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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梧桐疏影     隋末逐鹿记txt下载     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二章 王世充的赌博

    月初七,雨!

    阴雨绵绵,从天而降,回首西望,洛阳城那高大的城楼静静地矗立在一片烟雨之中,城墙蜿蜒,宛如一条巨龙在雨幕中爬行。

    王世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过身,转头望向山坡下正默默向东行进的大部队,道路有些泥泞,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地里行走,脚步声参差不齐,偶尔传来了一声马嘶,平添了几分悲凉之意。

    旌旗大多耷拉着脑袋趴在旗杆上,原本写在军旗上用来激愤军心的永通二字,此时都不得见,雨,笼罩着整个天地。

    七月,王世充发动兵变,诛杀了政敌元文都,跟随元文都的东都本地派纷纷投入他的旗下,至此,他完全控制了东都的军政大权,皇泰主杨侗彻底被其架空。

    王世充之所以能够夺得大权,是因为他手中有兵,不然,朝堂上的那些大臣才不会听从他这个胡儿的号令,因此,夺得大权之后,他对士兵多有赏赐,士兵皆知有王大人,不知有皇泰主。

    东都长期被瓦岗军围困,缺少粮食,占据了兴洛仓,黎阳仓的瓦岗军粮食众多,但是,缺少绫罗布料,以及金银财帛。

    李密击败宇文化及之后,自然要对手下论功行赏,他虽然有粮食,却缺少钱币和绸缎,所以,无法赏赐部属,因此,他在谋士元真的劝说下,答应了王世充派来的使者的要求,双方行进互市,互通有无。

    王世充用金银绸缎。布匹钱币等物向瓦岗军购买粮食。表面上看,这个交易是个双赢地局面,李密有了金银财帛之后。就可以赏赐部属,安抚他们地情绪,而王世充得到了粮食,他的军队就能吃饱饭,东都的民心也能得到暂时地稳定。

    然而,从长远来看。李密无疑是吃亏的。

    从前,由于东都缺粮,那些东都的官吏为了活命,纷纷暗中向李密投诚,甚至,每天都有上百人离开东都,前来投奔李密,自从王世充用金银财帛换得粮食后。投降李密的人就越来越少了,通过这件事,李密才察觉出了不对,再加上。他已经不需要金银财帛赏赐部下了,于是。关闭了集市,终止了和东都之间的交易。

    虽然,在童山大战中击败了宇文军,但是,李密的瓦岗军也损失惨重,精兵良马多半死在了沙场,他地内军骠骑中的有些营竟然战损到了失去建制的地步,未战死的士卒也多疲病交加,损失了的战马更是无从补充,虽然,有数万骁果投降,但是,要想让那些人真心投靠瓦岗,却需花费一定的时间,为了招揽那些骁果军,李密对他们甚是优待,这种优待甚至引起了旧部的怨言,新旧部属之间,隐隐有针锋相对的意思。

    可以说,瓦岗军这个庞然大物此时是最为虚弱地时候。

    并且,王世充也非常清楚,等待对本方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要想生存,只能寄希望一战定乾坤,绝处逢生。

    李密不需要集重兵来攻东都,他只要徐徐扫荡东都周边,断绝东都和外界的联系,缺乏粮食的东都只能不战而降。

    正因为看清楚了这一点,王世充这才毅然决定向瓦岗军发起进攻,这次进军,他挑选地全是精锐悍卒,步卒两万,骑兵两千,这已经是他全部的家当了,此战,对王世充来说,是孤注一掷地赌博,胜利了,就什么也好说,若是失败了,也就什么也不用说了!

    由于屡次败在瓦岗军的手中,王世充的部队,不仅普通士卒,就连他的亲信悍将也对瓦岗军甚为畏惧,知晓要和瓦岗军交战,军中人心颇为不安。

    为了怕军心涣散,王世充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让人在军中大肆宣传,说是左翎卫军里面一个曾经做过巫师身有神通的卫士张永通曾经三次梦见周公,周公在梦中对张永通说,大军应该出东都,攻击瓦岗军,此战天神庇佑,必胜,若是龟缩不出,必有大患。

    于是,王世充盖了一个周公庙,让东都当地有名的巫师在庙中做法,然后,向士兵们传达周公的指示,说是若再不出兵,老天爷将在军中降下瘟疫,将士们全都会死光。

    当初,窦建德率领敢死队前去袭击河间七里井薛世雄的幽州军大营,就曾让巫女荷花仙子作法,说是此战必胜

    唐公李渊在晋阳起兵反隋,登高坛祭祀苍天,告诉士兵们,这是自己的祖宗道教圣人李耳的指示,子民们需要他解救他们于暴政之中。

    至于,夏王高畅干脆自认为是神君转世,在领地内广建神庙,还有专门的神官学校,到处宣传灵宝神教的教义,收集信徒。

    天下其他那些大小势力,无不都有这样的举措,或是神灵托梦,或是祖宗有灵,就连李密,也制造了不少童谣,让小童到处传唱,什么杨花落,李花开什么的,不然,瓦岗军也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就接纳他,翟让甚至把头领的位置都让给了他。

    所以,在这个时代,在普通人大多一字不识的大环境下,装神弄鬼是大有市场的。

    果然,听信了巫师之言,王世充的部下纷纷要求请战,省了他的许多功夫,于是,他顺水推舟,选择了九月初七这个巫师认为的黄道吉日祭祀天地,从东都出兵,前往偃师,攻击瓦岗军的大营。

    可惜,这一日,天公不作美,阴雨绵绵,使得这次出征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味道。

    “哀兵必胜!”

    王世充握紧右拳,重重地在左掌心一击,按捺下内心的忐忑,挥动马鞭,策马朝前方疾驰而去,身后亲卫手中的大旗随风飘了起来,在雨幕中向后飞扬,上面那两个鲜红的大字分外地醒目。

    永通!

    —

    九月十一日,王世充抵达偃师,在洛水南岸扎营,列下阵势,然后在河面上搭建浮桥,使其和后方的联系变得畅通无阻。

    王世充的出兵非常隐秘,瓦岗留在东都的斥候得到这个消息时,大军已经离开东都半日有余了,李密得到斥候传来的消息时,王世充已经率军逼近了偃师。

    得到这个讯息后,李密不敢怠慢,他将王伯当留在后方镇守金墉城,保护自己的后路,他则亲率大军,向偃师而行,封锁了邙山要道,挡住了宇文军的去路。

    李密率领的大军兵力众多,足有七万余人,和王世充的两万人相比,兵力无疑要强盛了许多,但是,在瓦岗军中仍然存在着一个隐患。

    童山大战后,李密的嫡系精锐损失惨重,这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足以让其恢复元气,军中新兵众多,战斗力和从前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其他那些杂牌军队更是不可靠,战事顺利的时候,他们也能派上一些用场,战事进入对峙阶段,他们也可以虚张声势,帮主力扎场子,战事若是不顺,这些家伙不但没有什么用处,反而会给主力部队添乱,在童山大战中,就充分地证实了这一点,不是那些杂系部队抵挡不住宇文军的猛攻,临阵脱逃,瓦岗军也不会胜得如此艰难,说是胜利,也不过是堪堪将其击退而已。

    至于新投降李密的那数万骁果,的确,他们具有一定的战斗力,粮草辎重的供应全靠李密,也不得不听从李密的号令,只是,这些骁果真的甘愿为李密拼死效命吗?区区一个多月的时间,李密就能让他们对自己忠贞不二,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以,瓦岗军虽然人多势众,这次交锋,鹿死谁手,仍未可知。

    李密自然也清楚这些隐患,虽然,自从杀了翟让,击败宇文化及,他颇有几分意气风发,认为平定天下,舍我其谁,不过,他到底是个知兵的人,也知道行军打仗不能被情绪影响的道理,因此,他并没有急急忙忙地摆下阵势,立刻投入决战,而是先紧守要道,扎下营寨之后来再说。

    九月十二,李密召集各路将领在偃师城北的北邙山大营举行军事会议,与会将领有裴仁基这样的实力派将领,也有单雄信这样的翟让旧部,以及程咬金,秦叔宝,罗士信这样的亲信将领,和陈智略,樊文超,张童儿刚刚投降过来的旧隋将军。

    瞧见满堂器宇轩昂,杀气腾腾的武将,李密颇为志得意满,感觉有了这些将领的跟随,自己一定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不管面前挡路的敌人是谁,王世充也好,高畅也好,李渊也好,他定能将其压为齑粉!

第二十三章 帷幕拉开

    岗军和东都王世充部在偃师形成对峙时,李靖和腾珏郡会师,东莱,高密两郡皆不战而降,高畅军在北海郡休整一段时间后,李靖决定继续率军南下,然而,在鲁郡受到了徐圆朗的阻击,无法前进。

    徐圆朗,鲁郡人,豪族出身,家产丰富,其为人仗义疏财,喜爱结交江湖好汉,在当地颇有名声。

    天下大乱,流民四起,徐圆朗曾被鲁郡郡守授命兴建郡兵,抵御变民军的侵袭,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徐圆朗见大隋大势已去,故开仓放粮,收拢流民,起兵反隋,攻占东平(今山东鄂城东),:不多时,就聚众二万余人。

    此时的徐圆朗打着的是瓦岗的旗号,根据地在任城,得知夏军大举入境后,他率领一万精锐北上,在泗水摆下阵势,深沟高垒,闭门不出,将李靖部挡在了泗水北岸,李靖使出了许多花招,徐圆朗皆不上当,就像乌龟一样缩头不出,李靖把他没有办法,大军无法前进,最后,只得在粮尽之前班师回到了齐郡。

    李靖没能打下鲁郡,高畅的第一套作战计划也就被迫终止了。

    九月是最好的交战时节之一,正好秋粮已经入库,士兵们吃得好,穿得也暖,作战的士气正是高扬,若是进入了十月,下起雪来,气温骤降,那就不是大军作战的日子了。

    高畅原先的打算如下。

    当李靖和腾珏击败徐圆朗,占据鲁郡后,立刻挥师北上。与此同时。他率领大军从平原郡南下,南北夹击济北郡的宇文军,彻底将其歼灭。随后,再乘李密和王世充打得如火如荼,大军无法脱身之际,南下攻打黎阳,夺取黎阳仓,继而进逼东都。

    然而。有时候战争地结局是不以人地意志为转移的。

    李靖会打仗,徐圆朗和他相比自然差了许多,然而,由于后勤的限制,李靖地兵力只有五千人,当他面对有着一万兵力却依旧拒不出战的徐圆朗时,就很有一些老鼠拉龟没有办法的感觉。

    大军相持,然后派小股部队断其粮道。

    这是打破敌军死守战术的最佳招法。可惜,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李靖用不上这一招,徐圆朗对自己的粮道异常小心。押送军粮地部队都在两千人以上,而且。从任城到泗水,道路并不遥远,也没有什么险要的所在,不要说李靖的兵力不够,抽不出军队去骚扰对方的粮道,就算有足够的兵力,要想截断徐圆朗的这条运输线,也见得能成功。

    最后,他只有在本方粮尽之前撤军,返回齐郡。

    在这之前,他也做过一些撤军的假象,想把徐圆朗的大军引过泗水,然后,猛地回师,杀对方一个回马枪,结果,徐圆朗并没有上当,当他真正撤军地时候,徐圆朗自然也没有胆子率军渡河攻击,只是派出斥候目送敌军离境。

    李靖既然没能攻下鲁郡,高畅的南北夹击计划也就成了泡影,南下的大计更是无法实施,只要宇文化及仍然占据聊城,不解决这个钉子,他就没有办法南下进驻中原。

    眼看就要入冬了,再发起大规模的战事就不是什么好地选择了,既然在今年内无法南下,高畅干脆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一心扑到内政和军事建设上,打仗,比拼的是主帅地智慧,将领的勇猛,士兵的勇气,然而,更为重要的还是比拼国力的强弱,钱比你多很多,人比你多很多,粮食比你多很多,武器甲冑比你多很多,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我不是太脑残,你是断不能将我击败的,历史上的那些以弱胜强,弱的那一方也不见得是真的弱啊!

    南下既然不通,西进则更是艰难。

    太原郡,李唐经营多年,早就根深蒂固,他们的军队又牢牢地控制着雀鼠谷,井等沟通东西的咽喉要道,那些关卡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苏定方部共有一千人,要想无声无息地通过那些关卡,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选择的道路异常崎岖和隐秘,乃是山里的采药人小道,到处悬崖峭壁,溪谷喘急,太行之险,不亚于蜀道之难,这一千人中,能够翻越大山到达西边的恐怕也只有五六成而已。

    翻到山那边后,还要建立秘密基地,隐藏行踪,那也是一件非常艰巨的事情,眼看冬天就要来了,对苏定方的考验将更为严厉,不过,若是他真能开建出一条

    道,在太行以西建立起前进基地来,夏国和李唐之间就会在暗地里调转过来。

    任重而道远啊!

    苏定方,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就在高畅在平原为西进的苏定方部担心时,被他算计的李渊也在对西面的形势感到忧虑,他那战败回京的二儿子李世民再次离开了长安,向西攻击薛仁果。

    —

    一干幕僚皆认为,薛举一死,薛仁果要想控制他老爹的旧部尚需要一定的时间,那些骄兵悍将不见得会卖他的帐,在这种情况下,唯有与之交战,使其无法整顿军心,如此,拖也要拖死他。

    战败后,在府中静养的李世民也向自己的老子表态,说是这次一定一雪前耻,平定陇西。

    于是,李渊应众人之请,任命李世民为元帅,率领征集来的数万士卒西征薛仁果,经过一番小规模的战斗后,西秦军和唐军在浅水原再次对阵,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这一次,唐军仍然采用了上一次的战术,深沟高垒,拒不出战,薛仁果本想像他老爹一样派出精骑迂回到唐军后方骚扰对方的粮道,然而,这一招已经行不通了。

    在上一次浅水原大战中,薛举虽然获胜,然而,其精锐骑兵在猛冲唐军步兵方阵时,也损失惨重,他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休整部队,以便恢复战力,就因病去世了,他一死,继位的薛仁果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威,更是没能顾得上整军这一面,因此,整个西秦军的战斗力比起上一次要差了不少。

    再加上,薛仁果当太子时,和许多将领都不和睦,登上皇位后,各将领都对他感到猜疑和恐惧,生怕被他拿来开刀,故而,隐隐有防范他的意思,对他的军令也多加猜测,看是不是对自己有坏处,阳奉阴违的时候,也比比皆是。

    如果,薛举的智囊,薛仁果和众将都信服的谋士郝瑗没有因为伤心过度而病逝的话,薛仁果与部将们之间的矛盾也许能够化解,然而,郝瑗一死,这化解之期就遥遥无期了,西秦的国势也就相应的一落千丈了。

    没有郝瑗在后方筹划,西秦军的后勤供应也就一团糟,不过,薛仁果自负骁勇,认为后勤是小事,因而不加理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对峙中,唐军渐渐占据了上风。

    在浅水原,李世民采用的是深沟高垒,闭营不出的防守战略,在偃师,李密的瓦岗军却采取了不同的战术。

    在李密召开的全军将领军事会议上,裴仁基提出了一个建议,和李世民对付薛仁果的战术相差不多,只是,更具主动性而已。

    裴仁基认为,王世充倾巢而出,东都洛阳的防务一定非常空虚,我们可以派遣三万精兵沿洛水北上,逼近东都,另外留下一只军队控制险要,使得王世充无法东进洛口,王世充若是回军,我们就按兵不动,他如果再出,我们就再次逼近东都,使其疲于奔命,狼狈不堪,他的军队缺粮,时间稍微一长,就不难将其击破了。

    李密认为裴仁基的建议很好,决定采用他的战法。

    然而,新投降的樊文超,陈智略等将领为了邀宠,他们不愿意不战而胜,如此,他们就不会建立任何功劳,日后,李密得到天下,论功行赏,他们也就得不到什么好处了,所以,他们纷纷站出来说话,反对裴仁基的建议。

    他们认为,我军的兵力远在敌军之上,这股敌军又多次被我军打败,早就心惊胆颤,说不定只要我军一攻击,对方就会崩溃,再加上新降的部众都是江淮的勇士,他们希望能抓住这个机会,为密公效命,建立功勋,希望密公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像单雄信这样的老臣子也认为应该主动出击,于是,众将随身附和,慷慨激昂,主张主动进攻的十之七八。

    最终,李密决定顺应民意,率军主动出击。

    见李密心意已决,裴仁基最后也只有叹了叹气,什么也没有说了。

    九月十三日,王世充派出部队强渡洛水,攻击在城北筑营的单雄信部,大战的帷幕正式拉开。

第二十四章 箭伤裴元庆

    雄信善使长槊,精马术,箭术也非同一般,在瓦岗军名远盖其他将领,故而被众人称之为“飞将”,这样的名号在以前也只有三国时的吕布吕奉先方才拥有,众人之所以如此称呼单雄信,可见其在瓦岗军中的地位。

    李密没有加入瓦岗前,单雄信和徐世绩两人乃是翟让的左膀右臂,徐世绩善练兵,精谋略,单雄信则是单骑冲阵的勇将,瓦岗军之所以能够壮大起来,与这两人息息相关。

    李密刺杀翟让时,单雄信和徐世绩皆在座,当时,作为勇将的单雄信不但没有反抗,反而磕头求饶,一向文质彬彬的徐世绩却挥刀反抗,头部中刀,险些被李密的卫士所杀,两人的表现一高一低,犹如天渊之别。

    李密的谋士房彦藻认为单雄信其人聪明伶俐,首尾两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他从不执着于效忠对象,无法抵挡利益的诱惑,随时都准备背叛,因而,断不可留,于是建议李密将单雄信杀死,吞并他的部众,然而,李密爱惜单雄信的才干,不忍下手,仍然让他自领一军,平时,对其也宠信有加。

    不知何时,房彦藻的这番话落入了单雄信的耳中,单雄信对房彦藻顿时心生怨愤,不过,平时相处,却一点也没有显露出来,仍然称兄道弟,对其尊敬有加。

    当房彦藻获李密之命作为使节巡视四方,招揽群雄时,单雄信报复的机会来了。

    他暗中派人向盘踞在林虑山的王德仁联系。送了大量金银财帛与他。让其在房彦藻归途之际将其劫杀,王德仁与单雄信曾有过一段交往,走投无路时。曾得到过单雄信地资助,因此欣然从命,在卫州地界劫杀了房彦藻一行,将其斩杀。

    这件事情,单雄信做得天衣无缝,瓦岗众人无人知晓。谁又能猜想得到外表豪迈大度地单雄信在背后会做出这般阴湿的勾当啊!

    童山大战后,自负骁勇的单雄信在宇文成都铛下险些连一招都没有接下来,这对他来说,是一个莫大地打击,然而,最为打击他的自信心的还是,他没有返身和宇文成都再战的勇气,他选择了落荒而逃。

    虽然。他落荒而逃的那一幕只有自己的少数亲兵才瞧见,并没有人在军中大肆宣扬,然而,他总觉得其他人知晓了这件事情。都在用一种鄙视地目光瞧着他,于是。他找了几个借口,将当初在战场上瞧见他落跑那一幕的亲兵杀了个干净,只是,人虽然杀了,他的勇气却无法恢复到往日的水平,即使他的武艺并未有丝毫下降。

    这次,他之所以怂恿李密主动与王世充交战,除了想要立下大功之外,也希望借此一战来消除童山大战时宇文成都留给他的阴影。

    由于他请战的心情分外激烈,李密就顺水推舟,让他率领本部人马在偃师城北筑营,挡在王世充部的前进之路上。

    九月十三日,王世充部下勇将杨公卿,张镇周率精兵数千,骑兵数百渡过洛水,向单雄信地大营发起了猛烈进攻。

    杨公卿,平原巨贼,杨义臣征讨平原时,他率众南下,在河南一带劫掠,后被王世充招安,投入其门下,摇身一变,从贼子变成了官兵。

    张镇周,江淮勇将,曾与陈稜一道率军万人出海入琉球(台湾),将琉球纳入大隋版图,后杨广命王世充为招讨大使,进剿瓦岗军,张镇周随其北上,多次随王世充和瓦岗军交战,是其帐下的一员猛将。

    单雄信立功心切,因此,并没有派人在洛水岸边固守,让王世充部无法渡河,同时,他也没有闭营自守,借助大营的防护攻势抵御隋军的进攻,而是等王世充部渡过洛水之后,他再率领大军出击,想要一举击败隋军,将其赶下洛水。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地能力,也低估了隋军拼死作战的意志。

    在王世充军中,每一个人,不管他是大将,还是小卒子,都非常清楚,此战有进无退,向前未必生,向后则一定死!

    全军地粮食只有那么多,最多支持半个月,要想活命,不被饿死,就必须打到洛口去,在洛口仓,有用之不竭的粮食,只是这一点,就让被饥饿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士兵们勇气百倍。

    宁愿战死,不愿饿死,这就是王世充军的口号。

    单雄信没能料到对方的攻势会如此凶猛,两军刚一接触,他手下的部队就有点支撑不住,第一线的队伍在隋军的攻击下,很快就败下阵来。

    他慌忙命令第二线的部队跟上,同

    出传令兵向北邙山的瓦岗军大营求援。

    隋军的攻势虽然凶猛,若单雄信把自己所有的兵力投进去,敌军的推进速度也不见得能有这么快,然而,在这个时候,单雄信有了保存实力的念头。

    —

    他放在前线的大部分是新招来的新兵,或是一些慕名来头的盗贼,他自己的主力部队则一直放在后面没有动,这一切,全是因为私心作祟。

    “杀!”

    杨公卿高举马槊,策马冲入瓦岗军的军阵之中,瓦岗军像潮水一般朝四面八方溃散而去,杨公卿的这两百精骑,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兄弟,黄河以北的骑兵比起黄河以南来,作战的确要硬朗和勇猛了许多。

    经过刚才那一阵交锋后,杨公卿发现了瓦岗军的薄弱处,于是,他率领一直没有加入战团的骑兵部队从那里杀将过去,很快,就彻底击溃了对方的阵势。

    瞧见这一幕,山岗上的单雄信不禁摇了摇头。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在此和隋军决一死战的念头,他决定将精锐部队派一营出去,减缓敌人的攻势,等到援军的到来。

    那营精锐加入战局后,隋军的攻势就像潮水撞到礁石上一般,不得再进。

    然而,这个局面并没有保持多久,当张镇周把一部分预备队放到第一线时,瓦岗军开始崩溃了,经历过童山大战的老兵大多身体带伤,没有血战到底的决心,那些新兵更是不堪,面对敌人疯魔一般,不顾生死的进攻,瞧见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场面,他们被敌人吓破了胆,一开始,由于后方督战队的存在,倒还能支持片刻,时间一长,被吓破了胆的他们就顾不得继续战斗了,纷纷掉过头来朝后面跑去。

    为了自己的精锐部队不致被前方的逃兵冲散,单雄信选择了撤退,当他的大旗向后方转移时,瓦岗军的溃散之势就无法止住了。

    当程咬金,裴元庆率领内军骠骑赶到战场上时,瞧见的就是这一幕,漫山遍野都是本方的逃兵,在他们身后,小股敌军精骑在追杀着,大部步卒则迈着整齐的步伐,保持着阵势,缓缓向偃师方向推进,而单雄信的大旗却不曾得见。

    裴元庆性子比较急,不待立稳脚跟,他率领十来个亲卫从山坡上驱马冲了下去,向侧翼的隋军方阵冲杀过去,一旁的程咬金根本来不及拉住他。

    程咬金也想痛痛快快地厮杀一番,不过,两个统领,一个已经冲在最前头了,他若也跟着冲过去,那麾下的数百精骑该由谁来指挥呢?

    内心虽然跃跃欲试,他最终还是将这血气按捺下去了。

    骑兵在他的指挥下,踏着整齐的步点,缓缓从山坡一侧驰过,慢慢朝隋军的侧翼逼近,为了赶时间,他和裴元庆率领这数百精骑为前锋,秦叔宝和罗士信率领的步兵大队尚在他们身后二十来里。

    他只需要率领骑兵冲乱对方的阵势,阻止敌军的进攻即可。

    然而,一件突发事情打乱了他的计划。

    裴元庆率领十来个亲卫耀武扬威地从隋军阵前急掠而过,纵然只有十几骑,当他们狂奔而过时,那声势也颇为惊人,若是位于最前方的士卒稍微胆寒,阵型因此而变得散乱,裴元庆就会率众冲杀进去,彻底搅乱敌军的阵型。

    然而,位于前方的隋军大多目无表情地望着裴元庆从他们阵前掠过,依然按照鼓点的节奏缓缓向前,就像裴元庆等人不存在一样。

    裴元庆大怒,忍不住驱马靠近敌阵,进入了弓箭手的射程范围。

    他刚一靠近,前方的长矛手顿时蹲下身来,将身后的弓弩手让了出来,一连串的黑影朝裴元庆激射而去。

    “吼!”

    裴元庆怒吼一声,舞动双锤,箭矢尚未近身,就被他砸了出去,他座下的战马猛地转了个弯,往外奔去,跟在他身后的亲卫,有两个被乱箭射下马来,闷哼了一声,就没有了声息。

    堪堪奔出隋军的射程范围,裴元庆松了一口气,双手的动作缓了下来,这时,一只箭矢却突然从他的锤花中穿了过来,他只来得及偏了偏身子,就被那箭射下马来,倒头栽在了地上。

    “杀了他!”

    杨公卿收起骑弓,率领精骑朝裴元庆落马处冲了过去。

    在数百步外,程咬金满脸惊骇,他仰天长啸,策马从阵中急冲而出,同样往裴元庆落马处赶了过去。

第二十五章 背背山般的兄弟情

    高空俯览,骑兵们纵马奔腾时激起的烟尘宛若一条条坚甲的步卒方阵就像是一片钢铁森林,林立的长矛在午后的阳光中闪着冰冷的寒光。

    “咚咚咚!”

    鼓声雷动,惊天动地。

    裴元庆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他的胸前,插着一只白色的箭羽,血如涓涓细流,从伤口慢慢向外涌出,他的坐骑受到了惊吓,已然跑向了远方,不见了踪影,从疾驰的战马上摔下来,绕是他孔武有力,此刻也觉得头晕脑胀,一时间,很有些不知身在何时,何地的惘然,他用力甩了甩脑袋,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这时,一名急着立功的隋军仗着马快,冲在了队伍的最前头,此刻,他与裴元庆的距离只有二三十步,以他的马速,转瞬即到。

    距离裴元庆最近的瓦岗军就是程咬金,也在五十步之外,眼看就来不及赶到了,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隋军将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裴元庆斩杀。

    程咬金心急如焚,身子贴着马背,双腿用力地夹着马腹,然而,就算他身下的这匹坐骑会飞,也来不及在敌人之前赶到裴元庆身边了。

    “吼!”

    他仰天长啸一声,那声音直冲云霄,在原野上空久久回荡,就连敌人的战鼓声也被这吼声压制下去了。

    身子往战马的一侧弯去,一只脚的脚尖勾着另一侧的马镫,手往前一探,在战马的高速冲刺中。他将一杆插在泥地里不知主人是谁地长矛拔了起来。顷刻间,身形在马背上重新坐稳,他一手抓住马缰。一手将长矛平举在空中,矛尖直直向前,甚至微微后仰。

    那隋军已经冲到了裴元庆身前,战马从裴元庆身侧疾驰而过,他在空中高举着横刀,瞄准裴元庆地头颅斩去。

    虽然。脑袋还有些迷糊,不过瞧见利刃当面,裴元庆还是知道闪躲,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朝一旁闪避,不过,胸前的伤势影响了他地动作,这一刀,眼看就无法完全躲过去。

    “呼!”

    横刀的刀刃夹着一声呼啸。带着一缕寒风,从裴元庆的脸颊旁掠了过去,走了个空,带给裴元庆唯一的伤害就是。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条细细的血丝,那个隋军从马背上向后仰天摔了下来。一杆从空中飞驰而来地长矛贯穿了他的前胸后背,将他从马背上刺了下来,尚未落地,他就在半空中咽气了。

    下一刻,程咬金已然来到了裴元庆身前,而数十个隋军在杨公卿的率领下几乎与他同时赶到,有几名骑士从程咬金身前急冲而过,想要截断他的后路。

    “上马!”

    程咬金并未收住战马的前冲之势,若是在这个时候勒住马缰,让战马停下来,只能是死路一条,他右手倒持宣花大斧,伸出左手,朝裴元庆探去,若是裴元庆不伸出手来回应,他只能将战马的马速缓下来了,那将是极其糟糕的事情。

    也许是这个时候裴元庆正好恢复了清醒,也许是程咬金的吼声将其惊醒,裴元庆从地上一跃而起,抓住了程咬金地大手。

    借着战马前冲之势,程咬金的左手猛地一拉,裴元庆就如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被程咬金拉上了马背,放在自己身后。

    “抓紧!”

    程咬金的话音刚落,裴元庆伸出双手,搂紧了程咬金的腰身,两兄弟共骑一匹战马,貌似亲密无间,就像刚从背背山牧马下来地一般。

    一杆长槊迎面疾刺而来,程咬金不敢闪躲,一旦闪躲,槊尖就会刺中身后的裴元庆,他化身为怒吼天尊,再次怒吼一声,那声音犹如山中地虎啸。

    对面的隋军明显被他的吼声所震慑,手一抖,长槊在半空中一凝,停顿了片刻。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程咬金伸出手去,抓住了槊尖下三寸的槊杆,用力往怀里一扯,那人身不由己地飞起,竟活生生被他拉下马来。

    程咬金右手所持的宣花大斧划过一道白光,朝前急掠而去,另一个从旁边杀来的隋军尚未来得及举起马槊招架,就被其一斧齐腰斩为两截,鲜血横飞,肠肠肚肚同时飞了出来,场面极其华丽,上半截身体飞了起来,下半截身体依然骑在马背上,那战马向前冲了数十步后,方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转瞬间,程咬金就从敌人的包围圈中冲了出来,只是,他选择的方向并非本方的军阵所在,在那处方向,十来个骑士已经严阵以待,截断了他的归路,所以,他干脆向前急冲,然后,再寻个方向迂回杀回本阵。

    “不要放跑他!”

    杨公卿急得大声吼叫,和瓦岗军交战无数次了,瓦岗军中有名的将领他都一一认得,骁勇无敌裴元庆,鲁莽大胆程知节,这两人皆是瓦岗的名将,若是能将他们留下来,无论是

    是斩杀,对瓦岗军的士气都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

    机会难得,杨公卿自然不愿意让这个机会从自己手中溜走。

    双人共骑一马,绕是程咬金的坐骑乃是少有的大宛名马,马速也明显地降了下来,很快,就被一骑从身后追上。

    那人狞笑一声,脚尖踩在马镫上,屁股离开了马鞍,人在马背上直立而起,长槊的槊尖夹着一溜寒光,笔直地朝坐在程咬金身后的裴元庆后心刺去。

    就在槊尖堪堪要刺中裴元庆的后心时,程咬金的战马却突然拐了个弯,往一侧奔去,那人的长槊顿时走了个空,要想变招,却也来不及了,他的坐骑没有减速,直直地从程咬金身侧疾驰而过。

    —

    “啊!”

    一面巨斧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斧刃寒光闪闪,那人根本来不及闪躲,瞳孔不由紧缩,嘴里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

    这惨叫声尚未传出去,就在喉间嘎然而止。

    “呼!”

    头颅高高地飞起,落在远处的草地上,无头的身躯仍然骑在战马上,奔出了老远之后,方才轰然倒地。

    那人虽然被程咬金斩落马下,却也拖慢了程咬金的速度,在他前奔的方向,有数骑已经迂回包抄过去,挡在了他的前面。

    还好,战场是一片旷野,此路不通,另有他路。

    “兄弟,可好?”

    战马斜斜地拐了个弯,返身朝后方杀去,程咬金此时还有闲心关心一下裴元庆的伤势。

    裴元庆努力地在马背上控制自己的身形,使前胸插着的那只箭羽不至于撞在程咬金的后背上,他苦笑了一声,说道。

    “还死不了!”

    “哈哈!那就好,乖乖地看你程大爷杀敌!”

    程咬金大吼一声,朝前方疾驰而去,现在,挡在他身前的只有杨公卿和他的两个亲卫了,其他的那些人为了将程咬金留下,已经包抄到了别的地方,杨公卿自负骁勇,在他的那个方向他只留下了两个亲卫,而这就是程咬金的机会。

    在远处,没有了程咬金和裴元庆的指挥,那数百内军骠骑已经失去了方寸,有的按照原地计划仍然在向隋军的步兵方阵逼近,要想击溃隋军的侧翼,有的则跟在程咬金身后,往这边疾驰而来,只要杀回那群人中间,两人的这两条小命也就保住了。

    程咬金纵马朝杨公卿疾驰而去,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他双手持着宣花大斧,嘴里哇呀呀地叫着,虬髯遍布的脸上,凶相毕露,若是一般的人,恐怕不需要和他交手,光是这气势就会让他败下阵来。

    杨公卿不是一般的人,他也是在尸山血海中打滚,至今仍然活着的老兵,面对程咬金的冲锋,他不紧不慢地招呼身边的两个亲卫,以他为矛头,呈三角形朝程咬金迎去。

    只要挡住程咬金,让他的战马无法提起速度来,待其他方向的骑兵赶来,他和裴元庆两人就不要想逃脱了。

    杨公卿打的是如意算盘,至于结果是不是真如他的意,那就另说了!

    “哧!”

    三杆长槊以不同的速度,不同的角度朝程咬金刺来,务必使其减缓马速,让他不能冲起来,然而,程咬金偏偏并不如他们的意。

    他并没有减缓马速,而是提高了速度,朝那三人直直地冲了过去。

    宣花大斧往左侧一撩,将左侧的那杆长槊架了开去,借着兵器相格的力道,斧头往中间一荡,正好架住了随之而来的杨公卿的长槊,至于最右面的那杆长槊,他没有招架,而是稍微偏偏了身子,直直地迎了上去。

    长槊贯穿了程咬金的铠甲,刺在了他的左肩上,与此同时,程咬金伸出左手,搭在那人的槊杆上,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虬髯朝两旁飞了起来,只听得“嘭”的一声,他将那人的槊杆折断,然后,拔出肩上的槊尖,借着两马交错的机会,身子往左侧一偏,左手急挥,将槊尖插在那人的脖颈上,那人应声而倒,摔下马来。

    程咬金如疾风一般从杨公卿身旁驰过,待杨公卿将战马圈过来时,他已经奔出了好几丈远,奔回了迎接他的那股精骑之中。

    与此同时,瓦岗军的战旗出现在了天边,那是秦叔宝和罗士信带着大部队赶来了,先前临阵脱逃的单雄信也率领着自己的精锐部队返回了战场。

    杨公卿长叹一声,率领剩余的骑兵往本方的阵地驰去,接下来,又有一场血战在等着他和他的部下。

第二十六章 杀出个黄昏

    "杀!”

    铁蹄铮铮,除了一百余骑分散到战场一侧去救援程咬金和裴元庆外,剩下的两百多骑仍然按照原定计划向隋军的侧翼冲杀过去,在距离敌军的步兵方阵有一百多步时,骑士们齐声发出了一声呐喊,身下的坐骑顿时加速,朝敌阵疾奔而去。

    浅水原大战中,薛举曾经出动过五千铁骑,在幽州大战时,高畅和罗艺双方出动的骑兵也不少,那声势自然是格外惊人,瓦岗军虽然只有数百骑冲阵,其声势同样不能小觑,面对这样的冲击,步兵们若是没有见过世面,很难保持阵势坚守在原地。

    大地似乎在铁蹄下颤抖,位于第一线的士卒甚至能感到自己身上的甲胄铁片被震动得叮当作响,望着黑压压一群像潮水一般席卷而来的铁骑,他们面色苍白,目光中充满了绝望,然而,这些士兵乃是王世充从军中精选而来的悍卒,也多次面对过瓦岗军的骑兵冲击,他们非常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闪躲和避让都只有死路一条,还是那句老话,上前,未必生,退后,则一定死!

    所以,这绝望并未能让他们崩溃,反倒让他们疯狂了起来,人死卵朝天,在那一刻,大多数隋军的心中都有着这样的一个念头,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呢?

    “竖盾!”

    “举茅!”

    军官们声嘶力竭的嘶吼多多少少被铁骑的奔腾声掩盖住了,幸好,数十面战鼓同时敲击地声响依然穿透了蹄声传到了士兵们耳边。下级军官手中地小令旗在疯狂地摇动。士兵们在伍长的率领下熟练地做着各种战术动作。

    前面的长矛手两人一组,一人在后,双手持着一丈来长地长矛。矛尖斜斜向上,茅杆过长,中部则放在前面下蹲着的那个士兵肩头,茅尾牢牢地插在泥地里。

    步兵对付骑兵,若没有像高畅那样专门用大力士来组建的陌刀营,长矛手竖立的枪林也算是一个方法。虽然,面对急速奔来的骑兵大队,这些长矛手损失将会非常惨重,然而,只要他们保持队形,敢于牺牲,不让骑兵大队的箭头冲垮阵势,这样。就能将铁骑地速度降下来,而一只骑兵队伍,若是没有了冲击速度,陷入步兵方阵之中。等待他们的就只有失败一途了,不过。能够做到阵势不散这一步,那些长矛手就不能是用来做炮灰的小卒子,必须采用军中的精锐,都是经历过血战的悍卒,甲冑鲜明,所用的长矛也是特制的,并非一根木杆上面套着一个铁枪头就了事。

    就算这样,也是五五之波而已,稍有不慎,或是对方的战术稍微巧妙一些,他们仍然有失败地可能,一旦阵势崩溃,面对速度提升起来的骑兵的追杀,形势就大为不妙了。

    当然,除了长矛阵外,对付骑兵冲阵的有力武器还有一样,那就是弓弩手地远程打击,他们是长矛阵的补充,没有他们地存在,单独用长矛阵对付骑兵冲阵,只能是死路一条,虽然,王世充在和李密的交锋中,屡屡失败,因而被瓦岗众将所不屑,但是,他总算是个知兵的人,基本的常识也还是有的,自然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

    要知道,在率军和瓦岗军的交战中,他的军队在李密的内军骠骑冲击下,曾经吃了不少的亏,有一两次眼看就要胜利了,最终也是败在内军骠骑的冲锋下,让瓦岗军翻了盘。

    “弓箭手,准备!”

    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位于第二排的弓弩手默默地站了出来,拉弓上弦,动作整齐划一,士兵们眯缝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视线牢牢地盯着前方越来越大的那一片黑线,脑子里,同样有一根弦在绷着。

    随着一声梆子响,他们脑中的那根弦顿时断裂开来,拉弦的手一松,箭矢离弦而出,斜斜地刺向云端,在空中呈现一个漂亮的抛弧线降落下来,落入敌骑阵中。

    “平射!”

    又是一声梆子响,弓弩手们顾不得看他们制造出来的战果,急速地拉弓上弦,然后,再次松开弓弦,箭矢掠过前方下蹲着的长矛手的脑袋,平射了出去。

    刺耳的厉啸声惊心动魄。

    在这一侧,张镇周几乎将军中所以的弓弩手都派了过来,按照战前的推算,王世充和一干将领都认为偃师城北的军营并非李密的主营,因为,为了阻止王世充朝洛口进军,他必定要在要道上扎营,与偃师的守军呈犄角之势,那么,他的主军大营多半扎在北邙山中。

    李密用兵一向诡异多端,善用伏兵,每每在关键的时刻出动伏兵,给敌人迎头一击,当初,张须陀也算是个善用兵的名将,齐郡兵也颇为骁勇善战,帐下秦叔宝,罗士信都有万夫不当之勇,然而,一时不防,也还在大海寺中了李密的埋伏,最终死在了单雄信的手中,被其射落下马,无法突围,重伤而死。

    因此,表面上,杨公卿和张镇周率领这一万人乃是全力向偃师的单雄信部发起猛攻,实际上,这只是王世充的试探攻击而已!

    当然,也只有杨公卿和张镇周这样的大将才知道是试探性攻击,普通将领和那些小兵们对此是一无所知的,他们只知道他们必须奋勇向前,有进无退,不管怎样说,对这些男人来说,战死总比饿死好,饿死?对这些常常吃不饱饭的士兵们来说,这种死法实在是太窝囊了,死刑犯被斩首前,也要吃上一顿饱饭啊!

    由于士兵们都抱着这样的心态,因此作战极其勇猛,单雄信部很快就支持

    崩溃了下来,为了不让偃师落入王世充手中,李密不援军。

    果然。如王世充等人所料。他将主营扎在了北邙山中,援军正是从那个方向而来。

    由于开战之初就认为李密的主力会从这个方向而来,所以。张镇周将所以的弓弩手都调到了这一侧,这是一个赌博,赌地是瓦岗军会重施故技,以内军骠骑为先锋,猛攻本方侧翼,然后乘势扩大战果。利用溃军去冲击中军,最终获得大胜。

    在和瓦岗军地交锋中,王世充就多次吃过这样的亏,在占据上风的时候,放松了对侧翼地保护,被对方的骑兵抓住机会猛攻,最终形成了溃败。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王世充已经吃过这么多的亏了,在这孤注一掷的军事行动中,自然会对李密的这个招数有所提防,将弓弩手平均分派在左。中,右三军之中。无疑是一个败着,弓弩手若是不能集中在一起,就不能发挥最大的战斗力,若是不能大规模地杀伤对方地铁骑,待对方的铁骑冲入阵中,单靠长矛手的抵抗未免过于单薄。

    要想给对方大规模的杀伤,就必须将所有的弓弩手都集中到一个方向去,那么,瓦岗军的内军骠骑会从左边,还是右边,或是中间冲杀过来呢?

    最后,因为断定李密的中军大营是在北邙山中,张镇周决定将弓弩手集中在这一侧,这是一个巨大的赌博,若是他地估计错误,另一侧的步卒没有弓弩手相助,很快就会在对方铁骑冲击下败下阵来,那时,受其影响,全军都极有可能崩溃。

    —

    还好,结果证明上天是站在王世充这一边的,张镇周的赌博押对了方向。

    并且,他地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好,先是裴元庆仗着勇武过人,率领十来个亲卫就来闯阵,被弓弩手射退,待其准备返身而回时,却被一旁正在追杀溃兵地杨公卿的冷箭射中,跌落马下,为了解救裴元庆,程咬金离开了大部队,单骑前来救援,没有了统领的指挥,瓦岗军的这只骑兵队伍的阵型顿时松散了起来,有的随程咬金一起去救援裴元庆,有的则继续朝隋军的方阵继续冲杀过来。

    骑兵若是不能形成大规模的冲击,在战场的作用就有限了。

    再加上,没有领头的人,那些骑兵不知该进还是退,就算是受到隋军弓弩手雨点一般密集的箭矢攻击时,也是如此,有的选择逃跑,有的往前冲,阵型变得乱七八糟,最终,想跑的没有跑掉,想冲的也没有冲到。

    隋军阵前一百步,高唱出了一曲死亡的哀歌,冲阵的两百余瓦岗内军骠骑,仍然活着的寥寥无几,阵前,遍布战马和士兵的尸体,有的骑士全身遍插箭羽,就像是一个刺猬,偶尔,传来了未死透的家伙的呻吟声,就算是敌人,也被其声音中的痛楚所震慑。

    仍然活着的那十余骑目光多少有些茫然,他们骑着战马,举着马,像没头苍蝇一样茫然地阵前游弋,还未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神智。

    有一骑突然调转马头,朝后面奔去,隋军的弓弩手们目送着他远去,没有军官的命令,他们也没有非要致那人于死地的打算。

    仍然留在阵前的那十来骑相互对望了一眼,目光中似乎有了某种决断,没有高声的呐喊,没有愤怒的吼叫,骑士们缓缓驱动战马,加快速度,向隋军的阵地冲杀过来,他们的举动无疑是以卵击石,然而,却没有人笑话他们的愚蠢举动。

    “上弦!”

    “放!”

    箭矢如蝗,激射而出,阵前一阵人仰马翻,在箭雨的笼罩中,那十来个人无一幸免,和他们的战马一般,皆身中数箭,摔倒在地。

    一阵静默。

    静默中,一个身中数箭的骑士突然站起身来,他面向隋军的方向,摇摇晃晃地走着,可以瞧见,他的目光散乱,已经失去了焦点,他就这样直着身子,挺着脑袋,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头盔已然掉落,一张脸血肉模糊,满脸胡须,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

    没有人动手,只是眼睁睁地瞧着他,一步一步地行来,最终,在距离长矛手的矛尖仅有五步的距离,那人一个踉跄,摔落在地。不复起身。

    “嗖!”

    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啸。那个逃跑地骑士在靠近瓦岗军地阵地时,被一只白羽箭射中,从战马上摔落下来。生死不知。

    秦叔宝脸色铁青地收起长弓,向前挥了挥手。

    随着一声声沉闷的号角声,瓦岗军迈着整齐的步伐离开了山岗,朝原野中地隋军方阵缓缓逼近,一朵乌云随风飘了过来,挡住了太阳。战场顿时变得阴暗起来。

    这次会战,杨公卿和张镇周共率领一万隋军,其中有一千精骑,单雄信部仍然保留有三千精锐,前来救援的瓦岗军有一万余人,其中,内军骠骑有一千,程咬金和裴元庆率领五百。在刚才的那次冲阵中,已然损失了一大半,另外五百骑由罗士信率领,作为预备队埋伏在秦叔宝率领的步兵大队侧翼。

    士兵一万。无边无沿。

    敌我双方共有两万多人在这洛水以东,偃师偏北的无名原野上交战。从高空望下来,密密麻麻的一片,无数地黑点遍布在山岗,沟谷,原野,旌旗摇动,喊声震天。

    最先接触的是双方的步兵前锋,左侧是临阵脱逃,瞧见援军出现又重新回到战场上的单雄信部,他征召来的数千新兵已经溃散,旗下仍有三千精锐,这三千人乃是他的根本,其中的中低级军

    他的宗族子弟,随翟让起兵以来就紧跟着他。

    最初,由于王世充指挥地军队在和瓦岗军的交战屡次失败,他以为能捡一个大便宜,因此极力鼓动李密放弃固守僵持的战术,而是采取主动出击,说动李密之后,他自动请缨,要前来担当前锋,想立一个大大的功劳,李密若是能夺得天下,他最起码也能落个公侯之位,光宗耀祖。

    不想,这次隋军地攻势如此勇猛和疯狂,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在以往和隋军的交锋中,凡是处在僵持阶段,最终,首先支持不住败下阵来地往往都是王世充的部队,他的士卒缺乏必死的信心和战斗意志。

    而这一次交锋,首先支持不住的却是瓦岗军,虽然,溃败的大多是新兵和那些慕名来投的小股流贼,然而,单雄信非常清楚,就算把自己这三千精锐投进去,也最多只能支撑得久一些而已。

    所以,他选择了逃跑,不!用他的语言来说,这是战略性撤退。

    他的主力部队虽然败了,却没有乱,仍然安排有不少斥候在战场上游弋,得知援军从北邙山杀出之后,他立刻杀了个回马枪,重新出现在战场上,若是没有援军,他自然是有多远逃多远,对李密的忠诚在他心中的分量自然远没有自己的生命和实力重要,他不会为任何人做无意义的牺牲,用自己的死换取他人的生,在单雄信眼中,只有傻瓜才会这样做。

    “出击吧!”

    瞧见中军大旗打出来的旗语,单雄信叹了一口气,命令位于第一线的部队向隋军发起进攻,他知道,一味地保存实力也不行,这个世界,谁也不比谁愚蠢多少,要想建功立业,他就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当然,这个代价不能是自己的生命,命都没有了,那些功名富贵拿来又有何用?

    瞧见左翼的单雄信部上去了,秦叔宝一直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下来,他在张须陀帐下效命时,经常和瓦岗军交战,那时,就多次和单雄信作为对手打过交道,投入瓦岗之后,与单雄信作为兄弟打的交道就更多了,单雄信这人,对人颇为豪爽,很有点仗义疏财孟尝公的味道,只是,秦叔宝觉得这家伙太聪明了,目光也太灵动了,待人处事也太热情了,过犹不及啊!在秦叔宝眼中,这样的人不适合做一个贴心的朋友,也就是说,在打仗的时候,最好不要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

    这次和隋军的交锋,秦叔宝对单雄信的表现甚为不满,先是没有扼守渡口,让隋军轻易就过了洛水,然后,没有凭借营盘的工事来防守,而是采取主动出击的战略,和敌军野战也没有什么,这么快就败下阵来,就难免惹人诟病了。

    若他仍然率领部队在和隋军纠缠,扰乱隋军的阵型,程咬金和裴元庆率领内军骠骑再从一旁杀向隋军侧翼,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就能保持了骑兵的机动性和隐蔽性。如此。胜负之数也就难说了。

    由于他保存实力,临阵脱逃,使得隋军仍然保持着整齐的队形。内军骠骑地冲击也就没有了丝毫地突然性,遇见对方又早有准备,结局可想而知。

    在下令全军进攻的时候,秦叔宝生怕单雄信再来一次战略性转移,顺便把自己的左侧让给隋军,还好。那家伙也还知道事关重大,并未这样做,秦叔宝因此松了一口气。

    不过,因为担心单雄信在部队损失惨重地时候再次脱离战场,秦叔宝让罗士信率领五百精骑位于后方,并未让他们去冲击敌人的阵脚,骑兵在战场上转移的速度无疑比步兵快了许多,若是左翼崩溃。他们也能及时赶到。

    “拉弓!”

    “上弦!”

    敌我双方的部队相互间的距离只有一百五十步时,士兵们能听清楚对面军官声嘶力竭的喊叫声,那是弓弩手在为远程攻击做准备。

    随后,沉闷地大鼓声猛地响起。前锋的指挥军旗一阵猛摇。

    “杀!”

    双方的士卒同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喊,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发足朝前面冲了过去,刀盾手将盾牌高举在头上方,没有盾牌的士卒则猫着腰,拼了老命朝前冲。

    箭矢升空,无边无际。

    随着一阵阵凄厉到了极点的尖啸声,无数的黑点在空中穿梭,你很难看清他们地来处和去处,不时,有箭矢在空中相撞,跌落下来,然而,更多的箭矢还是没有丝毫阻滞地落在奔跑的人群之中,成为了收割生命的利器。

    这一百来步就是生与死地距离,运气若是不好,就算你勇冠三军,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中,也有可能丧命,是地,在这种大规模无限制的攻击中,对一个普通士兵来说,运气才是最为重要的。

    三发!仅仅三发而已!

    三发刚过,奔跑中的双方士卒就迎面撞到了一起,就像两股巨浪相交,激起了千层浪花,发出了一声轰然巨响。

    “杀!”

    位于第一线的士兵们奋力在嘶吼,然而,他们的声音依然嘶哑,虽然大张着嘴巴,发出的却是荷荷的声音,鲜血染红了他们的眼睛,在他们的视线中,只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要想活着,只能拿起手中的武器,杀死对面的敌人,没有丝毫的怜悯,没有片刻的畏惧,冲啊!杀啊!你死我活,本就是战场上的奏鸣曲。

    横刀落下,长矛前扎,人影在视线中不停地晃动,刚刚还站在自己身侧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同伴,下一刻,也许就已经倒下不再起来,临死之前,他们

    什么?家乡的田地?微笑的妻?牙牙学语的儿子?还得吃上一顿的饱饭?也许,他们来不及想什么吧?就那么脑子空空地摔倒在地,被仍然在厮杀的人踩成肉泥!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向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挥舞手中的战刀,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园和孩子吧?他们也有他们想念的人和物?为什么,非得杀死对方,自己才能生存,为什么非得你死我活?

    没有人会想这样的问题,思索,对战场上的普通一兵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只知道机械地舞动手中的兵器,向对面与自己一样在愤怒地嘶吼的敌人砍去,砍下对方的脑袋,或是脑袋被对方砍下,在这里,生命的意义不外如是。

    申时三刻,太阳从乌云中钻了出来,当然,也可能是乌云被风吹走了,不管怎样,阳光反正重新出现在了天地之间。

    在敌我双方奋力厮杀的交界处,一条血线在延伸,最初,这条血线是一条直线,界限分明,一会朝北邙山的方向推移,一会又向洛水的方向推移,后来,随着双方预备队逐渐加入战团,这条血线就断裂了,它变成了许多条细小的血线,错综交错,密布在厮杀的人群中,此时,已经形成了乱战,双方的阵型都已不复存在,没有前方也没有后方,每一寸土地上,都在进行着致命的厮杀。

    程咬金赤着上身,杀得性起时,他将那具满是刀痕和枪眼的甲冑解了下来,甲冑虽然能保护他,然而,却延缓了他的步伐,使他杀起来一点都不痛快。

    他在不停地大笑,一路行来,笑声不断,每杀一人,必发出一声大笑,手中的宣花大斧舞动得水泄不通,所向披靡,无人可挡,转瞬之间,他已斩首十余人,被他杀死的家伙,个个死相惨烈,有头颅被砍飞的,有全身被砍为两截的,也有脑袋被他的斧背击中,变成一团肉酱的,声势极为骇人。

    以往,那些与他放对的敌人此时多半胆颤欲裂,不敢直面其锋,然而,今日一战,那些隋军仍然不顾生死地围了上来,阻挡他的冲击,没有丝毫的退缩。

    在敌人状似疯狂的攻击下,程咬金也不是什么不死之身,虽然,身边有着亲卫保护,他那粗壮的身躯上仍然挂了不少伤口,后背上插着一根断箭,那白色的箭羽已然被鲜血染得通红,随着他的每一次动作,剧烈地上下摆动。

    不仅是程咬金,单雄信,秦叔宝,罗士信等人也陷入了苦战之中,裴元庆因为伤重,已经被他的亲卫送回了偃师,故而,并未加入战团。

    在隋军方面,主将杨公卿,张镇周同样在身先士卒地冲杀,敌我双方的士卒分成无数个小团体,在这个并不算宽广的原野上激烈地厮杀,呈犬牙交错的状态,这时,中军的指挥已经没有了什么用处,所有的预备队都派了上去,就连身边的亲卫也没有保留。

    战局进行到现在,已经不需要将领的指挥了,双方比拼的是士卒们的勇武和战斗意志,谁要先崩溃,谁就会失败!

    一般情况下,往往都是隋军先崩溃,然而,现在的这只隋军已经走投无路了,他们除了战斗再也没有任何出路,而位于战斗中的困兽是极其可怕的,所以,一直到太阳西下,他们仍然没有半点崩溃的迹象。

    这次出战的瓦岗军乃是李密的精锐部队,秦叔宝,程咬金,罗士信也是有名的猛将,在他们的率领下,战斗力与隋军相比,不差分毫,况且,他们的兵力还占有一定的优势,他们一直厮杀到现在还没有占据上风,隋军将士们疯狂作战的程度可见一斑。

    单雄信的战马已经被敌人砍伤,他的右腿在战斗中也不知道被谁砍了一刀,行动有些不便,走起路来一拐一瘸的。

    头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丢了,他披头散发地坐在一个小土坡上,全身血污,土坡周围,数十个亲卫围着他,土坡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部队已经全部打散了,他的帅旗虽然依旧插在土坡上,在傍晚的徐风中飞扬,亲卫也吹响了集结的号角,却没有多少手下往这个方向集结,到是迎来了不少敌军,他们瞧见土坡上的单雄信,就像苍蝇瞧见牛屎堆一样,蜂拥而来。

    若是能取得瓦岗大将的首级,那功劳可是大大的。

    亲卫们经过几番血战,付出一定的代价,把这些敌军杀退了,渐渐地,他的部下从四面八方慢慢地往土坡这边赶来了。

    士兵们都召集到这边来了,对战局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这些,单雄信全然不顾了。

    这次亏大了,功劳没有捞着,实力却损失了不少,单雄信暗自懊悔,早知道就不该抢着当这个前锋了。

    不仅是单雄信,秦叔宝同样吹响了集结的号角,与此同时,隋军方面,杨公卿和张镇周也在鸣金收兵。

    太阳下山了,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士兵们也大多疲乏不堪了,战场上的喊杀声也变得有气无力起来,既然,无法彻底击溃对方,又没有夜战的准备,那么,除了鸣金收兵一途还能做什么呢?

    此战,表面上没有分出胜负,实际上,它对瓦岗军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经过这一番血战之后,活下来的士卒对隋军的战斗力隐隐有了一些忌惮,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和疯子作战的!

第二十七章 高畅和李唐的第一次交锋

    恒山郡。

    房山城外十里,高畅的左军大营。

    高畅一身银白色铠甲,头戴亮银盔,肩上披着一件红色披风,腰挎一柄华丽的佩剑,卓立在高台之上,高台下,两千甲冑鲜明的士卒排着整齐的队列沉默地站着,两千多双满含着崇拜和敬仰的目光直直地投向高台上的那人。

    北风吹来,台上的旌旗迎风招展,呼呼作响。

    尉持恭从一侧走上高台,右拳紧握,放在左胸,他朝高畅微微躬身,行了个军礼。

    高畅一句话也没有说,目光平视,尉持恭神情自如地回望着他,目光炯炯,下颌的虬髯随风轻轻摆动,半晌,高畅解下佩剑,将它递给尉持恭。

    尉持恭弯着腰,双手接过高畅的佩剑,神情恭谨地平举在胸前。

    “此次攻打井关,前锋就劳烦敬德和你的左军了!”

    高畅轻声说道,披风随风舞动,猎猎作响,他在尉持恭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拍。

    “臣,定不辱使命!”

    尉持恭斩钉截铁地说道,再次行了个军礼,猛地转身下了高台,随后,高台下响起一连串急促的鼓声,在大营的上空,远远地传了开去,踏着鼓点,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队列从营门鱼贯而出,一刻钟不到,台下已然一片空荡,几片枯黄的落叶在风中无聊地舞着。

    高畅仍然站在高台上,望着远方,在西面。连绵的群山起伏如龙。依稀可见,千里太行山,将是他的下一个对手。

    太行山首始河内。北至幽州,凡百岭,连亘十三州之界,有八。第一关(在今河南济源县),第二太行(.u.:(.u.县),(在今河北蔚县),七]),都(.u.

    所谓者,不过是弯弯曲曲地羊肠小道,这些羊肠小道盘桓于山腰,蜿蜒于云端。古人凿岩建道,在崖壁上悬空铺路,宽处十几米,窄处仅能过一匹马。徒步行走尚且困难,兵马辎重过太行更是难上加难。

    太行八中地帜关、太行、白合称南三。是古来山西与中原之间的要隘,它们与高畅的领地范围不相连接。

    口起于河北峰峰矿区石鼓山中,处于战国时期赵国地腹地,与太行、白一样,这条古道也通往长治(上党),途经磁山、响堂、神头岭、黎城、潞城。

    赵郡,武安郡打着的是李唐的旗号,除非高畅夺得这两郡,否则也无法通过这个太行通道去进攻李唐。

    井本古地名.以地形而得名。《太平寰宇记》云:“四方高,中央下,如井之深”。

    井关位于太行山井之口,因而得名,恒山郡已经暗暗投降了高畅,然而,井关却始终掌握在唐军的手中,守关的将领乃是李唐族人,不管敌情司如何威逼利诱,他都不会背叛李唐,转投高畅。

    高畅若想进袭晋阳,最近的距离就是从恒山郡通过井,直达太原,要想达到这个目地,他就必须先将井关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中。

    眼看就要入冬了,这个时候,并不适合大军作战,不过,出于对下一步战略的考量,高畅还是决定在今年将井关打下。

    井关若是掌握在唐军手中,太原郡的唐军随时可以出井来攻打河北的夏国领土,退则可以依靠井天险以少量兵力来对抗夏军的攻击,形势明显对高畅的夏国不利。

    当初,秦将王翦伐赵,即据井径而直趋赵地。

    公元前二四年汉将韩信用伏兵夺取井径,而后以万人背井径绵蔓水列阵以战,击败赵军二十万,使赵将陈余被杀,赵王歇被俘,它是历史上有名的韩信破赵的“背水之战”。

    这样重要地地方,断不能让它掌握在李唐手中,所以,就算付出大量人员的牺牲,只要能够夺取井关,高畅也在所不惜。

    根基敌情司斥候的报告,井关的唐军现在只有一千人,守将是李孝利,乃是唐皇李渊地堂侄,性沉稳,善守城,故而被李渊委以重任,让其担任井关守将。

    最初,恒山郡没有降高畅的时候,井关地补给多靠恒山郡供应,恒山郡降高畅之后,井关的补给就依赖于太行以西的太原郡了,唐军的辎重兵通过井沿途的各个关卡将粮草辎重慢慢地运到井关上来,因为后勤压力极大,故而,守军最多只能保持一千人。

    虽然只有一千人,然而井关地形险要,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攻城的一方若是没有十倍的兵力,根本就不要试图去进攻。

    然而,高畅却让尉持恭率领两千余人前去叩关,若是被那些知兵的将领知晓,一定会认为他过于托大了。

    夏军的正规军现已有了十万人,作为正规军,他们的待遇非常好,和其他豪强势力的军队相比,就像后世的美国大兵和黑非洲的民兵比较一样,所以,就算高畅占据了河北一地,发明了水车,改善了耕田的技术,建立了互助社形式的农庄,粮食的产量,商业的运营发生了划时代的改变,然而,十万大军已经达到了财政承受的上限了。

    这十万人中,有三万多人被高畅布置在辽西,幽州,上谷,恪守长城一线,提防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最提防的敌人当然是突厥人,毕竟,高畅没有无耻到像李渊。梁师都。刘武周等人那样向突厥人俯首称臣,作为神君转世的分身,他是断不能比别人低下的。否则,那万千信徒也是不依地,他若是对别人俯首称臣,那么,好不容易建立地信仰体系就会立刻崩溃,要想重新修复就困难多了。

    因为没有向突厥称臣。突厥人若是想打什么坏主意,多半会拿这个北方唯一不向他们低声下气的势力开刀,所以,那三万人断不能抽调,必要时,还要向那个方向转移兵力,幸好的是,北地边民经常和突厥人交战。民风彪悍,随时都可以准备起大量地预备役军人,稍微训练一下,就可以上战场协助正规军作战。再加上突厥人本身就在闹内乱,一时间腾不出手南下。因此,暂时还无须多虑。

    另有一万人由李靖和腾珏率领,驻扎在北海,齐郡。

    前几日,李靖率领五千人试探性地南下,向盘踞在鲁郡的徐圆朗发起了攻击,却被徐圆朗挡在泗水一带,无功而返。

    北海,齐郡,渤海,高密,东莱这几郡刚刚投入高畅旗下,高密,东莱两郡是不战而降,要想在这几个地方彻底执

    的政令,废除旧有的法令,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若压制,那些豪强和宗族势力是不会轻易就范的,所以,这一万人近期也不能动,正好乘冬天来临,不利用兵之际,协助新成立地政府,以及神庙的神官开展各种工作。

    政府的工作是进行组织生产,神官的工作则是通过救死扶伤进行神教宣传,只要将话语权从那些宗族势力的手中夺过来,法律和政令才能在广大百姓之中推广,不然,就会像以前的那些朝廷一样,官府的政令只能在城池内施行,广大的农村属于宗族势力地范围。

    要想将几百年形成的观念改变过来,谈何容易,这不是一两年就可以做到的,其中,必定会有所反复,那些利益受到伤害的宗族必定会反抗。

    其实,高畅自己也清楚,他若是采用李渊地做法,只要拥护本人,就大肆封官,用利益来诱惑那些一直掌握着力量的世家大族,那么,他地政权将会发展得快速许多,不会像现在这般遇见强大的阻力,佛,道,儒三教似乎都站在他的对立面去了。

    若只是想争夺天下,高畅自然会这样做,只不过,作为一个转世N次,不死不灭的人物,他不惧怕挑战,不害怕困难,反而,事情越困难他越高兴,若是简简单单地就完成了,那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所谓永恒,也就是无聊!

    只能在无聊中尽量寻找一些不无聊的事情来做,仅此而已!

    除开北方管小楼的三万人,李靖手中的一万人,高畅还有六万正规军,其中的一万被他布置在博陵郡方向,现在大部份已经被他转移到了恒山郡,剩余的五万人,分成三部分被他安排在平原郡,清河郡以及信都郡,他们将是明年南下的主力,现在,正在进行大练兵的活动,这五万人是不能动的,他们还需提防宇文军再次北上。

    所以,要解决井关的一千唐军,他只能依靠恒山郡的部众,苏定方率领一千人已经进入了太行山,尉持恭率领两千人作为前锋去攻打井关,他率领四千中军作为后援,另有三千人则在博凌郡留守。

    兵力不够,但是,井关他志在必得。

    —

    九月十四,午时刚过。

    太阳高悬在半空中,连绵的群山绿树成荫,悬崖峭壁,陡峭如刃,井关背依高山,前临一个细小的峡谷,巍然耸立,令人望而却步。

    要想进攻井关,就必须通过这个狭窄的峡谷,大军根本无法展开,沟谷道路崎岖,攻城器械更是难以运送上去,像攻城车,投石机等大型辎重在此是没有任何用的,只能靠人力去强攻,经过狭窄的峡谷后,还要面对高大的城墙,两侧都是高高的岩壁,就连猿猴也不能通行,更何况人类了。

    所以,当得知大量夏军在今早突然出现在峡谷外,开始建筑营寨的消息时,井关的守将李孝利一点也没有慌乱,不管敌人有多少,他只要按部就班地做好自己的事情,这关卡就万无一失了。

    午时,一小队夏军出现了峡谷。李孝利没有派兵出去驱逐对方。他想看对方究竟会玩什么花样。

    那群夏军只是探路的斥候而已,不一会,他们在关前晃了晃就回去了。半个时辰后,大约有一千多夏军通过峡谷鱼贯而入。

    有时候,地形太过险要了对守军来说,也不是很好地现象,如果人能够爬上两侧地悬崖,这个时候。李孝利只要在两侧的悬崖上安排一百个士卒,从顶上投下乱石,这一千夏军就会全军覆没。

    现在,李孝利只能紧闭关门,让士兵全部上到城墙,等待对方的进攻,没有云梯地帮助,看那些敌人靠赤手双拳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夏军并没有发起攻击。而是派出一队士兵在峡谷内列阵,然后,另一些人开始在谷内挖土填沟,做起土木作业来。

    城墙上的李孝利睁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难道敌军的主将想要借助人力修筑高台。如果那家伙真要这样做的话,这证明他丝毫也不了解此地的地形,要知道,峡谷内多是坚硬地石块,很少泥沙,要想修筑一个比井关还有高的高台,不是短时期内可以做到的,峡谷如此狭窄,同时容纳的人不多,依靠这点微薄的人力,恐怕明年的这个时候,也不见得能修筑得起。

    于是,李孝利只是命令士兵们保持警戒状态,然后,像看笑话一样瞧着关外的夏军,看他们最后怎样收场。

    太阳缓缓向西移动,最后,落在井关后的大山深处,晚霞像火一样在山巅弥漫,井关地关城和峡谷也笼罩在一片赤红色中。

    酉时末,一直在忙着土木作业的夏军终于停了下来,虽然,前排的夏军在尽力遮挡,不过,关城上的李孝利还是很清楚地看清了下方地情况,经过几个时辰的工作,那群夏军在关城前修建了一个平台,平台不高,底座只有两尺左右,用石块垒成,上面铺着一层细土。

    这会有什么用呢?

    攻城之法无非就是那么几种。

    临车,又名云车,车上建塔楼十余丈,用於俯察城内。亦可在上喊话,射矢,投石,因为可以居高临下,故名临车。

    冲车,又名撞车。平板四轮,稳置大木。多人推进撞城,门破墙垮,也可不用车,用人力抬大木冲撞城墙。

    棚车,车上以生牛皮蒙盖木棚,人藏棚下,大挖其城墙脚,牛皮木棚可避城上矢石,

    钩车,车上立长柄大铁钩,逼而近之,钩搭城楼城墙。后面长缆系钩,九牛拉之,使得楼倒墙塌。

    登城车,高车上置跳板,逼近推出,搭墙登城,所谓悬楼云桥是也,又有车上云梯,梯端双轮,滚墙直上,亦登城用。

    巢车,车上竖竿,竿端设置滑轮,绳拉小木屋,沿竿升到顶,像现在升旗一样,亦用於俯察,比临车轻便,又有竿上悬挂桔,升吊小木屋,载人登城者,谓之木幔车,唯须用生牛皮作悬幔,以保护小木屋不受矢石攻击。

    井关前地形狭窄,这几种攻城器械都用不上来,自然使用不上,若是挖掘地道进攻,皆是山石,地道难挖,断水,关中饮水皆靠背后大山地山泉,无法可断,用投石车攻城,现在的投石车如此笨重,无法通过峡谷运到关前,最后,只能采用蚁附的攻城战略了,然而,在如此狭小的地段,连云梯都运不来,士兵只能靠简易的竹梯将其搭在城墙上,踩着绣梯登城,这样的话,面对井关这样的坚城,就算死上成千上万,恐怕也难登城楼一步。

    李孝利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那平台用来做什么,最后只有放下不理。

    太阳下山后,他的偏将向

    ,派出敢死队到关外去夜袭,将关城前的夏军赶出去道敌人为什么会修筑这个平台,不过,敌人赞成的自己肯定要反对,以这样的原则来看,最好还是派人将那平台破坏。

    思索了片刻,李孝利没有答应偏将的建议,说不定对方只是耍的一个花招,目的就是引自己出去,反正,井关如此险要,易守难攻,倒不如以不变应万变为好。敌人无论怎样折腾。也不会有什么用处,难道他们能身插双翅,从关城上飞过去不成。

    不过。没有多久,李孝利就后悔了。

    黑夜被一阵激烈的战鼓声撕得粉碎,月亮似乎也受到了惊吓,躲到了乌云之后,李孝利还没有入睡,虽然。他自认为本方的防守稳如磐石,毕竟,心里还是有着心事,故而一直睡不着,躺在榻上,也在翻来覆去地想着自己地防御工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漏洞没有发现,一听到关外响起地战鼓声。他急忙从榻上一跃而起。

    在亲卫的簇拥下,他上了城墙,士兵们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被军官赶到了城墙上。虽然,这很有可能是敌人的骚扰。不过,一开始还是谨慎一些为好,若是隔一阵后,仍然只听见战鼓声,敌人却没有攻城地行动,那时,就可以轮流休息了。

    李孝利认为这是夏军的疲军之计,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看法错了。

    黑暗中,响起了一阵阵尖锐刺耳的声音,依李孝利作战多年的经验,他知道只是投石车的绷紧地牛筋在瞬间弹射的声音。

    敌人究竟是怎样做到的呢?怎么会无声无息地将投石车通过峡谷运到了关前,峡谷如此狭窄,投石车如此笨重不堪,又怎能运上来呢?

    没来得及细想,李孝利猛地趴下身子,紧贴在女墙的根部,他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

    “敌袭!快躲!”

    很快,他的声音就被巨石凌厉的破空声所掩盖,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夹杂着死亡的寒气,随后,一阵轰然巨响不断绝地响了起来。

    城楼在摇晃,城墙亦如此,碎石横飞,漫无边际,士兵们在碎石的打击下不由发出了真正呻吟,若是被巨石直接击中,那么,恭喜他,他连一点痛楚都没有感受到就会死于非命,最凄惨地还是那些伤而未死的家伙,他们的四肢之一被压在了巨石下,无法脱身,唯有发出凄厉的惨叫,喊得劳累了,就变成了哀伤地呻吟。

    亲卫们不顾一切,竖起巨盾挡在了李孝利身前,不时有人无声地倒下,然后,内圈的一个家伙立刻补了上去。

    石头如暴雨般连绵不绝地从天而降,士兵们被恐怖所笼罩,他们尽力压低自己地身体,蜷缩在墙垛下,嘴里念着满天神佛,或是喊着祖宗保佑,希望熬过这轮暴风骤雨的打击后,自己仍然能活着。

    关外的平台上,亮起了零星的火把,士兵们赤着上身,嘴里发出不知名的怒吼,发疯一般地忙碌着,沉重的石块被不停地运了上来,夹杂着牛筋的绳索不时地收和放,将沉重的石块抛射出去,落在远处的井关的关城之上。

    李孝利过于想当然了,太过依赖他的经验,他不知道的是高畅的军械作坊制造的投石车不但没有唐军的投石车笨重,射程也要远上许多,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分拆开来,然后再重新组装,这就是这些投石车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关城前的原因。

    由于李孝利对此一无所知,也就只能被动挨打了。

    井关的城墙全是由巨石垒成的,投石车的打击虽然猛烈,却也无法彻底将城墙摧毁,巨石从天而降,声势虽然格外惊人,真正造成的人员杀伤却不大,糟糕的是,李孝利将城内守军的大部分带到了城墙之上,又处在黑暗之中,慌乱之下,损失了不少人,那些蜷缩在墙垛下的家伙,除了一部分被碎石所伤外,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石弹虽然可以无限供应,峡谷内到处都是,然而,投石车却是有着一定的寿命,不能一直无休止地工作下去,到了半夜,夏军的投石车攻击终于缓了下来,最后,彻底停止了。

    地狱一般的场景终于消失了,士兵们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小心地观察着四周,月亮虽然出来了,他们能瞧见的距离却也有限,然而,他们的目光仍然茫然地朝四周扫射着,生怕敌人的下一轮攻击突然来临,有些人仍然蜷缩在墙垛下,不敢探出身来,就算同伴将他们拉了出来,一不小心,他又贴了上去。

    李孝利忍住脑中的晕眩,摇摇晃晃地在城墙上巡视,他命令偏将把士兵们赶下城墙,到投石车的石弹无法打到的地方休息,他则率领另一些人镇守在城墙上,提防着关外的夏军,害怕他们会乘机发起攻城战。

    夏军并未乘机攻城,而是将投石车撤下,运往了后方,平台旁只留下了数百人看守。

    李孝利忍了许久,才忍住了率军出击的冲动,毕竟,关内的守军太少了,只有一千多人,关外的敌军虽然发射了一夜的石弹,疲惫不堪,守军同样也饱受煎熬,出击这样危险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好。

    既然知道敌人的投石车可以运到关前来,那么,只要小心防备,却也不是没有办法破解的,只要紧收关卡不出,一旦雪下下来,夏军就只能退兵了。

    随后,一夜无话。

    接下来,一连数天,夏军都没有展开真正的攻城作战,只是,时不时地让投石车向城楼上发起攻击,每当这时,李孝利就把军队撤了下来,只留了极少数人在城墙上防备,投石车的准星并不是很准,时常落在关外,所以,夏军的步兵若要攻城,投石车的攻击就必须停下来,不然,就会误伤到攻城的士卒,而有这个时间间隙,李孝利也能很快将士兵从城内运到城墙上来,抵御敌军的进攻。

    似乎,城外的夏军已经驴技穷了,他们只能反复用这一招来骚扰关内的守军,甚至,向城内发射传单,要关内的守军投降。

    在李孝利看来,敌军之所以这么久没有发起进攻,也许是兵力不足吧,应该在等候援军,同样,他也派了使者前往后方,希望太原方向能派出援军,运送物资上来。

    双方似乎都在等着什么,战局陷入了僵持,一连十来天,就在这僵持中过去了。

第二十八章 瓦岗末日

    王世充亲率两万大军渡过洛水,朝偃师城逼近。

    山风凛冽,从北邙山向西吹来,帅旗迎风招展,高耸入云,黑色的旗面上,金色的王字随风翻涌,猎猎作响。

    王世充纵马从阵前缓缓驰过,目光犹如冷电,在将士们身前一掠而过,士兵们按照队列笔直地站立,沉默地注视着马背上的王世充,目光中半是冷漠,半是疯狂。

    王世充纵马来到一个小山坡上,抽出腰间的佩剑,剑尖直指苍穹,他对着士兵们高声喝道。

    “英勇无畏的勇士们,今日一战,无关胜负,关乎生死,胜,则功名富贵,金银财帛,人人皆有;败,大家则死无葬身之地!你们,不是为了大隋帝国而作战,也不是为了东都的那些大臣官僚,更不是为了我王世充,你们只是为了你们自己而战,前进未必生,退后则一定死,为了能够活下去,拿起你们手中的刀剑吧!将敢于挡在你们身前的敌人一一铲除!”

    说罢,他调转马头,佩剑指向前方,厉声吼道。

    “儿郎们,随我往前,死战不退!”

    “杀敌!”

    “杀敌!”

    突然间,队列内战鼓雷动,数百面大鼓同时敲响,随着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将士们群情汹涌,他们高呼杀敌,踏着鼓点,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行去,就算是神佛当面,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也要将其化为齑粉。

    天地之间。气氛显得格外肃杀。

    辰时初。李密率领瓦岗军出了北邙山大营,在偃师城西四十余里的洒水原挡住了王世充地大军,这次出战。瓦岗军几乎是倾巢而出,留守大营地不过是数千老弱。

    瓦岗军的总兵力共有六七万人,分为左,中,右三军,兵力足有隋军的三倍有余。从气势上来说,完全压倒了东都隋军。

    右军由陈智略,张童儿,樊文超三人率领,共有两万余人,都是在童山大战时投降李密地大隋骁果,他们投降李密之后,李密对这些人格外宠信。粮草辎重等供应,无不及时可靠,对将领们也重赏有加,目前来说。他们还是愿意为李密拼死效力。

    左军由单雄信率领,也有两万余人。除了单雄信的本部人马外,还有许多慕名来投的各路义军,这些义军最大的不过数千,实力小的不过数百,他们为李密效命,听从李密的命令行事,李密向他们提供粮草辎重,大肆分封官职给那些统领,然而,那些统领仍然掌握着自家部队地指挥权和人事权。

    李密不是没有想过将这些部队收编,只有收编休整,优胜劣汰之后,将指挥权归于中枢,方能形成比较大的战斗力,这样的道理李密不是不懂,只是,他不敢去做,不敢像高畅那样将军队的控制权牢牢地掌握在手中,他担心这样做会因为瓦岗内乱,那些义军将领会认为他李密是在夺自己的权,如此,就不会有后来人前来投奔他,瓦岗的势力就不能在尽量短的时间获得扩充。

    当初,他杀翟让,是因为翟让表面上虽然推他为主,却事事与他作对,为了令出一门,他不得不痛下杀手,除了极少数心腹外,瓦岗军的其他将领都和翟让不睦,所以,这件事情地影响虽然很坏,在瓦岗军一帆风顺的情况下,倒也算不了什么,但是,若是他向那些慕名来投的义军统领下手,剥夺他们的军权,由于利益地关系,他们就会与之对抗,如此,瓦岗军对他的向心力必定会土崩瓦解。

    所以,虽然知道部队不整肃不行,不然,表面实力强大,实际上战斗力却不是真正地强大,经过童山大战之后,这一点更为明显了,李密仍然决定先击败王世充,进入东都之后才展开整军行动,那时,他声势达到了顶点,那些义军统领再是不服,也不敢反对他的决定。

    中军则是李密的精锐部队,也有两万人,其中有两千内军骠骑,瓦岗军全盛的时候,他的内军骠骑足有八千人,然而,经过连番恶战,损失惨重,兵源和战马都来不及补充,现在,只有两千多人了,不过,李密还是坚信凭借这些人,那个手下败将王世充仍然不会是他的对手,所以,他方才倾巢而出,准备彻底击溃当面之敌。

    李密仿佛瞧见自己正乘着华丽的车驾进入了东都洛阳那高大的城门,城内,士绅百姓们披着锦缎,挥舞着彩旗正在为他欢呼。

    然而,战事一开始就不顺利。

    陈智略等新近投降的人和单雄信等瓦岗旧臣之间,一直互相看不顺眼,李密的中军极其骄傲,不但看不起那些义军统领旗下的乌合之众,同样也看不起手下败将的陈智略,樊文超,张童儿部,三路大军的作战方式各不相同,相互之间毫无配合可言,只能是各自为战,李密将军队分为三路,而不是集结在一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再加上战场分外宽广,旗语,鼓令等联络方式都派不上用场,三路大军之间的联系全靠传令兵快马来报,命令有所延误,有所迟缓,或是错乱也在所难免,虽然,李密命令三路大军在辰时初统一出兵,然而,由于路途的不同,行动的速度不一,当李密率领中军赶到战场上时,单雄信部和陈智略部却不见踪影。

    这个时候,单雄信方才集结好队伍,缓缓从左军大营行出,前锋还在通往战场的半道上,至于,陈智略,张童儿,樊文超率领的降兵,还没有走出大营,对这三个降将来说,手底下的兵就是他们荣华富贵的保证,语言上无妨对李密忠心耿耿,行动上。则需要像后世之人过马路那样。一看,二站,三通过了。

    所以。他们的行动才如此缓慢,他们也害怕到了战场上,李密会让他们打头阵,让他们这些降

    去做炮灰。

    到了战场后,瞧见左右两军都未及时赶到,李密决定先扎下阵势。等左右两军赶到后再向王世充发起攻击,而就在他命令全军停止行军扎住阵脚时,王世充却突然指挥全军向他所在之处发起了进攻。

    没有任何试探性的攻击,也没有保留预备队,两万隋军像一群饿疯了地野瞧见无数块肉骨头一般,漫山遍野地朝瓦岗军阵型扑了过来。

    是地,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只能勇往直前。

    过河的时候。王世充当着全军的面,让留守地部队烧毁了洛水上面的浮桥,他们只能背水一战,后退只能是死路一条。冲过去,挥舞手中的武器。直到杀穿敌阵,或是倒在敌阵之中,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可走。

    兔子急了尚且咬人,何况是武装到了牙齿的士卒。

    李密没有料到一向用兵优柔寡断的王世充居然会如此孤注一掷,甚至,还没有到冲锋地距离,他就命令隋军小跑着冲了过来,没有阵型,没有丝毫的试探,一时间,他有些发愣,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样做,是不是在这鲁莽的行动藏着什么阴谋。

    事实证明,李密完全想多了,很快,他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忙下令瓦岗军还击。

    穿过稀稀疏疏的箭雨,王世充的先头部队一头撞入了瓦岗军的阵地中,敌我双方展开了短兵相接的战斗,他们用力地挥舞着手中的横刀,刀砍断了,就用手打,用脚踢,手脚断了,就用牙齿去咬,一时间,战斗惨烈无比。

    “喝!”

    —

    秦叔宝低喝一声,闪过对面刺来地长矛,左臂往下一沉,夹住了长矛的矛柄,“啪”的一声,长矛被他硬生生折断,与此同时,手中的横刀猛地下劈,砍在敌人地头盔上,深深地陷了进去,那人摇摇晃晃地向前踏了两步,然后猛地栽倒在地。

    秦叔宝收回横刀,却发现手中一轻,那横刀已经折断为两截了,一刻钟不到,他的长槊,以及这把横刀都已被他杀得报废了,战事地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一个敌将怒吼着往秦叔宝扑了过来,秦叔宝不慌不忙,将断刀往那人掷去,那人一偏头,断刀贴着他的头盔飞出,正好砸在他身后的一个隋军面门上,那隋军发出一声怪叫,掩面倒下,随后,有人从他身上踩着奔了过来。

    扔出断刀之际,秦叔宝向前疾奔,几步距离,瞬息即到,此刻,那员敌将才刚刚将脑袋扭过来,视线中,一个砂锅大的拳头迎面奔来,砸在他的脸上。

    “啊!”

    敌将发出一声惨叫,本能地挥舞横刀,却不想手腕已被秦叔宝紧紧握着,不得动弹分毫,他待要使力挣扎,手中的横刀却已脱手而出。

    秦叔宝抢过那敌将的横刀,顺手将刀刃刺入敌将的腹部,身子急冲而过,刀出,血溅,那敌将向前踉跄了几步,踩在一具尸体上,跌倒在地。

    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秦叔宝已经向前奔了十余步,杀了七八人,手中那把抢来的横刀也被折断了,他的身上却也多了好几道伤口。

    隋军虽然疯狂,作战起来不顾生死,在一刻,也被他的勇武所震慑住了,一时之间,瞧见赤手空拳的他,居然不敢围上来,眼看秦叔宝的亲卫冲了上来,将他们的将军拉了下去。

    在前锋营统领秦叔宝的殊死拼杀下,瓦岗军止住先前的颓势,将阵线稳定了下来,隋军虽然在亡命的冲击,却没有冲出一个缺口来,这给后面的李密赢得了时间,在第一线的瓦岗军即将崩溃之前,第二线的罗士信就率领部队加入了战团。

    很好!

    李密眯着眼睛打量着战场,握在刀柄上的右手青筋毕露,心中的紧张可想而知。

    在童山大战中,李密被宇文成都射下战马,脸在沙石地上很是拖了一段路,现在,伤势仍未痊愈,脸颊上,像长着几颗麻子一样星星点点,一点也没有以往的飘逸神骏,腿上的伤势也没有好。走起路来有些微。在他沉思地时候,这形象显得格外地狰狞。

    当然,他自己是察觉不到的。

    在他看来。隋军的攻势虽然凶猛,不过,对大局已经没有多大地影响了,单靠中军,自然是无法全歼当面之敌,最多只能打个两败俱伤。

    不过。现在只需要将王世充的部队拴在战场上即可,待得左右两军赶到,王世充这个娘娘腔就成为了瓮中之鳖,他李密只要伸出手去,就能手到擒来。

    就在李密心中的如意算盘当当响的时候,在十余里外的北邙山,有一只隋军却在破坏他的好心情。

    经过昨日一战,探明李密地中军大营扎在北邙山中后。王世充命令段达率领两百余骑当晚渡过洛水,瞒过瓦岗军斥候的探查,潜入了北邙山中,在山涧沟谷安顿下来。战马嘴上皆绑着嚼头,马蹄上绑着厚厚的布匹。士兵们也是食用冷食,饮用生水,所有的一切,皆以隐蔽为第一要务。

    今日一早,段达就命令士兵给战马喂食,用干粮填饱肚子,然后,沿着溪涧沟谷摸到李密的中军大营后,在一个小山坡后隐藏起来,静待良机。

    当远处传来战鼓声和士兵们厮杀作战的声音时,段达知道机会来了。

    他嘴里发出了一声唿哨,从地上一跃而起,同时,侧卧在身旁的战马也直起身来,脚尖在地面上一点,他翻身上了马背,手持马槊,槊尖直指苍穹。

    “儿郎们,随我杀敌!”

    说罢,他当先冲下山坡,朝数百步外的瓦岗军大营冲去,在他身后,二百余骑犹如风卷残云般从山坡上急掠而下。

    李密刚刚才率领大军出营,营寨外地防御工事皆已撤除,营内的守将没有料到会遇见敌人的突袭,因此

    有重新将那些防御工事恢复,营寨前一马平川,段达兵没有遇见丝毫阻滞就杀入了瓦岗军地大营之中。

    留守在营地内的瓦岗军多是老弱病残,遇见敌军地突袭,他们一个个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营地内乱窜,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大家除了慌乱之外还是慌乱。

    战败了?战败了!

    不知道这股敌人从何而来,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人,士兵们自然认为是前方的密公打了败仗,敌人的追兵已经冲到营寨中来了,既然已经战败了,那么,就该为自己的小命考虑了,怎么做?自然是逃跑啊!

    于是,段达和他的轻骑兵在瓦岗大营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地,他们挥舞着火把,纵火焚烧帐篷房舍,粮草辎重。

    顷刻之间,大火冲天而起,不多时,就连绵到了全营,瓦岗军的大营很快就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直冲云霄。

    这时,前方正在和王世充交战的瓦岗军发现了后方的不对劲,那么大的烟尘,只有瞎子才看不到,北邙山一带的上空,被火光映照得就像仍然在流淌鲜血的伤口颜色,由于风向的原因,人们垂死时的哀号不时地传了过来。

    瓦岗军的军心有些摇动了,有的人开始在往后望,有些亲人留在营中的士卒甚至开始转身往后奔跑。

    这时,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

    在敌我双方交战的一个小土坡上,一群隋军的悍卒将一个面貌与李密异常相似,身着一样衣甲的人,用绳索绑着,押到了山坡上。

    “李密被捉了,我军大胜!”

    数十个专业大嗓子齐声高呼,他们的声音压制住了战鼓声,厮杀声,士兵们慢慢将目光转了过来,望向那里,有的人甚至忘记了这是在战场上,不由放下了刀剑,对面的敌人同样在望着那里,也忘记了砍他一刀。

    “万岁!”

    隋军军心振奋,齐声高呼,他们变得更加勇猛了,宛若下山的猛虎朝瓦岗军扑了过去,与之相反,瓦岗军的士气却一落千丈,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晓得后方的大营被袭破,主帅也被隋军捉住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拼死作战还有什么意义呢?

    于是,大溃逃开始了,瓦岗军的士兵们丢下手中的刀枪,一窝蜂地往后面逃去。连将领们也忘记了阻拦。他们同样混入了逃亡地大队之中。

    李密自然知道那个人不是自己,然而,溃败之局一旦开始。就不是他可以阻止地了,队伍的人心已经散了,就算他站在那些逃兵的面前,也制止不住那些逃兵溃败。

    既然,大营被王世充袭破,左右两军仍未赶到。中军又无法止住溃败,那么,大势已去!

    李密长叹一口气,心如刀绞,在亲卫地帮助下,他好不容易才上了战马,往后方奔去,混入漫山遍野的逃兵之中。

    得知中军失败的消息。单雄信急忙停止了进军,他调转马头,命令全军往洛口仓方向退却,如果。这个时候,他不是保存实力。而是率军继续前进,阻击久战已疲的王世充部,就算不能击败王世充,至少也能止住中军的颓势,使李密不至于一败涂地。

    然而,他听信了流言,几个前去探查的斥候都说密公被王世充捉住了,这消息让他胆寒无比,另一方面,又让他滋生了一丝野心。

    现在,他手底下有两万多人,只要将这两万多人平安地保存下来,尚大有可为。

    偃师城有裴仁基和郑珽镇守,不是他地安身之处,而洛口仓只有元真和数千瓦岗军看守,元真是个文臣,不是带兵的将领,同时,这家伙也是个小人,当初是翟让的推举,李密才让他担任了记室,不过,李密一直提防着他,没有让他参闻军机要事,把他安排在后方,让他看守洛口仓。

    邴元真和单雄信都是翟让时期的旧人,既然密公一死,只有单雄信率领这两万人回师洛口,元真不敢不任其为主,只要掌握了粮食,十万大军的建立不过是旦夕之事,他单雄信不会一直屈居人下,也有化龙升天的那一日。

    于是,单雄信没有在偃师停留,而是率领两万大军急急往洛口仓方向赶去。

    单雄信逃跑了,陈智略,张童儿,樊文超等人却不知道该逃往何处,当他们整理好军队,慢条斯理地赶到战场上时,却得知了瓦岗军大败的消息,同时,他们也收到了李密被王世充生擒的假消息。

    三人大骇,立刻停止进军,摆下防守阵势。

    这时,王世充派张镇周为使者,入营拜见三人,张镇周和他们曾同在江淮一带为将,相互之间颇为熟识,张镇周代表王世充应承这三人,东都不会追究他们背叛地罪责,杀主之人乃是宇文化及,他们只是被其所欺,为其所迫,所以,并没有罪责,只要他们投降朝廷,将仍然保持他们的官职,人嘛,都有犯错的时候,改正了就好。

    没有多做考虑,也没有什么犹豫,陈智略,张童儿,樊文超三人答应弃暗投明,重新回到朝廷的怀抱,发誓在伟光正地王世充大人的旗帜下,扫平盗贼,恢复大隋帝国地朗朗乾坤。

    很快,王世充部和陈智略三人的降兵会师,在入夜时分,包围了偃师城。

    这个时候,那三人已经知道了李密逃走的消息,只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反悔的,经此一战,李密的精锐十停中去了八停,日后,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作为了。

    在会战前,李密让心腹郑珽镇守偃师,裴仁基率领一万裴家军辅佐郑珽,在城内,还有大量瓦岗军将领的子弟亲属,除此之外,王世充的亲人家眷也在偃师城中。

    当初,王世充作为招讨大使前来

    灭流贼,家人们都留在了江都,宇文化及杀了杨广北随同宇文化及来到了滑台,童山大战后,他们又随王轨一起降了李密,李密把他们安排在偃师,打算利用他们来招降王世充,谁知道,两军一碰面,还没来得及进行他的招降大业,王世充就率领军队像疯狗一般打了过来,也就没能利用上。

    李密大败的消息刚刚传到偃师,王世充的大军包围了偃师城,有了两万骁果军的加入后,声势显得更为惊人,而这时,城中各种消息都有,都说密公战死了,因此,士气显得格外的低落。

    郑珽手下有一个部将叫崔健,他乃博陵崔家的族人,曾在阳为官。瓦岗军攻破阳后。为了求生,他投靠了瓦岗军,由于他通晓诗书。文采不凡,深得同样是文士的郑珽地宠信,故而,一直对其宠爱有加,深信不疑。

    当晚,崔健率领部下打开了偃师城门。迎接王世充进城。

    偃师城破,王世充重新见到了自己地老哥王世伟,救回了儿子王玄应,王玄恕,王玄琼等人,又俘获了李密的将领裴仁基和裴元庆父子,裴元庆由于箭伤未好,因此没有丝毫的反抗就被隋军生擒了。李密地幕僚郑珽,祖君彦等数十人也被其生擒活捉,瓦岗军众将领的子弟们也纷纷被其捉住。

    王世充一方面在偃师整顿军队,一方面与那些人见面。让他们向自己的父兄写信,暗中召唤他们投降。

    洒水原大败后。李密率领一万残兵直奔洛口而去,驻扎在洛口城。

    半天过后,单雄信也率部赶到了洛口,这时,他已经知晓了李密尚在的消息,于是,他没有率部进入洛口城,而是在洛水附近扎下营寨,派人来高声李密,说是与密公呈犄角之势,以便防范王世充部的追击。

    李密非常清楚单雄信不来见自己的原因,害怕他会追究他没有及时赶到战场地罪责,当然,肯定也怕李密会剥夺他的军权,故而,措辞不来洛口城拜见李密。

    经过洒水原大败后,李密恨不得将单雄信碎尸万段,时常悔恨当初不该不听房彦藻之言,若是杀了这家伙,当不会有洒水原之败了,然而,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却只能忍气吞声,甚至,连稍作训斥都不敢,当务之急,是要挡住王世充的追击,保住洛口仓,为了这个目的,无论怎样的羞辱他都能够忍受。

    邴元真原本是个小吏,因贪污犯罪,逃亡后归于瓦岗翟让,那时,翟让帐下缺乏文士辅佐,因为元真做个官吏,所以让他负责文书工作,邴元真久在官场,深谙马屁之道,翟让被他拍得痛快,因此对他信任有加。

    知道李密在偃师失败之后,元真通过当初和东都做粮食生意的路子和王世充取得了联系,暗中,派人秘密迎接王世充。

    通过安排在元真身边的探子,李密得知了这个消息,然而,他假作不知,故意不做反应,而是派人跟单雄信等人秘密会商,准备等王世充地一半军队渡过洛水之后,再突然发起攻击,期待能借此翻身,反败为胜。

    然而,当王世充率领大军渡河时,李密的斥候骑兵竟然没有及时发觉,待发觉时,王世充的大军已经全部渡过了洛水,只不过,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来得及布阵,李密若是发起攻击的话,有很大地机会将其赶下洛水。

    可是,这个时候,单雄信却按兵不动了。

    单雄信非常清楚,李密对洒水原一战时自己的表现一直耿耿于怀,现在没有发作,只是因为不是发作地好时机而已,若是李密获胜,他不但不会赏赐这次洛口会战时自己的功劳,反倒会指责洒水原一战时自己的罪责,就算不追究自己,多半也会剥夺他的军权,这是单雄信所不能接受的。

    因此,他没有听从李密的号令,在约定的时间向王世充发起攻击,反而,在那个时候,派出使者前往提醒王世充,让他多加防备。

    见单雄信等将领不听从自己的号令,李密知道大势已去了,他没有向王世充发起攻击,而是率领直属的轻骑兵东奔虎牢而去。

    到了虎牢,李密打算前往黎阳与徐世绩会合,有人警告他,说格杀翟让的时候,徐世绩差点被杀,而今你打了败仗,前去依靠,主弱臣强,怎能保持安全呢?

    李密深以为然。

    但是,王伯当放弃了金墉城,退守河阳,李密遂投奔河阳,号召众将进行军事会议,讨论下一步,他准备南以黄河为界,北以太行山为界,东连黎阳,先求安定,再图发展。

    然而,众将领纷纷反对他的决议,说是大军刚刚溃败,人心惶恐,如果停留在这里,恐怕用不了多久,都会逃个一干二净。

    李密大声痛哭,说是众人走到这一步,都是自己的责任,说罢,他就要自刎向大家赔罪,王伯当抱住李密,阻止了他的行动。

    这时,幕僚柳说道。

    “明公与唐公是同族,虽然没有与他并肩作战,然而在西方堵截东都,断绝东都隋军的西进增援之路,使得唐公不经大战就夺取了关中,明公的功劳应是极大,若是投奔唐公,恐受重用!”

    众将领纷纷点头,说应该如此。

    这时,一人突然出列,厉声喝道。

    “说这话之人,当斩不饶!”

第二十九章 群豪的各自选择 (上)

    人侧目望去,说话之人从靠近门口的几案后站出身来的样子,面貌清秀,下颌无须,一身青衣,头扎方巾,乃是清河人高月。

    高月,字岳山,清河人,出身寒门,在童山大战前,方才在李密帐下任职,负责文书工作,闲暇时,尝对众人言,以他的能力,日后将为万户侯,众人皆以其为狂生,常常戏称其为万户侯。

    “竖子!狂妄!”

    柳气得浑身颤抖,猛地站起身来,手指微颤,指着高月,厉声喝道。

    “万户侯,我等在商议众人之将来,休要口出妄言!”

    一干将领和文士纷纷出言为柳帮腔,有性急之人,甚至喝令高月退下,高月面带冷笑,直立当场,一副虽万人吾独往的气概。

    李密阴沉着脸,举起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过了一会,大堂静下来了,众人齐齐望着李密,看他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李密眯着眼睛盯着当堂而立的高月,脑海中,思绪如潮。

    一开始,李密对高月其人并无什么深刻的印象,当他如日中天的时候,每日来投奔他的士子委实太多了,若非声名在外,或是出身名门世家,一般都得不到他的重任,这高月也是如此,因其通晓诗文,书法漂亮,仅在祖君彦之下,李密才让他担任府上的文书,负责一些不重要的公文的抄写工作。

    洒水原一战,李密大败,丢盔卸甲。一路逃亡。手下的心腹大多与之失散,像秦叔宝,程咬金。罗士信这样的猛将都和他在战场上分散了,那些文人幕僚更是星落四方,郑珽,祖君彦等人由于身处偃师,偃师陷落,此时恐怕也凶多吉少。能够紧跟在李密身边,还未分散地士子只有寥寥几人,高月也就是其中之一。

    在逃亡地途中,李密由于心灰意冷,对军队的日常管理甚为松懈,当时,由于刚刚大败不久,人心散乱。幸好高月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凝聚军心,这才有两万多人仍然紧跟着他来到了河阳,对高月地所作所为。李密虽然没有说什么,却也历历在目。在心里,也承认其为一个有能力的人,最初,他自称自己能成为万户侯,以这时他表现出来的能力,却也不是什么妄言。

    因此,这次军议,原本资历不够的高月也被李密叫了来,列席其中。

    照李密看来,现在军心涣散,王世充又步步紧逼,到了河阳之后,已经无路可走,东奔黎阳,又害怕被徐世绩趁机报复,柳的建议已经是唯一的生路了,看在自己举关东数郡之地,数万健儿拱手送上地份儿,那个本家老兄或许会多加赏赐吧,王侯之位也并非奢望?

    不过,既然高月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他还是决定先听完他的话再说。

    “岳山,有话但说无妨!”

    李密发话了,众人也就翘首以望,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能否说出什么道道来。

    “密公,众人皆可降唐,唯密公你不能!”

    “哦!”

    李密不自觉地抬起手,摸了摸那已经算不得漂亮的胡须。

    “为何?”

    高月向前走了两步,视线在堂上诸人脸上一一掠过,目光中充满了自信,显得极有力量,敢于其对视的并无几人。

    “当初,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率领水路大军八十万南下江东,江东众人皆劝孙权投降曹操,唯周瑜周公瑾毒排众议,进言孙权,劝其一战,公瑾言:诸人劝降,乃是出自私心,就算投降曹操,江东大族出身的他们,权位富贵仍将保持原状,无非投靠的主子不同,主公若降,不过一阶下囚也,曹操日后若要杀主公,如杀一鸡,倒不如,奋起一击,拼死作战,置之死地而后生!”

    堂前一阵静默,唯有高月地声音铿锵有力在四周回荡。

    “此时,密公虽然处境不妙,却也未到绝境,各位敌人投了李唐,当保得富贵,密公投了李唐,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一富人而已,像密公这样雄才大略的人物,就算你怎样韬光隐晦,那李渊也不见得放心得下,要想真正放心,只能以莫须有之名致密公于死地,而这样的理由,随时可以找到,只要密公地旧部有一人在关东反唐,李渊就可以说是密公指使,那时,只需一小吏,两甲士就能获取密公之首级!”

    高月再次向前两步,朝李密长揖为礼,悲声长叹。

    “密公啊!一入关中,生死将操于他人之手,望密公三思!”

    众人无言,皆望着堂上李密,那些被高月说出心思的人面色青红不定,某些没有这意思却仍然附和地家伙则面有惭色。

    李密不停地摸着下颌的胡须,良久无言。

    “密公,岳山之言并非危言耸听,还请密公三思!”

    左席第一位的王伯当站出来说话了,说实话,对于是李唐,王伯当一直觉得无可无不可,现在,听了高月一席话,他顿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所以,他站在了高月一边,劝阻李密不要入关中。

    “不入关中,又将何如?”

    半晌,李密说话了,眼睛却始终盯在面前的几案上,貌似自言自语,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目视高月,高月心领神会,朗声说道。

    —

    “东连黎阳,在当前的情况下,徐世绩若不想让王世充夺了黎阳,就不会与密公对抗,徐世绩其人,并非鼠目寸光之徒,他与密公的嫌隙不会大到让他放弃大局的地步,只要有黎阳的粮食支持,密公再勤练兵马,军中只留青壮,再练出一只瓦岗强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那些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部众.

    高月轻蔑地扫射了堂下诸人一眼。

    “那些顺利时就来投奔,逆风时就离散的人,任其离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堂下一阵躁动,有人忍不住站起身来,想要指责高月,这时,李密腾地站起身来,面色冷峻,他抽出腰间的横刀,劈下几案一角。

    “我意已决,日后有再提入关中者,当如此案!”

    说罢,他从案子后走了出来。

    “想我李密,当初助玄感公起兵反抗暴政,却兵败东都,那时,单身一人逃亡,惶惶不可终日,只能隐匿于乡野,如今,虽然打了败仗,身边却有诸君跟随,情势比那时不知好了多少,就算了到了绝路,也有转机,何况,我等还未到绝路,望诸君与我齐努力,打下一个偌大的天下,日后,在座的诸位人人皆是万户侯!”

    李密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别有心思,或是没有其他心思的人,在这一刻能再说什么呢?人人神情激昂,满腔热血都恨不得袒露在李密之前,一时间,堂内人声鼎沸,一扫起初的颓败,就像他们并未打败仗,而是打了一个大胜仗一般。

    就在李密有所决断之时,程咬金和秦叔宝两人也在为他们的未来担心。

    这个时候,他们和数百残兵隐匿在偃师城外的北邙山中,洒水原一战,他们败得莫名其妙,当时,两人已经从第一线的战场撤了下来,在后方休整,准备一会再替换前面的罗士信,不料,突然间,大军就崩溃了,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就被裹挟在溃军之中,身不由己地往后奔去。

    幸好,一路慌乱,两人却未曾分散,一干亲卫也紧紧地卫护在两人身旁,也没有遇见人数众多的追兵,不过,溃败的逃兵却无法收拢过来,大部分瓦岗军都降了隋军,有少部分人躲入了深山之中,最后,两人只召集到数百士卒。

    通过那些溃兵,两人得到了李密被王世充生擒的消息,这消息犹如当头一棒,打得两人一时间魂飞天外,不知该如何是好。

    入夜之后,两人率领这数百人朝偃师进发,然而,却发现偃师已经被王世充的大军围得水泄不通,并且,当天晚上,偃师就陷落了。

    没有办法,两人只好率领残部退回北邙山,躲避隋军的追踪。

    十来天过去了,存粮已经吃光,士兵们靠打猎勉强度日,而且,逃亡的士卒越来越多,由近千人变为了现在的五百人不到,程咬金和秦叔宝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两人凑在一起,商量日后的行止。

    打心眼里,两人都不愿意投降王世充,王世充这个手下败将,他们一向都不怎么看得起他,这次获胜,他们认为对方只是走了狗屎运,要不是单雄信那家伙,以及密公宠信的那些降兵延误了军机,断不会打成这样。

    可是,不投降王世充又能怎样呢?

    程咬金的老母,秦叔宝的妻与子现在都在偃师城中,落在了王世充手中,两个人也不是那种为了功名富贵就连亲人都不要的那种枭雄,再说,李密战败之后,这附近也只有东都这股势力可以投靠了,当然,可以往黎阳投徐世绩,不过,说实话,他们这些李密的嫡系和徐世绩的关系并不是多好,说不定徐世绩仍然对他们怀恨在心,要知道,当初李密杀翟让的时候,这两人也是帮凶。

    最后,为了亲人,两人终于有了决断,暂时投靠王世充,先保全家族和这数百士卒的性命再说,至于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三十章 群豪的各自选择(中)

    罗士信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一时间,脑袋仍然昏昏上眼,歇了片刻,方才恢复神智,神智一恢复,只觉全身腰酸背疼,难以动弹,强忍着身体的苦痛,他拧着脑袋,睁开眼睛,打量四周。

    自己躺在一张木榻上,榻前,一灯如豆,淡红色的火苗闪耀,照亮了这件陋室。

    的确是陋室,除了身下的这张木榻外,就只有一个马扎摆在榻前,一个亲卫衣不解带地坐在马扎上,紧靠着墙壁,仰头而睡,发出幸福的呼噜声,房间不大,没有窗,一扇门紧闭,让他瞧不见屋外的光景。

    罗士信轻咳了两声。

    那个亲卫身子猛地一抖,猛然间,立起身来,右手握在腰间的横刀刀柄上,双目横扫,警惕地打量着周围,发现罗士信醒了过来,他忙扑到木榻前,一脸惊喜。

    “大人,你醒了!”

    “嗯!”

    罗士信想坐起身来,发现这很难办到,于是,他只好应了声,点了点头。

    “这是哪里?”

    说话虽然没有问题,不过,喉咙发涩,就像一把钝刀割过一般,声音极其沙哑,根本就不像是由他发出的,那声音,他自己听了也极其讨厌。

    “偃师!”

    亲卫忍住狂喜,立刻答道,跟随罗士信多年,从历城起就就是罗士信的亲卫,他自然知道罗士信的习性,不喜多言,擅实事。所以。他的回答也非常简明干脆。

    “偃师?”

    罗士信的回忆现在仍然停留在洒水原大战上,当初,瓦岗军溃败地时候。他正在战场地第一线作战,当那个假李密被王世充军押到土坡上来时,他也大声告诫身边的同伴,说那是假的,只是,后方地大营已然是一片大火。这证明敌军的确已经攻陷了瓦岗大营,大营都已被攻破,主帅被执恐怕也非虚言,何况,这多么双眼睛看着,那的确是密公,身上穿着的还是他最喜欢穿的衣甲,故而。没有几个相信罗士信的话,他们皆以为大势已去,为了活命,纷纷往后奔逃。

    罗士信虽然手刃了几个溃兵。却也止不住大军地溃败之势,再加上当时他在血战中已经多处受创。只是,因为一直在厮杀并未顾忌伤势,大军一溃败,他气急败坏,伤口尽崩,鲜血飞溅,顿时重伤倒地,人事不省,若非亲卫们抢救及时,他现在已经死在了乱军之中。

    虽然醒过来不久,不过,事情大概怎样发展的罗士信也推想得到,只是,再往后的事情他都无法靠推想得知了。

    “偃师?密公退入偃师城了?”

    那个亲卫一阵苦笑,瞧见罗士信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还是不敢有所欺瞒,他面色犹豫,有些磕磕碰碰地说道。

    “密公已经退往了虎牢,偃师,现在已经落入了官兵之手!”

    “什么?”

    罗士信大骇,这个消息过于惊人,他忍不住坐起身来,身上伤口处包扎的白布隐隐透出了一丝红色,那个亲卫大惊失色,连忙冲上来,将罗士信扶着。

    “大人,莫要伤了身体!”

    罗士信没有顾得回应那亲卫,沉声问道。

    “难道,我现在已经落入了王世充之手?”

    “大人请放心,偃师虽然落入官兵手中,大人所在之处却非常安全,这是一个商铺的密室,那商铺的掌柜和宁原是同乡,两人关系甚好,官兵决计查找不到。”

    罗士信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在那个亲卫的搀扶下躺了下来,他先闭了一会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睁开眼睛,淡淡地说道。

    “我昏迷了多久?”

    “四天了!”

    “说说我昏迷后发生的事情!”

    那个亲卫于是缓缓说道。

    当初,在战场上救下重伤昏迷地罗士信后,他的一百来个亲卫保护着他,在溃兵和追击的隋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径自奔偃师城而去,这一路,能活着到达偃师的不过数十人而已。进入偃师后不久,王世充地大军就包围了偃师城,原以为仗着城内的一万裴家军,又有裴仁基这样地名将镇守,偃师能在李密回援之前守住,不料叛将崔健打开了城门,将王世充的大军放了进来,偃师城破。

    罗士信的亲卫见机甚快,王世充的大军刚一入城,他们就抬着罗士信出了官衙,在亲卫宁原的帮助下,进入了一个名叫三江阁的商行,商行的掌柜在仓库下建有一间密室,他们将仍然重伤未愈的罗士信安排在密室中,那掌柜精通岐黄之术,在他的救治下,罗士信的伤势一日好过一日,苏醒之日,指日可待。

    到了这一刻,仍然紧跟在罗士信身边的除了他面前的这个亲卫,还有就是现在化装为伙计的宁原,其他的那些亲卫由于个个都是厮杀汉,太过显眼了,为了不致泄露行踪,引来官兵,他们都离开了罗士信,分散而去。

    今日一早,从洛口方向传来了消息,密公再次战败,离开洛口,渡河去了河阳,元真投降了王世充,拱手将洛口仓让给了官兵,犹疑了片刻,那个亲卫还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罗士信,听到这个坏消息,罗士信并没有显得有多么激动,他的脸色仍然很平静。

    “你去把宁原叫下来吧?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接下来该怎么做,大家商量一下再说。”

    “诺!”

    那亲卫应了一声,走出了密室,室内,罗士信陷入了沉思。

    那个宁原虽然也是他的亲卫,也是齐郡历城人,算是他的老乡,只不过他加入瓦岗军的时日不长,跟着罗士信的日子也不久,罗士信只是看在他作战骁勇。武艺不错。又是历城老乡,这才将他招为亲兵,比起刚才离开地那个亲卫。信任度自然有所不同。

    对宁原这么快在偃师城中找到一个落脚之处,罗士信颇为怀疑,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巧地事情?罗士信虽然作战骁勇,大旗仗来有时蛮劲发作不顾生死,平时。却是一个擅于思考,行事颇为冷静的人,自然,从中看出了一些不妥。

    只不过,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至少也不是东都王世充的部下,不然,他也不会待在这间密室里了。就算那人另有所图,待他下来问清楚即可,对方要对自己不利,也无须费力救治。让他自生自灭

    了。

    不一会,那个亲卫和宁原进入了密室。

    罗士信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宁原,那还是个不满二十地年轻人,嘴上只留着稀疏的一点茸毛,在罗士信逼视下,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现在,只有我们三人,我又有伤在身,接下来,该何去何从,我想问问你俩的意见!”

    罗士信话音刚落,那个亲卫撇了撇嘴,大声说道。

    “还能怎样?自然是等大人伤好了之后,大人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

    宁原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那人所说的话。

    “既然如此,那宁原你来说,等我养好伤之后,该去何处?”

    “这个?”

    宁原迟疑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

    “按常理,大人伤好了后,应该渡河去河阳投奔密公,只是,密公经此一败,恐再难翻身,他虽对大人喜爱,却也是想依仗大人的武勇为他打天下,大人经此一战,已经报答了他的恩义,为前途计量,最好不要走这条路。”

    “哦!”

    罗士信脸上似笑非笑,示意宁原继续说下去。

    “大人地武勇威震东都,只要大人出去投诚,王世充必定如获至宝,只是,我观王世充此人,虽有野心,却无与之相配的魄力,此次交战,与其说是密公败在他的手下,倒不如说是败在了自己的手里,战略计划一开始就不妥,战术动作又错漏百出,人心已散,焉能不败?所以,为大人的前途考量,王世充此人,不投也罢,我观其为瓮中之鳖,迟早被他人所捉!”

    “好个宁原!尔为一亲兵,实在是太屈才了,依我看来,你当为万人将!”

    罗士信躺在木榻上哈哈大笑,那个亲卫则以惊异的目光望着宁原,他从未想到身边之人是如此深藏不露,他说的那些话,自己不要说说不出来,就连理解也有几分困难。

    宁原神情淡定,他知道,罗士信此时多半也看出了自己的身份,至少,他也明白了自己之所以成为他地亲卫,必定有所图谋。

    “大人谬赞,宁原只是夸夸其谈之徒,将万人,还是大人这样的勇将方可,宁原只能在一旁像现在这般提提建议!”

    “哦!”

    罗士信的语气稍微显得有些嘲讽。

    “现在的我,已经到这步田地,能否活下去都未可知,还能将万人!”

    宁原举起手来,用力一挥,大声说道。

    “大人,何处此言,以大人地威名,只要稍有雄心的明主,能得大人投奔,皆会满心喜悦,万人将,不过是大人地起点而已!”

    “那,你说说,谁能让我担任万人将?黎阳的徐世绩?关中的李唐?聊城的宇文化及?江淮杜伏威?荆州萧铣?或是你背后那人?”

    罗士信目光炯炯,死死地盯着宁原,就像是在沙场上一般,宁原却不为所惧,他平视着罗士信,目光晴朗无私。

    “大人英明,我宁原也不多做掩饰了,我主高畅一直深慕大人之勇,若能得大人投之,定将重用!”

    “你!”

    猛然间听得此言,那个亲卫大怒,抽出腰间横刀,就欲上前斩杀宁原,面对利刃,宁原凝然不惧,仍然直立当场,没有任何动作。

    罗士信喝止了那个亲卫,沉声说道。

    “夏王大人真是深谋远虑,我罗士信不过一区区一武夫,他也舍得将尔这样的人物派到我身边来,就不怕在厮杀中丢了性命?”

    宁原正色说道,眼中充满了狂热。

    “夏王对我等恩重如山,若非夏王,我等流落四方之民,早就成为了道旁枯骨,能够为夏王做事,那是难得的荣耀,就算身死,那也是死得其所啊!”

    罗士信不语,就算是李密全盛之期,也没有人用如此狂热崇拜的目光望着他,那高畅,难道真是非人的存在?

    “徐世绩据黎阳,不过只能自保,李密盘踞河阳,若不西投关中,也只能芶延残喘,宇文化及,墓冢之枯骨,离死不远,江淮杜伏威,此时不能一统江南,当无天时之力,萧铣,守成之辈,像刘武周,薛仁果,梁师都之辈,地处偏远,侥幸胜得一两场,也不能持久,一旦战败,其众将土崩瓦解,王世充,占据东都,权力紧握,不日将行篡逆之举,无天之力,却行逆天之举,自取死路也!真正有机会夺取天下的唯有关中李唐,和我家夏王,关中李唐,世代门阀,大人你出身寒门,功名尽在马上取,就算投奔李唐,也会受到那些世家高门排挤,而我夏王,唯才是举,不讲门第血统,大人归于夏王,公侯之日,可期,夏王有了大人,如虎添翼,天下一统,指日可待!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这是我夏王和夏国所有文武大臣的理想,希望大人能参与其中,共同为此而奋斗!”

    说到激动处,宁原的双目中似乎在闪光。

    罗士信虽然不爱读书,却也不是鲁莽之徒,宁原关于天下的分析,他深以为然,高畅能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就扫平河北,像幽州罗艺,深泽魏刀儿,上谷宋金刚等人皆是其手下败将,可知其能,密公在中原征战多年,不仅没能夺下东都,反倒失去了洛口仓,而今只在河阳一地芶延残喘,与高畅相比,高下自断。

    当初,他之所以在弱冠之年从军,一是为了保境安民,另一个也是为了夺取功名富贵,自从视之为父的张须陀大人身死后,自己似乎忘记了前面的那个理想了,想起来,还真是汗颜。

    “大人,事关重大,还请大人多多思虑,现在,历城已经落在了夏王之手,大人可以先回历城去看一看,到时再做决定不迟,若是大人不愿为夏王效力,我们夏王也不会强求,当礼送大人出境。”

    “嗯!”

    罗士信应了一声,神情木然地挥挥手,宁原非常识趣地退了出去,那个亲卫待要说点什么,罗士信也将他赶了出去,现在,他想一个人冷静,仔细想想。

第三十一章 群豪的各自选择(下)

    征长叹了一口气,从驴子跳下来,站在土包上,回头偃师城,暮霭苍苍下的偃师城,就像是沐浴着一层金光。

    终于,还是下定决心离去。

    当初,在瓦岗军与王世充交战之前,除了裴仁基,魏征也对李密的战略提出了不同意见,在他看来,出动全军与王世充作战实在是没有必要。

    由于他是文官,不能直接对武事提出意见,因此只能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的顶头上司郑颋,让这个李密的谋主来转达。

    魏征说,密公在童山大战中虽然获胜,但是,勇将悍卒,多数战死,活下来的人,大多疲惫不堪,士气低落,需要时间来休整,在军队的战斗力没有恢复如初前,不能应战,何况,王世充部缺乏粮食,士卒们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意饿死,难以和这样的军队进行硬碰硬的较量,最佳之策莫如深挖壕沟,高筑城墙,用守势来抵御对方的攻击,如此,不出十天半月,王世充的粮食吃光,非退兵不可,届时再加以追击,一定能获取胜利,就算是顺势拿下东都也是常理。

    然而,面对魏征的建议,郑颋只有四个字,老生常谈。

    这怎么会是老生常谈呢?明明就是制胜的奇谋妙计啊!在魏征看来,郑颋也不是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只是,他不想出面劝谏密公,郑颋能作为密公的头号谋臣,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何况。魏征觉得。密公亲自从元宝藏那里把自己要来,极其看重,郑颋或许是怕他头号谋臣地位置被自己所抢。所以才特意打压地吧?

    当初,房彦藻一直压在他头上,好不容易,房彦藻在出使途中被杀,他这才爬了上来,自然不愿意将这位置拱手相让。

    只是。他终究没有明白皮之不在,毛将焉附的道理啊!

    这不,由于没有强烈反对密公错误的战略,这个一心保住自己位置,对同僚百般打压地人终究是成为了别人的阶下囚,有因必有果啊!

    偃师陷落之后,魏征连夜离开官署,来到城中的清虚观里。他在清虚观中藏有一身行头,准备有度牒,当官兵进入清虚观中搜查时,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道士。因而,躲过了隋军的搜捕。待王世充率领大军前往洛口,城内的戒备松懈下来时,他化身为道士出了偃师城,在出城之前,他已经决定了下面地行止。

    听闻密公已经战败,去了河阳,魏征并不想跟着去河阳,在他看来,经此一败,李密已经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了,分崩离析之下,还有多少义军头领听从他的号令,值得怀疑,他现在可以说是已经众叛亲离,若是意志不坚,甚至有可能西入关中,依附李渊,那么,他的死期也就不远矣。

    若是他盘踞在河阳,借着黄河天险,尚能支撑一段日子,不过,失去了洛口仓的他现在能够做的事情,也不过是死死支撑而已,除非黎阳的徐世绩能与他尽释前嫌,助他一臂之力,不然,他未必能支撑下去。

    魏征非常清楚自己的本事,他未必有安邦定国地能力,也不见得有经天纬地之才,但是,他是一个非常清醒的人,能够时刻保持冷静,因此,他会是一个不错的幕僚,能够一针溅血地判断出敌我的形势,继而做出针锋相对地应对,而他能否大展身手,就要看他投靠的那个主子能否对其言听计从。

    所以,他决定去投奔黎阳徐世绩。

    之所以投奔徐世绩,是因为他和徐世绩多有交往,两人都酷爱下棋,瓦岗军中,棋力高明地少之又少,偏偏两人都棋力高超,又水平相当,故而,闲暇之时,总是聚在一起,一边手谈,一边坐而论道,两人对天下大势的某些方面有着相同的看法,也算得上是知己,翟让死后,徐世绩为了避祸,一直率军屯在黎阳,两人方少了联系。

    李密全盛之时,对徐世绩多有打压,不准许他擅自扩兵,因此,虽然徐世绩坐镇黎阳仓,仓内有着大量的粮食,兵力却始终保持在一万人左右,但是,魏征知道徐世绩的这一万人都是精兵,以此为基础,随时都可以将军队扩充到五万以上。

    徐世绩的练兵之法和李密不同,李密是不管来投的是谁,他都会加以接纳,故而,声势浩大,全盛时达到了五十万众,不过军队的战斗力却有些不堪,除了他的精锐内军骠骑外,其余的部众大多为乌合之众,而徐世绩奉行的是精兵政策,他的练兵方略是兵不在多,而在于精,故而,虽只有区区一万人,战

    极其惊人,当初,宇文化及突袭黎阳,就被他挡在了无法前进一步,最后,陷入李密大军的包围之中,粮尽之后,不得不狼狈向北逃窜,也正因为这一仗,李密的自信心爆棚,再也听不得不同意见,因此,方有洒水原一战的大败。

    现在,李密溃于河阳,名义上虽然仍是瓦岗的主人,声势却大不如前,徐世绩的机会也就来临了,有着黎阳仓的支持,他可以收拢流民,以其精壮为卒,出黎阳,扫平东郡,汲郡,渡河攻击洛口,与王世充会战于中原。

    魏征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徐世绩需要大量人才辅助,作为他的棋友,彼此又相互知根知底,自己一去,一展抱负的时刻终于到了。

    再次瞧了一眼身后的偃师城,魏征跳上毛驴,背对着夕照,扬长而去。

    “什么?已经走了!”

    偃师城内,三江阁商行,有三个人正聚在一间屋子内商讨事情,坐在堂上那个掌柜般模样的人正是敌情司河南部的负责人,此刻,他的眉头正紧紧地皱在一起,刚才,他的手下给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秉大人,城破之时,魏征突然失踪了,卑职费了许久的功夫,才查到他躲在城北的清虚观中,伪装成一个道士,待卑职赶去清虚观时,从其他人那里,得知他已经出去云游了,卑职办事不利,还请大人恕罪!”

    那个给他带来坏消息的人说完这番话后,低垂着脑袋,神情显得格外沮丧。

    —

    “罢了!罢了!”

    那负责人挥了挥手,转身面向其他人。

    “安排在秦叔宝和程知节身边的人可有消息传来?”

    另一人同样低下了头,他面色沉重地说道。

    “大人,他们已经有消息传回来了,不过,不是什么好消息,由于程知节和秦叔宝的亲人在偃师城中,落在了王世充手中,这两人已经决定投靠王世充了,就在今日下午,他们已经率领残部自缚入城了,守城的张镇周已经接纳了他们。”

    “哎!”

    负责人长叹了一口气。

    “我们的工作做得不够啊!目标人物魏征,秦叔宝,程知节,裴仁基,裴元庆等都已落入了王世充之手,还好,有一个罗士信投了我主,就算如此,这也表明了我们河南部的工作不力,诸君尚需努力啊!不然,将来我们怎么有脸去见夏王他老人家。”

    “卑职惭愧!”

    那两人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无妨,接下来做事认真点就行了,让安排在那几个人身边的无间仔细一些,多观察一下目标人物的言行,日后,总会派上用场的!”

    “诺!”

    两人齐声应道,这时,门外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听清楚了敲门的暗号后,本已站在门后,手握横刀的那人松开了手,将门打开,宁原从门后走了出来。

    “禀大人,罗士信想先回历城老家看看,大人,你看沿途该如何护送?”

    宁原坐下之后,开口提出了一个问题。

    “他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过两日,有一个商队要前往齐郡,就让他随商队出发吧?走这条路也比较安全,沿途的关卡都已打通,若是直接北上,通过黎阳,聊城,再去平原,就要危险多了。”

    负责人想了想,如此说道,随后,反问了宁原一句。

    “你觉得那人是真心投靠我主?还是迫于无奈暂且答应?”

    宁原皱了皱眉头,答道。

    “在卑职看来,迫于无奈暂且答应的成分居多,不过,卑职昨天按照上面的吩咐向他分析了一番天下大势,他多少有些为之心动,见到夏王之后,一定会被夏王的雄才大略所吸引,因此,反复什么的到谈不上,卑职和他相处一段日子后,也多少有些了解这个人,是一个地道的男子汉!”

    “嗯!如此就好,这一次我们只完成了策反罗士信的任务,断不能再出差错!”

    随后,几个人再讨论了一番当前的局势,决定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然而,就散了开去,李密战败后的这些日子,不仅河北的高畅,就连观众的李唐,聊城的宇文化及,他们潜伏在偃师一带的细作都开始了行动,想把瓦岗的这些人才挖过去,像这样的秘密聚会,这几日比比皆是。

第三十二章 攻克井陉关

    阴雨绵绵,一连下了两日,今日一早,虽然停了,辰时断续续的下了起来,井关的偏西的城楼上,守军副将折冲校尉关冲微蹙着眉头依着女墙,手扶着湿漉漉的墙头,目视远方,视线之中,千里太行笼罩在一片烟雨之中。

    群峰耸立,在细雨中,更是青翠欲滴,一条狭道从群峰中穿出,沿着一条喘急的溪流,背靠一座陡峭的山壁,缓缓延伸到了关前,此时,道上并无人踪,冷清异常,唯有山洪疾奔而下的声音,如奔雷滚滚,在峡谷上空飘荡,直奔关前,绕过巍峨的城楼,远远地传了开去。

    对井关上守关的唐军来说,这雨对守关自然是有所帮助的,一连两日,关外的夏军都没有再发起攻击,让他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不必在那漫天飞石下苦苦度日,若不是,关外的峡谷夏军在那里修建有一个军营,他们甚至会忘记战争的存在。

    然而,这雨也不是全无一点坏处。

    连日的阴雨,使得太行山内山洪爆发,溪流喘急,时而有沙石从山峰倾泻而下,若是凑巧,或许会冲垮驿道,这井本就难行,狭窄处,仅容得下三人并行,若是被泥石流所冲垮,更是难以修复。

    井关虽然易守难攻,守关的士卒人数未免也太少了点,也不知道关外攻城的夏军有多少人,若是对方人数众多,舍得在投石车的辅助下进行强攻,不惧伤亡。光是比拼消耗。就有可能将关内的守军消耗干净。

    孤城不可守,关隘也是如此。

    求援信早就十多天前就已经发出,在这数百里地井上。有着一座比井关还要险要地关城,它就是苇泽关。

    苇泽关位于太原郡境内,乃是长城上的关卡,人称万里长城第九关,它扼守在井之上,牢牢地守住太原郡。乃是太原东出太行的重要关城,在苇泽关上,有着数千唐军,并且,由于他们与晋阳相隔不远,很容易就能得到晋阳地兵力补充,因此,一得到井关的求援信。那苇泽关的守将必定会派出援军前来救援,算算时间,也该是近日即到。

    然而,一直到现在。都还未瞧见援军的身影。

    是道路崩塌被阻?还是雨后南行,延误了时辰?

    关冲心急如焚。他做不到像主将李孝利那般镇静,故而,一连两天都待在西面的城楼上,望着井的方向,希望能瞧见援军地来临。

    援军若是不来,单靠关城内的这一千守军,也还是能支持一段时间,毕竟,这井关实在是太险要了,然而,关内的粮食却支撑不了多久,最多半月就要消耗干净,若是粮尽,就是再险要的关卡也守不住啊!

    当初,恒山郡仍然打着李唐的旗号,因此,关内的粮食供应全依赖于恒山郡,毕竟,从太原方向运送粮食,要穿越千里太行山,路难行不说,需要的人力畜力都极其巨大,路上的消耗也不会少,自然是不划算地。

    然而,就在数月前,恒山郡就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或是干脆就不运粮入关,起初,李孝利和关冲对此并不在意,然而,这样的事情一再发生,致使关内存粮紧缺,他们知道事情有些不对了,于是,派出使者严词呵斥恒山郡的一干官僚,就在他们向晋阳方向传达这个消息时,恒山郡易帜了,城楼上打上了夏国高畅地旗号,而夏军也很快出现在了井关前,让守军不得不紧闭关门,坚守不出。

    没有饭吃,士兵就要挨饿,挨饿的士兵不仅没有战斗力,就连战斗地意志都不会有,这一点,就算不是名将也对此心知肚明。

    希望老天保佑,援军只是因为被雨耽误了行程,而不是山洪爆发,冲毁了井。

    关冲收回了有些疲惫的视线,转身离开了女墙,往后方的城楼行去,就在他的脚尖刚刚踏入城楼之际,在他身后,负责瞭望的士卒在尖声高叫。

    “援军?援军!援军来了!”

    关冲猛地转过身,一个箭步,窜到墙垛旁,手拄着墙垛向远方瞭望,前方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下,一行人出现在了雨雾之中,当前一人,打着一面大旗,正是唐军所特有的红旗,随在那人身后,是一行车辆,士兵们推着小车缓慢而艰难地沿着泥泞的狭道往关城前行来。

    从那里到关门大概有五里之遥,这五里路,那行人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方才走到,可想而知,他们一路行来的艰苦。

    那行人来到关门前,关门仍然紧闭,吊桥也未曾放下。

    虽然,不认为夏军会从其他方向翻越太行山,伪装成运粮的唐军出现在关城的后方,出于谨慎的目的,关冲就算内心极其欣喜,仍然没有下令立刻打开关门,必要的验证手续还是需要的。

    关外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肃立在车

    从关城前一直延伸到两里远,他们大多沉默着,没有守军立刻打开关门,让他们进城避雨。

    不愧是我大唐的精兵,关冲目睹这一景象,欣慰有加。

    援军的将领来到了关前,这是一个陌生的面孔,至少关冲不认得这人,不过,那家伙说着一口流利的晋阳话,他将文书用去掉箭头的箭矢射上了城楼,关冲打开一看,文书印信皆无疏漏。

    就在他想下令打开城门让援军进城之际,他犹豫了一下,转身向城下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让那位将领将他所指出来的士卒叫到关前来,这几个士卒分别来自各个方向,所属的上官也有所不同,是关冲一时兴起,随机抽取的。

    他分别向那几个人询问了一些问题,这些问题杂七杂八。什么都有。那些问题,他们中有的人能回答,有地则答不上来。不过,这并不重要,关冲之所以抽这几个人出来问话,并不是真地想问他们问题,他只是想听他们的口音。

    有些人说的是晋阳腔,有地则说的是马邑方向的土话。也有人一口河东腔,不过,没有一个人说话的腔调是来自太行以东的,这使得关冲彻底打消了疑虑,他甚至觉得自己过于谨慎了,眼见友军带着粮食来援,自己居然让他们在关城外淋雨,这未免太过了一点。所以,在放下吊桥,打开关门迎接援军进城时,他站在了城门的通道旁迎候。向对方地主将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对方的主将是一个非常好说话的人,他并不以为甚。而是用热情的态度和语言表达了自己的理解,大家都是在为大唐效力,军人嘛,都一样,职责重如山,谨慎一点好,还是谨慎一点好啊!

    既然对方这样通情达理,关冲就按照既定的规程行事了,在守军的指引下,援军推着装满粮食地小车进入了一个军营之中,进入军营后,关冲就让他们只待在军营之内,不能四处乱跑,更不能前往紧要之处。

    不过,一件突发事件扰乱了他的部署。

    —

    刺耳的号角声在东面的关墙上突然响起,然后,一阵紧过一阵地战鼓声急促地响起,敌袭!关冲的心猛地一紧。

    “嗖!嗖!”

    无数地小黑点划过雨幕,带着凄厉的尖啸从天而降,落在东面的城墙上,井关的关城并不大,在西面的关冲能清晰地瞧见东面的关墙在从天而降的巨石冲击下瑟瑟发抖,那早就被夏军的石弹击得破烂不堪的城楼更是再摇摇欲坠。

    一个传令兵跌跌撞撞地穿过有些惶恐不安的人群,来到了关冲身前,他气急败坏地大声嚷道。

    “大人,夏贼开始动用步兵攻城了,他让你快点带兵上去增援!”

    关冲心中惶急,不由望向身侧的那个友军将领,那人大声说道。

    “关将军,形势危急,你快带人上去,这里交给我和我的儿郎就好,若是需要帮助,不用客气,让人来通报一声,我就率领儿郎们冲上去协助将军守城杀贼!”

    “那多谢将军了!”

    关冲不再和那人客气,忙招呼本部人马,迅速集结,朝东面赶去,他知道若不是情势真的危急,李孝利将军是不会下达这个命令的。

    在井关的东面城墙,战事正进行得激烈异常。

    夏军一反常态,以往,他们只是动用投石车发送石弹攻击井关,由于,关内的投石车不多,且极其笨重,只能放在城墙上,当初,在夏军的第一轮攻击下,城墙上的投石车就已尽毁,无法展开还击,不过,对方只是动用投石车发起远程进攻,声势虽然骇人,掌握了应对方法后,对守军造成的实际危害其实并不大,除非极其倒霉,不然不会被飞落下来的巨石砸死,至于建筑物的损毁,那就无法避免了。

    然而,现在不同,就在发动投石车攻击的同时,数百精壮的夏军勇士冒着细雨,冒着被己方石弹误伤的危险,他们驾着简易的由毛竹制造的云梯向高大的关墙冲了过来。

    城楼上的守军被石弹压制得不敢抬起头来,只能蜷缩在女墙的根部,忍受飞溅的碎石袭扰,这是抵挡投石攻击的不二法门,然而,现在他们不能继续如此了,在两个亲卫的卫护下,李孝利从墙垛的空处探出头去,正好看见那数百穿着黑色甲衣的士卒默默地朝关墙冲了过来,有的人运气不好,被失去了方向的己方投石击中,顿时血肉横飞,死于非命,旁边的同伴视若无睹,仍然默默地向前冲,很快就来到了关墙下,冒着不时落下的石弹,将云梯架上了城墙,然后,迅速地爬了上来。

    “敌人上来了,儿郎们,随我杀敌!”

    李孝利一咬牙,不顾亲卫的阻拦,猛地直起身来,挥舞着横刀高吼。

    既然贼子敢于冒着生命的危

    攻城,我大唐堂堂男儿,难道就这样蜷缩在墙根当一的懦夫,虽然,知道直起身来进行战斗。在铺天盖地的石弹打击下。很容易死于非命,只是,要想保住关卡。也只能如此了,对方既然不惜命,我们大唐男儿又有何惧?

    于是,在投石车投射地石弹地疯狂攻击下,敌我双方在城楼上展开了殊死的搏斗,对攻城的人和守城地人来说。头上方的石弹是同样的威胁,它不会因为攻城的是自己人就会特意避开,在这无差别的攻击下,死亡奏响了激昂的旋律。

    为了抵消守军地占据险要的优势,经过一番思量后,夏军的前军指挥尉持恭决定采用这个无差别的攻击,城内的守军人数不多,光是比拼消耗。它无法拼过攻城的夏军。

    负责投石的士卒眼看攻城的同袍在自己发射地石弹下丧生,他们不由泪流满面,不过,泪水很快被雨水冲走了。他们唯有一边默默流泪,一边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当然,也有些士卒心软,他们不由得放慢了动作。

    尉持恭站在一侧督战,他猛地推开那个心软因而动作慢下来的士卒,亲自动起手来,脸色显得极其狰狞地向周遭的士卒高喝。

    “弟兄们,要让攻城地兄弟牺牲得有价值,大家瞄准一点,今日拿下井关!”

    远处的井关地城头,已经变成了一片尸山血海,鲜血飞溅在城头上,被雨水冲刷,缓缓流下城来,猛地望去,就像是由红色的砖石修筑的一般。

    面对夏军不分敌我疯狂的攻击,唐军的损失极其惨重,虽然,由于他们居高临下,占有地利,使得攻城的夏军无法攻上城头,就算爬了上来,也很快被他们赶了下去,关城之下,遍布身着黑甲的夏军的尸首,最后,迫使夏军不得不退了回去。

    然而,他们也损失惨重,大部分夏军投石车发射的石弹还是落在了守军的头上,城楼遍布乱世,到处都是断肢残身,血流成河。

    第一队夏军退下之后,紧跟着,第二队夏军又冲了上来,幸好,关冲把西面的守军带了上来,这才堪堪敌住。

    就在攻城和守城的双方在为城头上的地盘进行殊死搏斗之际,一群唐军装束,左手手臂上却缠着白布的士卒正在井关内由西向东穿行,他们正是刚刚进入关卡的来自苇泽关方向的援军。

    一路上,返身没有臂缠白布的唐军皆被他们无声无息的斩杀,由于守军大部分都在城头上战斗,关内兵力空虚,所以一路行来,这伙人根本就没有受到大的阻碍,也没有引起警讯。

    他们乃是先期进入太行山的苏定方一行。

    一千来人,离开那个采药人的小径,进入井旁的一个山谷时,活着的就只有八百人了,有三四百个士卒的性命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大山之中。

    按照既定计划,他们袭击了苇泽关往井关运送补给的车队,然后,伪装成这只军队混入了井关,幸好,高畅早有准备,这一千多士卒挑选的都是太行以西的人,因而,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有惊无险地进入了井关。

    就在准备行动之前,苏定方用信鸽与井关外的尉持恭取得了联系,这就是尉持恭为何不顾士卒生死向井关发起强攻的原因,为的就是转移关内守军的注意力,为苏定方的行动作掩护。

    “尔等何人,止步!”

    来到城门前,苏定方一行终于引起了看守城门的士卒的怀疑,城门是个紧要的所在,就算城头上吃紧,李孝利也没有将这队人调上城头。

    “杀!”

    既然已经露出了行藏,再加上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苏定方决定不再掩藏行迹,挥舞着腰间的横刀,当先一步,朝城门口冲杀过去,那个喊话之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一刀砍为了两截。

    数百名悍卒迅速跟着冲了过去,很快,就将守城的这以小股唐军斩杀干净。

    井关的城门已经被唐军从沙石堵上,于是,苏定方命令部下们开展了土木作业,将沙石移开,他则率领数十精锐贴着墙根,紧守楼道,抵挡发觉不对后从城头上冲下来救援的敌军,让他们无法靠近城门。

    很快,堵在城门后的沙石就被苏定方部移开了,城门大开,城外的夏军蜂拥而入,唐军大势已去。

    十月一日,井关陷落,守将李孝利自杀,副将关冲战死,警讯由快马从苇泽关直奔晋阳,河东,关中。

第三十三章 平阳出征

    关中长安,皇城内,唐帝李渊的上书房内。

    李渊高坐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张绢帛,这是晋阳传来的告急文书,上面清楚地记载了井关陷落,守将李孝利战死的消息。

    放下那张绢帛,李渊深呼了一口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抬起头,望着下方坐着的裴寂,用多少显得有些沙哑的腔调说道。

    “玄真,这件事,你怎么看?”

    最近,李世民正率领十余万唐军在浅水原与西秦军对峙,时间也有一个多月了,李渊甚是牵挂那里的战局,却一直没有得到前方传来的准信,不知道己方是占有上风,还是略处下风,由于消息不通,故而他一直焦躁不安,近日,鬓上的白发似乎也多了两根,终日忙于政事,劳累过度,声音也有些变调了,说实话,李渊的本性属于贪图享乐,不喜操劳的那种人,这段时间确实把他累苦了。

    上次,李世民从浅水原被薛举大败,败退回长安,为了减轻这个儿子的罪责,他把责任全推到刘文静的身上,将其除官了事,杜绝了底下人的胡乱猜疑,后来,听闻薛举暴毙,他采用了谋臣们的意见,立刻出兵去攻打在秦王那个位置上还没有坐稳的薛仁果,这次,他力排众议,仍然让李世民领兵,他相信自己的这个儿子,绝不会在同样的石头上摔倒两次。

    然而,相信归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前方仍然没有具体的消息传来。他地心也难免有些忐忑,这时,认为李世民不该领兵地那些人又跳了出来。希望他能临阵换将,李渊虽然将这些意见强行压制下去了,但是,要说他一点也不担心前方的战事,那未免不是实话。

    以关中一地的钱粮,要供应十余万大军在前方打仗。一点也不困难,这也是上一次大败回来又马上出兵地原因,然而,这十余万人乃是关中李唐的大部分精锐了,若再次败在西秦军的手中,短时期内,要想征召精壮入伍,未免有些困难。因此,可以说这次战役几乎可以决定李唐的生死,胜就不用多说什么了,若是败。在西秦军的紧逼之下,长安也不见得能保住。那时,只有退回河东固守,紧紧守住太原郡这个老巢了,若真是如此,不要说一统天下,能否保留李家这点血统的延续,也未可知啊!

    偏偏就在这节骨眼上,河北地高畅军又来给他老人家添乱,井关失守,几乎让李渊方寸大乱,难不成高畅放弃了南下中原,而是西进太原,倾一国之力来攻打李唐?

    裴寂沉思了片刻,捻着胡须说道。

    “陛下,无须忧虑,这或许是夏贼的试探性攻击,一方面夺取井关之后,他们就解除了我军的威胁,我军要想出井东征,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另一方面,他是想看我军的反应,若是我军应对不利,也不排除夏贼会乘胜进军,夺取苇泽关,以期进逼晋阳的可能!”

    “那么,以玄真你的意思,我军该如何应对呢?”

    李渊眼中精光四射,牢牢地盯着对面的裴寂。

    裴寂,蒲州桑泉(今山西省临.西省太原市)宫副

    起兵之初,他以晋阳宫米九百万斛、杂彩五万段、铠四十万枚支援出兵,沿途为李渊出谋划策,帮助李渊夺取河东,关中,占据长安,当初,宇文化及在江都叛乱,想挟持杨广以正统之名回师关中,在宇文化及兵变当晚,他让潜伏在宇文家地死间勒死了杨广,破坏了宇文化及的计划,使其成为杀主的卑鄙小人,成为了天下之共敌。

    杨广死后,他立刻支持李渊称帝,唐建国后,他任尚书仆射,最为李渊所宠信,每当遇见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他都会召裴寂来询问,从裴寂这里得到解决之道。

    几乎每一次,他都能从裴寂这里得到让他满意地解决方法,这一次,如他所料,也没有什么例外。

    “眼看就要进入隆冬,夏贼敢冒着大雪纷飞沿井穿越太行山来攻打晋阳,这值得怀疑,移臣之间,他很有可能会派出一只偏师向苇泽关发起攻击,若是能夺下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就算这只偏师全军覆没,对高畅来说,也无伤大雅。”

    裴寂顿了顿,微蹙眉头,继续说道。

    “本来,苇泽关地形险要,关中也有两三千精兵,不惧敌军攻打,可是,井关同样地形险要,李孝利将军也是能攻善守之人,却被夏贼所攻克,可知,夏贼也非无能之

    惜,守军尽丧敌手,无一人回来,我们也不知道对方井关的,因此,也不能就此置苇泽关于不顾,必须派出援军。”

    “援军?”

    李渊苦笑了一声。

    “玄真,我也知道该向苇泽关派出援军,可惜,无兵可派啊!”

    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地后颈窝,语气略显疲惫地说道。

    “关中的大军皆让秦王率领前去攻伐西秦暴贼,临时在抽调精壮入伍,要想形成战斗力需要花一定的时间,那时,恐怕苇泽关已落在了敌手;本来,从晋阳调兵前去苇泽关增援正好,可是,晋阳的兵力本就单薄,若是抽调数千人马前往苇泽关,马邑的刘武周这时突然率军南下,晋阳必定不保,晋阳乃是我李家的根本,短短丢弃不得,因此,也不能从晋阳调兵,要想抵御夏贼的进攻,援军须在五千以上,皆为精锐方可,这时,让朕从哪里找出这五千甲士来啊!”

    听了李渊之言,裴寂暗自点头不已,唐军的兵力配置如何,他同样一清二楚,要想派兵增援苇泽关,要不就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要不就是兵力吃紧,不能抽调,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还真要费一番脑子。

    —

    书房内,两人同时陷入了沉思,由于思虑过度,裴寂甚至将下颌的美须也捻断了两根,一时间,让他懊悔不已。

    “时已入冬,大雪纷飞之日不远,一旦下雪,就算秦王殿下无法击败西秦暴贼,西秦暴贼也不得不退兵,敌军的后勤供应本就困难,一旦下雪,更是难以为继,除了退兵之外,薛仁果没有任何解决之道,那时,秦王殿下多半能抓住敌军退兵时的疏漏,给对方重击,所以,陛下无须为西方忧虑,至于东方,看来只能临时抽调河东的精壮,让他们去协助守关,希望能熬到下雪之时吧?”

    最后,裴寂提出了一个他自认为是无奈之举的下策,李渊点了点头,真要表示赞同,这时,门外传来了内侍的尖利的传话声。

    “陛下,平阳公主求见!”

    李渊和裴寂对视了一眼,然后出声应许,随后,从房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一个身披戎装,英姿飒爽的美貌女子出现了两人面前。

    “平阳,你这是?为何做此打扮!”

    李渊脸上遍布讶异之色,险些从软榻上跳了起来。

    “秉父皇,儿臣愿领兵出征!”

    进入房中,平阳公主李秀宁没有回李渊的话,而是直接向李渊行了个军礼,然后,直视李渊,朗声说道。

    “胡说,你是朕的女儿,是大唐的公主,大唐众多男儿,怎能让你上阵杀敌?”

    李渊面有不豫,就要喝令李秀宁退下。

    “父皇此言不当,女儿身又如何?当初,父皇从太原起兵,据河东,进关中,我与夫君解散家财,联络义军,短短数月,就聚兵十余万,除大兴之外,尽夺周遭之地,父皇进军如此快速,女儿也有微薄之功,现在大哥正辅助父皇处理政务,二哥率军西进攻伐陇右,就连元吉,小小年纪也坐镇晋阳,我李秀宁,堂堂大唐公主,唐皇的女儿,难道就这样坐享富贵?现我大唐处于四面危机之时,高畅小儿狂妄,竟敢犯境,我愿率本部家将,与柴郎一起,前往苇泽关,必让其铩羽而归。”

    “好!好!”

    李渊听了李秀宁之言,正在犹豫不定时,裴寂已然用掌击腿,高声叫好。

    “好一个平阳公主,巾帼不让须眉,陛下有女如此,乃上天之佑啊!”

    李渊见裴寂如此,也只好点头应许了,实际上,这个时候,也只能指望平阳出征了,李渊占据关中,登基为帝之后,李秀宁就将所属尽数交给乃父,不过,仍然有数千人不愿入伍,而这数千人,李秀宁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将他们召集起来,再加上她和柴绍也有数百家将,凑足五千精锐绰绰有余。

    十月上,李秀宁率领这五千多人离开了长安,渡过黄河,经河东,在十月中旬时,赶到了苇泽关,接过了苇泽关的防务,这时,苇泽关前,已经有许多夏军斥候在窥探,双方的斥候在关城前进行了多次小规模的厮杀,各自丢下了数十具尸首,不过,夏军的主力仍未出现。

第三十四章 不太愉快的重逢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此时,李太白的这首诗尚未出现,日后,他这个人能不能出现也尚未可知,由于高畅的介入,这个时空的历史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轮回中碾转的高畅却记得起这首诗,虽然,只记得前面的一两句,在这时,却不由自主地念出声来,当然,在这句诗的后面他还加了一句,这井之难与蜀道相比,也不遑多让啊!

    高畅驻足在半山腰上,山下,一条狭窄的道像丝带一般沿着喘急的溪谷蜿蜒盘旋,在悬崖峭壁间忽隐忽现,最后,消失在一座巍峨的关城前。

    那关城位于另一处山峰的半山腰,一旁是高耸入云的岩壁,另一侧则是深深的溪谷,桃河水由西南折向东北,环绕关城奔腾而过,溪流喘急,浪花飞溅,隐隐有奔雷之声传来,比起前些日子攻克的井关来,这关城又险要了好几分。

    有点困难啊!

    苏辰目睹着远处那巍峨的雄关,不由蹙起了眉头。

    攻克井关后,按照原定计划,只需牢牢守住井关即可,士兵若是无事,则派他们在下雪之前在井两旁修筑堡垒山寨,以便抵御李唐方面可能的进攻,反正在今年冬天未过去之前,军机处和政事堂都没有做好打大战的准备。

    然而,夺下井关之后,高畅有了自己的想法,他觉得,或许将苇泽关一锅端了将更好。那时。大军出太行攻击晋阳就容易多了。

    不过,贸贸然就采取行动不是高畅的风格,要想攻打苇泽关。就要实地来考察一番,就像攻克井关的那场战斗,事前,高畅就做了许多地准备,先是通过附近地采药人获得了井关周围的详细地形,得知了有那么一条采药人小道能绕过关城后面的讯息后。他断然下令,让苏定方率领一千原籍太行以西地士卒沿小道进入太行。

    虽然,天下没有攻不下的关隘,但是,要想攻下一千多人驻守,后方又有增援的井关,纵然高畅手下的都是精兵悍将,那一万人全投下去也未必能够成功。采用了这个方法之后,部队伤亡不到一千人就拿下了井关,不能不说这是一次奇迹。

    现在,高畅又想将这个奇迹在苇泽关重新上演一遍。所以,他来到了这里。后方的大军一直在待命,若是高畅能找到机会,他们将立刻急行军赶过来。

    高畅只带有十来名亲卫,可以说是艺高人胆大吧?这十来个亲卫和他一般,都穿着简易的皮甲,脚上穿地是专门用来爬上的登山靴,那些重大数十斤的铠甲在这里是用不上的,在山地作战,指望的是一个快字。

    “走!”

    高畅瞧了瞧脚下那条算不得路的小径,指了指对面山腰的那座关城,当先挪动了步子,亲卫们默不作声,紧跟在他身后。

    高畅未到苇泽关前,也派了不少斥候前来探寻,希望能找到一两个熟悉地形的山里人,谁知道,苇泽关得知井关失陷地消息后,就封了这边的关城,不允许人随意出入,那些山里人也被守军裹挟入了城中,结果,一无所获。

    这就是高畅亲身来此的缘由,劝慰农桑,兴修水利,修筑驰道,发展工商,这些事情自有政事堂和当地官员办理,训练军队,进行下一步军事行动的规划,也有军机处地那几个大佬在策划,一时间,高畅还能放开手来,若是他留在朝堂上,有许多事情那些人都不敢擅自处理,都会拿到面前来麻烦他,所以,一个君主过于强势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至于,有人说,作为一个君主,亲临前线,这是自陷死地,乃不智之举,这样的说法却是片面之见。

    如今天下尚未平定,战火纷飞,一个集团势力地带头人若是能亲临战事的第一线,对士气的鼓舞可想而知,夺得关中后,李渊虽然留在了皇宫,不再出来带兵打仗,那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儿子,高畅若也是这般,就说不过去了。

    在这个时空,主帅亲临第一线作战的事情比比皆是,当初窦建德亲率二百余勇士就敢冲击数万大军的隋军大营,在原来的那个时空中,李世民在前线观察敌情时,也曾被投降了王世充的单雄信追得落荒而逃,所以,高畅前来打探苇泽关的地形也算不了什么。

    扒开讨厌的藤蔓,高畅一行在半山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很多时候都没有什么路,所谓路,也是由他们亲自开辟出来的,只是,待他们经过之后,那些原本被压下来的藤蔓会慢慢地弹起来,最后,路又不成为路了。

    下到道上行走当然轻松了许多,只是,这样做也难免会暴露行踪,那相当于送上门来给敌军斩杀,所以,就算再是辛苦,他们也只有在半山腰上沿着与道

    路线朝前行去,还好,在这群人中,有着两个前两次的斥候,他们比较熟悉路径,一伙人到没有碰见所谓的绝路,逼着他们不得不回头。

    更让人庆幸的是,在前两次的查探中,那两个斥候曾经和他们的伙伴在苇泽关对面的一个山谷里建有一个前进基地,那基地就在前面不远处,距离苇泽关的直线距离也不过两三里,在那里,将能更好地观察山对面的关城。

    说是山谷,其实只是一个往回凹的山腰,幕布从悬崖峭壁直泄而下,高达百尺,如喷珠散玉飞溅在山石之上,在此形成了一个深潭,潭水溢出,再从另一侧的悬崖直泄而下,直奔谷底,最终汇入桃河之中。

    瀑布的后面生有一天然的水帘洞,曾被一斥候在无意中发现,然后,就把那水帘洞当作了基地,前几次皆容身于此,分散出外打探地形,皆以此地为会合之处。

    费尽千辛万苦之后,高畅一行多少有些狼狈地出现在了水潭旁,就连一向在士卒们面前保持着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的高畅,神情多少也有了一些疲态,只是在他的凛然神威之下,没有士卒敢于直视其面。

    瀑布飞溅而下,发出轰隆隆的声响,落在山石之上,声势更是惊人,潭水倒还清幽,宛如一方碧绿的镜子。

    高畅来到潭边,将腰间的横刀解下,放在一旁,他俯下身来,双手伸向碧潭,亲卫们侍候在一旁,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他们需要等高畅完毕之后方能梳洗。

    就在手指刚要接触水面之际,高畅猛地抬起头,手闪电一般从水面收回,一把抓住身侧的横刀,左手握着刀鞘,右手抓住刀柄,人已直立而起。

    这时,他的亲卫们也察觉了不对,迅速地移动脚步,展开了三人一组的作战阵型,他们有的持刀,有的握弓,有的拿着短茅,神情紧张地注视着潭水的对面。

    在那里,一群身披甲冑的士卒出现在了潭边,为首两人身穿银白色的锁子甲,肩上披着华丽的披风,嗯,这个时候,那披风已经不再华丽了,多少有些破损,瞧得出来才被树枝挂破不久。

    —

    这两人一边行来,一边在讨论着什么,当他们发现了潭水这边的高畅一行时,明显感到了意外,微张着嘴巴,目瞪口呆地望着这边,到是他们的亲卫们反应及时,和高畅这边的卫士一般,迅速拿出武器,展开了战斗阵型,将那两人挡在了身后。

    “高畅!”

    “李秀宁!”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对方,惊异之下,不由大声叫着对方的名字,说起来,这两人从小也熟识,苏威和李渊同在长安为官的时候,两家的子弟曾多有交往,那时,高畅,李世民,苏雪宜,李秀宁常常在一起郊游踏青,比武射箭,吟诗作画。

    高畅最后一次见李秀宁的时候,他正要远赴河北从军,而李秀宁也正好和临汾柴家的柴绍定亲,在临行的前一晚,李秀宁曾到府上来见高畅。

    见面之后,两人却是相对无言,对坐片刻,默饮三杯,随后,李秀宁飘然而去,在坐席之上,留下清泪两滴。

    高畅也不是不知道李秀宁对自己有意,然而,他有自知之明,自己家门败落,依赖苏家方侥幸生存,苏威将苏雪宜与他结亲,苏府内反对之人也不计其数,这也是他毅然到河北从军的原因,大丈夫,当仗剑行不世之基业,不然,当拿什么来迎娶红妆。

    至于,李秀宁对自己的感情,他只能说声抱歉了,在高畅看来,李秀宁对他的感情只是年少玩伴的友情而已,若是换了另一个不错的男子与她朝夕相处,她也会如此,然而,高畅并不知道,在李秀宁的心中,并非如此,直到现在,她已嫁为人妻,也不时回想当年,对高畅这人,她是又爱又恨,这人是她李家未来最大的敌人,这人又是她最为牵挂的人。

    然而,她不知道是此高畅已非彼高畅,这个人,虽然已经恢复了对过去的记忆,然而,他却并不把那段朦胧的情思放在心上。

    “杀了高贼,当封万户侯!”

    身边的夫君神情振奋,由于兴奋,他脸上的表情在李秀宁眼中多少显得有些狰狞而陌生,李秀宁神思恍惚地瞧着亲卫们绕过潭水,踏着长满青的石头往对面冲去,然后,她瞧见对面那个自己一直牵挂着的人面无表情地拔出了横刀。

    横刀出鞘,一道白虹从她眼前掠过。

第三十五章 凌烟阁上少一人

    深山瀑布下这汪碧波清潭旁的突然相遇,敌我双方都这是一场百分之百的遭遇战,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双方没有做什么言语上的试探,第一时间开始了战斗。

    这次李秀宁和柴绍率部出苇泽关,和高畅一般,也是想查探清楚苇泽关前的地形,看看是不是会出现什么蹊径,若是有这样能被敌军所利用的小道,就要先布置兵力严阵以待,或是设下陷阱引敌入伏。

    这样的事情本可交给斥候小队去做,不过,由于事关重大,苇泽关能否保住与晋阳息息相关,李秀宁和柴绍不敢怠慢,因此亲自出来查探,由于两位主将一起出关,护卫的人马自然绝不会少,他们这一行,一共有五十多名悍卒,都是军中的好手,乃是他临汾柴家,太原李家所养的高手,战斗力远比一般士卒强悍。

    与他们相比,高畅一行只有十余人,兵力只有唐军的五分之一,这就是柴绍下令进攻的原因,若是高畅那边人多势众,恐怕第一时间他就会选择撤退了。

    虽然,唐军的人数远比高畅军要多,柴绍仍然命令一个亲卫离开清潭,往来路奔去,想要进关寻求援军,务必使得高畅不能逃脱。

    然而,那亲卫转身后不久,才往前奔了几步,就见一只白羽箭破空而来,从他后心贯入,射穿了他身上的甲冑,直入肺腑,那人往前猛地扑到,身体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唯有那白色的箭羽在微微颤抖。

    柴绍的亲卫们见状,个个面色大变,飞快地围了过来。将柴绍和李秀宁围在了身后,有两名亲卫则面向高畅方向,举起小圆盾,缓缓朝后退去,可能是见这边防护甚严,又可能是被唐军纠缠住了。对面地神射手并没有再扣动弓弦,那两名亲卫很快就钻入了丛林中,转过身,发力往苇泽关地方向奔去。

    要想从潭那边到潭这边,只有一条路可行。

    瀑布从悬崖上飞溅而下,积水汇成了这个深潭,潭水清幽,无法见底。要想涉水而过,绝无可能,唯有瀑布之下,潭水之上有几块巨石。这些长满青苔的巨石铺成了一条谈不上是路的小路,它们微微高于水面。人们可以一路小跳着从巨石上方踏过来,唐军地攻击路线就是从这而来。

    高畅亲自守在这条石路上,亲卫们结成三人一组的战斗队形,默默地肃立在他的身后,他们对他充满了信心,纵然对面之敌比己方多出十倍,他们同样不惧,只要有神君大人在此,就没有打不败的敌人。

    “刷!”

    刀光一闪,瞬间凝滞于高畅身前,只见鲜血飞溅于瀑布之前,将那如银的水帘染上了一丝鲜红,当前之人一声怪叫,身子摇晃着,从石路上往一旁摔倒,跌入清潭之中,乍浮乍沉,往远处缓缓荡去,在他身后,拖出了一条血线,渐渐扩散开来,将碧绿染成了鲜红。

    位于第二位的悍卒下场与先行者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地脚尖刚刚踏在石面上,手中的短茅就已向前扎出,想把挡在身前的高畅逼退,获得一个稳定的立足点。

    岂料,面对锋利的矛尖,高畅却不曾往后退半步,他面色木然,不见任何的表情,没有厮杀时的狂躁和兴奋,更与恐惧无缘,若是那敌人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前来的话,当发觉面前之敌地神态像极了电影终结者上面的那个把我们的加州州长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水银恶魔。

    左手往前一探,那人地短茅就被高畅抓在了手中,然后,那人只觉得自己身不由己地飞向了天空,因为,他的双手一直紧紧地握着手中地短茅,所以被高畅单手翘了起来,双足离地,不由自主地往一侧的瀑布飞去,穿过飞溅而下的瀑布,重重地摔在岩壁上,闷哼了一声,就此人事不知。

    “弓弩手!”

    柴绍见状,怒不可遏,对方若是一直堵在那条石路前,他的人就休想攻过去,还好,和高畅一样,他的随从中也有神射手,并且比高畅那边的还要多。

    “不要管我,你们小心卫护公主!”

    柴绍一把推开了身前的亲卫,手持横刀,就要随着亲卫们往潭水那边冲,一直以来,在众人的眼中,妻子的声名都要比他柴绍响亮,很多人认为他柴绍只是走了狗屎运,方才有着现在这般的地位,又有谁知道,在他内心深处,同样燃烧着熊熊的烈火。

    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我柴绍,就是不依靠家世,不借着妻子的声名,也是能干一番大事情的,这一次,能在苇泽关前偶遇高畅,在柴绍看来,这是上天赐给他的好机会,若是他能手刃高畅,那么,绝不会有人再认为他不如平阳了。

    何况,在平阳嫁给他之前,他也略知她和高畅之间的往事,今日,他也有暗中在观察李秀宁和高畅见面时的表情,怎么说呢?他发现自己似乎坠入了地狱的深处,被那熊熊燃烧的妒火所炙烤。

    不共戴天啊!

    两个只能活一个,这就是柴绍手持横刀冲杀出去时的心情,他已经失去了以往的睿智和冷静,他在心中不停地怒吼,就让那些睿智和冷静见鬼去吧!

    “小心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李秀宁没有拉住柴绍,实际上她是很想把柴绍拉住,不然

    上阵与高畅厮杀的,并且,待柴绍冲出去之后,那四嘴里发出,轻若蚊吟,也不知道柴绍也没有听见,见得他头也不回地冲出去,或许是没有听到吧?

    李秀宁只觉得神思恍惚,山谷中回荡的厮杀声和惨叫声显得极其的不现实,这是生死相斗地战场。她是领军出战地主将。在这一刻,她全然抛在了脑后,她只是痴痴地盯着潭水的对面。盯着那个不停挥舞着横刀的身影。

    和过去没有什么不同,还是那么英俊,只是,好像变得威严了一些?

    当初,自己要求父皇让自己率军出征,究竟是想要击败这个人。还是想在战场上重新再看他一眼呢?也不是很清楚了!

    或许他会死在这里吧?那时,他地武艺只和二兄差不多,而柴郎的武艺比二兄要高,并且,他带的兵也不多,若是死在阵中到罢了,若是被抓住,还是让他少受一些屈辱。自己亲手送他下去吧!

    就在李秀宁浮想联翩,不着边际之时,高畅缓缓向后退了几步,让出了那条石径。让对方从那上面攻了过来,这并不是因为唐军那些弓弩手的功劳。区区几个弓弩手,只要不是成百上千,他是不会感到有威胁的。

    之所以把路让出来,是想诱敌深入,将对面的那个唐军主将让过来,然后将其斩杀,看样子,那个气急败坏地家伙多半是李秀宁的丈夫柴绍,若是能杀得此人,当对对方的士气有重大打击,然后,再乘胜追击,活捉李秀宁,如此,苇泽关就不难攻下了!

    —

    柴绍自然是不知道高畅心中的盘算,不过,就算他知道,也会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吧,他不认为自己会败在高畅手下,且是在己方人数众多的情况下。

    待柴绍带人冲到了潭水这边,高畅的三个亲卫集成战阵斜次里冲了过去,挡在石径之前,将唐军的后续人马挡在了石径那边。

    李秀宁见状,心中不由一凛,她虽然是女人,胸中也有韬略,看对面敌军的行动,就知这是一个诱敌深入地圈套,柴绍已然中了高畅之计。

    只不过,她还是有些犹疑,现在潭水那边,柴绍的身边有着十来个亲卫护卫,人数已经比高畅带的人多了,高畅又有何依仗,能够击杀他们呢?

    因此,她并未高声疾呼,提醒柴绍注意,而是让身边的亲卫拿出弓箭,准备用远程攻击来协助对面地柴绍等人,她自己也不自觉地拿出了挂在腰间的鎏金铁胎弓,将黄金箭头地箭矢挂在了弓弦上,然后,缓缓将其拉开,箭尖摇曳不定,慢慢凝滞,对准了某个人,在那一刻,她面色冷峻,美丽的双目中却暗含着盈盈的波光。

    “杀!”

    柴绍高喝一声,单手持刀,朝高畅小跑着冲了过去,两个亲卫一左一右卫护着他,呈三角形的进攻阵型,凡是唐军中的精锐,对战斗阵型同样要求极其严格,并不是只有高畅的夏军才会如此。

    其他那些随柴绍一起冲到了潭水这边来的亲卫已经和高畅的人纠缠在了一起,双方的士卒都是各自部队中的精锐,一时之间,将遇良才,棋逢对手,厮杀起来后,短期之内无法分出胜负来。

    面对柴绍的攻击,高畅只是单身一人,他的兵力不足,三个人在石径旁挡住了唐军的援军,还有几个人截住了其他唐军厮杀,无比使其不能回头,若是让他们将石径那边的唐军接应过来,形势就会对本方不妙了。

    敌人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虽然,已有多人阵亡,同样,本方也开始出现了伤亡,对方人多,不能和对方比拼消耗,眼前战局的关键在于,是对方的援军先一步冲开石径的封锁,还是高畅先解决柴绍。

    高畅自认为自己能够解决柴绍,柴绍当然也认为高畅无法逃脱自己的掌握,两人都是如此的自信,结果如何,就要看接下来的战斗了。

    “喝!”

    柴绍右边的亲卫手持的是短茅,虽然是短茅,那长度也远比横刀要长,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为了充分发挥长兵器的优势,他最先朝高畅发起攻击。

    柴绍左边的亲卫则拿着横刀,他没有立刻发起攻击,而是在奔跑中保持这节奏,紧随着身侧的柴绍,他的任务是保护柴绍不受到敌人的攻击。

    就在右边亲卫短茅刺出的一瞬间,柴绍一声低喝,手中的横刀向前直刺而去,与亲卫的短茅一前一后地刺向高畅,封住了他所有的闪躲路线,使其只能往后退。只要高畅一往后退。接下来,柴绍地三角进攻就能发挥威力了,和进攻地速度相比。面朝前方后退,纵然高畅的脚步再灵活,也是无法相比的。

    然而,高畅并没有后退,他地身子屹然不动,待得短茅刺来。他只是微微侧了侧身,那短茅直直地扎进了他的身体,毕竟,要想彻底躲过这只短茅,他就会落入柴绍横刀的攻击范围,那样的话,和不躲闪也没有什么区别。

    由于他躲闪的幅度很小,虽然被敌人的短茅扎中。却只是贴着甲衣扎过去,带起了一丝血槽,看着可怕,实际地伤害却不大。只是皮外伤而已。

    然而,他的敌人却不这样认为。柴绍心中一喜,以为高畅身中重伤,他向前的力道用得更猛了,恨不得一刀将高畅刺个透心凉。

    高畅的身子就像风中的杨柳一样,又往左面摆了一摆,这一摆,柴绍那一刀就落了空,然后,柴绍就见得眼前白光一闪,他不由眯缝起了眼睛。

    “铛!”

    护卫在他左侧的亲卫伸出横刀,将高畅这一刀架了开去,将柴绍从高畅的刀光下救了出来,就在柴绍惊魂不定之际,他右边的护卫发出了一声惨叫,仰天倒下。

    高畅攻向柴绍那一刀只是虚招,他真正地目的是柴绍右侧的那个亲卫,就在闪身之际,他已将那亲卫的短茅夹在肋下,一个前冲,膝盖上扬,顶在了那人地裆下,趁那人弯腰俯身,疼痛难忍之际,他随手将短茅夺过,反手刺在了他的脖颈上,将那人杀死当场。

    惨叫声入耳,柴绍更是怒火中烧,不待回头,他已然将横刀向后急扫,疾斩而去,这一斩自然斩了个空。

    待他回过身来,却见身边地另一个亲卫一手捂着喉咙,一手胡乱向前抓拨着,像醉汉一般踉踉跄跄地跌倒在地。

    就在他回身之际,高畅顺手扔出短茅,短茅如箭一般划过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声,那个亲卫闪躲不及,矛尖刺穿了他的咽喉,将他置于死地。

    柴绍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暴怒,冷静!冷静!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知道,若是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自己的人生就算走到头了。

    在潭水的对面,李秀宁拉着弓弦的手在微微颤抖,在煎熬之中,她的内心一片茫然,她无法呼吸,也无法思考,她嘴唇紧抿,不知不觉间,嘴角已经咬破,露出了殷红的血丝。

    在石径旁,唐军正猛烈地向前发起攻击,前赴后继,不死不休,而在弓弩手发射的箭矢的帮助下,高畅的人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负责阻击的三个人,一个死在了敌人的刀下,一个被流箭射杀,还有一人在苦苦支撑。

    在另一边,柴绍带过来的亲卫和高畅的人仍然厮杀得旗鼓相当,唐军阵亡的人要多一些,不过,高畅的人也不是全无损伤,只是,他们还是占有一定的上风,使得柴绍的那些护卫就算在潭水对面弓弩手的帮助下也无法冲过他们的狙击,前去和柴绍会合。

    “扑哧!扑哧!”

    柴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只两个回合,他就像在敌阵中冲杀了数十次一般,疲累不堪,身体的劳累尚是其次,心理的压力方使他难以承受。

    这两个回合,他身上就多了两道伤口,要不是躲闪及时,恐怕已经无力再战了,对方的刀法奇快无比,他劈出三刀的功夫,柴绍恐怕只能劈出一刀,下一刀,自己还能躲过去吗?柴绍有些怀疑。

    不该啊!不该!

    当初就不该自峙武勇,亲自过来与敌交战,想亲手将其斩首,不想对方武艺如此精绝,远非他所能匹敌,在唐军阵中,恐怕能挡住此人的也没有几个吧?若非他如此骁勇,又怎会在两年之间白手起家,创下如此大的基业呢?

    说什么他的武艺只和二兄李世民相当,这分明是欺哄于我,难不成平阳和他旧情未断,想置我于死地?

    面对无法抵挡的敌人,柴绍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不!我不能趁这对奸夫淫妇之意,我要活着,我要活下去!“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再难压制下去,面对高畅,柴绍突然转过身,向石径的方向奔去,将后背彻底让给了高畅,他赌的是高畅没有想到他会逃跑,出其不意之下,逃脱性命。

    “坏了!”

    瞧见柴绍突然转身逃跑,李秀宁知道坏了,她不再犹豫,轻轻松开弓弦,箭矢离弦而出,朝潭水对面的高畅激射而去,转瞬即到,她想阻止高畅对柴绍的追杀。

    高畅本想扔出手中的横刀,结果了柴绍的性命,见得箭矢飞来,他手腕轻抖,刀锋劈在箭杆的中部,将箭矢劈成两段,箭头的那一段猛地向前翘起,随后跌落下来,高畅的横刀早就等在了那里,刀面在断折的那一端轻轻一拍,断箭改变了方向,重新疾飞出去,随后,没入柴绍的后背,消失不见。

    “啊!”

    柴绍张大了嘴,鲜血疾喷而出,他向前踉踉跄跄地再跑出了几步,颓然扑倒在地,青山,绿水,对面那人在他视野里急速旋转,随后,转为了一片黑暗。

    弓无声无息地落在泥地上,泪水从李秀宁的双目中夺眶而出,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什么撕成了两半,接下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自己在一干亲卫的搀扶下亡命地向前奔逃,无边的绿色迎面而来,又飞快地向后退去。

    待她回到苇泽关后,方才清醒了过来,随后,她就病倒了,三天之后,当夏军的大部队出现在苇泽关前时,她推开了一直紧闭的房门,来到了城楼上。

    她神色冷峻地望着山下那面高耸入云的高字战旗,抡起鼓槌,重重地敲打着城楼上的大鼓,那鼓声沉闷凝重,飘扬在山谷上空,惊起了一群飞鸟,飞鸟向远山深处飞去,消失无踪。

第三十六章 西秦覆灭

    十月下,夏王高畅率精兵一万沿井往攻苇泽关,斩大郡公时任右光禄大夫的柴绍,然,在平阳公主李秀宁的力拒之下,终无功而返。

    高畅兵退,李秀宁率军尾随,命令士卒在井沿途修筑坞堡,直到与夏军修筑的坞堡关卡相连,唐军和夏军就在这群山中蜿蜒的井道上展开小规模的厮杀,一处坞堡,一处关卡地争夺着,强攻,夜袭,突击,无所不为。

    直到进入十一月,山中下起雪来,战事方才停了下来。

    十一月上,李密留王伯当守河阳,以黄河天险拒东都王世充部的攻击,自率精兵一万北上攻击河内,十余日之内,克河内,占修武,得新乡。

    而就在李密攻打河内之时,在童山大战后投降瓦岗的东郡郡守王轨向关中李唐献出了东郡,汲郡两地,向其俯首称臣,李渊令王轨为滑州总管。

    攻下河内后,李密军继续东进,进袭已经降唐的王轨,想要和黎阳的徐世绩连成一片,同时,徐世绩也率领黎阳军西进,东西夹击打着李唐旗号的王轨。

    时天降大雪,道路南行,无论是李密军,还是黎阳方面的瓦岗军,其后勤供应都成了难题,李密沿济水攻打汲县不克,遂率军返回临清关,养精蓄锐,待来年开春后再继续进攻;而徐世绩则率领大军返回黎阳驻守,王轨军分为两部,一部驻守汲县,以抗李密。一部驻守滑台。防备黎阳徐世绩。

    要想夺取天下,李渊自然不能久困关中,而大军若想东出潼关与关东诸雄争霸。就必须先解决河东之敌,不然,大军若是在外厮杀得正酣,河东之敌突然跑出来袭扰后路,那就大事不妙了。

    河东的守将尧君素乃是杨广为晋王时的老人,对隋王朝忠心耿耿。河东在李唐大军地攻击下,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城,尧君素仍然不愿意投降。

    十一月中,唐军统领独孤怀恩率领大军猛攻河东,在黄河岸边地战场上,遭到了尧君素的猛烈反击,行军总管,桂阳公主的丈夫赵慈景被君素擒获。为了表明自己和李唐政权不共戴天地立场,尧君素下令将赵慈景在城外斩首,表示决不投降。

    也不知道李渊的女儿们是走了什么霉运,短短的一个月。就有两个女儿成为了寡妇,在世人看来。驸马这门职业还真是危险啊!

    河东不克,李渊自然甚是恼怒,幸好,在西面的浅水原,唐军和西秦军展开了又一次的会战,这一战将决定大唐的前途。

    从八月下开始,唐军和西秦军在浅水原对峙已经超过了六十余日,在对峙中,面对坚守大营不出地唐军,西秦军有点老鼠拉龟无处下手的感觉,薛仁果手下大将宗罗睺多次到唐军营前挑战,在李世民严令之下,唐军众将皆不敢出营迎战。

    面对唐军寨前的深沟高垒,宗罗睺也曾派兵去强攻,然而,经过几次试探性的攻击,都落得个损兵折将,丢盔卸甲的下场。

    对峙的时间越久,原本就对薛仁果不满的一些薛举旧部心情就变得浮动起来了,况且,西秦军中开始缺粮,为了保障本部精锐的供应,薛仁果慢慢开始克扣其他部队地粮草供应,这更是让那些将领不满。

    渐渐地,有人开始率领部众向唐军投降,其中,甚至有薛举时期的大将梁胡郎,他率领了本部精锐五千人投降了唐军,这五千人中,有五百精骑。

    李世民心中大喜,他知道西秦军的军心已经散乱了,部将开始离心离德,是该发起进攻的时候了。

    他命令大将梁实率领本部人马在西秦军大营前驻军,作为诱饵。

    宗罗睺果然上当,见唐军出击,他甚是惊喜,出动了所有地精锐部队,向梁实部发起了猛烈的进攻,而梁实则坚守险要,凭借着事先修筑好地防御工事抵挡西秦军的猛攻,坚守了数日之久。

    这时,李世民觉得决战的时机到了,于是,率领大军出战,准备一举歼灭宗罗睺部。

    他命令大将军庞玉率领右军在浅水原列阵,做出一副增援梁实部的姿态,宗罗睺果然调转枪头,猛攻庞玉,浅水原地势平原,正有利于西秦骑兵的冲击,迎战的庞玉部在宗罗睺的猛攻下,险些不能支持,他的帅旗差点被冲到主阵前的宗罗睺砍断,庞玉奋力厮杀,身受数次重创,方才在亲卫们的协助下,击退了宗罗睺。

    就在庞玉大军就要溃败之际,李世民率领本部人马出现在了浅水原北,而在浅水原北面防备唐军的

    却没有阻拦唐军的靠近,而是撤离了战场,让李世民地出现在了宗罗睺军的后面。

    宗罗睺留在浅水原北部防御唐军的部众,并非薛仁果的嫡系,为首的两个将领早就和李世民暗通款曲,他们暗中将人质送到了唐军大营,投降了李世民,李世民叫他们不做声张,而是在这关键的时刻突然易帜,陷宗罗睺于死地。

    李世民亲自率领创建不久的玄甲精骑,快速从西秦军后面杀入,说起来,这玄甲精骑的创立,西秦军也有一番功劳。

    —

    在上次浅水原大战中,西秦军犀利的骑兵突击让李世民开了眼界,与之相比,他在晋阳训练的那只骑兵未免就有些相形见绌了,战败之后,李世民闭门思过,思考了许久,决定结合西秦骑兵的优点,然后保持原来从突厥人那里学来的轻骑兵作战方式,建立一只全新的骑兵,这就是玄甲精骑的由来。

    这只玄甲精骑组建虽然不久,武器和甲冑装备都是全军之冠,在李世民的率领下,他们非常轻松地就撕开了本已慌乱不已的西秦军后阵,直接穿透过去。

    宗罗睺虽然仍在拼死作战,然而,败局已经无法挽回了,在唐军的冲击下,他的战阵瞬间崩溃,士兵们四散而逃,死伤不计其数,宗罗睺重伤被唐军生擒。

    唐军获胜,李世民率领两千玄甲精骑赶着溃军往高坑城而去,副帅窦轨劝告李世民,说是穷寇莫追,宗罗睺虽然败亡,薛仁果仍然据守坚城,麾下尚有万余悍卒,最好不要轻率地追击,应该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李世民没有接受窦轨的意见,他告诉他的舅父,说他已经考虑许久了,现在薛仁果部军心涣散,将帅们皆有私心,只要不给对方以喘息之机,穷追猛打,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窦轨没能阻止李世民,只好率领大军尾随而行。

    李世民率军来到高坑城时,薛仁果率领大军在城下列阵,准备抵御唐军的攻击,李世民在泾水旁扎下营寨,这时,薛仁果的部将就在阵前,率领本部人马投降了唐军,薛仁果大骇,连忙回城防守。

    是夜,窦轨,庞玉率领大军赶到了高坑城前,将高坑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城内守军见大势已去,纷纷从城头上吊下来投降唐军。

    形势虽然不妙,薛仁果仍然拒不投降。

    他准备让城别走,然而,几次突围都被唐军赶了回去,他的直属骑兵大队面对李世民的玄甲精骑,占不到丝毫的上风。

    突围无望,薛仁果心情变得格外暴躁,终日饮酒放纵,醉酒之后对士卒格外残暴,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他活活打死。

    他手下的亲信见大势已去,无力挽回,处于绝望状态下薛仁果又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为了自己等人的前途,他们趁薛仁果酒醉之际,将其五花大绑,同时,假传薛仁果的号令,将他麾下的猛将奴贼张贵骗入营中,同样捆绑起来,然后,挟持着这两人打开城门,向唐军投降,城内的守军虽然知道他们挟持了主帅,却都漠不关心,或许,在他们内心深处还在感谢这几个背主之人吧。

    十一月十日,高坑城落入唐军之手,李世民接收了精锐士卒一万余人,城内百姓男女老少五万余人,至此,薛举一手创立的西秦帝国宣告覆灭。

    在庆功宴上,众将纷纷向李世民道贺,然后,对他这次采取的战术表示了些许的疑问,在他们眼中,李世民是一个非常谨慎的将领,不然也不会在浅水原与西秦军对峙数十日,然而,击败西秦军后,李世民居然不带步兵,不带攻城武器,只率轻骑直抵高坑城,这也未免太冒险了吧?

    李世民这样说道。

    宗罗睺部皆是陇西悍卒,将领骁勇,士卒彪悍,只有出其不意方能将其击败,所以,唐军的斩杀和俘获并不太多,要是让他们逃回高坑城,让薛仁果加以安抚重用,战事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顺利了,若是我一直穷追猛打,逃卒自然会引起城内的惊恐,薛仁果仓促之下,难以应对,自然会频出错着,也就不难对付了!

    众将皆拜服不已。

    十二月,秦王李世民班师长安,李渊下令将薛仁果绑到街市斩首,在上次浅水原一战中帮李世民背了黑锅的刘文静,殷开山重新得到了起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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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灵魂不灭者转生到了隋末,附身在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人身上,于是,蝴蝶扇动翅膀,历史进入了另一条河流。 人生,只是一场游戏,天下,不过是手里的玩具。他高高在上,漠视一切!"隋末逐鹿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逐鹿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