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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梧桐疏影     隋末逐鹿记txt下载     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七章 冬天的几个瞬间(上)

    花从天而降,纷纷扬扬,虽说尚达不到燕山雪如席那却也铺天盖地,举目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年关将近,马邑城,定杨天子府,屋檐之下,挂满了灯笼,就连府邸内大小树木的树梢上,也扎满了彩锻和织锦。

    白虎堂的四个角落,各自摆着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盆,火焰闪烁,将寒冷从室内驱散开去,大门大开着,高坐堂内,可以清楚地瞧见飘飞的雪景,这时,若能就着火盆涮一锅羊肉,再闲话天下,无疑是一大快事。

    刘武周和宋金刚相对而坐,在他们中间,果真摆着一个火炉,炉上架着一大肚的釜,釜内白浪翻滚,雾气升腾,发出泊泊的声响,在釜旁的小案上,摆放着几碟切得极薄的牛羊肉,以及两小碗调料。

    宋金刚将小碟内的牛羊肉倒入了水已经沸腾起来的釜中,下一刻,一股肉香随着升腾的雾气袅袅升起,坐在他对面的刘武周不由抽动了一下鼻子。

    这种吃法还是从河间传来的,据说是由高畅发明的,平时,宋金刚常对高畅怒骂不已,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于这寒冬之际享受高畅发明的羊肉汤锅的美味。

    “主公,请!”

    “宋王,请!”

    推让了几句,两人开始下著,一口羊肉,一口酒,还真是这严冬难得的享受。

    过了一会,酒足饭饱,让左右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撤下去后。两人席地而坐。开始谈到了正题。

    “今年的雪好大啊,已经连绵了数日!”

    刘武周长叹了一声,宋金刚知道他还有下文。所以,并未答话,而是静静地望着身下地织毯,脊梁笔直地挺着,正襟危坐。

    “塞外那些胡人今年应该够呛,这么大地雪。明春到来,牛羊什么的也都死得差不多了吧?那些大部落倒还承受得起,他们占有着肥美的草场,今年这样地小型雪灾倒还熬得过去,那些小部落却不然,要想将部落的传承延续下去,明年开春,必定会大举南下。靠劫掠中原的财物渡过难关,而马邑将首当其冲!”

    停顿片刻,刘武周望了一眼宋金刚。

    “宋王,何以教我?”

    宋金刚沉默片刻。说道。

    “祸水东引!”

    “祸水东引?”

    刘武周面露疑惑,不太明白宋金刚话里的意思。

    宋金刚抬起头。侃侃而谈。

    “一个多月前,李唐在浅水原大败西秦军,活捉了薛仁果,将其斩杀在长安街市,同时,唐军收获甚丰,数万骁勇善战的陇西健儿,数千匹战马,尽入李唐囊中,陇山以西,稍微大一些的势力,唯有李轨,而李轨在前段时间也向李渊称臣了,如此,李渊再无后顾之忧,随时可以抽调十余万大军出潼关,攻打中原,而这些,并不是突厥人所乐于见到地!”

    “哦?”

    刘武周似乎有些明白了。

    “突厥人在背后支持我们,同样,他也扶持了梁师都,李渊,郭子和,突厥人之所以这样干,还不是希望中原越乱越好,谁的势力要是出类拔萃,有一统天下的可能,他就会支持别的势力去打压,前段时间,卑职向主公进言,乘李唐与薛举交战之际,南下攻打晋阳,占据晋阳为问鼎中原的基地,然而,却遭到了突厥人的反对,那时候,突厥人愿意李唐和薛举拼个你死我活,不想李唐腹背受敌,也不愿意主公的势力因此而壮大!”

    “嗯!”

    刘武周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现在和以前不同了,现在,李唐声势大盛,隐隐有一统中原之势,突厥人绝不愿意这个势头继续往前发展,在他们没有腾出手之前,决计不愿中原出现大一统的局面,而,这就是主公地机会了!”

    刘武周没有打断宋金刚的话,而是低着头,若有所思。

    “主公当速派使者前往突厥的王庭,邀其明年春天出兵南下攻打晋阳,今年草原受了雪灾,那些草原上的小部落无不希望在明春南下,这样,突厥可汗可以顺水推舟,让那些小部落组成联军,随我马邑地大军南下,那些突厥人的部落联军不过是需要中原地财物,粮食和人口,以便恢复自家部落的力量,他们不需要土地,而我军需要的正是晋阳,河东肥沃的土地,两者各取所需,岂不快哉!”

    “这个?李渊和突厥人的关系很好,突厥人能够答应出兵吗?”

    刘武周仍然有些犹疑。

    宋金刚哈哈一笑。

    “主公无须疑虑,只需派人前往突厥一试,断不会让主公失望!”

    “如此甚好!一切就由宋王安排吧!”

    刘武周点了点头,又与宋金刚闲谈了几句天气,随后,宋金刚告辞了白

    心情极其愉悦地唱起了上谷的小调,往自家的府邸而

    同样是在下雪,不过,河东这场雪比起马邑来就要小了许多,黄河的上方,虽然白茫茫的一片,河水却依然不停歇地往东奔流,暂时没有封冻的可能。

    河东郡守府,尸横遍野,触目之处,一片血红。

    雪花纵然不间断地从天空飘下,却也淹没不了那触目的红色,在大堂前的庭院和台阶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众多身披甲冑的尸体,有士卒在尸体中走动,瞧见还未死透的,顺手给了对方一刀。

    “为什么?”

    ~风,伸出手,手指颤抖着指着面前的那几人。

    “我有何处对不起诸公?”

    —

    他大声喝道,那血涌流得更急了,他的面色越发苍白。

    薛宗,李楚客不敢直视尧君素的眼睛,纷纷掉过头去,神色有些尴尬,这两人皆是尧君素的左右侍从,算得上是尧君素的心腹,今日做这背主之事,虽非迫不得已,却也不敢堂堂正正地面对尧君素的训斥。

    当初,尧君素镇守河东时,曾对众人说过。

    圣上身为晋王的时候,他就伴随在圣上左右,圣上对其有大恩,在大义上,他不得不以死相报,现在,河东城池坚固,粮草充足,因此,麾下众人不可以横生二心。

    u.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出城投降,他们奋勇抵抗,使得唐军数月之久,也无法攻破城池。

    为了表明自己抗唐的决心,尧君素将俘获的李唐驸马赵慈景斩首,并且,将留在关中因而落在李渊手中前来城下劝降的妻子当着全城军民射杀,使得城中守军士气高涨,纷纷立誓奋勇抵抗,誓不投降。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你表表决心就能成功的。

    由于唐军的长久围城,河东已成了一座孤城,无法和外界联系,城内的粮食渐渐吃光,居民互相格杀吞食。

    这时,有人从外界得到了消息,说是杨广已经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所杀,大隋的江山即将不保,而这个时候,在全力固守河东又有何意义呢?

    虽然,尧君素的侍卫反应及时,抢先将散播这消息的人斩杀,使得这消息没能在城中扩散,没有引起大的波动。

    然而,尧君素的亲信侍卫们却得到了杨广身死的消息,在他们看来,坚守河东已经毫无意义,既然大隋已经灭亡,不如就此投降李唐。

    有心腹向尧君素进言,劝他开城投降,负隅顽抗乃是不归之路,为了这满城的百姓开城投降,就算是在史书上,也不会有人说他不忠,毕竟,他已经坚守到了最后的一刻,主上已死,投降并不负他忠义之名。

    然而,尧君素不但没有听那人的劝说,反倒拔刀将其斩杀当场,并对左右厉声而言,若再有劝他投降者,皆杀无赦!

    众人胆寒,皆不敢进言,可是,在他们心中,却多多少少有些不满。

    你尧君素一人要为圣上尽忠,要为大隋帝国殉葬,尽可以去做,为何偏偏要拖我等下水呢?若是尽自己的忠心,你自己拔刀子割开自己的喉咙不就行了,却非要拖着全城的百姓陪你一起死,就连城中军民自相格杀吞食这样的人间惨剧,也当不见。

    为了不致沦为别人的腹中之食,尧君素的一些亲卫侍从在暗中串连了起来,他们决定为了自己的前途,开城投降李唐,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杀掉尧君素。

    最后,他们推选薛宗,李楚客为首领,发动这次兵变,这次兵变其实也有些仓促,也不是完全没有破绽,可是,尧君素的大部分亲卫都已叛乱,故而,计划还是进行得非常顺利,眼看,尧君素就要死于非命了。

    面对调头不言的两人,尧君素尚要大声训斥,然而,从嘴里发出的却是一阵咳嗽之声,鲜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李楚客面色铁青,他大步向前行来,不待尧君素再言,手起刀落,将他的脑袋斩了下来,对这些叛乱的士兵来说,那一刻,整个世界清净了!

    相约开城投降,这时,朝散大夫王行本得到叛乱的消息,率领本部精锐从西城赶回,将薛宗,李楚客等同党数百人,全部格杀,然后,登城据守。

    新年来到,河东仍然未下!

第三十八章 冬天的几个瞬间(下)

    二月下,鲁郡,任城。

    徐圆朗端坐在堂上,一脸难色,眉头皱得紧紧,手指在自己盘着的双膝上有节奏地敲打着,似乎心中有什么事情难以决断。

    在他的对面,一个身着青衫的文士立于堂下,正以一种炽热的眼神盯着他。

    “难啊!”

    徐圆朗发出了一声长叹,眉头依然紧皱。

    “正因为此事极难,密公这才交付徐公去做,徐公若是能依计行事,我瓦岗恢复旧识盛景易如反掌耳!”

    这个青衫文士姓贾,名正,乃是李密亲信贾甫的亲侄儿,偃师大败后,瓦岗的众多文臣武将尽入王世充之手,现在,几乎无人可用,联系徐圆朗这样的大事情也只有交付给像贾正这样崭露头角的年轻人了,寄望他说服徐圆朗,也只是李密的无奈之举而已。

    贾正将李密写给徐圆朗的一封信带来了任城,在信中,李密先是回忆了一番当初他与徐圆朗的兄弟情谊,然后,就当前瓦岗军的局面做了一番阐述,大概意思如下,这个困难是存在的,但是这些困难的暂时的,前途始终是光明的,未来始终是美好的,寒冬即将过去,春天还会远吗?

    说了一大通废话之后,李密提出了一个建议,他希望开春之后,徐圆朗能够率领大军西进东都,占阳,据虎牢,进逼洛口仓,而同时,他会率领大军进攻汲郡,东郡,与黎阳的徐世绩会合。渡过黄河进逼洛口。与其会师,在另一个方向,王伯当也会率领河阳的瓦岗军渡过黄河。越北邙山逼近东都,务必让东都地王世充首尾不顾,难以应对,如此,不仅能恢复瓦房昔日地盛景,就算夺得东都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看了这封信。又听了贾正一番热情洋溢的解说,徐圆朗却仍然打不定主意,下不了决心,按照李密信中所说的那样行事。

    现在,已经不必从前了。

    从前,瓦岗密公声势浩大,登高一呼,数十万人皆齐声相应。那时,李密可以说是意气风发,声势无人可比,徐圆朗虽然占据鲁郡一地。旗下也有两三万精兵,却也不得不屈从李密之势。上表向李密称臣,奉他为各路义军之盟主,随后,甚至打上了瓦岗地战旗。

    而现在?

    有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同样,也有句话是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经过偃师一败后,十余万瓦岗军分崩离析,一遭散尽,李密退守河阳,以河阳之贫瘠,又能养多少士卒呢?虽然,在一个月前,他夺得了河内,但是,却也在汲县被王轨的部队所击退,要知道,王轨当初是没有经过任何战斗就投降了李密的,而现在,他居然敢大张旗鼓地改换门庭,投入到了关中李唐门下,而李密却对其无可奈何。

    偃师一战后,王世充受降了数万瓦岗军,同样,也有数万瓦岗军向东溃逃,进入鲁郡地界,被徐圆朗收入帐下,如今,徐圆朗帐下已有六七万大军,兵多将广,势力已经隐隐在李密之上,所谓干细枝壮,就是这般了,让他继续奉李密为主,听李密的号令行事,无疑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好歹他也曾经奉李密为主,也不能太驳了李密地面子,因此,他并没有一口气回绝贾正,也没有表明态度,说老子已经脱离瓦岗了,而是虚以尾蛇,向贾正摆出一大通难题,什么粮食不足啊,军队尚需休整,不然没有战斗力,北面又有河北高畅,聊城宇文化及的大军威胁,很难抽出兵力西进。

    话说到这个地步,贾正也明白了徐圆朗的态度,他不再强求,而是拂袖而去。

    看着贾正怒气冲冲的背影,徐圆朗发出了一声长叹,毕竟是年轻人,这个时候还有火气,不过,他和贾甫也算是老相识了,也不想对他的侄子有什么不利。

    李密!

    徐圆朗冷笑了一声,还以为他是原来的那个密公吗?杨花落,李花开,那个李未必指的是他吧?何况,这个童谣是谁传唱出来的,值得怀疑啊!

    当初,李密可以为了一己之私,杀了自己地恩人翟让,如今,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也是活该,自己没有对其落井下石,也算是好人一个了!

    就在贾正来任城的前几天,宇文家的使者宇文智及刚刚离开任城,就在徐圆朗接待贾正地这个屋子里,徐圆朗和宇文智及定下了攻守同盟的协议。

    和河北高畅相比,徐圆朗和宇文家地实力都远远不如,若想生存,就必须联合起来对抗高畅,如果各自为战,恐怕明年春天都无法熬过去。

    两者定下同盟,决定以攻代守,断不能任由高畅发展下去,高畅占据有广大的疆土,人口众多,土地肥

    方发展一个月,所积累的钱粮他们两家联合起来也需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更加不堪一击,因此,绝不能坐以待毙。

    明年一开春,只要天气稍微暖和一点,他们两家就会向北发起攻击,宇文家会集重兵出聊城,进攻夏国的根基平原郡,为了配合宇文家的行动,徐圆朗则率领大军北上,攻打夏国才占据不久的齐郡,北海。

    根据线报,齐郡,北海的高畅军只有万人左右,而徐圆朗现在的兵力达到了六七万,就算以堂堂正正之师去攻打,他也夷然不惧。

    在攻打齐郡之际,徐圆朗会分出一只万人左右的偏师,奔袭平原郡,开辟第二战场,趁高畅军被宇文军牢牢牵制之际,袭取高畅军的后方粮道。

    有了上述这些行动计划后,徐圆朗又怎会听取李密的号令,西进虎牢,就让他和王世充在东都打生打死,解决了高畅之后,再腾出手来对付这两人也不迟。

    就在贾正意兴阑珊地离开任城时,黎阳的徐世绩也迎来了一拨客人。

    并没有举行什么酒宴来招呼那些客人,除了极少数的心腹,就连他会客的消息也无人可知,那些客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黎阳,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徐世绩曾经会见过客人,不过,那段时间,徐府的那些下人们也从中瞧出了一些不对劲,往日,风度翩翩的徐世绩,做事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管对待什么人都文质彬彬的徐世绩,似乎有了一些改变。

    他变得沉默了,往日那爽朗的笑声已经许久没有听见了,而且,也不到军营中陪同众将士一起训练了,大多数时候总是把自己关在书房中,就像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几乎不见外人。

    “玄成兄,你意如何?”

    —

    书房内,徐世绩与魏征相对而坐,屋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两人秉烛夜谈,几案前摆着一壶香茶,茶叶的清香随着升腾的雾气在室内缓缓飘荡。

    魏征微微一笑,手轻轻一扇,将雾气散开,然后,端起茶碗,停在胸前,然后说道。

    “懋功兄,魏某意下如何并不重要,关键是看懋功兄你怎么想?”

    “很难啊!”

    徐世绩长吁了一口气,心情有些低沉,要下这个决定的确非常困难,然而,他也知道,时不我待,在目前这个关键的时刻,岂能犹豫不决。

    徐世绩抬头望着魏征,开口说道。

    “当初,玄成兄在元宝藏帐下做事,密公对玄成兄的才华极其敬重,故而,将你从元宝藏那里要来,也算是有知遇之恩,所以,玄成兄的意见对小弟至关重要,还请玄成兄赐教!”

    “嘿嘿!”

    魏征苦笑两声,叹息道。

    “知遇之恩?当初,密公将我从元大人处索来,然后,强行令魏某为其做事,虽然,待遇优厚,对魏某也敬重有加,可惜,这只是他李密向外人表示他的惜才之心而已,我魏某人就是那千金之马骨,马骨终究是马骨,当不得千里马啊,至少,在他李密心中是如此,他还是重要一早跟随他起事的那些心腹,特别是在杨玄感时期就跟随他的老人,密公的耳根子还是偏软,有时候,未免过于优柔寡断,当初,面对王世充的倾力一击时,裴仁基和我都提出了正确的战略计划,然而,在那些一心想要立功的武将的怂恿下,他竟然弃正确的作战计划而不顾,采用了和王世充正面一决高下的战术,最终,落得个大败而逃,众叛亲离的下场,以当前的形势,他也是在芶延残喘,当无起死回生之力了!”

    停顿片刻,魏征沉声说道。

    “我魏某人也算是对得住他了,他的恩德,我也报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也该是为自家的前途考虑了,至少,也要想想,当初我们是为了什么才起事打仗的?”

    “嗯!”

    徐世绩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如释重负。

    “玄成兄,言之有理,当初我徐某人散尽家财,随翟大哥一起起兵反隋,不但是为了我徐家家族的延续,也是为了这黎民百姓能安居乐业,不再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连一只野狗都不如,为此,就算我徐某人下得阿鼻地狱又如何啊!”

    “啪!”

    他在几案上重重一拍,茶碗的茶水荡了出来,打湿了桌面,徐世绩长身而起,神情坚毅地说道。

    “我意已决,当如是!”

第三十九章 突厥入寇

    “嗷!”

    马蹄声急促地响起,大地震动,随着一声古怪的吼声,一柄飞矛划破空气,尖啸而至,将那奔跑的汉民钉在了一间草屋的屋门上,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泉涌而出,那汉民四肢微微抽搐,随即,凝滞不动。

    战马飞奔而来,速度不减,从草屋前急掠而过。

    马上的胡人骑士向草屋一侧俯下身,猿臂轻舒,将那柄钉在尸体上的短矛拔了出来,随着战马的远去,留下了一连串粗豪的笑声。

    这是安乐郡,靠近长城的一个小村庄。

    原来安静,平和的村子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屋子在燃烧,火焰升腾,黑色的烟雾直冲云霄,在原野的上空凝滞,久久不散。

    村里的人几乎已经死光,男人,孩子,老人他们有的躺在自己的屋子里,随着屋子的燃烧化为灰烬;有的则躺在田间,仰面朝天,大睁着一双不甘的眼睛,向苍天述说自己的委屈,然而,在强盗的战刀面前,苍天同样无能为力。

    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仍然活着的只有女子,她们被那些全身散发着恶臭的家伙掳在马背上,被绳索绑着,在高远的蓝天下,她们的哭喊声是那么的无力。

    同一天,同样的一幕在安乐郡境内的这些大同小异的小村庄内不断的上演。

    这是夏五凤二年的二月四日,天气,晴。

    在这一天,位于东北边境的胡人部落组成了联军,从安乐郡一线的长城大举入关。进犯中原。由于事出突然,长城边境地那些关卡尚未点燃烽火,就已被胡人攻下。直到胡人进入内地,开始大肆烧杀劫掠之后,临近地烽火台才点燃了烽火,急速地往安乐郡城燕乐的方向传递,同一天,几匹快马出了燕乐城。往蓟县方向飞奔而去。

    这次胡人联军的大举南下,在北方军区总管管小楼地意料之中。

    去年的那场大雪,造就了一场不算太大的雪灾,草原上的一些小部落要想生存延续,就必须拿起他们的战刀,骑上战马到南方富饶的中原来劫掠,在那些蛮子地眼中,中原的汉人就是他们放养的羔羊。而狼吃羊,这是天性,从来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为此,管小楼派出了大量的斥候进入了关外的大草原。想要查探胡人联军的组成,以及南下路线等相关消息。

    然而。这一次那些胡人却不再像以往那般愚蠢,还没有出兵就闹得沸沸扬扬,各个部落就在为出兵的收获讨价还价,争得不可开交,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一般。

    夏军的斥候从三个方向出关,一个是从居庸关方向出长城前往大草原,这一路主要是提防突厥人,另一路则是从安乐郡出发,戒备地是奚人,还有一路则是从辽西的柳城郡出关,探访契丹人的踪迹。

    在这三路人马中,唯有居庸关那一路的组成人马来自管小楼地直属部队,其他两路人马则分别隶属于张金树和邓暠部。

    当初,高开道被管小楼和邓暠部击败,投奔手下大将张金树,被张金树格杀,脑袋成为了张金树降夏的礼物,至此,张金树打起了夏国高畅地旗号。

    邓暠在张金树之前成为了夏国的臣子,罗艺死后,高畅让薛万彻派人联系当时驻守柳城的邓暠,邓暠见大势已去,而李唐鞭长莫及,于是投降了高畅,并且设下圈套,引高开道来攻,最后将其击败,高畅因而统一了整个东北边境。

    邓暠和张金树都算是立有功劳之人,麾下也有数千精兵,高畅离开幽州返回河间后,让管小楼在幽州练兵,治所在蓟县,张金树和邓暠都听管小楼之令行事。

    面对张金树和邓暠这样被迫投降,麾下有着数千精兵的外系将领,管小楼一直都比较小心地之前对待,并没有采取强制措施剥夺他们的兵权,他知道,自己若是这样做,必定会将这两人逼反,而在当前的形势下,这对夏国政权来说是不利的。

    当初,高畅之所以能够开展整军行动,剥夺高雅贤,董康买,刘雅等人对自己部队的直接控制,那是因为他的声威在普通士兵中已经达到了顶点,且,那些人的部队中也有不少高畅的亲信将领,就算这样,那整军活动也进行得磕磕绊绊,最终逼反了曹旦,经过幽州一战后,高畅才彻底将军权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管小楼在张金树和邓暠的部队中毫无威信可言,那两人的部队里面也没有高畅的亲

    然,迫于压力,他们都接受了神官的进驻,任由神官灵宝神教的教义,不过,毕竟,时日尚浅,和平演变需要的可是大量的时间啊?

    因此,暂时来说,张金树和邓暠还只是听从管小楼的命令行事,他们仍然掌握着自己部队的指挥和控制权,安乐郡和柳城郡就是他俩的地盘,在这两个郡里面,那些文官都是他们所任命的,只是象征性地向政事堂报备而已。

    面对管小楼下达的命令,邓暠和张金树的反应各不相同。

    邓暠听从了管小楼的命令,派出了大量斥候出关探寻胡人部落的踪迹,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关外一百多里的范围内,那些游牧的胡人部落一个不见,最后,邓暠不得不命令一小队斥候深入大草原数百里之内去侦察,一时间,没有讯息传递回来。

    而张金树则对管小楼的命令阳奉阴违,他只是象征性地派出一小队斥候出关去打探,这伙人,甚至没有行出五十里,春天虽然来了,大草原的依然分外寒冷,这些家伙才没有那么好的精神去深入草原呢!

    张金树之所以会如此,这是因为在高开道麾下任职时,他和草原上的那些部落酋长多有接触,相互之间的关系很好,并且,就算投降了高畅后,他们仍然没有断了联系,去年年底,他还分别向那些酋长送了礼物,相互之间也有密约,那就是这些胡人若要入关来劫掠的话,一定不会从安乐郡的方向入寇,他们将选择邓暠的辽西方向,而距邓暠最近的张金树部将消极怠工,缓慢救援,一定要等草原上的哥们抢好,吃好之后方赶到辽西。

    —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和那些胡人酋长签订的密约在某些人眼中,可谓一钱不值。

    这次,胡人联军入侵中原,选择的就是安乐郡的方向,由于张金树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边境的警戒下,防线一下就被对方撕破,顷刻之间,两万多胡人联军就冲破了长城,烟尘滚滚,直奔燕乐而来。

    面对那些酋长的背信弃义之举,张金树自然怒不可遏,暴跳如雷,对那些家伙大声谩骂,然而,他其实有些错怪他的那些胡人兄长了,这一次,联军大举入寇犯边,他的那些胡人兄长并非主事之人,真正主事的乃是阿史那什钵苾。

    阿史那什钵苾,始毕可汗之子。

    年初,见李唐斩杀薛仁果尽收陇西之地,实力大增,突厥的始毕可汗决定大举入侵中原,他准备率大部进抵夏州,与他册封的天子梁师都会师,南下攻击长安,另外,他让手下大将率领数千骑兵和定杨天子刘武周会合,越句注山,攻击李唐根基太原郡。

    由于刘武周担心当他进攻太原时,高畅的大军会出上谷郡,越飞狐关,超他的后路,故而希望突厥人能派兵攻打幽州,将夏军主力牵制在边境一线,无暇他顾。

    这就是阿史那什钵苾出现在东北方面的原因,这一次,他带来了三千突厥狼骑,在他的强势之下,那些奚人,契丹等依附突厥为生的小部落又怎敢反对,柳城方向,居庸关方向夏军的防守都非常严密,唯有安乐郡的防守松懈,阿史那什钵苾又不是蠢蛋,自然会选择从安乐郡的方向入关了。

    入关之后,阿史那什钵苾率领联军一路向燕乐进发,由于,部落联军的组成比较散乱,进入关之后,就开始分散劫掠,打起草谷来,为了将他们重新集结起来,阿史那什钵苾很是费了一番力气。

    始毕可汗的交代是让阿史那什钵苾在东面采取袭扰战术,牵制高畅的北方大军,使其无法西进,然而,年少气盛的阿史那什钵苾却不这样认为,他不愿意自己这两万人被当作偏师使用,虽然,那些部落联军不过是乌合之众,但是,他麾下可是有战斗力最为强悍的三千突厥狼骑啊!

    当然,他也不认为只靠这两万人就能开疆辟土。

    虽然,没有占领疆土的打算,不过,他也想乘此机会给夏国的北方大军重重一击,教训教训对方,毕竟,北方的这些势力中,唯有夏国不曾向突厥人称臣。

    面对气势汹汹的胡人大军,张金树惊慌失措,他没有选择迎敌,而是不战而逃,迅速撤离了燕乐,拱手将燕乐让给了胡人大军,让它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第四十章 张金树

    一月十日,管小楼率领三万幽燕精兵北上,于密云一线的胡人联军,让胡人联军的铁蹄无法突破沽河一线南下。

    到达沽河后,沿着沽河一线,管小楼的三万大军扎下了营寨,就在辎重兵建造营寨之时,经过了数个月的集训,粗略成军的幽燕铁骑被他派了出去,在振威将军薛万钧的率领下,以数百人为一组,沿着沽河一线侦探,剿杀胡人的前哨侦骑。

    二月十日和二月十一日这两天,在沽河以北爆发了一系列规模不算太小的骑兵搏杀,敌我双方的骑兵在广袤的原野上来回疾驰,用战刀和利箭收割着对方的尸体,在这样的战斗中,要想活下去,不仅要比拼个人的武勇,战马的优劣,同时,也要比拼团队作战的默契。

    的确,草原上的汉子都是天生的骑兵,中原的孩子尚在蹒跚学步时,他们就已经被自己的父辈抱上了战马,体会疾驰的乐趣;在中原的孩子开始读书识字,或下地耕种时,他们已经能用自制的弓箭射杀天上的大雁;在中原的孩子知道所谓仁义道德之时,他们已经明白了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

    因此,在单对单的战斗中,在骑兵对骑兵的战斗中,自幼和战马一体,与弓箭为伍的胡人骑兵的战斗力,并不是通过后天训练的汉人骑兵可以比拟的,一对一,汉人骑兵只能以完败收场。

    可惜,战争并不是一对一的单挑。

    不错,单比马术和马上作战的技巧。汉人骑兵不如胡人骑兵。然而,抡起团体作战地默契来,胡人骑兵就拍马都追不上了。

    也不是说胡人骑兵就不讲究战阵。他们地骑兵作战还是有一定的战术动作的,由于人和坐骑地契合度非常高,因此,当他们的骑兵组成阵型冲杀起来,还是非常具有杀伤力的,阵型并不容易被打乱打散。

    只不过。高畅的军队最为讲究团体作战,就算是这只新组建的骑兵也不例外,在高畅军中,个人英雄,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提倡,更多地时候,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军队能够如机器一般冷静地运作,一步一步地进逼。将敌人碾得粉碎。

    所以,这只有管小楼统率,由薛万钧和一干长河营老兵训练的幽燕铁骑,不仅具备罗艺时期的骁勇。同样,也带着深深的夏军风格。那就是注重团体配合,以中低层军官为基础,冷静如一,不易溃散。

    当然,任何军队都需要经历实战的检验,而这次胡人大军的大举入关,正好是检验这只幽燕精兵的好机会,在将这只军队调动南方争霸天下之前,让他们先与北方地胡人部落血战一场,无疑能让他们尽快地成熟为一只强兵。

    那两日,胡人的前哨侦骑几乎死绝了,他们的尸体分散在沽河北岸的原野上,在风沙中化为白骨,最后,与泥土同朽。

    前面断了消息,联军统帅阿史那什钵苾明白,这是遇见夏军地主力大军了,于是,他放慢了大军前进的速度,将散乱地部落联军收拢回来,缓缓向前逼近,将几只夏军侦骑驱散开后,他们在沽河北岸扎下了营寨。

    敌我双方隔着沽河对峙了起来。

    在胡人联军赶到沽河北岸前,张金树的部队先一步过了沽河,来到了沽河南岸,他并没有率领部队与管小楼的主力大军会合,在管小楼的主力大军赶到时,他反而拔营别走,在密云东边的鲍丘水一线扎下营寨。

    管小楼到达后,在进行军议的时候,也曾经派使者到他营中让他去参加军议,而这时,张金树却抱病在床,只是派了副将前去旁听,也没有理会管小楼让他向中军大营靠拢的命令,他的部队依然驻扎在鲍丘水一线,美其名曰,与中军呈犄角之势,进可攻,退可守。

    管小楼并没有强行下令张金树向本方靠拢,听了张金树那员副将对此的解释后,他点点头,默认了张金树的行为。

    这个时候,张金树正在犹疑。

    不战而逃,丢了燕乐,他知道自己头上悬着这样的罪责,管小楼若是要想对付自己,根本不需要再寻其他的理由,所以,他只好假装患病,不敢到大营来见管小楼。

    没有打听到对面这只胡人骑兵的实力,以及他们这次南下的目的之前,张金树是不会轻易投降的,若对方只是想到中原来捞一把就走,他就万不能选择投降,除非想成为马贼,或是跟着那些蛮

    外去吃沙。

    若对方是想南下中原,占据这花花江山,那么,投降倒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反正,只要能吃香的喝辣的,头上方主子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惜,他并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所以,当胡人大军突然入关时,为了保存实力,他选择了不战而逃。

    而现在,好像只有投降这条路了!

    在高畅阵营中,只要心中怀有二心的家伙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范愿,曹旦,这些就是他张金树的前车之鉴,这次,他不战而逃,相当于给了高畅一个收拾他的借口,作为高畅手下的头号大将,管小楼又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呢?

    所以,只有投降胡人这条路可走了,如果,他能在夏军和胡人联军交战之际突然反戈一击,讨得突厥主子的欢心,这样,说不定也能像刘武周,梁师都这样当个天子什么的?

    然而,这个时候,广袤的原野上到处都是夏军的侦骑,隔绝了交通,张金树就算想投降突厥人,也和对方联系不上。

    这让他有点忧心忡忡。

    —

    就在他忐忑不安之际,他的大营内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个人就是管小楼。

    “什么?”

    听到传令兵传来这个消息,张金树大吃一惊。

    “他带来了多少人?”

    张金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弃营逃跑,在他看来,管小楼是率领着大军前来攻打他了。

    “什么?他只带着几十个亲卫!”

    听了传令兵的回答,张金树再次大吃了一惊。

    原来,管小楼听说他病重,所以特意前来看望他。

    难道,他并没有借此机会对自己下手的意思?不然,就会对自己有所防备,不会这样只带着几十个亲卫就来自己的大营了。

    张金树的心思更加狐疑了。

    “快快有请!”

    说了这句话,他方想起自己还在病中,接下来,就是一阵好忙,当管小楼进入张金树的营帐后,瞧见的就是一个躺在榻上,面色蜡黄的张金树。

    经过一番假模假式的寒暄后,管小楼提起了这次前来的目的,他是来打消张金树的担心的,的确,张金树丢失了燕乐,这是一个非常遗憾的事情,只是,面对强势的敌人,我们不能一根筋地死拼,有时候,也是需要战略性的转移的,今天,我们大踏步地后退,不就是为了明天能大踏步地前进嘛!

    管小楼叫张金树放宽心,好好养病,争取早点养好身体,夏王的大业还需要张金树将军这样的人鼎力相助啊!

    简短地说了几句后,管小楼就率领亲卫离开了。

    对于是不是投降突厥人,张金树又开始三心二意了,在他看来,今天,管小楼的态度表明他不会借丢失燕乐的机会来杀他,因为没有性命之忧,所以,是否投降突厥人就值得仔细考虑和深思了。

    当然,管小楼也有可能是来宽他的心,毕竟,现在大战在即,他需要张金树的这几千人,需要大家同心协力共同对付突厥人,但是,击败突厥人后,也难保他不会掀起旧账来算,这一点,张金树还是有些担心的。

    卸磨杀驴,这是古之常情啊!

    于是,张金树决定还是观望一下,看这次突厥人和夏军的交战,谁会占据上风,待战局明朗之后,再决定追随那个势力,反正,就算管小楼摆出了这样的姿态,要他的部队去打头阵,当炮灰,他也是不干的。

    若不是让他的部队去当炮灰,其他的命令,只要不损害自己的利益,张金树决定还是听取,毕竟,现在他打着的是夏王高畅的旗号,摆摆姿态,做做样子还是需要的!

    二月十二日,薛万钧率领两千铁骑出现在了张金树大营的西南,这两千骑兵将和张金树的部队会合,从鲍丘水渡河,迂回到胡人大营的后面,截断敌军的粮道,然后,在大战时,突然薄其后,使其溃散。

    薛万钧的部队在距离张金树大营十里外扎下营寨,同时,他派出使者,要求和张金树会面,商讨联军的作战事宜。

    这个见面地点既不在薛万钧的大营,也不在张金树大营中,而是在两处大营的正中间,一个叫槐树坡的小山包,山上因有一棵数百年的老槐树而得名。

第四十一章 槐树坡

    虽已入春,天气却并没有一下暖和起来,空中风向未定,时而是温煦潮湿的东南风,时而是干涩冷冽的西北风。

    槐树坡位于鲍丘水西,距离鲍丘水只有数里的距离,站在坡顶,可以清楚地瞧见西南方向薛万钧扎下的营盘,旌旗如云,气势森严地在北风中林立;东北方向的张金树扎下的大营也尽收眼底,营盘的气象虽然没有薛万钧部那般森严,却也别有一番煞气,蛮气;若是你视线良好的话,更能瞧见更远处的鲍丘水,正当春汛,远处连绵的大山,积雪消融,雪水汇入小溪,再窜入河流之中,随着河水流淌出山,奔流到海。

    薛万钧站立在坡顶,眯着眼睛,遥望着远方。

    那眼神,似乎在遥望远方的鲍丘水,又似乎在盯视山坡下纵马疾驰而来的那群人。

    薛万钧和张金树相约辰时在槐树坡见面,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张金树一行才姗姗来迟,不过,从薛万钧的脸上,你很难看出他有什么表情。

    双方相约只能带五十名亲卫前来相会,这是薛万钧主动提出来的,当他派使者前往张金树营中要求见面时,就提出了这个条件,在张金树看来,这是薛万钧在为他考虑,为的是打消他的顾虑,免得他认为会是圈套而不来见面,故而,张金树欣然同意了。

    但是,张金树并没有遵从约定的打算,谨慎一点总比马虎大意丢了老命为好。因此。他不仅没有及时赶到约会场所,在派出的斥候打探到薛万钧地确只带有五十名亲卫前往槐树坡,且并没有援军后。他前往槐树坡时,仍然带上了一百来名心腹骑士,人数正好是薛万钧地一倍,在他看来,就算薛万钧真的想玩什么花样,估计也将他无可奈何了。

    瞧见薛万钧只带着两个亲卫站在山坡上。其他那些亲卫都在山坡下懒洋洋地溜着马,张金树再是小心,这时也不好将全部亲卫都带上山坡去,毕竟,名义上,他和薛万钧是同僚,并不是生死相对的仇敌。

    喝令亲卫们在坡下等候,张金树带来四名武艺高强地护卫缓缓步上山坡。

    不管怎样。反正我的人总要比你多一倍,看你怎么搞鬼,虽然,薛万钧的武勇之名威震幽燕。不过,张金树是随高开道从豆子炕一路杀到北方来的巨贼。平时也自负骁勇,若真是带着一百名全副武装的亲卫去和只带有两个亲卫的薛万钧相见,这也是他地自尊心所难以容忍的。

    总之一句话,他既怕遇见危险,又怕落了面子,反正够矛盾,够难为他的!

    “薛将军,张某无礼了,来晚一步,告罪,告罪!”

    距离薛万钧还有十来步的距离,张金树就满脸堆笑,朝薛万钧连连抱拳作揖,嘴里说着道歉的话慢慢走来。

    至于,其中有多少诚意,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无妨!”

    薛万钧拱了拱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地说道。

    在张金树看来,这自然是薛万钧生气的表现,见得这种情况,他反倒松了一口气,换一个角度相处,他也是会生气的,如果,他没有心怀鬼胎的话,若这个时候薛万钧心怀鬼胎,在张金树看来,多半会面带微笑,假作毫不生气才是。

    以往,高开道常以罗艺为假想敌,自然对罗艺手下地头号大将薛万钧,薛万彻兄弟多有研究,对两人的性格,张金树虽不能说了如指掌,却也是熟悉非常。

    在张金树眼中,薛万钧的性格暴烈非常,喜怒时常形于色,今次,自己故意姗姗来迟,他能有如此反应,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本来,张金树并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与薛万钧会面,虽说,是讨论两军联合之后的行军计划和作战方式,不过,派一副手前来商量就足够了,反正要是计划对本方不利,他是绝不会按照那狗屁计划行事地。

    不过,出于某种目的,张金树还是决定前来和薛万钧见上一面。

    薛家一直以来都是幽州地主人,嗯,现在高畅的夏国政权一切沿用旧隋的称呼,还是把幽州叫做郡,薛家跟随罗艺,可以说是出于他们的自愿,跟随高畅,却是因为被高畅打败,这才不得以投降,要说,薛家会对高畅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张金树一点也不相信。

    所以,他决定来见薛万钧一面,或许,可以在高畅的阵营中拉到一个同盟者也说不一定,在张金树看来,自己只要和薛家,邓暠等幽州方面的降将牢牢抱成一团,手底下又有属于自己的军队,那么,就算高畅想要动他们,也会三思而后行,绝不敢随意下手,杀他们如杀一鸡,轻松异常。

    简单地寒暄两句后,薛万钧待要说到正题,讨论两军后

    事宜,张金树却故意打岔,打断了他的话。

    —

    张金树命令身后的亲卫将两坛美酒送上,这两坛酒乃是平原出品,是少见的烈酒,后来,为了储存粮食,高畅严令民间不准酿酒,唯有官办的作坊方可酿酒,而越烈的酒,所需的粮食就越多,所以,像张金树手中的这两坛烈酒,也就越来越少了,可以说是有价无市。

    薛万钧虽然算不上嗜酒如命,却也是一个爱酒之人,张金树选择这个时候将这两坛美酒送上,正是为了投其所好。

    薛万钧见得这两坛美酒,一直冷着的脸终于放松了下来,嘴角抽动两下,露出了笑容,将这两坛美酒接了过来、

    奇怪的是,他并未将这美酒交给身后的亲卫,而是将它们放在了地上,然后,低着头,死死地盯着那两坛酒。

    张金树对此不以为意,他向前一步,几乎是与薛万钧并肩而立,像两个老朋友闲话家常一般,他提到了薛万钧的父亲薛世雄。

    在张金树的口中,薛世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北拒突厥,单凭一己之力,就保住了大隋帝国的东北边疆,可惜啊!如此英雄,却死在一竖子手下。

    随后,他提到了窦建德,说自己当初与窦建德也有数面之缘,那家伙,猥琐,极其的猥琐,如此猥琐之辈,若不是偷袭,若不是天降大雾,唉!

    张金树叹了一口气,表示对窦建德的行为极端不忿。

    然后,他隐晦地点了高畅一句,说若不是某人极力劝说让窦建德行这卑鄙之事,窦建德原是准备退避三舍,率领贼众退回高鸡泊的。

    那人之所以怂恿窦建德出兵,乃是行的一箭双雕之计,一方面利用窦建德击败了伟大的薛世雄大人,另一方面则是在乱兵之中杀了窦建德,篡了他的位子.

    张金树一边在卖弄他的口舌,一边在小心地观察着薛万钧,薛万钧一直低着头,他瞧不见薛万钧的脸上的神情,只见薛万钧的肩头不停耸动。

    张金树大喜,以为自己的话语起到作用了,现在,薛万钧正对某人愤怒有加。

    他抿了抿嘴唇,吞了一口口水,待要继续添油加醋,这时,薛万钧突然抬起了头,眼神如电,“刷”的一下,在张金树眼前闪过。

    张金树微一愣神,就见一道白光从自己面前急闪而过,天地之间,似乎在那一瞬间,光亮了一百倍。

    随后,光亮暗了下来,青山,绿草,蓝天,白云,旋转着,刹那间,跌入了黑暗之中。

    至此,张金树的人生在槐树坡划下了句点。

    “妈的!啰里巴嗦的,就在老子耳边念念不休,就像苍蝇一样,老子真的忍不了啦!”

    薛万彻手持横刀,横刀的刀刃上还在不断地往下淌着血,张金树无头的尸首躺在薛万钧身下,脑袋则飞出了几丈远,落在了那棵老槐树的树下,夹在两根突起的树根中间,面孔满是血污。瞧不清他此时的神情,倒是那双眼睛大睁着,有点茫然,嗯,还有一些无助。

    张金树所讲的那些话,薛万钧自然是不信的,也不容他不信,现在,他身边的那些亲卫中,薛氏族人只占少部分,大部分都是高畅的人,谁知道高畅在他身边究竟安排有多少眼线,虽然,进入高畅的阵营不久,监察司的赫赫威名,薛万钧却也是知道的。

    也只有张金树这样的笨蛋,才敢公然将自己对高畅的不满不加掩饰地表露出来,贼子就是贼子,没有读过书,没有脑子,只能死得更快。

    这次,之所以和张金树会面,薛万钧就是为了斩杀其人,然后吞并他的部众,这个任务来自于河间,由管小楼,金球得两人共同署的名,当初,管小楼孤身前往张金树营中探病,就是为了稳他的心,免得他狗急跳墙,一下子投靠突厥人。

    有了管小楼的那次探病行为,张金树对这次和薛万钧的会面就不会太在意了,正好乘此机会要他的命,虽然,他也有所防范,只是,个人的实力还是很重要啊!

    他的脑袋掉下来时,他的手才放在横刀刀柄上,连刀都没有拔出来,虽然是偷袭,这和他低估了薛万钧的武力也有一定的关系。

    张金树一死,他手下的那些亲卫顿时茫然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有人想要反抗,有人想要逃跑,有人则准备投降了,如此乌合之众,自然很快被薛万钧摆平了,随后,薛万钧率领两千铁骑进入张金树的大营,将张金树的那些心腹将领看管起来,派自己人接管了营寨的防务。至此,鲍丘水的防线无忧也!

第四十二章 胡人也有内斗

    火在营寨内四处燃烧,火堆上,架着一只只熟得流油士卒们拿着小刀,割下烤得发焦的羊肉,就着酸酸的马奶酒,大口大口地吃着,大口大口地喝着,喝到半醉之时,有人脱下夹祅,对着空中圆圆的月亮,唱起了草原上的小调,在某些人的带动下,他们围绕着篝火举着刀枪跳起了荒腔走板的舞蹈。

    也有些家伙并未在营外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他们在营帐内忙活着,帐内,隐隐传来男人们得意的笑声和扑哧扑哧喘着粗气的声音,以及女人们细细的哭泣声。

    打仗?

    为的是哪般?

    财货,女人,对这些草原上的男人来说,就是这么简单,这就是草原的法则,谁的战刀锋利,谁的战马跑得最快,他就有权享受那些弱者的牛羊和女人。

    然而,和这些快乐的小兵不同,在这两万人中,身份最为尊贵,势力最为强大的突厥王子阿史那什钵苾此刻的心情却快乐不起来。

    在他的营帐外,同样燃起了一堆篝火,有份出兵的各个部落的首领皆受邀来到了他的营帐,商议下一步的行军作战方案,和后来人喜欢在酒桌上谈生意一样,当时的胡人也喜欢在酒宴上决定如何打仗。

    火光映照下,那些大小酋长的脸分外通红,一个个油光满面,满脸带笑,就像打到了长安城下一般,这让阿史那什钵苾分外不屑。

    “各位,前面有沽河挡路,河对面有三万夏军。接下来。我等是继续前行,还是就此打道回府,又或是迂回渡河。各位大人,有何高见?”

    阿史那什钵苾的声音缓缓在篝火上方飘荡,酋长放低了声音,继而静默了下来,说话的人可是尊贵地突厥王子,就算不尊敬他。也要尊敬他麾下地那三千突厥狼骑,就算不尊敬那三千突厥狼骑,也不能不尊重他背后那强大的突厥汗国,在草原上,一个尊贵的突厥贵族可以非常轻易地决定一些小部落地生存和毁灭。

    酋长们互相打量了一番,最后把目光投在契丹部落的首领窟哥身上,当初,若不是阿史那什钵苾突然率领突厥狼骑加入。这次南下幽州的联军主帅就会由这个窟哥担任。

    窟哥是契丹族最大的部落白水族的首领,武艺高强,最主要的是他曾经拜一个逃到草原上地汉人为师,学习汉字。通晓汉族文化,而且。年轻的时候曾经在中原游历过一番,到过长安和洛阳,见识过巍峨的高山和汹涌的大河,对幽燕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再加上他手下有五千兵,军力最为强盛,要不是阿史那什钵苾的来头实在太大,联军主帅这个位置本该由他来担任,就算阿史那什钵苾当上了主帅,一遇见什么问题,那些酋长的目光就会投向他,把他当作自己等人的主心骨。

    原本,那些酋长对窟哥地态度本没有这么好,一方面想要依靠他,希望能大掠一番,收获满满,安全地回到草原上,另一方面,也担心他会乘机派出异己,壮大白水族的力量。

    而现在,有了更加强势的阿史那什钵苾的加入,面对强大地突厥人,那些小族长就不由自主地团结在了窟哥的身边,希望窟哥能够维护他们地共同的利益。

    “尊贵的王子,窟哥有个小小的建议,希望能给王子的决定带来一些帮助!”

    面对酋长们的目光,窟哥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神态非常恭谨地向阿史那什钵苾行了个礼,然后,开口说道。

    听完了窟哥的话,阿史那什钵苾年轻和英俊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让人无法看穿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摸了摸自己那高耸的鹰钩鼻,视线在各位酋长脸上一一掠过。

    “尊敬的白水族族长的建议,各位以为如何?”

    “我看能行!”

    酋长们七嘴八舌地说道,纷纷点头不已。

    “早就知道白水族族长是草原上的智者,今日有幸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日后,我阿史那什钵苾若有事寻求族长的指点,还望族长多多赐教啊!”

    笑容在阿史那什钵苾雕塑一般的脸上展露出来,如果阳光在黑夜出来一般,让人炫目,酋长们不由在心中说道,不愧是金狼族的传人,果真有王者的风范啊!

    面对阿史那什钵苾的王霸之气,以及虎躯一震,窟哥脸上的神情越发恭敬了,嘴里连声说着不敢,

    —

    定下计策之后,在阿史那什钵苾的有意带动下,酒宴重新开始,一干人等尽欢而散,不过,他们的内心是不是真像他们外表表现的那般高兴,就只有天知道了。

    窟哥的心情有些沉重,他本以为阿史那什钵苾只是身份尊贵,毕竟年纪尚轻,就算让他担任主帅一职,自己也可以在幕后操纵于他,利用他的三千精锐突厥狼骑,然而,经过几次接触后,他发现对方虽然年轻,却并非易于之辈,也不是像是传说中那样,在和自己叔叔的权力斗争中不敌,被放逐到了东方来。

    他原想借着这次南侵的机会,成为这些东北草原的小部落共同推举的盟主,一统东北的大草原,不然,他也不会率领五千人而来,部落中的精壮几乎被他抽调了一半。

    要想和强大的突厥人抗争,必须走团结各部落这条路,只有他们紧紧抱成一团,突厥人才不敢为所欲为,不然,就算白水族有数万部众,弹指之间,突厥人也能将其灭亡。

    现在看来,对方多半已经看破了自己的这个企图,在目前的情况下,唯有忍耐,希望能借着这次与夏军交战的机会,削弱突厥人的力量,不然,白水族日后的生存空间将受到极大的限制。

    和窟哥相比,阿史那什钵苾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次,他率领三千嫡系狼骑前来东北,除了因为这是父亲突厥大汗的命令外,同时,也有着他自己的意图。

    突厥可汗的传承并不是像中原皇帝一样,一定是父传子,就算你贵为大汗的嫡子,若是手下的势力不够,也不是那么容易登上汗位的,甚至,有可能在权力斗争中被拥有强大势力的其他部落首领杀死。

    阿史那什钵苾的叔叔,也就是现任可汗的弟弟在草原上有着非常大的威名,许多部落的酋长都是他的盟友,有好几个突厥将军都是他的拥戴者,就算是阿史那什钵苾的父亲,现任可汗大人也不敢轻易剥夺他的权力,阿史那什钵苾知道,现在的自己在王庭中的根基过于薄弱,若是父亲身死,在和叔叔争夺汗位的斗争中,他的胜算不大。

    为此,他决定听取手下汉人谋士乌先生的意见,另寻蹊径。

    突厥的地盘广大无边,王庭的所在位于西面,在东北部也有广袤的土地,在这里,并没有太大的突厥部落,他们的首领在王庭中的地位也不高,因此,若是阿史那什钵苾将自己的势力范围转移到东北部,一是可以凭借他突厥王子的尊贵地位取得那些部落的拥护,另外,由于距离王庭比较远,对他的叔叔的威胁不大,这样,对方就有可能将他忽略过去,只要有了实力,就算一时间丢掉了大汗的位置,日后,也可以率领大军将其抢回来。

    阿史那什钵苾原以为可以很轻易地夺得东北各个突厥部落的支持,然而,他率领三千突厥狼骑,以及那些忠于他的部落来到东北后,才发现要想获得那些部落的支持,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在东北大草原上,除了突厥人的部落外,还有大量的奚人,契丹人组成的部落,他们的实力同样不可小觑。

    若是父亲身死,阿史那什钵苾的叔叔继位,那时,要想对抗突厥王庭,阿史那什钵苾不但必须获得东北各突厥部落的支持,还必须将奚人,契丹人的部落掌控在自己手中,不然,也无法和大多数突厥贵族支持的他叔叔对抗。

    然而,要想将这些部落掌握在手中,就必须铲除队伍中的野心家,像窟哥这种雄才大略,在部落酋长们那里威信十足的人,并不是现在的阿史那什钵苾需要的。

    若是对方能够认清形势,向自己靠拢,那么,阿史那什钵苾或许还会将他委以重任,然而,一个野心家要想得到另一个野心家的效忠,除非他占有绝对的优势,不然谈何容易。

    通过刚才酒宴上的那一幕,阿史那什钵苾知道,在目前的这个形势下,要想对方对他俯首称臣,断无可能。

    还是乌先生说得对,要想掌控东北各族,就必须杀猴儆鸡!

    二月下,在和沽河南岸的夏军对峙数天之后,北岸的胡人联军突然拔营别走,离开了沽河北岸,一时间,消失了踪迹。

第四十三章 大势如风急转下

    “他怎么啦?”

    阿史那什钵苾神情凝重,眉头紧锁,跳动的油灯光芒下,他的影子投射在营帐上,显得格外沉重。

    “殿下放心,他只是一路急行,歇息的时间不多,见到殿下后,心神松懈,身体一时支持不出,让他多歇息几天就好了!”

    营帐内,软榻上躺着一人,军中祭司站在那人身旁,详细检查一番后,对阿史那什钵苾说道。

    “嗯!”

    阿史那什钵苾点点头,说道。

    “劳烦了!”

    丢下这句话后,他步出营帐,一个身着汉人士子长袍的中年儒士正站在营帐之外,长身而立,远远地眺望着原野尽头的落日。

    “乌先生,何以教我?”

    阿史那什钵苾来到那人身前,向他行了个汉礼,朗声说道。

    营帐里面的那个人是阿史那什钵苾安排在父亲始毕可汗身旁的心腹,他千里驰骋,途中跑死了两匹良马,从夏州(即朔方郡)赶到幽州,带来了一个对阿史那什钵苾异常不幸的消息,他的父亲始毕可汗在二月初驾崩,他的叔叔阿史那矣利弗在众多突厥王公贵族和将军们的推举下,登上了可汗之位,阿史那什钵苾被他的可汗叔叔认命为尼步将军,不日,将有使者前来东部,召他前往王庭觐见。

    阿史那什钵苾的那个心腹之所以能在幽州找到阿史那什钵苾大军的所在,乃是因为他是一个训练鹞鹰的高手,在突厥人中间。有一个家族。专门从事训练鹞鹰地工作,那些被这个家族地人所训练的鹞鹰不仅能帮助主人打猎,还可以供大军所使用。探查敌人的踪迹,这也是突厥狼骑在草原上作战时来去如风,难以捉摸地原因之一。

    那个人就是那个家族的成员之一,他随身带着自己训练的鹞鹰,在阿史那什钵苾的大军之中,也有那个家族的人。同样有鹞鹰的存在,所以,那人才能在茫茫原野中准备地找到阿史那什钵苾地所在,要知道,就连夏军的斥候侦骑这个时候也找不到突厥人的具体位置。

    最初,契丹白水族族长窟哥向阿史那什钵苾献计,由于春汛的原因,沽河水暴涨。没有舟桥,骑兵是无法轻易渡过沽河的,再加上沽河对面有夏军驻守,所以。最好不要选择强攻,那样做。相当于把脑袋送到夏军的刀下,让他们随便砍。

    窟哥认为,和擅长阵地战的中原军队进行对峙无疑对擅长轻骑突击的草原铁骑不利,要想摆脱这个局面,就必须将沽河对面地敌军调动起来,让他们随着草原人擅长的节奏而动。

    所以,这才有了前几日胡人联军突然拔营别走的举动。

    阿史那什钵苾认同窟哥的建议,只要本方大军离开沽河,做出一副回师草原地姿态,对面的夏军为了不让本方大军顺顺利利地回师草原,必定要率军过河来追击,待其过了河,没有了沽河这个天险之后,联军再杀他一个回马枪,在广袤地原野上与其野战,通过草原部落擅长的作战方式,击溃对面的敌军。

    为此,窟哥和他的草原部落联军甘当诱饵,作为大部缓缓向北撤离,吸引夏军前来追击,而阿史那什钵苾则率领三千突厥狼骑隐于荒野之中,由于突厥军中有鹞鹰的存在,所以,只有突厥狼骑才能轻易发现敌军的踪迹,才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从一侧杀出,薄其翼,令夏军一触即溃。

    虽然,阿史那什钵苾对窟哥有些看法,也不得不认为他的这个计策乃是目前的最佳策略,和他身边的汉人谋士乌先生所说的不谋而合。

    他赞同了窟哥的计划,同时,对窟哥也更加警惕了,这一仗之后,他决定一定要找个机会将其铲除,不然,他很难得到东北各族的认同,没有这些小部落的支持,他更不会是阿史那矣利弗的对手。

    但是,帐内这个心腹从夏州带来的这个消息让一切都改变了,对阿史那什钵苾来说,近在咫尺的夏军再也不是什么心腹大患,他的心腹大患在遥远的西北方。

    “形势不同,计划自然也要改变!”

    乌先生的声音仍然一如既往地温和,随风飘荡,慢条斯理,阿史那什钵苾虽然是急性子,这时,也只好耐心地等待下文,在他看来,这个先生什么都好,就是这说话方式要不得,到草原这么久了,仍然摆脱不了中原人的酸气。

    乌先生自然姓乌,名子道,他是范阳人,出身寒族,早年因为一件事情心灰意冷,自此远走草原,因其擅长医术,能够治疗战马

    ,被阿史那什钵苾的父亲始毕可汗收入了帐下,专门治病,作为一个汉人,一个被突厥人所看不起的汉人,在那些突厥的王公贵族眼中,他的待遇可想而知,要不是,他治好过可汗的爱马,恐怕早就死于非命。

    一次,年幼的阿史那什钵苾偶然见到了乌子道,当时,正是天寒地冻之时,乌子道又重病在身,不晓得出于什么目的,或是一时的怜悯,阿史那什钵苾救了乌子道一命,又从始毕可汗那里将乌子道要到了自己身边,悉心照料。

    这就是一直对突厥人甚为不屑的乌子道甘心成为阿史那什钵苾的谋士的原因,有乌子道的存在,阿史那什钵苾多次逃过了他的叔叔阿史那矣利弗设下的圈套,故而,现在的他几乎对乌子道是言听计从。

    现在,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他更加需要乌子道的建议了。

    “现在,摆在王子面前最迫切的事情已经不是如何击败对面的夏军了,王子应该尽快回到草原上去,在阿史那矣利弗将军的使者没有赶到东北草原前,先一步获得东北各部落的效忠,否则,登上汗位的阿史那矣利弗将军绝不会放过你这个侄子!”

    阿史那什钵苾的眉头仍然紧锁。

    “可是,叔叔现在已经登上了汗位,那些部落首领还会跟随我这个落魄王子吗?”

    乌先生笑了笑,说道。

    “在王子率领突厥狼骑入关之前,我已经命令细作在草原上散布谣言,说是你的叔叔阿史那矣利弗将军将要杀死他的兄长篡位自立,现在发生的事情正好说明了这一点,同时,登上汗位的阿史那矣利弗将军将重新划分势力范围,会将水草丰美的草原分给那些支持他的部落将军,东北面这块没有大部落的草原正是他用来分封给那些将军的土地,而现在生活在这片草地上的部落将会被突厥人的大军赶到遥远而寒冷的北方冰原上去!”

    乌先生顿了一顿,然后说道。

    “这个时候,只要王子你回到草原上,等高一呼,说是自己愿意站出来反对新任可汗的暴政,再加上王子的黑狼族实力在东北这边首屈一指,到时,绝对会从者云集,只要王子本身实力强劲,为了不致内乱,你的叔叔就只能安抚于你,他比你年长,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超过他,到时,再将可汗之位夺回来便是!”

    “先生高才,只是现在的情况,要怎样才能摆脱夏军呢?”

    乌先生神秘地一笑,说道。

    “这个时候,王子你应该向对面的夏军派出使者,与其签订合约,达成协议!”

    “此话怎讲?”

    乌先生转身望着南方,说道。

    “这时候,中原纷乱不休,要想夺得天下,夏国高畅自然不愿和我北方狼族结怨,若是没有我们的威胁,他就可以将这北方的数万精兵尽数调到南方去,所以,能够和王子你达成停战协议,对方决定求之不得!”

    “可是,这次草原人南下,杀了夏国不少子民,抢夺了他们的财物,那些夏国人又怎么能相信我们的诚意呢?”

    “诚意?”

    乌先生冷笑了一声。

    “诚意!窟哥率领的那一万多人不就是王子你的诚意?难道王子你希望窟哥这个有机会,有能力和你对抗的家伙回到大草原上去?”

    阿史那什钵苾沉默了下来,凝望着远方。

    乌先生继续说道。

    “何况,王子虽然想尽快回到草原上去,夏国的那些家伙何尝又不想尽快结束北方的战事南下,当初,始毕可汗想要和梁师都,刘武周这两个鹰犬组成联军,分两路进逼长安,希望能夺得中原这个花花世界,然而,可汗却半道而崩,阿史那矣利弗登上了汗位,虽然,有许多王公贵族都支持他上位,还是有不少人支持可汗嫡子的你,为了平息内部的矛盾,他恐怕不会继续率领大军南下,这未免就会给李唐以喘息之机,我愿意担任前往夏军大营的使者,只要给对方陈其厉害,夏军的那些统帅并非浪得虚名之辈,自然明白和我们联盟乃是合则两利的事情,这时,我们再把窟哥的那一万多人作为礼物送上,大事何愁不成?”

    阿史那什钵苾并未说话,仍然凝望着远方,轻轻点了点头,远方,太阳已经落到了原野下方去了,晚风吹来,将他披散的长发吹得轻轻拂动。

第四十四章 南方战事起

    “杀!”

    窟哥高喝一声,牛角声在原野上空悠远地响起,随后,山坡之后,烟尘滚滚,事先埋伏在山坡后的契丹精骑倾巢而出,朝原野上正在交战的战场疾驰而去。

    二月十八日,渡过沽河的夏军管小楼部在距离燕乐城六十里左右的莽原附近追上了北返的胡人联军,紧紧地咬住了联军的尾巴,经过一番试探后,就展开了激烈的鏖战。

    窟哥的主力骑兵一直埋伏在莽原西南的那片丘陵山坡之中,在莽原的东北方,有一片大沼泽将莽原与燕乐城隔离了开来。

    表面上,这是夏军一路紧追,方追上了北归的胡人联军,迫使联军不得不在莽原停下来和夏军决战,否则就无法摆脱夏军追击。

    实际上,这一切都是在窟哥的算计中,选择莽原作为和夏军交战的战场,也是他和阿史那什钵苾事先所商议好的。

    首先,他率领主力大部假意被夏军追上,然后,回师和夏军作战,乘两军交战正酣之际,阿史那什钵苾再率领三千突厥狼骑从侧翼杀出,贯穿夏军防守薄弱之处,将其赶向东北方向的大沼泽,将其歼灭。

    歼灭掉夏军的北方主力之后,他们再率领联军狂飙突进,抢夺蓟县,然后,扶持像张金树等和有着胡人血统,且和草原部落联系紧密的将军建立傀儡政权,将幽州置于草原部落的统治之下,日后,以其为基地。南下牧马。

    是的!窟哥是有着雄心壮志地。像以往那样每次只是南下骚扰一番,抢夺一些财物和人口然后重新回到大草原,如强盗和马贼一般。窟哥是不想一直如此地。

    当初,草原上的部落能够南下中原,建立庞大的帝国,他窟哥又岂能堕了前人之志!

    说实话,窟哥有这样地雄心壮志,并不是什么痴人说梦。就像当初西晋八王之乱一样,只要中原陷入内战之中,难以统一,北方草原部落的机会也就来了,说到率军打战,他窟哥自认并不比中原那些将军差劲,他的部队战斗力更是远远强于那些没有战马,只知道步行作战的中原步兵。

    就像这次会战一样。虽然是作为诱饵,窟哥仍然没有将所有的兵力投入进去,而是让最精锐的契丹精骑埋伏在了一侧,让奚人部落和其他种族地军队先投入战场。打乱夏军的步兵方阵,使其无法紧紧抱成一团。然后,他再从一侧猛然杀出,去冲击夏军防守的薄弱点。

    这个时候,突厥狼骑并未出现在战场上,窟哥认为,在目前的情况下,就算突厥狼骑没有出现,他也稳操胜券了,说实话,他反倒不希望突厥狼骑出现,若是凭借一己之力就可以击败当前的夏军主力,他窟哥在草原上的威望当更加增强,又岂是那个乳臭未干的突厥小子可以比拟的。

    在去年,窟哥曾经帮助高开道和罗艺与夏军作战过,当初,他率领地胡人联军将高雅贤和刘雅率领的数千夏军牢牢地困在了战场的一翼,只是因为幽州军在中路战场崩溃了,才让他们不得不撤兵退出幽州。

    他记得,上次那只夏军的战斗力菲比一般,虽然,他们并没有全力进攻,然而,通过一些试探性地攻击,也知道对方并非什么易于之辈,眼前的这只夏军虽然人数众多,达到了三万人,其战斗力却不比上次那数千人地战斗力强悍多少,很明显,他们的阵势的转变非常迟缓,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细作曾经传来消息,说是这只夏军是才组建不久的军队,恐怕,这就是这只夏军行动迟缓,阵势转换异常生硬的原因吧?

    窟哥只能如此想。

    然而,窟哥没有想到的是,阿史那什钵苾居然会和夏国方面达成同盟协议,用五百匹战马已经他窟哥的老命来换取和高畅的结盟,甚至,在阿史那什钵苾给高畅写的那封信中,居然自称兄弟,而不是突厥人现在在中原人面前一贯的高傲自大。

    所以,当窟哥率领他的本部精骑突入战场之后,早就等在胡人联军背后的薛万钧部也开始了行动。

    就在管小楼率领步兵主力和少量骑兵沿着胡人联军北归的路线追击时,收编了张金树部的薛万钧已经率领精骑急速北上,燕乐城由阿史那什钵苾的人驻守,他们不战而退,拱手将燕乐让给了薛万钧,至此,窟哥的北归之路已被切断,他却蒙在鼓里

    所知。

    当窟哥自以为胜券在握时,也就是他失败的时候,他投入了全力兵力,却掉进了陷阱之中。

    薛万钧的五千幽州铁骑出现在胡人联军的后方时,而阿史那什钵苾的三千突厥狼骑却始终不见踪影时,窟哥终于明白了过来。

    然而,大势已去,无法挽回!

    —

    二月十八日,管小楼和薛万钧率领的夏军北方集团和入侵的一万五千胡人联军在燕乐南面六十余里展开激斗,夏军全歼入侵的胡人联军,杀伤数千人,余众皆被俘获,只有少量胡人精骑方逃出了生天,狼狈出关。

    契丹白水族族长窟哥死在了乱军之中,带着他的梦想和**。

    战斗过后的某一天,管小楼和阿史那什钵苾在燕乐北面的某个山岗上进行了会面,双方达成了协议,互开边市,阿史那什钵苾用战马来换取夏国方面的盐茶以及铁器,阿史那什钵苾认可高畅在中原的统治地位,高畅承认阿史那什钵苾是新任突厥可汗,支持他与他的叔叔阿史那矣利弗对抗。

    签下协议之后,乌先生谢绝了管小楼的挽留,重新回到了阿史那什钵苾身边。

    大家都知道这协议不过是一纸空文,在当前的形势下,双方都会按照协议上所说的那样去做,然而,只要形势稍有不同,这协议随时都会被撕毁,无论是哪一方,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信义,对争夺天下的枭雄来说,毫无意义。

    就在管小楼率领的北方集团军歼灭入侵的胡人联军,与阿史那什钵苾达成攻守同盟时,南方的宇文化及终于扯掉了最后的一块遮羞布,他登基为帝了,国号许,虽然,这许国不过占据了残缺的两郡之地,他这个皇帝更像是沐猴而冠,乃是天下各路豪雄眼中的戏子,不过,天下这些俗人又怎会了解伟大的宇文先生的心情呢?

    事到如今,宇文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连个皇帝都没有当上,那也未免太可悲了!

    这就是伟光正的宇文化及先生登基为帝时的真实想法。

    登基为帝后,文武百官自然都会往上爬一步,说起来,这也是鼓舞士气的一种方法啊,在登基为帝后,宇文化及开始登坛拜将,誓师北伐,决定破釜沉舟,把国运拿来赌上一赌,虽然,这许国的国运在有心人面前是那么的无足轻重。

    就在宇文化及准备亲任主帅,以宇文成都为先锋北上攻打夏国的平原,清河两郡时,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了。

    投降了李唐的原大隋武阳郡郡丞,后成为瓦岗军武阳郡守的元宝藏率领军队击败了宇文智及率领的许军,攻下了魏县,把宇文军赶出了武阳郡,而现在,所谓许国只据有济北郡一郡之地了,在这个时候,率领大军北上攻打强大的夏国,不过是笑话而已,一旦前方战事不利,后方又被元宝藏包抄,就算这只军队的核心乃是宇文家的家族子弟,仍然无法担保不会顷刻崩溃。

    宇文化及只好率领大军南下,攻打元宝藏率领的唐军,元宝藏据马颊河固守,将宇文军挡在了马颊河东岸,寸步难进。

    在某些时候,高畅也是会痛打落水狗的,就在宇文化及和唐军在马颊河僵持之际,刘黑率领三千夏军突入了济北郡,攻打聊城。

    镇守后方的乃是有着万夫不挡之勇的宇文成都,他手下也有三千精兵,在他的奋勇抵抗下,刘黑部被挡在了聊城城外。

    得到聊城被攻击的消息后,宇文化及立刻率领大军回师,然而,他只是做出回师的假动作而已,当元宝藏率领大军渡河追击时,被宇文化及杀了个回马枪,损失惨重,击退元宝藏之后,宇文化及没有再与他纠缠,而是迅速回师,当宇文化及疲于奔命地赶回聊城时,刘黑率部退回了清河郡。

    这时,李靖却率领得到了加强的一万夏军精锐南下鲁郡,再次攻打占据任城的徐圆郎。

    与此同时,在河阳方向,王世充手下大将段达正准备渡过黄河攻打驻守河阳的瓦岗王伯当部,而李密的主力正在全力攻打汲郡,徐世绩也率领大军出了黎阳,配合李密攻打已经打上李唐旗号的王轨。正是,二月烽火连番起,百姓惶惶如猪狗!

第四十五章 三个姓李的人

    李轨派尚书左丞邓到长安晋见唐皇李渊,呈

    在国书的落款上,李轨自称皇堂弟大凉皇帝李轨,拒绝了李渊最初对他的官职爵位,实际上,相当于李轨撕毁了当初与李唐签订的协议,拒绝为臣。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和凉州现今的局势有关。

    当初,李轨据凉州,起兵反隋,多得当地名士梁硕的支持,梁硕饱读史书,有智慧,多谋略,李轨一直依靠他,把他当作自己的智囊。

    李轨的臣下,除了梁硕这样的汉人谋士,还有不少胡人,凉州地处边塞,本就是胡汉杂居之地,李轨手下也有不少胡人骑兵,故而,文臣武将中,胡人占了大多数。

    以梁硕为首的汉人士子与以安修仁为首的胡人集团互相之间多有敌视,并不和睦,而这是李轨所乐意看见的,方便于他掌控政权,维护权力的平衡。

    当初,李轨之所以愿意降唐,乃是听取了梁硕的意见,毕竟,以凉州这样的偏僻之地,守地自保,割据一方尚可,要想图谋更进一步,进入中原争夺天下,难度系数未免过高,当时,李轨对此也有清醒的认识,所以,认可了梁硕的建议,这才有了遣派使者进入长安向李渊称臣一事。

    毕竟,根据当时的情况,最有机会夺取天下的唯有李唐,李渊不仅得到了关陇门阀的支持,且占有河东,关中。太原。巴蜀等富饶之地,兵多将广,家世显贵。无论是河北的高畅,瓦岗地李密与之相比,实力和名声不免都逊色了许多。

    既然,无心也无力夺取天下,自然要找棵大树来投靠,而李唐就是李轨想要投靠地大树。故而,当李唐和薛举交锋时,李轨也有派兵袭扰薛举的后方,虽然,没有打什么大战和胜仗,那意思却也是尽到了。

    然而,天下风云变换,大势一夕几变。

    李轨在凉王这个位置坐了许久之后。渐渐地产生了惟我独尊的念头,一想到而今高高在上地自己日后要向别人磕头,低三下四,他就有些难以忍受。再加上安修仁等人投其所好,以巫师神女献之。说这是上天对他的警示,务必听从。

    随后,在安修仁的引见之下,李轨与突厥使臣暗中相会,见面时,突厥人告诉李轨,始毕可汗将率领数十万突厥精骑联合梁帝梁师都,定杨天子刘武周分两路进攻长安,可汗希望李轨能认清形势,莫要执迷不悟,当李唐覆灭之后,成为它的殉葬品。

    于是,李轨改弦易张,决定撕毁先前和李唐签订的盟约,拒绝承认李渊的皇帝地位。

    梁硕自然是反对李轨这样做地,他苦口婆心地劝谏李轨,说是安修仁等胡人包藏祸心,应将其逐出朝堂,然而,李轨对此并不理会。

    由于梁硕和李轨的儿子关系不好,安修仁于是和李轨的儿子联合,共同向李轨打小报告,说梁硕是李唐的奸细,不日将引李唐大军进入西凉。

    李轨遂毒死梁硕。

    梁硕一死,李轨和李唐的决裂自然就难避免,于是,这就有了二月邓入长安时的那一幕。

    李轨的反复让李渊甚是愤怒,他将邓关押了起来,决定派兵去攻打李轨,而就在这时,梁帝梁师都率领大军攻击灵州,随后,李渊也得到了突厥大军不日将大举南下的消息,心中大恐,将派出去地部队叫了回来。

    他一边严阵以待,一边派遣使者高静携带大量金银财宝,前往东突厥汗国敬献,想要打消始毕可汗进军中原的念头,走到丰州(现内蒙古五原县)时,得到了始毕可汗去世的消息,于是,李渊命令部队停止前进,把金银财帛交给州库房库存。

    原本,阿史那矣利弗初登汗位,为了稳定王公贵族,大小部落之心,也是为了对付东方的始毕可汗之子阿史那什钵苾,他停止了南下地步伐,只是让随同的突厥将军率领两三千骑兵前去相助梁师都和刘武周,突厥地主力部队暂时没有南下的意图。

    得到李渊的使臣停止前来觐见的消息后,阿史那矣利弗顿时大为光火,立刻率军南下,丰州总管张长逊忙让高静继续携带金银财帛出塞,当作是唐政府致送的奠礼,阿史那矣利弗保全了面子,这才停止了南下的脚步。

    李渊并不是不想派兵去攻打自称凉帝的

    然而,在当前的局势下,他不敢随意妄动。

    虽然,各地都有郡守向长安派遣使臣,愿意投降唐政府,然而,这些郡县中有许多都和李唐实际控制的地盘并不相连,要想将他们连成一片,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现在,秦王李世民率领大量精锐士卒驻守在长春宫(今陕西大荔县东),提防北方的豪强;他的四儿子齐王李元吉则在殿内监窦诞,右卫将军宇文的辅助下,镇守晋阳;他的堂侄李孝恭则率领大军正在经略巴蜀,准备顺流而下攻击江陵的萧铣;他的族弟李神通则率领万余悍卒东出潼关,准备帮助东郡的王轨抵御瓦岗军的进攻;他的女儿平阳公主李秀宁正率领数千精兵驻守苇泽关,防止河北高畅的进袭。

    李唐虽然兵多将广,然而,处处用兵,却也有了捉襟见肘之感,故而,李渊不敢再擅自妄动刀兵,反正,李轨所占据的西凉不过是荒凉之地,就算任其扑腾,他也跳不了多高,暂时可以置之不理,待稳定天下大局之后,随时都可以收拾他。

    —

    现在,李渊几乎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北方,只要高静能说服突厥人,让他们不要在背后支持梁师都和刘武周,这样,只要能让熬过这几个月的时间,一切就好办了!

    李渊虽然现在焦头烂额,他的那个同姓的枭雄李密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现在,他只是占据了河阳,河内两地,这两地虽然地处要冲,乃是兵家必争之地,然而,其出产并不丰,再加上战乱频频,田地大多荒芜,以这两郡之地,是无法供养一只数万人的大军的,李密要想重新恢复霸业,就必须击败背叛瓦岗转而投了李唐的王轨,占据汲郡,东郡两地,与黎阳的徐世绩连成一片,有了黎阳仓的粮食支持,他方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王轨的实力虽然不强大,士卒不过万人左右,然而,仍然跟随李密的瓦岗军的士气却也非常低落,虽然,占据河内后,李密征召了不少流民精壮入伍,就算不断有逃兵离营逃走,军队的人数却也没有下降,然而,现在这只瓦岗军的战斗力和以前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在王轨的顽强抵抗下,李密军的进展并不顺利,虽然,拿下了汲县,却在朝歌这座小城面前停下了脚步,无力再进。

    李密唯有等候黎阳的徐世绩率军前来会合,方能继续行军。

    然而,约定的时间到了,徐世绩的大军却仍然未见踪影,李密不由心急如焚,要是没有黎阳方面的粮草支持,李密唯有率军退出汲郡,不然,军中一旦缺粮,这一万多的乌合之众恐怕会四散无遗。

    难道,真如贾甫所说的那样,徐世绩想要为翟让报仇,故意设了这个圈套来引自己上当?

    现在的李密早就没有往日的自信满满,一个人若是不自信,自然会疑神疑鬼,何况,他所猜想的也并非没有一点可能。

    当初,在密谋杀翟让的时候,徐世绩也险些被杀,李密虽然饶了徐世绩的性命,表面上仍然对徐世绩恩宠有加,信任有加,然而,他们两个人心里都明白,要想再像从前那样合作无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所以,徐世绩一直驻兵黎阳仓,不与李密的大军合营,李密为了笼络瓦岗旧将的人心,也对其听之任之,并没有强行让对方做什么。

    而现在,昔日的魏公已经变成了丧家之犬,实力与之相当的徐世绩还会听从他的命令吗?虽然,在李密的使者面前,徐世绩表示仍然会听从李密的号令,同时,在去年年末的时候,也曾配合李密出兵,前往攻打汲郡,只不过最后因为天气原因退兵了,总的说来,也算是表明了一种态度。

    这一次联合出兵,双方约定在朝歌会师,再联军攻打王轨的本部滑县,李密的大军已经到达朝歌了,徐世绩的黎阳军却不见踪影,要说这其中没有问题,李密是断然不相信的!

    怎么办?

    继续等?还是立刻率军撤退?

    李密内心惶惶,难以决断,他觉得自己又像回到了数年之前,那时,杨玄感兵败,他逃匿四方,心情也不过如是而已!

第四十六章 枭雄末路(上)

    五凤二年,(公元619年),二月,初五。

    申时三刻。

    太阳像一个红色的圆盘斜斜地挂在空中,阳光淡淡地洒下来,驱散了春日的微寒,永济渠北岸的驰道上,行进着一只万余人的军队,队伍拖着长长的队列像一条长蛇一样沿着永济渠从东向西疾行。

    旌旗依旧如林,随风高高飞扬,然而,从远处望来,这只军队却缺乏了一丝杀气,队列微微有些散乱,按照军中大旗的指令,现在应该是在依循着战斗序列行军,不过,将士们却没有保持着战斗序列,他们大多目光茫然,只顾低着头向前行进。

    李密骑在一匹黑色的乌马上,那张毁了一半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他木然地望着行进的队伍,心情和这只军队的大多数人一般,低落到了极点。

    在朝歌与王轨对峙时,他决定等候徐世绩军两日,若两日之内徐世绩军没有按照约定赶到朝歌战场,他就会立刻率领瓦岗军撤退,回师河内。

    就在当日,他安排在徐世绩身边的人回来了,将一个不幸的消息带给了他。

    徐世绩的确已经率领大军出了黎阳仓,然而,他却并未按照约定出现在朝歌战场,而是缓缓率军前行,行军速度之慢,不像是来作战,倒像是来郊游一般。

    任命徐世绩为黎阳总管时,李密也不是全然对徐世绩没有防备,他在徐世绩身边,分明暗两条线安排了不少人监视。徐世绩若有不妥。李密就会对其暗下杀手,然而,在徐世绩担任黎阳总管时。做事井井有条,平时谨慎异常,看不出有任何不二之心,李密找不到徐世绩的错处,唯有隐忍不发。

    而现在,徐世绩已经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李密却失去了制裁对方地手段。

    他安排在徐世绩身边地人,要不是见风使舵,投靠了徐世绩,要不就已经被徐世绩清洗干净,那个逃回大营的细作就向李密汇报了徐世绩清洗异己的过程,到了这步田地,李密若还不知道徐世绩背叛了他,他就是一个十足地蠢蛋了!

    在李密看来。徐世绩多半已经投降了李唐,要知道,徐世绩的梦想就是让自己的家族成为像赵郡李,范阳卢。博陵崔这样的世家大族,使其源远流长地传承下去。在这样的乱世之中,一介寒门要想成为高门大族,唯有依靠武勇军功了。

    正因为徐世绩有着高门大阀的梦想,所以,他才不会投靠以草寇为班底起家地河北高畅,以及西域胡儿王世充,他多半会选择有着关陇门阀支持的太原李家,想要跻身成为那些门阀世家中的一员。

    那么,所谓联军攻打王轨就是一个针对他李密的圈套了,的确是联军,不过不是他李密和徐世绩联军,而是徐世绩和王轨联军,在李密和王轨激战正酣之际,徐世绩再从李密背后杀出,这一招,是他李密已经用烂了的招数,又怎会不知?

    或许是受挫太多,对于胜利实在是太渴望了,自己当初才没有发现徐世绩的小花招吧?要不是有心腹死士冒死从徐世绩大营逃出,当徐世绩的大军出现时,自己恐怕还会满心欢喜吧?或许,要等到对方真地在背后插了自己一刀,方才会醒悟过来吧?

    对于徐世绩的背叛,李密并没有什么愤恨之心,或许是因为他已经看穿了的原因吧?其实,说是看穿,倒不如说他现在已经完全心灰意冷了!

    徐世绩若是背叛,东山再起就断无可能了,虽然,占据着河阳,河内两郡之地,却也只是芶延残喘而已,天下至尊那个宝座,与他李密再也无缘了,纵然割据一方,最后终究会成为别人口中之食,就如现在的宇文化及一样,困守济北郡,虽然自称皇帝,却不过是像台上地戏子一般,博众人一笑而已!

    后悔吗?

    是有些后悔!不过,李密不是后悔当初没有杀徐世绩,反而让他据守黎阳仓,也不是后悔当初不该杀翟让,一旦战败,就落了个众叛亲离,他后悔的是,不该在童山大战击败宇文化及之后就变得狂妄自大起来,不顾本方地具体情况,非要好大喜功与王世充会战,若是听从了裴仁基,魏征等人的建议,此时,他多半已经在东都洛阳接受群雄的觐见了吧?

    或许,当初兵败退回河阳的时候,就不该听从那个万户侯高月的建议,若是那个时候率领大军西进潼关投靠李唐,现在最起码也是一个公侯之位了吧?又怎会像现在这样落得如此困窘啊!

    若是高月这个时候在李密身旁,李密或许会杀了他来泄愤,可惜,在李密率

    汲郡的时候,那个高月就向他领命,要去各地联络其领,让他们重新聚在瓦岗的战旗下,当初,李密还害怕对方会像房彦藻一样死在那些狗屁义军的手中,不过,却也为高月的忠心所感动,答允了高月,此时,也不知道那个万户侯身处何地?

    —

    望着杂乱无章的队列,李密也没有呵斥麾下将领的意思,他知道,眼前的这些人直到现在都还跟随着他,没有四散而去,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他又怎舍得训斥呢?除非他真想落得个众叛亲离。

    看来,就算是为了到了目前这个山穷水尽的地步仍然跟随自己的这帮手下,也只有投降李唐一途了,听说,那个吃人的恶贼朱粲降了李唐,李渊也任命其为楚王,自己率领这两郡之地,以及两三万士卒投靠,名位当不在那个吃人恶贼之下吧?

    罢了!罢了!

    也只能如此了!

    外表上,李密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内心中,却也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定,只是,他这个决定能够实施吗?却也还是个未知数啊?

    时间倒退到一天前,朝歌城外二十余里的一个废弃的土堡内,徐世绩与王轨在此会面。

    “懋功兄,你真的不率领大军追击?”

    王轨与徐世绩并肩站在土堡的残存的城墙上,遥望着远方,在土堡的左侧数里外,驻扎着徐世绩的大军,在土堡的右侧,则是王轨军的军营。

    此时,王轨的大军已经做好了开拔的准备,想要追击撤退的瓦岗军,而徐世绩的大军却按兵不动,王轨之所以和徐世绩在这里会面,就是想让徐世绩也一起出兵。

    徐世绩望着西南方,神情显得颇为忧虑。

    他摇头说道。

    “翟公乃是我的旧主,也是李密的恩人,李密权欲熏心,阴谋害了翟公,徐某人也险些死在他的刀下,但是,不可否认,李密这人比翟公有才,对待属下也比翟公要好,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在他的率领下,瓦岗军还真有可能夺取天下,解民之倒悬,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所以,我伤好之后,为了大局作想,并未起兵反抗李密,但是,这并不表示我会对李密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有好感,之所以尊他为主,听他号令,不过是为了瓦岗不会因此内乱,丢了这大好局面,使得百姓继续在战火中颠沛流离!”

    “哦!”

    王轨应了一声。

    为了东郡父老,他投降了宇文化及,同样,也是为了东郡父老,他背叛了宇文化及,降了瓦岗李密,然后,还是为了东郡父老,他叛了李密,投降了关中李唐。

    这不过是表面的说辞而已,实际上,他王轨之所以降了又叛,叛了又降,无非是为了他王氏家族的延续而已,在乱世之中,若是没有争夺天下的野心和实力,那么,一定要站好队,千万不要押错注,宇文化及被李密击败,他的选择也就是理所当然的,同理,李密被王世充击败,势力大减,他王轨也不会甘心当李密的忠臣,投降李唐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所以,在王轨看来,徐世绩刚才说的那一番话,不过是婊子门前立的那块牌坊而已!

    “现在,我之所以拒绝密公的命令,同样也是为了天下的大局,既然密公已经失败,就不该继续多生战端,让士卒和百姓死在无意义的战争中,长安唐皇家世显贵,心胸宽广,手下兵多将广,乃是真正的英主,密公与之相抗,无疑是逆势而为,无非多添死伤而已,乃是我不忍目睹之事也,故而,拒绝了密公的号令,转投唐皇,可是,我徐世绩率领的军队原本出自瓦岗,密公所率领的军队也是瓦岗子弟,实不忍同室操戈,因此,不愿尾随追击,我想,密公经此一役后,也该明白事不可为的道理,他也会如你我一般,投奔唐皇,到时将同殿为层,眼下,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对于徐世绩的这番话,王轨是一个字也不信的,他王轨之所以率军追击李密,无非是为了战功而已,虽然,已经投降了李唐,要想荣华富贵,还需自己努力拼搏啊!

    既然,徐世绩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他王轨就不奉陪了。

    于是,他与徐世绩再寒暄了两句,就匆匆告辞,率领大军沿着永济渠朝李密逃跑的方向追去,追得上,追不上无所谓,反正自己已经表现出了应有的态度,这就足够了!

第四十七章 枭雄末路(下)

    "嗖!嗖!”

    遮天蔽日的黑色箭雨发出一波一波刺耳的尖啸,破空而来,像旱后的飞蝗落入田野中一般落在行进的队伍之中,随着一声声惨烈的呼喊,人丛中不时有人中箭倒地,中箭并不可怕,箭矢从一侧的高坡射下来,若是没有正中要害之处,倒也无性命之虞,但是,就算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一旦倒地,这条命多半就不保了,行进的队列早已经散乱不堪,在箭雨的打击下,惶恐不安的士卒四处奔逃,却因为没有丝毫的规律,也没有任何的组织,故而显得凌乱不已,倒在地上,唯有被四处瞎跑的士卒践踏致死。

    “哼,哼!”

    李神通站在一处高坡上,视野的远处,永济渠像一条黄色的带子沿着山脚蜿蜒流淌,稍近一些的驰道上,被袭击的瓦岗军已然乱做了一团,将是将,兵是兵,都只顾夺路向前狂奔,想要摆脱箭雨的袭击,却没有人想到组织起士兵来向一侧的高坡发起冲击。

    “这就是名震天下的瓦岗军?”

    李神通发出了一声长叹,纵然是在退兵的途中,李密仍然在前方派了不少斥候,在队伍的前面侦探,李神通率领的这只伏兵共有万余人,李神通见到瓦岗军的斥候,心顿时提了起来,他的部队因为人数众多,永济渠一侧的高坡又是埋伏部队的好地方,那些斥候从此地经过,断无不上来查寻的道理,若是部队的埋伏地点被瓦岗斥候发现。便只能由伏击改为正面强攻了。面对士气低落地瓦岗军,就算是强攻,李神通也认为自己地军队能够取胜。不过,损伤恐怕就会变得大一些了,这是他不想看到的结果。

    然而,那些瓦岗斥候的巡查就像例行公事一般,他们大摇大摆地从驰道经过,偶尔有人抬头往一侧地高坡望了一眼。却没有人驱马上来仔细查探,或许是因为前方不远处就是汲县的原因吧?他们认为在这里不会受到伏击,可是,这些斥候又怎知道,就在李密率领军队出汲县前往朝歌攻打王轨后不久,汲县就已经被李神通率领唐军所袭击了,由于唐军切断了驰道通信,故而。李密到现在仍然没有得到汲县陷落的消息。

    由于斥候的大意和不作为,李密一行也就钻进了李神通为他布下的口袋阵中,也就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

    就在徐世绩,元宝藏。王轨等人向李唐称臣之后,李神通就奉李渊之命率领万余精锐唐军从长平郡越太行。从太行进入河内,然后,一路隐藏踪迹,昼伏夜行,穿越河内山川,奇袭汲县,断了李密地后路。

    由于王轨率军在后方紧追不舍,李密一行的行军速度非常之快,一心想奔回汲县,主力回师河内,以图日后,只留一偏师据城固守。

    李密没有想到的是,居然在距离汲县如此之近的地方遇见了敌人的伏击,这么看来,汲县多半也落入了敌手,如此前有阻敌,后有追兵,除了上天入地,几乎无路可走,难道是天真要灭他李密?

    数十个心腹亲卫死死地卫护着李密,在乱兵之中朝前疾奔,中军大旗并未倒下,仍然按照李密的命令在向全军发出号令,可惜,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理会中军的命令了,大家都在舍命往前奔跑,想要躲过箭雨的侵袭,想要在敌军杀到之前逃出生天,狭小地驰道上,人挤人,人踩人,人推人,拥挤不堪,有的将帅甚至开始命令亲兵砍杀那些挡在他前方的士卒,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李密其实并不想像手下人那样夺路狂奔,他算得上是一个南征北战的骁将了,自然明白,敌人既然再次伏击,那么就必定在前方埋伏有阻击地部队,就算你逃过了一侧高坡射下的箭雨,也绝不会逃过前面地那一关,汲县既然已经陷落,再继续向前,也不过是死路一条而已!

    往后退?

    也是绝路,王轨部一直在后紧追不舍,两军的距离也不过是三四十里而已。

    在李密看来,现在唯有的出路就是一侧的永济渠,只有跳入永济渠,游到对岸,或许才能保住性命,若敌人在永济渠对岸都安排有伏兵,那就是老天真的有灭他李密了,既然天命如此,他李密也只能认命了!

    昔日高高在上,享受各路豪雄的觐见,此刻兵败如山倒,惶惶如丧家之犬,乱世之中,兴盛其勃,溃败也其速也!

    “脱!”

    李密向卫护在身旁的亲卫们高声吼道,然而,周遭尽是人们临时前的惨叫和哀号,他的声音显得是那样的无力,见众人并未明白过来,李密抢先一

    掉了肩上披着的赤红色大氅,然后,解下腰间的佩刀华丽的铠甲。

    亲卫们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

    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家伙飞快地脱掉了自身的铠甲,然后,从地上捡起李密的铠甲,想要穿在他身上,他以为李密是要寻找一个替身。

    “啪!”

    李密拍掉了他手中的衣甲,神情焦虑地朝永济渠一指,几乎是嘶吼一般地说道。

    “下河!”

    亲卫们的视线投了过去,驰道太过拥挤,又没有人敢于靠近箭雨射来的高坡,故而,有不少士卒都被挤下了河岸,掉入永济渠中,身上依然穿着沉重甲冑的自然像铁秤砣一般掉入了水中,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那些穿着单衣,或是简单的皮甲,穿戴不起沉重铁甲的杂兵们则比较幸运,若是会水,则奋力扑腾着,朝永济渠对岸游去,就算不会水,也扑打起了几朵浪花,方才沉入水底。

    瓦岗军并没有什么水师,仅有的几条破船现在都在王伯当处,让他用来防御黄河南岸的王世充,抵御段达的进攻,在下水的那一刻,李密心中又滋生了一丝懊悔,早知道弄几条船来,现在就不会在初春之际进入冰凉的河水之中了。

    不过为了逃命,他也顾不得河水的寒冷了!

    在李密的带领下,大量的瓦岗士卒纷纷脱下铠甲,冒着高坡上的箭雨奋力跳入永济渠,朝对岸游去,当然,也有不少人还没有来得及脱下沉重的铠甲,就已经被同伴挤入了水中,瞬间变为了河中水晶宫的来客。

    —

    那些不会水的家伙一脸煞白,但是,仍然尖叫着不管不顾地跳入永济渠之中,恐惧在这一刻彻底笼罩在他们身上,让他们根本来不及思考。

    瞧见越来越多的瓦岗军脱下衣甲,跳入初春冰冷的河水之中,高坡上的李神通嘴边浮现出一丝冷笑,他向传令兵挥了挥手。

    过了一会,一面红旗出现在了高坡上,左三下,右四下地摇了起来。

    随后,嘹亮的战鼓声在高坡上响起,在永济渠两岸回荡,接下来,另一阵战鼓声从永济渠对面响起,与这边交相辉映。

    一只船队从对面的河湾飞快地钻了出来,几只大船,在大船的四周,密布着许多乌篷小船,船上的唐军士卒有的拿着长长的勾杆,有的拿着弓弩,拿着勾杆的将落水的瓦岗军勾了过来,拿着弓弩的则射杀那些仍然在反抗的瓦岗军将士。

    “活捉李密!投降不死!”

    高坡上的唐军开始向驰道上的瓦岗军发起了最后的冲击,他们从高坡上呼啸而下,宛如春天山谷内的洪水倾泻下来,无可阻挡。

    同时,在船上的唐军同样喊着这样的口号,浮在水面上的瓦岗军已经绝望到了极点,随着河水乍浮乍沉,停止了反抗。

    怎么办?

    在这个时候投降,只能像薛仁果一般被李渊拉到长安斩首,或许为了安抚自己的旧部,李渊会封自己一个闲职,软禁起来,然后在自己的威信在旧部的心中丧失了之后,毒杀自己,对外只需一句暴病而亡就可以搪塞过去。

    逃命吧!

    希望能逃过唐军的追杀,在河阳,还有王伯当的一万人支持自己,在襄城郡,张善相手里也有一万余人,以及一郡之地,他仍然愿意听从自己的命令,在其他地方,还是有些豪强打着瓦岗的旗号,对,只要逃出去,我李密一定能东山再起!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李密心中轮番出现,形形色色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交替闪过,他奋力地划动着冰凉的河水,朝着上游拼命游去,下游的水面上,已经被唐军的小船彻底封锁了!

    累!

    很累!

    真的很累!

    但是,我一定要活下去,我李密天命所归,谁也杀不死我!

    一只弩箭破空而来,穿过河面,正好从李密的后背射了进去,水面上,泛起一丝雪花,李密的身影沉了下去,过了一会,重新出现在水面。

    奋力地向前划着,李密口中念念有词。

    当初,汉高祖屡败屡战,最后,还不是打败了项羽,当上了皇帝,我李密也是能行的!

    那张金碧辉煌的椅子在李密的眼中闪耀着,它在云端之上飘啊飘,是那样的炫目耀眼,李密觉得自己正踏着青云所铺就的阶梯,一步一步地走上它,满心欢喜!随后,黑暗降临!

第四十八章 乱,乱,乱

    五凤二年(公元619年),二月,初五。

    李密率瓦岗残部回师汲县途中,与汲县城外二十余里,永济渠北岸的驰道上遭遇唐军李神通部伏击,全军溃灭,死伤无数,被俘者数千,几无人逃脱,李密也亡与乱军之中,只因河水喘急,尸体遍寻无着,以失踪论处,一段时间后,仍然有一些变民军打着瓦岗李密的旗号肆虐乡里,劫掠四方。

    李密败亡,关东震动。

    河内,河阳两地的瓦岗军残余大为惊恐,唐军尚未抵达,就纷纷改换门庭,弃掉瓦岗战旗,在城楼上改为李唐的赤红色战旗,除了王伯当镇守的河阳外,其余的大小城池都尽入李唐版图。

    李神通与王轨率军会合,进袭河阳,另一方面,唐军主力由长平越太行,进入河阳郡,同样直奔河阳而来。

    有人劝说王世充献出河阳,投降李唐,王伯当大声斥责其人,说是自己身受李密大恩,无以为报,又怎会以个人的生死和富贵为念,投降杀害李密的李唐。

    王伯当遂将河阳城献给黄河南岸的王世充段达部,以拒唐军。

    段达率军进抵河阳,随后北上,以济水为界,将唐军挡在济水对岸,唐军主帅李神通曾命令大军越过济水向对岸的东都隋军发起攻击,却被段达和王伯当多次击退,最终,只好撤军返回济源。

    就在段达和王伯当在河阳郡和唐军作战之时,王世充亲率大军出东都,攻击唐王朝的榖州。唐王朝秦王李世民亲率大军出潼关。迎击东都隋军。

    秦叔宝和程咬金因为家族落入王世充手中,不得不投降了王世充,但是。这两个人打心眼瞧不起王世充,他们认为王世充为人气量狭窄,见识肤浅,又喜欢信口胡说,说话不算话,动不动就向属下赌咒发誓。不是一个值得投靠的英雄,当初,李密与其说是败在王世充手中,倒不如说是败在单雄信等现在地东都新贵手中。

    单雄信投降王世充后,王世充对其非常看重,还将自己地妹妹嫁给了他,这更让秦叔宝和程咬金对其不满。

    虽然,王世充命秦叔宝为龙骧大将军。程咬金为将军,这两人却也不愿为其效命。

    后来,魏征从徐世绩处化装为道士潜入东都洛阳,秘密和两人取得了联系。就在王世充率领大军出征之际,魏征动用了李唐在东都的密谍。将秦叔宝和程咬金的家人偷偷运出了东都,送往关中。

    当王世充和李世民在九曲(河南省宜阳县北)列阵会战时,秦叔宝和程咬金率领亲信骑兵卫士共百余人,突然离开阵地,向西狂奔数百步,下马向王世充叩拜。

    “我们受郑公礼遇,非常感激,然而郑公你并非能够安定天下地那个人物,不是我们托身的地方,故而,我们不能继续为你效命,请准许我们就此告辞!”

    说罢,两人翻身上马,直奔唐军阵地而去。

    王世充气得几乎口吐鲜血,见军心为之涣散,不得不徐徐后退撤军,被唐军乘势掩杀一番,后军损失千余人,方摆脱了唐军的追击。

    就在李世民击退王世充的进攻时,黄河北岸的李神通让任城王李道宗镇守济源,抵抗段达的东都隋军,自己则率领万余唐军精锐和王轨部东进,进驻黎阳,徐世绩打开黎阳城城门,迎李神通入城,李神通带来了李渊对徐世绩地最新任命,赐姓为李,为右武卫大将军,黎阳总管,让他率军进攻虎牢以东的东都隋军,所得的土地城池,大小官吏皆由其任免。

    随后,李神通在黎阳得到粮草支援后,继续北上,与武阳郡元宝藏会师,计划攻打仍然盘踞武阳郡大部的宇文化及军。

    当李神通率领大军赶到武阳和元宝藏会师时,三月已经过去一大半了,李神通到达魏县后,与元宝藏以及其他投降李唐的大小势力联军,向武阳郡以东的宇文军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在武阳郡驻守的乃是宇文智及,他地兵力单薄,无法抵御唐军的进攻,忙一边后退,一边向聊城求援。

    然而,位于聊城的宇文化及却不敢向他发出援军,前段时间,刘黑率领三千轻骑袭扰聊城,虽然被宇文成都击退,可是,这并不能担保高畅不会发起进一步的攻势,在宇文化及看来,刘黑地进攻只是试探性攻击而已,接下

    是高畅的主力来袭。

    高畅境内虽然对各方细作地查探极其严密,不过,宇文家在河北也算经营了不少时间,情报系统虽然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却也有些残存了下来,从那边传出来的消息中,宇文化及得知高畅现在正在清河郡,清河的夏军达到了数万之多,而宇文化及不管怎样搜刮兵源,强征精壮,以济北一地,也不过征集了三万多人而已,兵力和夏军相比,无疑处在了下风,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不敢抽调兵力去帮助宇文智及。

    没有援军,宇文智及也就抵挡不住李神通的进攻,不得不放弃武阳郡的地盘,退回了济北,而李神通并没有因此而心慈手软,他率领大军继续进攻,进入了济北郡,反正在他身后有徐世绩,嗯,现在应该叫做李世绩在进行粮草供应,不担心粮草的问题,故而,他一路高歌猛进。

    李神通的如意算盘非常简单,击败宇文军,夺取济北郡,然后再与北方的高畅一较长短,经过一系列的胜仗之后,其中手下败将甚至有大名鼎鼎的李密,李神通觉得关东的军队战力也不过如此,他相信,自己凭借万余关西精锐就能横扫关东,为大唐的一统天下立下莫大的战功。

    北面的夏军还未南下,西面的唐军就攻了过来,宇文化及不由慌了手脚,他一面用金银财帛吸引王薄等变民军与他一起共拒唐军,奋勇作战,一方面,派出使者前往鲁郡,希望徐圆朗能率军北上渡河,与宇文军会合,共同击败唐军,再伺机北上,攻打夏国。

    然而,他所期待的徐圆朗现在同他一般也处在敌人的攻击之中,根本无法抽出兵力北上。

    三月初,李靖率领步骑一万余人从齐郡南下,左路为刘黑的三千轻骑,右路由新近投靠高畅的瓦岗旧将罗士信率领,同样为三千人,李靖则率领五千中军,沿着济水,从齐郡郡城历城西进,夺济北城,占平阴城,兵锋直抵须昌,彻底截断了鲁郡和济北郡之间的联系。

    得到了夏军南下的消息,徐圆朗却并不慌张,他有信心能像上次一样将夏军拒之门外,当时,他的实力还远没有现在这般强大,都可以将李绩逼退,现在实力已经达到了历史的最高峰,他不但要将夏军击败,同时,还要乘势北上,夺取齐郡,北海,平原等地,攻打到夏国的腹地去。

    是什么让徐圆朗有如此的信心呢?

    瓦岗覆灭之后,那些打着瓦岗旗号的变民军无所附依,就像没娘的孩子一样,惶惶不可终日,他们为了生存下去,不至于成为打家劫舍的流寇,唯有投靠那些名声响亮实力强大的势力,像鲁郡的徐圆朗,济阴郡的孟海公都是这些人投靠的对象,故而,在短短的数月之间,徐圆朗的兵力膨胀了两倍之多,幸好鲁郡的土地肥沃,出产丰富,方才勉强能供应这么多人。

    以往,徐圆朗盘踞任城,只知道盘剥和索取,他手下的将士完全不事生产,粮食吃光了,就向地方索要,若是不从,就派兵去抢掠,郡守府和山寨的聚义厅并无任何区别,乌烟瘴气,军队也没有章法,如同流寇一般,瓦岗覆灭后,一些谋臣没有投靠东都,而是来到了徐圆朗的身旁,徐圆朗也有自知之明,遂把地方政务交托给了这些人,也按照瓦岗的练兵方法重新整军,让军中的老弱皆去垦荒种地,只留下精锐青壮,一时之间,倒也有些欣欣向荣的气象,徐圆朗并非眼盲之人,自然看得出来其中的变化。

    这也是他有信心能击败夏军的原因。

    夏军不过区区一万余人,而他徐圆朗现在有大军数万,能够作战的精锐也在三万之上,兵力占尽了优势,何愁不胜。

    在李靖部夺得平阴城之后,徐圆朗率领三万大军从任城誓师出发,进抵须昌,与须昌城北扎下大营,与须昌城互为犄角,严阵以待夏军的到来。

    三月二十一日,就在李神通率领唐军进入济北郡,往聊城高歌猛进之时,李靖率领大军抵达须昌城下,扎下营寨,与徐圆朗部在须昌形成了对峙。

第四十九章 云龙将军罗士信的初战(上)

    天很蓝,白云朵朵,低矮地挂在蓝色的穹苍,以肉眼难速度缓慢移动着,站在山丘上的罗士信有一个错觉,仿佛只要他一伸手,就能触及到那白色的云朵。

    偶尔一阵风吹来,山丘下的杂草草尖随风轻摆,漾起了一层绿浪。

    在山丘的后面,士兵们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他们将地里的杂草连根拔起,搭好帐篷,竖起木桩,在木桩外挖掘壕沟,于一旁流淌的小河引水进入营盘之中,时不时,从那群干活的士卒中传来一阵歌声,那是齐郡的小调,罗士信所熟悉的家乡歌声,这样的歌声入耳,让他觉得分外的亲切。

    好久都没有听到这样的小调了,自从张须陀将军兵败身亡,他投靠瓦岗军,随着李密转战四方之后,就难得听见家乡小调了,这歌声让罗士信想起了在齐郡郡兵中随着张须陀征战的那些岁月,那时,他应该是单纯而快乐的吧?张须陀如父如师,教导他兵书战略,如何行军打仗,如何为人处世,当他败亡之后,自己究竟是出于一种什么目的,方才投入杀死他的瓦岗军中呢?

    回想往事,罗士信不由感到了一阵面热,由衷地觉得惭愧。

    他猛地甩了甩头,深呼了一口气,朝着须昌的方向眺望。

    这个山丘虽然在方圆数里内,算是最高了,但是,站在上面,也无法瞧见十余里外的须昌城,同样,也不可能望见敌军大营上空飘扬的旌旗。然而。罗士信仍然朝那个方向远眺,目光许久凝滞不动。

    投靠高畅后,罗士信还未去清河郡觐见高畅。就得到了高畅地任命,命他为云龙将军,率三千人,在东路行军总管李靖麾下听令,这三千人除了少部分老兵外,大部分是齐郡人。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历城地郡兵,在这些人中间,罗士信甚至看见了许多熟面孔,当初,张须陀败亡之后,有不少齐郡兵随秦叔宝,罗士信投入了瓦岗军中。也有不少人逃脱之后,脱下军装,逃回了历城。

    可惜,他们最终还是没有摆脱当兵的命运。当王薄进驻历城之后,为了补充兵力。他们这些打过仗的老兵自然成为了上上之选,被王薄强行征入了军中。

    然后,夏军在李靖地率领下打了过来,王薄战败,带着嫡系人马逃奔济北郡,投入了宇文化及帐下,这些人又成为了夏军的俘虏。

    高畅对俘虏的政策比较宽大,很少像从前的官兵剿贼一样,俘虏之后,由于缺粮,无法供应俘虏,但是,又因为害怕将俘虏放回去后,他们会继续当贼,于是,只好全部杀光。

    由于夏国的农庄政策,流民得以安顿,进行耕种和生产,再加上,田地里的耕种之法在神庙那些神官地帮助下得到了大大的改进,水车,农家肥等的运用,使得土地里的生成不再像以往那般完全靠天吃饭,所以,夏国虽然并未占据什么大的粮仓,夏国的地盘在两三年前也几乎全被战火所烂,现在,却依然有相当数量的粮食储备,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地粮食储备还将增多,当今年的春耕结束,春粮入库之后,就完全能支持高畅军展开整个夏季攻势了,多路作战也没有什么问题,当然,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出现的话。

    正因为粮食供应充足,高畅对俘虏的政策就比较宽大,老弱病残一律赶出军营,进入军屯农庄干活,这所谓地军屯农庄乃是夏国正规军的军人农庄,由于士卒们经常出外作战,分发给他们地土地也不能因为没有人耕种而荒芜,俘虏们自然也就派上了用场,他们也会因为获得了一份口粮而得以活下去,一两年后方得以放回,进入正式的农庄,分得土地耕种,分得房屋居住,对这些人来说,这结果已经非常只好了!

    不过,俘虏中的精壮所得的待遇又不同,他们在经过神官的洗脑教育之后,又会重新从军,投入战场。

    所谓洗脑教育,手段无非就是那些,什么忆苦思甜之类的!

    找一个和那些俘虏都是一个家乡的夏军到高台上演讲,说说自己的经历,如何不得不离开土地,如何不得不流浪四方,如何不得不当上了盗贼,引起台下观众的共鸣,随后,在调动了那些俘虏的情绪之后,再谈谈现在自己的好日子,有田,有房,有家,而这一切都是神君大人所赐予的,只要立下军功,日后的赏赐更不会少,并且,当兵打仗,每月还有军饷,不要说是盗贼,就算那些大隋的郡兵,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好的待遇啊!

    基本上,那些接受了洗脑教育的俘虏都会心甘情愿地投入军中,为高畅卖命,他们被先行者所描绘的美好前景所吸引了,何况,就算自己战死,家中的亲眷也会得到供养,他们的家庭地址,亲族的多少,都已被随军神官一一登记

    当然,就算他们愿意从军作战,一时间,高畅也不会将他们派上战场,他们必须经过训练才行,夏军的作战方式与其他那些势力集团的作战方式大不一样。

    首先,这些俘虏会被刻意打散,分入各个营之中,高畅不会让他们抱成一团,在军中的训练,高畅讲究的是一老带一新,也就是一个老兵带一个新兵,手把手地做示范,教会他们如何听取口令,如何识别旗语,军规如何,平时行军该如何,作战时又该如何?

    同时,新兵也会像老兵一样,必须进行识字认识,他们在军装上贴一些小纸片,上面写着各种各样的字,然后,每当士兵们相遇时,就必须认对方身上的字,若是认识的字没有对方多,就必须向对方行军礼,算是一个小小的惩罚吧?

    夏军军中流行的字并非繁体字,而是高畅直接从后世那里学来的简体字,毕竟,繁体字过于复杂,要想弄懂,对这些农夫来说,委实太困难了,简体字就要好认了许多。

    这简体字在夏国的名称为神文,意思是这是神创造的文字,高畅遍布河北的稚虎营,以及那些孤儿院中,所教的文字全是简体字,为此,他刻意强化培训了不少神官,现在,简体字还只是在军中,以及神庙运用,不过,高畅相信,如果自己能统一天下,那么十余年的光景,他就可以让简体字代替繁体字。

    他掌握着精良的造纸术,他有着速度极快的印刷术,他有庞大的神官集团,向世人宣传,他有无比强悍的军队,也有一些识时务跟随他的世家大族,当他真正统一天下后,他的意志绝不容别人所违逆,那些世家大族之所以一直高居庙堂,任何人登上皇位,要想保持统治,都离不开他们,正因为他们掌握这话语权,他们是这个时代的精英,高畅之所以推行简化字的目的,就是想让文化在更大范围的人群中传播,剥夺那些世家大族的话语权,人才,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虽然时间有些缓慢。

    —

    担任云龙将军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没有深入到平原,清河等夏国重地,然而,在齐郡,罗士信仍然目睹到了许多变化,农庄的建立,神庙的出现,新式的耕种方法,新式的练军方法,每天都在进行着日新月异的变化,这些变化几乎让罗士信有些目不暇给。

    为了让罗士信能更好地适应夏军的作战方式,李靖把大部分齐郡兵交给了罗士信率领,然后,高畅也派了一个会大战的神官来辅助他,这人就是黄晟。

    在黄晟的帮助下,罗士信很快就熟悉了夏军的训练方式,然而,夏军的作战方式,因为他还没有率领士卒上过战场,故而,仍然觉得陌生。

    不管是在瓦岗军,还是在原来的齐郡兵中作战,罗士信总是率领精锐的士卒一马当先,冲在队伍的最前头,当他冲乱敌人的阵脚后,他身后的部队再顺势掩杀上来,扩大战果。

    夏军的作战方式却绝非如此。

    他手下的三千人,分为战兵和辅兵,战兵为一千五百人,他们负责作战,辅兵也为一千五百人,其中有两三百技术兵种,他们大部分乃是工匠出身,负责组装攻城器械,生产箭矢,修补甲冑,武器等工作,他们的待遇和战兵相同,剩下的辅兵则多为预备役军人,也就是夏国境内俗称的民兵,他们也受过训练,也能作战,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上战场,基本上做一些修建营寨,运送物资等工作,就像其他势力集团征召的民夫一样,夏军是不允许强征民夫入伍的,除非深入敌后作战,出于战术上的考量,万不得已方才能如此,做这样的事情,必须带兵的主官和神官都同意才行。

    夏军的正规军作战非常讲究阵型的转化,而对夏军的作战阵型,罗士信还不是很熟悉,他只能勉强识别旗语和鼓令而已,这一次攻打徐圆朗,他虽然是主官,真正指挥部队的却是神官黄晟,他暂时还处在观摩的阶段,这一路下来,攻打济北城,平阴城,他说率领的左军都没有派上用场,这一次打须昌,终于成为了前锋,通过这一仗,罗士信认为,下一次战役他就可以真正指挥部队了,是的,只要通过一次观摩,他相信自己就能学会夏军的作战方式!

    只是,希望对面的敌军能给他这个机会。

    老天仿佛听到罗士信心中的呼唤一般,须昌方向,某个山坡的后面,突然漾起了一股烟尘,随后,几个小黑点从山坡后转了出来,朝这边疾驰而来,罗士信知道,这是本方派出的斥候,在那些斥候的身后,一大群黑影转出山脚,烟尘滚滚,遮天蔽日,蜂拥而来。

第五十章 云龙将军罗士信的初战(下)

    这是一句俗话,指的就是罗士信现在所见的情形,由于面前是一望无垠的平原,虽然瞧见了敌人前来的方向烟尘滚滚,虽然,天边出现了晚潮一般的黑线,只是,一时之间,敌军却无法赶到本方的阵营前。

    “咚!咚!咚!”

    战鼓声如雷,不紧不慢地响起,原本在山丘下休息并未参加筑营工作的战兵们在各自小队队正的率领下,就像平时训练一般,以两个士兵为一组,相互将甲冑给对方批上,步兵拿起武器按照训练时的阵型快速地在山坡下列阵,骑兵则将放养的战马唤了回来,纷纷骑上战马,缓缓驰向一侧,位列于步卒方阵的侧后方。

    红色的小令旗随着中军大旗的摆动不停地变幻着姿势,战鼓声也随之改变着节奏,士兵们无声无息地随着鼓声的节奏,在队正们清晰的吆喝声中,改变着阵型,迈着脚步,缓慢而坚决地在山丘之上布下阵势。

    山丘下,辅兵们已经停止了营地作业,他们在低级军官们的指挥下,放下手中的工具,拿出武器来,利用营地上的那些材料和工具,构筑起了一些简易的工事,在情况不明之下,他们暂时不会被派到前线上作战,若是战局顺利,他们将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战场上,进行收拢溃兵,打扫战场的任务,若是战局不利,他们就会利用现在构筑的简易工事,阻击敌军,让前线败退下来的战兵得到重整。以便再次投入战场。

    也只有夏军才能做到这一点。若是其他部队,一旦败下来,不管是李唐地精兵。还是东都地王世充部队,又或马邑的刘武周军,杜伏威的江淮军,都很难在极短地时间重整再投入战场了。

    当初,瓦岗李密声势浩大,兵多将广。然而,一旦战败,顿时树倒猢狲散,其势力也如雨打风吹的落叶,再无重回枝头的那一天了!

    因为罗士信并不熟悉夏军的作战方式,故而,这次战斗将由黄晟指挥,当然。黄也不会让罗士信就此作壁上观,毕竟,他的武勇是摆在那里的,黄晟曾经和罗士信友情切磋。结果没有在罗士信地手上走上十招,就被他打下马来。所以,黄让罗士信担任骑兵部队的指挥,希望能凭借他的武勇冲击敌军的阵型。

    这只夏军虽然大多由齐郡人组成,不过,军中的骨干力量,那些中低级军官以及队却多由老兵们组成,为了安抚这些齐郡人,那些老兵多从其他部队抽调而来,大部分也都是齐郡,鲁郡之人,为的就是使得将士之间,不会产生大的隔阂。

    故而,虽然成军之后,这只部队还未参加过实战,然而,毕竟,大多是经历过战阵的老兵,一般地场面并不能吓到他们,他们不仅不怯战,在心中反倒充满了上阵杀敌的渴望,军功这东西,关系着他们的军职升迁,财物赏赐,分封的田地多寡等实际地东西。

    只不过,没得上官允许,士兵们不允许随便说话的,在战斗中,这是一条死命令,乃是东路行军总管李靖颁布地军规。

    之所以如此,是避免有些士兵惊恐喧哗,影响士气军心。

    所以,他们只能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将心中的嘶喊强行压制下去,沉默地,就像平时训练一般完成各自的战术动作,在山丘上扎下阵型,静静地望着远方,瞧着那条黑线缓缓变大,最终,如黑云一般在距离山丘前方三里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只敌军的头领是刘满,他是徐圆郎手下的大将,麾下有五千士卒,皆是身强力壮的精锐,那些老弱都被留在任城。

    这一次,徐圆郎驻军须昌迎战夏军,由于兵力强壮,他改变了上次坚守不出的战略,决定和夏军展开会战,把李靖赶出鲁郡,甚至准备反攻到齐郡去。

    当李靖军停下筑营时,他决定派遣一只军队向李靖的前军发起突袭,给李靖一个下马威,让他的前军无法扎下营盘,负责这次攻击的就是刘满和他的五千儿郎。

    领受任务之后,刘满立刻率军离开了军营,原本,他想要突袭罗士信部,然而,罗士信部扎营的地方靠近水源,面向须昌方向乃是一望无涯的原野,五千大军的踪迹根本无法隐藏。

    后来,从斥候处得知对方只有三千人不到,正在筑营后,刘满决定采取正面进攻,依照他的经验,三千人,其中,恐怕有一千多民夫,真正能作战的夏军只有一千人而已,他麾下有五千能作战的儿郎,就算是采取堂堂正正的会战,也能轻易击溃对方。

    瞧见夏军扎

    ,准备迎战后,他命令全军减缓行进的速度,在三里来,然后,派出一只游骑前去骚扰,士兵们则在军官们的叱喝之下缓缓改变阵型。

    由行军队列变为战斗阵型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若是平常训练的时间不多的话,数千人的部队要想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阵型的变化,一般的军队很难做到。

    刘满的士卒虽然凶悍,单兵作战的能力不弱,可是,对于团体配合,阵型变化这方面的东西,就显得有些迟钝了,刘满之所以派出一只游骑先向夏军发起攻击,一方面是想试探夏军的阵型,想寻找其中的薄弱处,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让夏军无法乘本方列阵,阵型因此显得散乱之时,突然向本方发起攻击。

    在一般情况下,刘满的计划并没有什么差错,然而,他没有和高畅的正规军打过仗,如果,他和夏军作战过,就不会如此托大了,居然在夏军前方三里方才进行阵型的变化。

    瞧见对方的军阵变得散乱,山丘上的黄晟立刻摇动了小红旗,命令全军放弃对防守非常有帮助的山丘,列阵朝敌军进逼。

    旌旗摇动,缓缓前移,慢慢地,从山丘上来到了原野上。

    踏着鼓点,士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保持着阵型,不紧不慢,非常坚决地朝刘满正在列阵的军队逼近。

    刘满的眼睛在瞬间睁得极大,随后,兴奋之情笼罩在他心上,听说对方的主将是瓦岗名将罗士信,看来,还真是名不副实啊!难道他就不知道行进中的步兵若是遇见了骑兵的冲击,那将是一场灾难吗?

    负责袭扰夏军防线的游骑共有三百人,领军之人乃是刘满的亲信,本家侄子刘大眼,他也是个胆大的家伙,见夏军的步兵改防守为进攻,顿时心中大喜,于是,率领游骑从夏军阵前驰过,从侧翼猛地冲杀过去,将袭扰改为了侧翼冲阵。

    —

    前方的长枪兵两人一组,长枪斜斜向上,迈着紧凑的步点向前推进,敌人的骑兵气势汹汹地冲杀过来,大地在铁蹄下颤抖,有些士卒面色变得苍白,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然而,他们仍然按照号令坚定不移地向前行去,对即将冲到自己面前的敌方骑兵视若无睹。

    “咚!咚!”

    在敌方骑兵距离本方还有一百五十米时,战鼓声突然改变了节奏,在军官的命令下,侧翼的夏军突然停止了前进,他们齐齐改变了方向,面向冲阵的骑兵,位于前排的长枪兵猛地蹲下身来,将长枪扎在地上,组成了一片枪林,露出了后方已经蓄势待发的弓弩手。

    连弩,骑兵的天敌!

    “嗖!嗖!嗖!”

    箭矢如蝗,密密麻麻往冲阵的敌军骑兵落去,在阵前,仿佛下了一场黑雨,景色分外撩人,只是,这却是一幕致命的风景。

    将射光了箭矢的弓弩递给后方,后面的人接过之后,将早就上好弦的弓弩送了上去,随后,又是一阵致命的黑雨降临在冲阵的敌军骑兵身上。

    三发过后,哀鸿遍野。

    三百骑,只有极少数的骑兵方才冲到了夏军阵前,然而,面对明晃晃的枪尖,那些战马选择了畏缩不前,马上的骑士由于惊惶过度,尚未回过神来,就被刺落马下。

    瞧见这一幕,刘满面色苍白,觉得全身发冷,区区三千人的部队,哪来的这么多连弩?恐怕,徐圆朗全军的连弩也不过如此数目而已?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不是真的吧?

    然而,对他来说,更大的打击还在后头。

    就在夏军的弓弩手将刘满的骑兵挨个点名之时,从另一侧翼,罗士信率领两百骑从闪开的步兵方阵中突然杀了出来,朝前方疾驰而去。

    这个时候,敌我双方的距离已在两里之内,对精力充沛的战马来说,这点距离,不过是瞬息即到。

    由于罗士信的骑兵部队一直位于步兵方阵之后,刘满对此一无所知,当他还在为自己的骑兵部队心疼时,罗士信率领两百骑已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这时,他的军队还未完成阵型的转换,还没有等他想好对策应对,罗士信已经冲入了他的本阵。

    慌乱之中,他的士卒根本没有一丝还手之力,面对骑兵的冲击,纷纷闪避,甚而有人开始往后撤退,转瞬之间,就被罗士信杀了个前后贯穿。

    这时,黄晟指挥的步兵集团也一路小跑着奔了过来,刘满部顿时崩溃,分崩离析。

第五十一章 狂妄的李神通

    “喝!”

    宇文成都大喝一声,手持巨盾猛地撞了过去,前方数名敌卒武器齐出,横刀,短槊,全都落在那面蒙着牛皮的巨盾上,发出数声闷响。

    “啊!”

    宇文成都再次高喝一声,脚下猛地发力,城楼上的青砖几乎被他踩得凹陷了下去。

    “蹬!蹬!蹬!”

    随着几下急促的脚步声,宇文成都猛地屈肘用力,肩膀的一侧顶着巨盾,顶着盾牌往前推去,前面那几员敌军虽然在拼命用力,却也无从抵挡,身不由己地朝后方退去,在他们身后,一个同伴正从云梯爬到墙垛上,想要跳到城楼上来,却被后退的他们不小心挤下了城墙,惨叫声在半空中响起,凄厉异常,随即戛然而止,可见是不活了!

    那几个敌卒背靠墙垛,已然退无可退。

    这时,宇文成都突然松开了巨盾,从腰间猛地抽出横刀,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寒光。

    那几人没有料到宇文成都会突然放下巨盾,只觉前方一松,那巨盾被他们齐齐推了出去,同时,他们也由于用力过猛,力道落到空处,身不由己地朝前踉跄了两步,而这两步就是生死之间的距离。

    刀光横飞,宛若白虹,血光随之高高飞溅。

    横斩,斜劈,轻削,直刺!

    一瞬间的功夫,宇文成都踏着精妙的步伐,刀光随身游走,在敌人中间走了个来回,待他冲到墙垛旁。那几名敌卒已然中刀。横七竖八地倒在城楼上,就算不死,也是重伤。难以再战。

    冲到墙垛旁的宇文成都举起双臂,搭在云梯上,吐气开声,用力将那具沉重的云梯推离了墙垛,云梯上,仍然挂着三四名攻城地敌军士卒。位于最前方地那位面色苍白,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宇文成都,像他容身的这种云梯,守城地士卒需利用推杆等工具,两三个人合力方才能将其从城墙上推开,像宇文成都这样只凭一己之力,不需要任何工具就将它推开的,无疑于天神下凡。

    “嘣!”

    那具云梯离开了墙垛。在半空中慢悠悠地荡了一下,随后,直直地向后倒去,撞在身后的一辆攻城车上。将其压得稀巴烂,云梯上的士卒。攻城车中的士卒,皆死伤大半,只有非常幸运的几个人才逃脱了这一劫。

    宇文成都站在城楼上,将横刀柱在地上,背靠墙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纵然他天生神力,经过一番激斗之后,再用力将一具沉重地云梯推离城楼,一时之间,也需要缓口气,方能再战。

    他转动脑袋,往左右望去。

    他负责的那面城墙,由于他的勇武,先前爬上城楼的敌卒皆被其赶了下去,然而,在另一侧的城楼,距离他大概有两百多步的地方,已经有不少唐军冲了上来,并且取得了立足点,再慢慢地将守城的士卒往两旁赶,不时有生力军从云梯上爬上来,加入战团。

    聊城的护城河早就被唐军所填平了,攻城车非常容易就靠近了城楼,车中地弓弩手不断地用弓弩朝城楼上抛洒箭矢,压制守军从城墙后对城楼的支援。

    要完了吗?

    宇文成都的心情极其低落,由于心情的影响,他地身体似乎也变得没有力气起来,战斗的**在这一刻从他身上远去了,他机会想要放弃了。

    还是在敌军没有完全占据城楼前,离开吧?

    只要骑上爱马,拿起凤翅鎏金铛,打开城门,冲杀出去,那时,绝没有人能够挡住自己地突围,只是,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那样做的时刻了吗?

    就在宇文成都犹豫不决的时候,城下的唐军本阵锣声齐鸣,吹响了鸣金收兵的号令,让宇文成都不需要再为是否逃跑而心烦了!

    “为什么?为什么退兵!”

    半个时辰后,唐军主将李神通的大帐内,先前登上城楼的赵君德面色赤红,他站在堂下,指着堂上高座的李神通大声吼道。

    眼看他就要率领本部人马占据城楼,攻下聊城了,主将李神通却敲响了鸣金收兵的号令,让他不得不放弃大好机会,率领原本占领一段城楼的士卒撤了下来,在刚才那次攻城中,千余士卒的牺牲顿时变得毫无意义,这自然让他怒不可遏,一时间,忘了李神通乃大唐亲王,乃军中主将,向他发出了愤怒的吼叫。

    他身旁的副将赵天顺一把拉

    把愤怒不已的赵君德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后,对阴沉的李神通抱拳说道。

    “淮安王,赵将军只是对没能攻下聊城,擒杀宇文化及这个逆贼感到愤怒,情绪一时有些失控,并非可以针对淮安王,还请淮安王恕罪!”

    “嗯!”

    李神通摆了摆手,示意赵天顺退下,目光故意对仍然忿忿不平的赵君德视而不见。

    赵君德乃清河郡人,曾经做过清河郡郡守,高畅攻占清河时,他并未在郡城中,而是在清泉城征召青壮练兵,高畅夺取清河后,他并未投降高畅,而是坚守清泉,当时,窦建德对高畅甚是忌惮,为了和窦建德争斗,高畅并未继续南下,于是,清泉城依然打着大隋的旗号。

    —

    元宝藏降唐以后,赵君德以清河郡守的名义率领数千清河兵南下,和李神通会合,共同来攻打聊城的宇文化及,他被李神通代李渊任命为贝州(也就是清河郡)州长。

    李神通围困宇文化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宇文军位于聊城下的两座大营被他前后攻破,聊城的护城河也被填平了,然而,要想攻下被宇文化及加固了城防的聊城,却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

    今日,李神通让赵君德率领清河军去进行第一波攻击,原本是想利用清河军消耗城中守军的实力,在清河军无法支撑时,他再命令嫡系人马进行第二轮进攻,获得攻陷聊城的大功,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原本是让他作为消耗品的清河军居然勇猛无比,攻上了聊城的城楼,甚至很有可能就此攻陷聊城,他自然不愿这么大的一件功劳落在他看不起的关东杂牌军身上,故而,在最关键的时刻鸣金收兵,让赵君德撤了下来。

    赵君德对李神通的打算一无所知,故而,才如此暴跳如雷,而他的副将赵天顺却明白李神通心中所想,害怕赵君德被李神通借故杀害,故而,慌忙将赵君德拉回座位,然后向李神通道歉。

    赵天顺之所以明白李神通心中所想,乃是因为在围攻聊城的这段时间内,发生了许多事情,让他看清楚了这些天潢贵冑的嘴脸。

    当初,聊城城下的两座大营被唐军攻破后,城内的宇文化及派出使者面见李神通,请求投降。

    然而,李神通拒绝了宇文化及的投降,他的副手安抚副使崔民幹劝说李神通接受宇文化及的投降,毕竟,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啊!

    李神通没有接受崔民幹的劝说,他说。

    “宇文化及之所以投降,乃是因为城中粮尽,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很快,我军就能将其攻克,如果,我接受了他的投降,那么,就不能再夺取他们的财物,没有城中的金银财帛,我又拿什么来赏赐麾下勇猛的将士呢?又怎能向天下宣扬唐军的声威呢?”

    崔民幹听了李神通的解释,仍然苦苦相劝,他说。

    “河北高畅在一侧虎视眈眈,坐山观虎斗,随时都会南下来攻打我们,如果那时宇文化及仍然没有平定,我军就会受到内外攻击,一定会失败,现在既然用不作作战就能招降宇文化及,士兵无须为此丧命,功劳来的如此容易,何乐而不为呢?何苦为了区区的一点金银财帛,而不接受啊!”

    李神通非常愤怒,他说高畅不过是跳梁小丑,若高畅不南下尚好,到可以多活一段时间,若高畅南下,当成为他的阶下囚。

    崔民幹失望地说。

    “淮安王,你若一意孤行,日后当后悔今日鼠目寸光之举!”

    李神通恼羞成怒,以扰乱军心的罪名将崔民幹囚禁在大营之中。

    连堂堂的安抚副使都被李神通说囚禁就囚禁,像赵君德这样的无名小卒更是想杀就杀了,所以,赵天顺的言辞才如此卑下。

    见得赵天顺如此识趣,李神通也就大度地忘却了赵君德的不敬之罪,其实,他也明白,自己的所为的确有些过分了,但是,要他李神通向这些卑下的人道歉,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既然赵君德的清河军都能攻上聊城的城头,他李神通的关西健儿就不会做不到,接下来,他发布了一系列号令,让他从关西带来的唐军嫡系替代赵君德的部队负责接下来的攻城行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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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灵魂不灭者转生到了隋末,附身在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人身上,于是,蝴蝶扇动翅膀,历史进入了另一条河流。 人生,只是一场游戏,天下,不过是手里的玩具。他高高在上,漠视一切!"隋末逐鹿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逐鹿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逐鹿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