擅长攻城,对方若是踞城死守,还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在野地摆下堂堂正正之师对阵,正中他的下怀。

    看来,上天若是要一个人成功,就会什么好事情都能让他碰上。

    九月初二,午时。

    高开道率步骑一万余人与辽西太守邓暠率领的柳城军在柳城西南百里的黄粱岭对阵,此战,高开道打着的是夏国旗号,邓暠打着的是土黄色的李唐旗号。

    邓暠原是罗艺部将,罗艺起兵反隋后,罢免了柳城太守杨林甫.改郡为营州.以邓暠为太守,自己则进驻蓟县,自号幽州总管,罗艺降唐之后,邓暠也随之降唐,自称辽西太守,所以,这次对战,他打着的是李唐的旗号。

    双方对峙一段时间后,高开道还是没有找到对方的破绽,未免夜长梦多,他命令小股轻骑先冲阵,寻其破绽,不多久,见到邓暠部阵脚稍乱,他立刻命令全军突击,战斗猛然间进入了白热化。

    随后,战事的发展就显得颇为诡异了,简直出乎高开道的意料。

    战斗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眼看就要击垮对方的阵型,这时,插在山头上的李唐大旗却突然倒下,换上了一杆夏国大旗。

    高开道以为自己的前锋攻下了敌人的中军阵地,正当他欣喜雀跃时,突然间风云突变。

    一只军队突然从一旁杀出,打着夏字大旗,主帅的大旗却书着一个薛字,为首之将正是薛万钧,这只军队乃是高开道以为北上了的那只部队,他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会突然出现在此与柳城军突然夹击自己。

    事实上,邓暠在半月前已经投降了高畅,只是为了设下这个圈套对付高开道,方才没有改换旗号而已!

    此战,中了管小楼之计的高开道大败,率领几个亲兵杀出重围,狼狈而逃。

    同日,北平郡陷落。

    五日后,率军镇守渔阳郡的高开道部将张金树将高开道的头颅送到了蓟县,渔阳降,至此,黄河以北的土地大部已落入高畅之手,天下四角,他已得其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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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灵魂不灭者转生到了隋末,附身在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人身上,于是,蝴蝶扇动翅膀,历史进入了另一条河流。 人生,只是一场游戏,天下,不过是手里的玩具。他高高在上,漠视一切!"隋末逐鹿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逐鹿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