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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更俗     山河英雄志txt下载     山河英雄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天下大略

    看着蔡晖、蔡裕华离去的萧索背影君卓颜转过身来。君致从船舱里钻出来挽着宋倩的手臂依立在那里。容颜憔悴眼睑下隐现出两道黑线君卓颜看在眼里心里一痛说道:“蔡晖若不识时务致儿你随我去江宁。”

    君致垂下眼帘轻咬着下唇没有吭声。

    君卓颜叹道:“你这死倔性子。”想到蔡晖临去时的神情心里寻思他未必会死守津门。

    徐汝愚背对着众人向6上看去。海堤上还散着几骑津门的斥候紧张的注视在泊船上的情形附近不远的临时望哨更让他们的心神松懈不下来。

    徐汝愚带来的百余人都是清江骑营的精锐。君卓颜带去迎接徐汝愚的三百多人虽然勇武及不上清江骑营的将士但也是幽冀百里挑一的健勇。

    燕赵男儿多慷慨便是说幽冀健勇勇武枭戾无畏生死。

    褚师泽用蔡正石的消息传来徐汝愚就看到幽冀的死穴所在。

    蔡氏的支宗都能叛离范阳都能得到呼兰的重用其他人的顾忌就会少很多。南部、中部的一些城池现在没降不过是在观望形势。

    海堤后面是茂密低矮的林子让夕阳烧得像火一些的云彩肆意流淌在天际变幻着万千形态。

    咸咸的风就是带着血腥气鼓涛激浪没有一刻消停。从河口上去大许两里许的距离涞水拐了一个弯河道拐弯水涡聚了复散余晖洒下水里如有藏金映着粼粼耀眼的光芒。

    徐汝愚向河口方向指了指说道:“去君家堡。”

    起锚扬帆。现泊船异动的津门斥候慌忙吹响号角策马向津门飞驰报信不一会儿历历的马蹄消失在林子后面。

    数艘战舰沿着涞水向上游缓行两岸则是百余名精骑斥候在狭窄的船舱里呆了数日的战马出扬蹄嘶喑。

    船行了一阵暮色四合大厅里只余下徐汝愚、赵景云、方肃、君卓颜数人。梅映雪坐在一旁侧对着舱壁握卷而读身子晃动的节奏与船体相合有如与大船、涞水的波涛溶为一体烛火映照影子投在舱壁上就像印在舱上的仕女图脸线柔美静谧。

    时不时有人躲过岸上的斥候接近大船梅映雪便会将手中的书卷向后压一压眼帘上挑雪芒一样的眸光映在舱壁的影像上有那么一瞬几乎让人产生纤影渐淡的错觉。

    窥测大船的气机退去梅映雪重新将目光投在浅黄色的书页上。

    徐汝愚伤势未复樊文龙、洛伯源、尉潦三人均离船而去方肃、君卓颜常被徐汝愚差到别处。涞水狭窄有高手从侧舷潜入船中赵景云的修为多半应付不了多久梅映雪倒不敢轻离徐汝愚的身边。

    邵如嫣手里拿着一把绣剪望着烛花烛火暗淡下去她就用绣剪将灯芯挑一挑将烧焦的灯芯头剪去。烛火一下旺了起来“哔滋滋”轻响烛油香又浓郁了几分。

    厅中所用的烛油是特制的散出淡淡的桂花馨香。

    徐汝愚从地形图上抬起头望了一眼对面的邵如嫣看见她瞳子里的烛光就像是清泉下的倒影有着水波横澜的错觉。

    “这烛油是江宁的里面有桂花香。”徐汝愚想起江宁梨香院里的情形想到梨香院里的烛油好像也是这种香气。

    “江宁的这种烛油是我们从清池收购运过去的。”君卓颜小声答道。

    “哦。”徐汝愚恍然省得这样的烛油不是平民所用得起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案。

    君卓颜与方肃还以为他要他们去看地形图欠着身子看过去。

    这张地形图以幽冀为中心绘入周边的城邑。幽冀的南面是青州有河水相隔;北面越过燕山则是燕城再往东北则是渤海、百济。这一大片地域半抱着一个巨大的海湾走海路要比6路近得多。从范阳到最远的百济一路上白山黑水长程跋涉要几个月的时间从初冬至来年仲春这一路上冰天雪天路途也将完全封堵住。然而从津门出走海路到百济不过二十天的时间

    方肃说道:“呼兰人逐草游牧不喜筑城幽冀北面的海岸绵延千里呼兰只有一座大城。若用战舰装载奇兵绕到燕城北面的海岸登6向呼兰深处袭扰则有奇效。”

    “哦。”徐汝愚将思绪从江宁的梨香收回来眸光重新投到桌案上。

    君卓颜说道:“北地的世家素来不重视水营津门算得上幽冀的滨海重镇水营大小战舰不过两百余艘水军满足不过三千余人用这样的水营去偷袭呼兰的腹地只怕不易。”

    徐汝愚望着君卓颜笑了笑说道:“子肃却是考虑江宁如何与呼兰抗衡?”

    君卓颜微微一怔也知自己对战略并不在行静立一旁也不多言心里暗想:水营从雍扬出抵达燕城以北有三千里以上的水路却不知雍扬奇兵如何能做到这点。

    青州东半部是一座刺入大洋中的半岛渤海南半部也是一座刺入大洋的半岛从位于青州东北到渤海半岛的南端不过三百里海路。徐汝愚手指在地形图上点了一点那里却是青州与渤海之间的海域。

    君卓颜对那一片海域最了解乌湖岛、末岛、龟岛、大谢岛与北面的渤海故郡只隔着一道海峡从最北面的乌湖岛到渤海故郡的最南端只要一百七八里的海路。青州、幽冀都不重视水营对6路以外的岛屿控制不严加上岛上土地贫瘠岛上面住着些原民凶狠顽劣难以驯服所以那些岛屿其实脱离于青州、幽冀世家体系以外。

    君卓颜有些明白徐汝愚的意思在其中一座岛上展水营那里离燕城也不过八百里水路抵达百济也不足千里。只是粮草供应却是问题。

    江宁与乌湖岛隔着东海、青州雍扬到乌湖的海路也是极遥粮草供应自然不能指望雍扬那边供给。

    方肃说道:“粮草可以从幽冀抢一些有不足可以向伊翰文借一些只要乌湖岛的水营不竖江宁的旗号伊翰文也会乐得不知。”

    说来伊翰文与徐汝愚互有杀父之仇但是江宁在乌湖岛建立基地实有助于减轻青州的压力伊翰文也不会较真。

    “河水解冰呼兰铁骑暂时不能渡河侵入青州但是幽冀战事不会持久待到冬季呼兰铁骑只就有余力进入青州作战青州若陷那在乌湖岛上建立的基地就孤悬敌境恐怕得不偿失。”

    方肃笑了笑也不介怀君卓颜的置疑说道:“汝愚判断呼兰攻下幽冀之后下一步的进攻方向不向直接南下获青州。”

    “哦?”

    方肃望了徐汝愚一眼徐汝愚说道:“子肃你来解释给君先生听。”

    “这要从呼兰与东海、江宁各自的优势说起。”伸手从旁边的束瓶里取出别一副地形图在桌案上展开却是十五郡图不过与普通的十五郡图不同这副图将十五郡的水系勾勒得相当清晰“淮水的支流源头主要集中在永宁的南阳府与汾郡的汴州府永宁郡的清河府至青州彭城府水网就密集起来大的水系就有津水、泗水、汴水、颖水、涡水、汝水等彭城的北面五十里处就有大湖微山湖、后山湖、昭阳湖、巨野泽、梁山泊五湖相连直与河水、济水相通。呼兰铁骑骑战天下第一水战却远非南方势力的对手其要建立一定规模的水营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所以呼兰的下一步只有避开水系密集的地域。其可能从幽冀东南向汾郡的河内、汴州入手而后渡河水取荀家的洛川、豫南。潼关险阻荀烛武若能在秦川占稳脚跟呼兰想从潼关进入秦川也是极难。此时呼兰可以攻北唐沿汾水进入秦川的河东府也可以从豫南继续向南出兵越过伏牛山隘口获取南阳绕到襄阳的背面从武川通道迂回到秦州的西京府……”

    徐汝愚在附边说道:“荀家若是失去河内、汴州、洛川、豫南四地极可能向荀烛武低头保全荀氏一脉。到那时汾水流域直至北唐城再往北则是刘贵的东胡都归入秦州势力范围。”

    赵景云叹道:“真到那一步宜先生、邵先生早在两年前所说的天下归于四霸的预言便验实了。”

    君卓颜谔然说道:“江宁对今日及日后战局均有判断?真是非常人所能及也。”

    徐汝愚笑道:“天下山川限定用兵的规律借势则事半功倍宜先生、邵先生借助卓人的学识确有这样的判断。”

    君卓颜见识却也不凡听方肃解说许久倒也明白说道:“只要呼兰下一步的战略重点不在青州以伊翰文的能耐守住青州自然不成问题在乌湖岛布置水营牵制呼兰势力的腹地真是奇招。”

    “作用不止于此。”徐汝愚缓缓说道“呼兰虽然将渤海、百济纳入治下但是两地势力未必甘心雌伏我要通过乌湖岛从渤海、百济走私良马日后我江宁健勇与呼兰决胜没有强大的骑营终是力有未逮。”

    徐汝愚伏下身子看着十五郡图说道:“天下四分襄阳将是其余三家的焦点而我江宁一安其境将颜氏、祝氏、樊氏、普济四股残余解决一部入荆郡与南平纠缠主力则向东海、清河挺进。”叹了一口气说道:“在我眼中也能看到彭城。控制彭城就控制淮水的五大支流水系以彭城为基地北上则是沂州、汴州西去则是清河退守彭城只要彭城不失就能将淮水水系控制在手中只是可惜陈预太心急了。他此时想夺彭城绝无可能成功。”

    徐汝愚取笔在彭城画了个大圈向方肃、赵景云、君卓颜问道:“占据彭城之后则是如何?”

    赵景云暗道:大人有将天下纳入胸中今夜一席言将载青册焉能不抢着出言?说道:“据有彭城则图青州。”

    君卓颜谔然说道:“以彭城为基沿着汴水可夺汴州;沿下洧水、汝水可下清河、洛川;为何折向东北图青州?”

    赵景云看了徐汝愚一眼说道:“据有彭城之后江宁水营已不弱于南平将居天下之向汴州、清河、洛川方向进军水营能挥更大的力量军事更为便利自古以来南方势力北上多取这条路线但战略却是不利。无论五年还是十年之后其余他家未分胜负之前我江宁都应避开他们的主力方向。我猜大人也是此意所以斗胆判断是青州究竟因何如此景云一时还理不清晰。”望了徐汝愚一眼问道“大人景云可否猜对?”

    徐汝愚哈哈笑起吓得邵如嫣惊抬起头横了他一眼。

    徐汝愚敛起笑声说道:“迂回之要旨乃是避其锋芒。天下虽然四分但是荀烛武与我江宁算是力弱一方及不上呼兰与南平。呼兰夺取洛川、豫南越过伏牛山隘口向南阳进军那时南平应该占据成渝从汉川通道迂回到襄阳北面而瑶光殿与荀烛武则整合了秦州、荀家的残余势力三家在襄阳有一番争夺。南平会占上风、呼兰会占上风但是荀烛武却极难占上风。江宁若是从彭城出兵夺清河洛川却是让呼兰放弃在襄阳的争夺将锋芒指向我们所以不为也。据彭城图青州我对着呼兰的防御窄而江宁有水营战船可从绵延的海岸线的任意一处侵入呼兰势力范围予以打击。江宁夺下青州呼兰与南平就会无法容忍襄阳、南阳、汉中一带的战事或计就会平淡下来江宁与呼兰在济州则有激烈的争夺。”

    “呼兰极难容忍济州在我江宁手中济州城下将是我江宁与呼兰决定的时机?我部守住济州就是呼兰的背腹抵住一把锋利的匕让其寝食难安。我部失去济州则不能稳守整个青州只有退回到彭城。”

    君卓颜此时自然能明白方肃的话。青州在伊家手中与青州在江宁手中对呼兰有着相差甚远的威胁。青州骑营不利又无水营不可能独自越过河水与呼兰铁骑决一死战。

    徐汝愚想了一想说道:“呼兰若真有决心在济州城下与我江宁决一死战那我就将青州的人与粮草一齐押回南方留给呼兰千里荒芜之地以分其兵。”顿了一顿说道“在于呼兰决战之前一定要先解决南平。解决南平才能毫无顾忌的集中主力北上与呼兰决胜。战局展到那时究竟会是什么样子极难预测但是在与呼兰决一生死之前解决南平才是当务之急。”

    一席言语方肃、君卓颜、赵景云心中俱是激荡万分此间所言便是江宁日后大略所在。君卓颜心中尚无十分肯定赵景云、方肃熟知江宁的潜力或有曲折但是大势将非人力能改。

    不仅天下四分之势难改天下四分之后南平与江宁最先的决战也是可以预见的。

    夜涛澹澹轻击船板。

    徐汝愚轻轻唤了一声:“子肃你随我出来。”便推开舱门望着悬在平野之上的星晨。大步迈出舱门夜风如水拂面微寒。走到船舷边低头望着水中的星子暗道:谋取天下终是一件让人全力以赴才能胜任的事情。

    方肃一人跟着走出船舱立在徐汝愚的身侧望着水中的星子。

    “我当年离开新丰城在平野自创星空飘香剑明日我舞给子肃看。”

    徐汝愚当年在新丰城为了一名流民军士与陈昂绝裂弃袍离开新丰城。

    徐汝愚在新丰之野因心魔难去自残躯体意创出星空飘香剑的招意。

    其后徐汝愚半疯不癫随如影花舫潜至雍扬又遭变化又陷入无知无觉的空明闭识之境尽闭五识达一个月之久。

    后来得傅缕尘开解暂时压下心魔开始制霸天下之路。但是心中矛盾依旧虽有绝世武学人却比常人清瘦憔悴。

    虽然说心魔乃是徐行与吴储两人所传输给徐汝愚的理念绝然对立所致但是心魔初兆却是在新丰城里。

    此事江宁众人都知晓得一清二楚但也知是徐汝愚心疾所在都避讳绝口不提。

    此时听徐汝愚提起方肃知道他已将心魔除去从此义无返顾的踏上制霸天下之路。

    “父亲之学可谓王道多制衡之术义父所授却是霸道人心亦算征伐。数年来心魔难去便是这王道与霸道在我心中纠缠争论不休直到此次此上受伤之后方有心思去想这王道、霸道之事又见历的一些始能明白一些道理。”

第八章 王道制衡

    徐汝愚所能想明白的道理便是日后江宁行事之根基所在。

    方肃说道:“汝愚此时所言应有专人记录可传习后人。我去唤赵景云来。”

    徐汝愚伸手拦住他笑道:“也非治世之言只是心有所悟此间惟有子肃明白我的心思唤你出来随意说说。”

    “那好我便听你说说。”

    徐汝愚想起一事说道:“陈预攻彭城时机大错其中必有曲折我是不会错过的。子肃随我去江宁若有不便我让你去南闽换郑梦淮回来。”

    郑梦淮乃是南闽都事院左丞与行辕总管梁宝分掌军政。

    饶是方肃心淡如水此时心中也起了波澜平复稍许说道:“我还是留在你身边吧没什么便与不便的我已让舒儿去江宁了。”

    徐汝愚点头说道:“此来甚好江宁军政虽然分于三府统属但是诸事仍要我批驳幼黎产期将至珏儿又不谙事我也多有苦恼子肃跟在我身边便助我这事。子肃不来助我我倒想将郑梦淮调入长史府将许伯英调到身边那样就相当麻烦。”

    方肃知道徐汝愚早有打算也不推却点头应允下来。

    东海青年一代若论谋略见识当属张季道、方肃第一江凌天、张仲道、肖乌野三人都要略次之其后才是梅立亭、刑坤民、曾益行、卫叔微、陈子方、陈敬宗等人。徐汝愚少年时工宛陵貌若孩童而陈子方、方肃等人业已成年张仲道、张季道兄弟还未列入陈昂门下直到徐汝愚数年后到宛陵报信才与众人相识。

    那时张季道、方肃以陈系旁系弟子身份各积功累职至统制衔这在世家严格控制兵权的东海极为难得。

    陈族宗族传至陈昂一系大宗只有陈昂、陈预两人陈昂惟有一女陈簌玉无以传承陈预一子尚未成年宗族之中虽有陈子方、陈敬宗两人宗族血系最近大宗陈昂也将两人收于门下但是见识谋略却非绝佳。陈昂能破格用旁姓弟子像张季道、张仲道、方肃、曾益行等人使得陈族比毗陵卫家、泰如席家的展势头更盛也是东海之战胜利的一个必然因素。

    想到世家宗族之事徐汝愚不禁皱起眉头来望着方肃说道:“置县策因地制宜遂各地粗行的津法参差不齐。初时不觉挂碍不需太久就会暴露弊端。然而统一律法殊为易事。此行北上我悟明白一些道理内行王道外行霸道遂能将王道、霸道统一于一体。这律法之事便要体现王道制衡之微意。”

    方肃微微一怔江宁众人中邵海棠最精律法府、堂、衙三司分政之制便是邵海棠协助徐汝愚创立出来的方肃于律法虽有涉猎却不精湛站在一旁细听也不应语。

    徐汝愚继续说道:“我观前朝的律法囊括天下却独漏一人此律法不过是一人约束天下的用器体现一人的**若说道实在是**独占的霸道而非均衡的王道。千年弊病此中最大。外戚、寺人、权臣、藩篱、宗室、世家之祸皆源于此。天下权柄**于君王一人君王不屑外戚、寺人、权臣、藩篱、宗室、世家都来窃取这天下权柄遂有奇祸。”

    方肃初听此言耳目洞明但是分权之术若非十足把握说出来只怕会成为日后江宁众人攻诘的话柄。

    “内行王道便是分权制衡之术。天下权柄由律法来体现可见权柄之中律法的修立最是根本。律法由君王立则是君王一人的律法;律法由世家立则是世家的律法;律法由天下人立则是天下人的津法。父亲有论分权制衡曾言天下乃天下人的天下权柄当分于天下人才是真下的王道制衡。然而平民昧钝不教则无以执权柄。律法由君王与世家与有才识教养的平民共立权柄亦分于其中此乃当世所能有的良制。”

    说到这里徐汝愚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平民若有才识均入君王、世家彀中这律法说来也只是君王与世家共立这天下权柄也是君王与世家共掌但是却要给平民留出一条路来。雍扬初设政事堂时我曾与雍扬世家约定诸制皆由政事堂出然而那时的这种高想尚未成熟。既然修订律法如此重要当要专设一司并且律法的修订与执行专于一司也非制衡之道。独设一司名议政堂政制所出也。如此一来议政堂修立政制政事堂、长史府、司马衙三司分行之明鉴司督之。鉴于议政堂乃权柄之根本也应置一部批驳之权于议政堂中。”又说道“王道制衡之术的先决在于集权集权之术父亲的置县策尚可。其中的关键在于废除旧朝营卫军制的弊端。世家割据地方源于平民的人身依附。旧朝末年土地兼并严重平民无田只得归附世家世家遂能组织私兵以至后来出现卫军体系。除卫军之外尚有营军体系营军的兵员开始都来源于征兵田制崩坏征兵之制遂废变为募兵。民以兵为业十数年归于一将也渐附之这就是内廷势弱世家能够篡夺营军军权的根源。土地之兼并千年不能抑往往初时有效数代之后田制就渐渐崩坏。我在江宁行军户之制江宁的兵卒军将俱从军户征集军户由长史府兵马屯备司统辖去除营卫军制中的弊端也消失权臣、将帅割据地方的隐患。”

    方肃问道:“权柄分于世家共政却体现之处?”

    徐汝愚哂然一笑说道:“共政便是要从诸司分出一些权柄出来。”

    方肃也笑起来说道:“听你一说我也能明白一二天下归于江宁你为君王诸司实为另一位虚拟的君王。但是以我看来诸司乃是世家的代表权柄也会渐渐向有司一边转移不利皇室。”

    徐汝愚点了点头说道:“子肃看得明白。谁做了皇帝都想子孙千秋万世都是皇帝然而子肃看数千年来哪一朝做皇帝的不给造反者篡位者断绝了血脉。后世若无雄者权柄渐失却是保全血脉的另辟蹊径。”

    “天下惟独汝愚看得透彻。”

    徐汝愚轻笑起来说道:“天下四分江宁最弱若不能合众力如何与南平、呼兰斗?所以要内行王道外施霸术。世家若附江宁江宁则有他的一席之地若要倒施逆行惟有碾为尘埃。”

    方肃深思说道:“置县策夺世家之权将天下的权柄都集中到一处然后用分权之术又将天下权柄分还给世家。这集权、分权之术可谓制衡王道的极致。”

    徐汝愚说道:“未必如此后世民智启蒙当不会满足天下的权柄让世家与皇室独享。如果皇室真是姓徐我倒希望那时的皇室只有一个虚名那样就不用蹲在火山口了。”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世家割据为一土之利而骤起纷争百余年来都没有一家能更改变这样的格局究其实质世家内政行的是霸道对外行的也是霸道。内施霸道便是独尊一家打压辖境内其余势力如此一来如何能够整合辖境内的所有力量南闽宗政家便是一例。”

    方肃说道:“可用王道制衡之术说服樊祝两家?”

    徐汝愚说道:“只怕不易公良友琴据普济、温岭威胁我侧翼樊彻其心如贼不是那么好说服的而祝家据历阳、吴州两府与我江宁辖境纠缠又与荆北相通便是要降也会审时度势毕竟江宁的力量远不能与南平抗衡。”

    方肃轻笑道:“南平兵力是江宁的二倍有余且财力非江宁所能比不知容雁门这次会带多少兵马进入成渝。”

    “留给容雁门的时间也不多不会少于二十万。”

    “容雁门带走二十万南平在南境要备八万精兵以防越氏在荆州要备八万兵以备霍族能布在荆北的兵就不多了。“

    “当然不多不然何需菱凤镜亲至白石?容雁门倒也敢纵容我。”

    前边的哨船传来低沉的哨音接着右翼岸上的游骑也传来让座船警惕的号角。

    主帆降了三分之一船顿时缓下来。左右两翼的精骑向徐汝愚所在的座舰收拢后面两艘战舰分从两侧赶上来以略后于座舰的船位护持座舰的两翼一同缓慢的向前航行。

    徐汝愚望着星光下的河面笑道:“前面应该是洛伯源来接我们了。”

    君卓颜、梅映雪、邵如嫣等人从船舱里钻出来向前面张望。

    前面是个大河弯只看到左翼岸上的游骑哨船与右翼的游骑都让弯道上的高堤挡住。

    座舰转过弯道看见前面两里处的河岸上燃起一对火把。前面的哨船与六骑斥候迎上去了座船与护卫船舰、两翼岸上的精骑停下来等待前哨的传讯。

    徐汝愚伤势未愈五识却无碍隔着这么远徐汝愚与梅映雪第一个看见火把映照下的洛伯源他身边的戎装少女大概是君卓颜的幼女华光火把映下影影绰绰的约有三四百人有前面的堤岸相候。

    呜呜号角声传来就像深夜里凶兽的低吼。

    船又缓缓启动继续向前行进。行到相迎的众人身边徐汝愚才现有一条岔河道向北折去。徐汝愚指着北向粼粼的河水掉头望向君卓颜问道:“此水通往君家堡?”

    君卓颜说道:“以前的君家以水为生君家堡虽名为堡其实坞堡相连这条岔河道上去六七里有一座数百亩大的湖泊君家的船队大多停在那里。”

    洛伯源与戎装少女登上船来君卓颜牵过少女的手来到徐汝愚面前说道:“大人这便是小女华光。”

    华光单膝跪下抬起头黑若点漆的眸子看着徐汝愚从容淡定的面容上说道:“大人在东海声名鹊起华光便渴慕与大人一见今日得偿所愿。”

    徐汝愚笑了笑伸手虚托了一下说道:“不必如此拘礼。”转过头来与君卓颜笑着说道:“在东海倒是赚了些虚名。”

    君华光容颜一黯站起身来向后退了退极掠了依在徐汝愚身边的邵如嫣一眼只觉她的容颜就如这沉夜里的独独闪耀的星子。

    洛伯源与君华光告退下船领兵去了。船队在深沉的夜色中缓缓前行风声渐微却是船行水上的簌簌之声有如天籁。

    待到君家堡时邵如嫣两眼无力低垂神色倦怠。

    徐汝愚让宋倩领着邵如嫣前去歇息自己与方肃、君卓颜等人留在议事厅里。

    虽然君家在范阳根系甚深但是君家对范阳的军事防务不甚熟悉对呼兰游骑的渗透不甚熟悉其中有许多需要重新布置的地方。

    赵景云随洛伯源巡视过君家堡内外的防务与布哨一同返回议事厅。

    十余支粗如婴儿手臂的高烛将有二十步进深的宽敞大厅映照得辉煌如昼徐汝愚负手站在那里方肃与君卓颜在一旁小声议论。

    虽然踏上范阳的土地但是徐汝愚始终未将自己的意思透露给众人赵景云也为之颇费心思。

    徐汝愚抬头见赵景云与洛伯源走进来振了振神色将思绪从适才的幽思中挣脱出来。

    赵景云说道:“大人堡内外的防务都已布置妥当呼兰的斥候游哨渗透不了十里之内。”

    徐汝愚点了点头以示晓得。低头沉思了片刻说道:“此时倒不用关心呼兰的游哨我来范阳的消息应该入传入呼兰人的耳朵雁门关与燕城的呼兰人就该动了。”

    赵景云说道:“景云也以为呼兰人会从北古口过。”

    “哦。”

    “雁门以南有韩家、刘贵、北唐的三大势力在雁门关的呼兰人不敢掉以轻心所以这一路多半只是虚张声势而已。燕城的呼兰从燕山北麓有两条道进入范阳一是榆关天险那时地形太险要易守难攻没有奇兵奇谋很难夺下来。倒是古北口地势平易些呼兰寇幽冀十有**从那里过……”说到这里赵景云停了下来。

    徐汝愚望着他凝在某一空处的眸子说道:“是不是现其中的不解之处。”

    赵景云点了点头:“景云以为呼兰也想与蔡家一战想借此击溃范阳的抵抗意志只是从北古口进军近期内没有形成大战的条件。”

    徐汝愚说道:“榆关的南面就是孤竹与令支两邑再往南则是范阳与津门西南则是居庸关与紫荆关两座军镇。范阳四邑三镇方圆千里战略形势却是范阳、居庸、榆关三城撑开。”

    赵景云恍然明白过来说道:“大人是说呼兰会强攻榆关……不止于此燕城的呼兰骑卒越过北古口迂回到令支与榆关之间步卒则在榆关的北面强攻。有庞大的中路军从南面威慑范阳燕城分兵却没有危险。范阳若出兵援榆关只有在榆关南面的开宽地域与强大的呼兰铁骑决战若是不出援榆关关城里的五千守军就是凭借榆关天险也守不了多少时日。”

    徐汝愚点了点头说道:“在榆关方向多布斥候只要呼兰铁骑越过古北口我们就去范阳。”

    方肃听了一怔问道:“汝愚选择那个时候进范阳?”

    “正是。此地共有战马五百匹尉潦与文龙差不多此时已到范阳了文龙会潜在范阳城里尉潦耐不住性子就让他来津门到时我便领这五百骑入范阳。”

    听他的口气知道其心意已决方肃也不再在出言劝阻范阳对徐汝愚尚存善意者不过北静郡王一人其他人都心怀叵测需小心安排才是。

    赵景云想到徐汝愚为日在船上对蔡晖那般的作为暗道:大人早有决心。

    蔡家诸子争嫡蔡晖最难出头因而在蔡家诸子之中应是他对徐汝愚的敌意最弱。

    面对呼兰大军压境也是蔡晖的抵抗意志最弱。

    当他明白幽冀的形势不能挽回多半没有与幽冀共存亡的决心。想到蔡晖离船时的神色赵景云撇嘴一笑暗道:有君家居中调停此事多半能成。看了君卓颜一眼说道:“是不是烦君爷到津门城里走一趟?”

    君卓颜早年为与蔡家勾连将长女嫁于蔡晖心存愧疚。从蔡晖上船始君卓颜就有从中说项的意思只是无人提起自己也不便主动开口。此时见赵景云提及欣然说道:“卓颜愿往。”

第九章 英雄迟暮

    徐汝愚夺去江宁祝族也知其势甚强无法夺回只求两家相安不敢轻起兵衅。抚州会战过去已有两年的时间除去温岭的地界为患数十载的流寇、江匪、海盗在越郡境内一齐绝迹就是温岭城里的海匪也不敢轻出温岭城池越郡大地这两年来倒恢复了许多生气民生得到休养。

    三家边境线上犬牙呲互除了巡视的兵卒一队队兵卒再无人烟壕沟、木墙、拒马栅、铁蒺藜、高塔望哨、泛着冰冷光泽的铠甲与利刃将偶尔相错而过的两列巡丁分成对立的两个阵营。

    往深里走这冬去春来芳菲正盛越郡大地上山河锦绣如簇如团。

    在金华城里曲畅园算是一处极致雅致的去处湖石堆垒、草木修葱间有曲水流榭。樊彻时常静坐在曲畅园的西园子里沉思。

    徐汝愚能够如此迅成的崛起《置县策》挥了相当大的作用。特别是抚州会战之后徐汝愚整合雍扬的势力确保南闽会战的完胜一举崛起成为东南第一势力。

    虽然世人皆说置县策始乱天下但是看到江宁势力的崛起世家大族却又纷纷效尤祝、樊两族概莫能外。

    置县制的根本在于罢除私兵、革新田制、分邑立县、削弱世家。越郡世家根系复杂没有革新的勇气与毅力断无可能将世俗的权力从别的世家手中收回来。

    江宁军制的基础在于军屯徐汝愚在静海、清江、东阳获得大量的荒地保证军屯的大量用田避免与旧有的世家势力因为田制产生激烈的冲突又有梅、许这样的大族不遗余力的支持才能够顺利的罢除世家的私兵。

    江宁施行的军屯之制确保兵权都牢牢的掌握在徐汝愚手中此时徐汝愚再在辖境内革新田制、分邑置县反对的声音就弱了许多。

    祝、樊两族却没有这样的条件要学徐汝愚那样罢除世家的私兵就需要数百万亩的良田去养这些人。

    樊彻倒是想过滨海的荒地可用来开垦屯丁。

    在过去数十年间普济海匪时常侵入近海地区近海的村庄、集镇十之**都成了废墟现在普济岛势弱又极力谋取与祝、樊两家结盟已停止了对越郡近海地区的洗掠。加上祝家吴州府的近海区域可以开垦的荒地倒不比静海府的地界小。

    樊彻只是担心罢除世家私兵后的不良反应或许只要消息宣布与江宁地界相邻的世家大概多半会打投附江宁的主意。

    徐汝愚当年在雍扬整合势力时万嵘归附宛陵龙游邑也从雍扬地界划了出去。这样的教训既让人快慰又让思前顾后无法下决断。

    近两年来余杭府也学江宁那般择险隘交衢之处筑城改邑为县余杭府境内大大小小的设置了十多个县但是这样的“置县”与江宁所行的《置县策》有着天壤之别。樊族无法从别的世家收缴兵力与额外赋税筑城置县只能说加强了余杭府的整体防御却增加了樊族的财政压力分散了樊族的兵力。

    樊族先与百夷争斗了数十年接下来又与普济岛争斗近二十载没片刻稍停族中财力几乎耗尽除了地盘与兵力实力却没什么地方比得上梅家、许家这样的大族。若与江宁开战樊彻心实没有取胜的信心。却是近来天下形势剧变各家势力纠缠不休江宁大概也不敢轻起兵衅让别家所乘。

    近年来越郡息争休兵民生得到休养樊家却无太多的好处。

    越郡、东海的盐铁牟利最丰但是进出越郡的路途都在江宁的监视之下铜铁、丝茶、漆木等诸宗有暴利可图的买卖江宁一概都控制极为严格。但是江宁并不拒绝除樊、祝两族以外的世家从中牟利非但如此江宁还默许余杭、吴州、历阳的世家从雍扬贩私盐到三地去卖减少樊、祝两家盐铁专营的暴利。

    江宁一方面对祝、樊两家保持积极的进攻姿态迫使祝、樊两族维持较高的军备。一方面拉拢、分化越郡的中小世家内外勾结走私盐铁来破坏祝、樊两家的盐铁专营加重祝、樊两族的财政压力。

    樊彻也曾想过与普济结盟与祝连枝在吴江的连舫里密会数次终是顾忌太多无法痛下决断。

    脚步碎响一名传令兵穿过月门走进园子里。樊彻抬了抬眼皮子难得半日偷闲樊彻吩咐除非重要军情其他一概留待明日处理。

    樊彻接过从传令兵手中接过信函展开一看左手撑在石桌上霍然站起吁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让传令兵退下。

    传令兵才转身近三寸厚的石桌面哗啦啦的裂成碎石滚落到满地;却是樊彻不自觉的用上阴劲将石桌震得如此。

    传令兵谔然转身看到樊彻阴郁下来的神色心里一惊话没敢问出口转身穿过月门出去了。

    相隔百余里雁潭城东南的青焰军营里冯远程在晚些时候也接到相同内容的信函不过是来自江宁司闻曹刺军司越郡房的密函。

    冯远程就会熊熊燃烧的营火将信函又看了一遍递给身后书吏说道:“归档。”见李逸、林僧祥围过来轻笑道:“樊文龙的家眷已抵达新安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逸瞪眼张嘴说道:“将军是说樊文龙已附江宁?”

    “年初时樊族遣樊文龙北上欲不利大人樊彻万料不到樊文龙早有归附之意大人能够脱险他出力甚多之后一直追随在大人身边此事列为绝密军机。此时司闻曹的人已将他的亲族安全护送到新安择日将往江宁也将无需严格保密了。”

    林僧祥欣喜说道:“冯将军说得轻松若非军中禁酒单为此事值得喝上三碗。樊文龙在越郡素有威名抚州会战之前也颇为樊彻依重冯将军当年纵横截越郡当有体会。”

    冯远程与林僧祥在抚州会战之前均是越郡的流匪不过林僧祥只在怀玉山左近活动不像冯远程率领黑武士营驰骋越郡曾数度深袭到樊、祝两家的辖地只是每次都会小心避过两家的主力战力也未有与樊文龙照面的机会。倒是与身边的李逸交锋过数次与抚州的民寨势力有着一段恩怨。

    后来冯远程归顺屡建奇功又出任骁卫军统领成为江宁的核心将领之一方与民寨系将领揭开这道梁子。

    民寨系将领官员以张续、张继、顾明山、班彪、班照邻、薛明锐等人为山寨系将领官员中只有冯远程、屠文雍、杨尚、李印四人身居要职势力自然无法与民寨系相提并论不过要加上即墨明昔、魏禺、尉潦等海匪系以及百夷系的势力倒又复杂许多。

    但是政事堂的梅铁蕊与宜观远、长史府的邵海棠与许伯英、司马衙的江凌天与张仲道都有相当的威严即使徐汝愚不在江宁江宁倒不虞有派系之争。

    冯远程敛起笑容看了林僧祥一眼淡淡说道:“我过去做了许多错事大人不计前嫌予我洗心革面的机会从前的事我不愿再想事。”

    林僧祥脸色一滞又转了个笑脸说道:“樊文龙归附我方对樊族的打击自不待言待大人回归之日必是我军大显身手的时候。”

    怀玉山上六寨归附之后以林僧祥积功最著不过也只是教习校尉还是骁卫军此次扩军提上来的。南闽战事完全结束将有许多优良将领返回江宁江宁也将从南闽卫戍军中挑选一批将军到江宁任职他这教习校尉补不了正战事过后只有退回到营尉职上。

    林僧祥能不能补正冯远程能起到关键作用他自然不敢大意。

    按江宁军制卫将军、策将军虽然位重职高但是平时统兵只是一卫与校尉相当。到了战时得到司马衙的授权卫将军与策将军才能统领数卫或数军的兵马。所以除了行辕总管校尉却是江宁军中职权最重的一级。

    江宁司马衙中策将军衔者为江凌天、张仲道、魏禺、梁宝四人位于青焰军阶的顶端其下则是即墨明昔、尉潦、冯远程、张续、梅立亭、肖乌野、弥昧生、刑坤民八位卫将军。之后则是数十位校尉将军分别为:班照邻、薛明锐、风林、李逸、杨尚、李公麟、丁勉臣、洛山阳、彭、子阳雅兰、许照容、季子衡、李印、宁越山、沈翼、沈冰壶、周世隆、郑柯等人。其中水军校尉四人以一卫兵力六千至一万推算江宁日后的步营校尉大约会维持在二十名左右能得到提升的人不会太多。

    骁卫军是南闽会战期间才壮大起来高级将领只有卫将军冯远程、校尉杨尚冯远程不进司马衙则骁卫军还缺一位校尉冯远程要进司马衙骁卫军就缺两名校尉。对于校尉人选徐汝愚焉能不听冯远程的意见?

    李逸暗中一笑用眼角余光瞟了林僧祥一眼暗道:你心里倒是明白当年大人整合清江势力时怀玉山要是早站出来也不用现在费心钻营。

    李逸原是青卫军校尉江凌天到乐清组织对温岭的攻势也把对温岭情况相当熟悉的张逸调到乐清来。想到自己在这边只算是一个外人江宁的军制尚在完善中只有步营六军的大体框架谁也不确信自己在军中的地位已是稳固李逸心里起了鄙夷却不露在脸上。

    冯远程笑道:“我军眼前是盘踞在温岭城中的普济海匪倒是要预防樊彻这老贼做出狗急跳墙的事传令雁潭驻军小心戒备金华城方向的动静。”稍稍一顿说道:“魏帅从东阳传来急令让乐清步营对温岭加大攻势。”

    李逸说道:“将溧水运来的二十架抛石弩一齐推到前面我以为尚未到攻城的时候。前日我去前线巡视有一军士想到一个巧法以往用石弹普济海匪在城中可捡回去再用抛石弩砸出来这名军士建议用黄土和石灰水制成硬土弹土弹砸到温岭城头就成了齑粉不怕普济海匪再砸回来。并且土弹大小、轻重都易控制比石弹来得方便。我想报到军械司为这名军士请功。”

    雁潭、乐清有着对金华与温岭方向的防御重任驻在两地的步卒加上水营将近五万人步卒是宿卫军与骁卫军的混编人数过四万人。但是宿卫军最精锐的一部由班照邻率领驻在泉州此时与护田义营、南闽卫戍军一并归到肖乌野的旗下向莆田颜氏进逼。骁卫军最精锐的一部则由杨尚率领驻在甘棠海湾。此地步卒人数虽多但不能算青焰军中最精锐的战力强行攻打温岭损失必定惨重。

    越郡东侧的海域有翼虎水营战舰封锁能够穿过封锁线进入温岭的运粮船少之又少如此一来拖延时间对己方大为有利。

    魏禺的军令只是要求加强对温岭的攻势冯远程点点头同意李逸暂缓攻城的建议。

    对于平民来说真相永远藏在不可知的某处。抚州会战樊族将乐清城弃给普济海匪造成城中平民数千人遭受普济海匪的屠戮。后来张续率军及赶到击溃正戮民众的普济海匪使得普济会战有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完结。

    越郡这片土地过去数十载有着太多的血腥与杀戮活着的人对血腥与杀戮的记忆并不深刻。虽然樊族将放弃乐清城的责任推给樊文龙一人但是越郡的民众休养生息近两载对那段记忆虽然没有忘却却也不是太深刻。毕竟这样的事经历了太多。

    乐清劫后余生的平民悉数编入江宁的军户江宁军户按五口计每户配田二十亩、桑茶田五亩农具、粮种若干十户配耕牛或骡马一头。户籍管理虽然极为严格但是数十年来只有着简单生存渴求的乐清民众已是相当满足。征入军中的兵卒饷银虽然微薄但是足以弥补田间劳力的空缺死残皆有抚恤后事无虞若立战功犒赏就十分丰裕积功可为小令、伍员配给的田亩则会多达五十、八十亩。越郡土地肥沃一户拥有百亩良田相比那些每户只配田十五亩、农具需要租赁、粮种需要赊购的普通民户算得上富裕人家。

    此时江宁告诉他们当年樊文龙放弃乐清其实是迫于樊彻的淫威樊文龙为乐清民众暗中做了许多事比如说樊文龙没有听从樊彻关于将乐清内城摧毁的命令内城的武库也是樊文龙有意留下。那些原籍乐清的军户想也没想便接受了这样的真相。

    仇恨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日后安宁的生活便是抚州与溧水的原住民谈起冯远程与杨尚来脸上也多是仰慕的神色。

    江宁境内是靖安司的职责然而同样的版本流传到余杭、吴州、历阳则是司闻曹其他两个司的事务。

    即使樊文龙的亲族十余人从余杭城里突然失踪的时候樊彻仍没有放弃其他的幻想。直至这样的流言在余杭广为流传都尉府的仆役都在小声谈论樊文龙借这次北上的机会投靠徐汝愚的事情樊彻知道事情已经不能挽回。

    秀结成双鬟的美婢立在一旁双手执着一枚铜镜袖管上捋露出一截皓腕。

    樊彻怔怔望着折射出毫芒的铜镜。短短的数日时间两鬓又添了许多霜迹却像一名年高体衰的老头不复越郡雄主的气概。

    当年公良友琴在金华狭窄的正面铺开十万大军也没能让樊彻忧心如斯。

    当时夷王率领九十万夷民走下武陵山也没能让樊彻忧心如斯。

    精雕细缕的紫檀门“哔哔”叩响。

    不经通报而能直入樊彻起居室的惟有他的长子樊湛。

    美婢将铜镜放下走去打开房里将樊湛让进来。

    樊湛年约四旬身量健硕骨节粗大双颊皆覆浓须相貌粗豪却是心思细腻之人樊彻人在金华余杭府的大事务多由樊湛打理虽然只是则到中年两鬃已经早霜双眼看起来有些憔悴。

    樊彻挥了挥手让美婢下去望着樊湛问道:“此次与祝家商谈如何?”

    樊湛细看了一下父亲的神色低声说道:“祝连枝说:南平势大觊觎一侧江宁必不敢有所图。樊文龙投靠江宁一是樊族亏他太多二是樊文龙与徐汝愚英雄惜英雄。”

    樊彻额头青筋暴起低声吼道:“祝连枝这小儿目光短视如此!江宁不动声色乃是畏我两家与普济结盟。如今温岭的普济海匪粮草无以为继即将退出越郡普济海匪都有缩回普济岛将会更加的举步维坚再无能力干涉大6上的事务。徐汝愚此时收樊文龙又令江宁众人到我境内造势已然暴露出他对越郡的野心。”

第十章 无名小岛

    西边天际的乌云压得极低灰暗的云层下肆意的惊涛骇浪涌流出来一**的扑上金黄色的细柔沙滩欢欣鼓舞的追逐着又黯然退回下去。风涛相击之声充盈耳鼓这近处的、远处的风声、涛声混在一处汩汩生势。

    天际的水线上浮出一杆高桅魏禺凝目看着远处在他的视野里数十支高桅6续露出天水一线。牛角号乌沉沉的相继吹起又是一批战船进入这个无名小岛补充给养。

    丁勉臣站在一侧眸光从碧波汹涌的洋面上收回来望了魏禺一眼。

    魏禺的脸颊有如刀削斧刻似的轮廓分明略显狭长隆直的鼻端显出一贯的淡漠眼睑下闪过一道暗红色的疤痕就像紫色的闪电勇毅而坚决的眼神有如浸在冷泉中的刀刃一样锋利。

    丁勉臣微须白面而立之年颧骨隆起下巴狭窄紧抿的双唇淡而薄眼神蓄敛。

    魏禺转身之前临望了一眼海天一线处深色的海流大步向密林深处的营房走过去。

    丁勉臣不自觉的望了远处一眼近百艘轻便海船拥在那里徐徐向这边的海圩靠过来。在越郡东面的海域之中这座小岛是三座补给岛中的一座位于三座补给岛屿的最外侧也最近普济与温岭之间的海路航线。周围不足十里岛的东侧开了一个豁口形成天然的一个海圩稍加整饬中型的海船都能进入海圩进行补给。

    丁勉臣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在此截断普济至温岭的海运粮路已经足有三月之余公良友琴心里定有察觉近来普济的哨艇也多偏离原来的航线向两侧搜索。虽然靠近这处小岛的普济哨艇都被围歼难保普济众人不对这片海域起疑心。

    “海狼觅食之策于今算得上有成公良友琴现在多半有所觉察勉臣以为可以结束此战了。”

    魏禺望了丁勉臣一眼没有说话掀开细灌枝编成的帘子走进室中光线透出帘子的缝隙一道道的映在夯实的黄泥地面上。

    丁勉臣与魏禺一起共事将近半年晨光也知他淡漠的性子。魏禺对自己的建议不置可否便是弃之不取。丁勉臣在门口怔立帘子晃到眼前才回过神来暗叹一声接过帘子微低着头也走进室内。却见魏禺站在海域图前眸光在图上游离不定神色却是极为肃穆丁勉臣心里一喜暗道:他也不是一丝担心都没有。

    魏禺抬起头来望了丁勉臣一眼问道:“去年冬末以来战绩如何?”

    丁勉臣说道:“我军以轻便海舟截击普济运粮船队迄今毁敌三千石以上的运输船共计二百二十七艘总计量约一百一十万石毁敌护卫船只共三百八十一艘其中二百料以上大型海战船十九艘三桅、五桅中型海战船一百七十一艘小型哨船、鹰船、苍山船、舢舟共一百九十一艘歼敌九千八百六十名。”又说道“普济至温岭的海路又现大型运输编队李印将军领队前去往此战下战果又将扩大不少。”

    丁勉臣顿了顿见魏禺面无表情心知他关心的不是此事遂说道:“我军损失三桅、五桅中型海战船总计一百一十六艘苍山船、大翼舰等小型船只共计二百六十七艘将士伤亡四千六百一十六人。”

    此役目的在于截断普济与温岭之间的海运粮路迄今过去一季取得如此骄人的战绩足以让人欣慰。

    魏禺淡淡问道:“丁将军我军若复普济全境需集多少兵力?”

    丁勉臣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微微一怔带有疑虑的望了魏禺一眼说道:“普济海匪枭顽悍劣且水战、步战皆操熟公良友琴若以七万残兵困守普济岛我部需征十万兵马方有胜算。若是公良友琴继续抽调岛民补充匪军我部遇需出动更多的兵马。大人避免与普济直接开战以雍扬、东阳南北钳制普济以一轻敌军扰其粮路又在乐清向东压制普济残贼只要将温岭城里的残贼驱赶下海我部经营温岭就可以加强对普济的压制使其永无翻身之日。年日越久我军越盛而普济日衰这就是大人不战屈敌的妙处。”

    魏禺点了点头说道:“先生原意是如此。但是先生身在范阳予我节制东部诸军之权再不愿看到我歼敌不足万就班师而归。”

    徐汝愚北唐历险之时江宁擢魏禺为策将军然而兵权却无加重江宁此举不过是为了稳定内外的军心、民心。却是徐汝愚脱离险境最先下达的军令便是将南至东阳西至抚州北至静海的驻军都交由魏禺一人节制。

    丁勉臣说道:“温岭残贼缺粮受困只要冯将军那边加强攻势扩大胜果当然有望我以为大人予将军诸军权节是希望两相选择战机勿使有疏漏。”又说道“将军可集结此处兵马越洋至温岭东侧与乐清军合围温岭残贼。”

    丁勉臣此策不失稳妥此路轻军集结起来近有一万二千余人与乐清军共有五万众。在乐清军的持续攻势之下温岭城垣崩塌毁弃不少盘踞在温岭城里的海匪不过两万众久困之敌士气衰弱数月来运入温岭的粮草极少温岭残贼食不裹腹战力所剩无几以五万众围攻温岭残城只要樊家在金华的驻军没有异动围歼温岭残贼非无可能。

    魏禺锁眉深思片晌摇了摇头说道:“我部围歼温岭残贼或是将温岭残贼逼下海去于战略而言均是一样。我不取此策。”

    丁勉臣怔立片晌思虑再三略有所悟。

    温岭势弱粮食无凭再无可能保持这么高的军备一旦公良友琴无望6上争霸时必然会精减兵力以小股精锐凶悍的水营寇侵东部滨海地域江宁便是取得越郡全境在东部沿海也要布置相当多的兵力才行。此时围歼或逼退温岭的残贼在战略上确实没有明显的优劣之分不过增加参予此战的将领们的胜迹。但是温岭之战过于辉煌反而会引过樊、祝两家的警觉丁勉臣微有诧异的望了魏禺一眼想到军中有关他的传闻暗道:此人果真是五年之前在雍扬城头弃械归降的海匪?

    梁宝、魏禺、即墨明昔、尉潦四人列于徐汝愚门下徐汝愚起兵之初四人就追随左右于今皆是青焰军的核心人物其中又以梁宝位于南闽行辕总管权职最尊。梁宝其人生性慎微慊和恭顺才具并非绝佳江宁众人之中军略政务高过他的人比比皆是但是他最得徐汝愚信任徐汝愚平南闽便让他代镇之。在江宁众人的眼中梁宝最佳处乃是颇有自知之能诸般聪慧以自知为上智于这点而言梁宝却又算得上才具极佳之人。肖乌野入南闽佐其对莆田颜氏用兵梁宝将战事委之甘为肖乌野坐镇泉州、监理粮草后勤南闽战事颇为顺利。

    即墨明昔为夷王之后。百夷乃是江宁最初的盟友徐汝愚崛起百夷功不可没。然而百夷王权与江宁有冲突的地方近年来江宁力削百夷王权百夷王即墨瑞平从普济东礁岛返回6地一直闲居雍扬。即墨明昔在司马衙辅助江凌天署理军务也无独自统军的机会。有人传言南闽战事结束肖乌野将取代即墨明昔在宿卫军中的位置。

    尉潦一直随在徐汝愚身侧统率骑营起兵之初尉潦就有私离大过在武陵山中几乎损命徐汝愚亲至武陵山才将他寻回日后却无独领一军的机会。青凤将军府未设亲卫骑营便是徐汝愚的亲卫军清江骑营编制虽小却是江宁最精锐的部队徐汝愚在江宁最依仗的人有江凌天、张仲道、许伯英等人但是尉潦定是排在最前面的几个之一。

    四人之中魏禺战功最著军略、武学得徐汝愚传承但是用兵却与徐汝愚大相迥异。江宁铁律不杀降但是惟有魏禺每次领兵回来没有俘虏。江宁每次传言魏禺将受重责然而数年以来魏禺军权最重如今节制东部水步营过十万众。

    徐汝愚用兵沛然莫可御奇正相辅虚实无度世人无人能及。四人传承其兵略战术即墨明昔用兵与他最神似;梁宝才具非绝佳用兵用正不及徐汝愚那么神鬼莫测却是堂堂之将守地攻掠便是遇到容雁门这样的敌手无望克敌也不会大败而归。倒是魏禺能机杼自出用兵喜走偏锋杀气腾腾与徐汝愚用兵少了几分相肖。

    魏禺却不知丁勉臣心中所想见他低头沉思以为他思忖别的事也不顾他径自低头比对海域图。过了片刻邵小琪走了进来禀言此番巡海的战船都已归港补给。

    魏禺抬手招邵小琪走过去说道:“你将一个月来我军击毁的普济小型舰只在海域图上一一替我标注出来。”说罢便走了出去。

    邵小琪不解其意却没有开口问询。在他眼里魏禺可不是那种喜欢对别人解释意图的人。丁勉臣虽是步营统领但心中对水战战绩知之甚详几乎不用查寻战报便能在海域图上标注那处海域歼敌船数。过了片刻便与邵小琪一道将一个月来歼灭的一百余艘被击沉的小型敌舰标注出来。

    看到此时的海域图丁勉臣心中大骇。放心不下又将进入这片海域以来所歼灭的大大小小的船只都标注在海域图上不过大中型海船用丹青研墨标出。

    在天水一线的另一端数百艘大小战舰组成的大型编队正向魏禺、丁勉臣所处的小岛驶来。

    当前劈波斩浪的旗舰是艘四百料的九桅大舰前后长近三十丈宽六丈高六丈底尖上挑昂尾翘树九桅舱三层船舷设女墙高如城旁有护板。旗帜加其上气势甚壮。

    林济峙立甲板之上手按着悬在腰间的剑器脸色沉郁明显显的铠甲却比他的眸光还要明亮。

    普济与徐汝愚三战皆溃徐汝愚在江宁的崛起在世人眼中看起来却是踩着普济海匪的尸骸而成就的。南闽会战之初林济就折在永嘉堡前的护田之战中不过林济比阴维秀与公良小天幸运自始至终性命无碍非但如此麾下的势力也未受损。东海之战与抚州会战林济的部属驻在南礁岛而避过灭顶之灾南闽会战青焰军最将公良友琴逼下来了事两者之间并没有爆大战。

    林济心中对青焰军虽然忌恨但忌恨之下却有掩不住的得意。数十年前林凤残部拥着尚是孩童的林济投奔普济那时林凤的残余势力比公良友琴的势力弱不了多少公良友琴却整合林凤残部势力一跃成为比当年琉球岛更强悍的海匪势力但是林济成年之后在海匪内部获得的地位却及不上当年的阴维秀更不用提已成为独霸一方的许伯当。

    倒是与徐汝愚几番决败阴维秀、公良小天身亡公良友琴、赵威胥、许伯当的声望渐弱林济虽有护田战斗之失却没有大碍在普济海匪中的地位陡升。

    只要此番出战获得全胜不怕公良友琴不将温岭的兵权交出来。林济想到得意瞳睛渐渐明亮起来望着远处的海水犹如深湛的碧玉胸中如荡层云抑不住长啸起来。

    停在高桅上歇脚的海鸟闻声振翅惊飞在舰队的上空盘旋着展开的白色大翅就像悬在空中的旗帜过了片晌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敛翅再次停到高桅的上来。

    林济望向身边的一名普济将领说道:“穆将军观此海鸟可有所感?”

    那人谔然一怔转念笑道:“海鸟为将军豪气所慑不敢再停桅上。”

    林济笑骂道:“你学哪般不好偏学这没用的马屁。这些海岛是我离开普济岛时特意抓上船过了三日才解开缚足的绳子难道我今日怪叫三四回只是惊吓它们取乐?”

    那人还是不解。

    林济兴趣顿失指着海鸟飞去的方向瓮声说道:“船行海上虽有司南可辨方向但是每日所行的里数却无法计数顺着这风到达青焰军的补给岛大约需要四日的时间却没有确数海鸟眼利飞高自然望得比船上人远若能看到岛屿自然是向岛屿飞去不再停到船上来。”

    那人恍然有悟暗道:原来这海鸟是用来提前现敌人的补给岛的正要追捧几句却听林济断声大喝:“明令诸舰两哨呈弧形展开围护在两侧中路随旗舰直击敌岛。”

    邵小琪见把歼灭敌舰已在海域图上标完便要走出去寻魏禺回禀此事丁勉臣一把将他拉住说道:“将军心中早有这副图你去寻他他定会问你从中看出什么?”

    邵小琪侧头问道:“丁将军你看出来就告诉我吧免得将军责备我。”

    丁勉臣苦笑道:“这副图却是容易看懂我却看不懂将军心中的决定。”

    邵小琪探过身子过去细看起图来。小型敌舰用朱砂笔标注在海域图极为鲜明抢眼邵小琪讶道:“这几十个点点正好将这个小岛围住。”

    丁勉臣说道:“我军战船的船型及不上普济水营若是从静海出载满补给与军士在海面上与普济水营相遇取胜的机会不大只有轻装机动数艘乃至十数小舰蚁附围攻一艘敌船才能克敌致胜。我军致胜的关键在于轻装简行、轻便快捷。然而从静海出往返一次需要将近十数日加上巡海的时间战船出动一次就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船上装满补给如何还谈得上轻便快捷?于是在这片海域秘密建立补给基地才能如愿截断普济与温岭之间的海运粮路。时间久之公良友琴也有觉察渐渐向海路的两翼派遣小型哨船侦察这红色标识多为普济的巡哨船只我军虽然将接过此地的敌舰尽数歼灭但是公良友琴只要学我们这样就能现这片海域秘密。”

    邵小琪谔然说道:“如此说来岂不是普济海匪随时都有可能攻来?”想了片刻说道:“普济至温岭的航线刚现一路运输舰队只怕公良友琴还没有觉。”

    丁勉臣摇了摇头说道:“只怕是是公良友琴的疑兵之计意在分我兵力。”又说道“我劝将军退兵你也要在旁劝言。”

    邵小琪苦脸说道:“你都没用我又能说什么话?”

第十一章 恶战将至

    丁勉臣与邵小琪疾步而出询问门口的护卫知道魏禺去了岛南端的山崖顶。那里是这座无名小岛的最高端设了一座望哨塔楼。那处山崖光秃秃没有遮挡这里的海风甚为强劲竹制塔楼建到五丈高就建不上去。

    丁勉臣遥遥看见塔楼上魏禺望向东面的身影循望过去只见天水一线几点灰淡的影子在那里盘旋功聚双目凝神望去却是十几白色大鸟向这边飞来。与邵小琪领着几名精卫沿着陡峭的山路向那边走心里想着如何劝服他从此处撤兵。

    魏禺从哨楼上爬下来见丁勉臣、邵小琪迎过来说道:“传令诸军准备迎敌。”

    丁勉臣见哨楼并无警讯出谔然问道:“将军觉察出敌袭?”

    魏禺指着天际的灰影说道:“那些白鸟我只在普济见过这种鸟翅短体肥无法凭借己力越洋飞来天水那边应当有普济岛的战舰。”

    丁勉臣心中大骇拧头又望了几眼。邵小琪也看清那些白鸟叫道:“只有南礁岛才有这些海鸟只是普济海匪为什么要用海岛提前通知我们。”

    魏禺轻笑道:“公良友琴哪会如此好心?普济海匪是直奔此处而来用这些海鸟可以提前现此处。”

    丁勉臣见魏禺如此轻松寻思他早就料到如此稍定心绪以免让他看轻了说道:“我即令岛上戒备请将军率领水营舰队先行离开如果敌势甚强我也将率军从南侧撤退。”

    魏禺望着丁勉臣说道:“丁将军你以为此次普济会出动多少兵马?”

    丁勉臣想了想说道:“我军在驻有一万两千的兵力每次出动却控制在三千之下用意就是要掩藏一部分实力在公良友琴眼中只怕不足一万人。”

    邵小琪讶然问道:“将军问你来敌人数丁将军却说到这里小琪还是不明白来敌究竟有多少。”

    魏禺竖了竖眉头喝斥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丁勉臣老脸一红简言说道:“我以为来敌不会过万人。”暗道:此时北面的普济运输船队当是疑兵目的在于分我兵力。普济没有把握全歼我军自然兵力也不会太多。

    魏禺淡然说道:“差不多万人吧普济也想让祝樊两家对普济有点信心只怕志在必得。”望了天水一线处的深碧海水徐徐说道:“船上只余少数军士守备不作警戒余下将士均退入岛中将我的大旄立起来。”

    丁勉臣惊惶说道:“将军万万不可若要设计怎么让将军以身为饵?”

    “有何不可?”魏禺眼中射出精湛电芒直盯着丁勉臣的眼睛说道“你快去布置勿要以我为念。”侧身对邵小琪说道:“你随我回屋里我有几道手令要你领人去传达。”说罢也不顾丁勉臣为难的脸色径直下坡向木屋走过去。

    大敌将至丁勉臣只得先去布置。散在岛外的十数里外的哨船不及传令收回他们的传讯大概会与普济海匪的战船一起到来也许再也无法赶回来传讯。

    无名岛西侧以及南端皆是刀削斧斫的悬崖北面的地势也颇为陡峭只有东北面抱着一个大海湾地势平缓普济海匪若要攻上岛来也只有从那里上岸。渐往西南地势渐高也渐险阻。加上刚刚归岛的水营将士此地驻军只二千五百名若是来袭的海匪真有万人其中凶险自然不言而喻。魏禺若有闪失就是全歼来敌也得不偿失。

    丁勉臣勉强压下心中的烦乱暗道:若为诱敌出点纰漏才更显妙处便令舰船上的将士上岸休憩又令一队将士不动声色的到第一道防御工事那边加强防御以免那里乱了阵脚眼见海湾里的战舰注定要让来袭的海匪第一时间毁去有些心痛此时却顾不了这些传了十几道命令便返回大帐所在木屋。

    魏禺伏在书案前疾笔不休邵小琪正将他写完的信件制成信丸封腊。

    魏禺抬头见丁勉臣进来放下手中笔问道:“布置如何?”

    丁勉臣将所下达的诸条军令简述一遍说道:“由戚营尉在那里督办。”

    魏禺点了点头说道:“这几封信件你选几名死士分别送到东阳与雍扬。”

    丁勉臣疑惑不解问道:“为何不急令李将军集结另外两处的驻军水营来援?”

    魏禺笑道:“此处受困李印自然会来援无需专门传令。我只怕他来早了却不怕他来晚了。”转身对邵小琪说道:“我有一道手令你带去寻李印莫要让他来早了。”

    丁勉臣说道:“请将军还是离开此处亲率大军来援勉臣将军来援之时勉臣当会设法让敌军离开舰船。将军若有损失屠尽来寇残贼也偿还不得。”

    魏禺说道:“是谁领军还不知晓若是赵威胥任你千般挑诱他也不会上当。普济海匪主力不上岸我便是率军来援又能奈何得了他?”

    为了截断普济与温岭之间的粮路魏禺带来的战舰多是轻便快捷的中型船只以狼群觅食的战术来击毁普济补给船队的护卫船舰与运输船却无法与大型的普济水营战船编队抗衡。若要取胜只得将普济海匪诱上岸决一胜负。便是如此要以优势不明显的兵力击败来犯强也殊为不易。

    丁勉臣心里奇怪魏禺并不强求围歼盘踞温岭城中的普济军此时又显得杀气腾腾势有不尽灭来犯之敌不罢休的意思。丁勉臣心里想了许多俱是无法问出口的理由望了邵小琪一眼见他一脸委屈估计适才劝谏时被斥责了一番。虽是如此若是魏禺有闪失就是尽屠来犯海匪也是过大于劳丁勉臣硬着头皮说道:“如今我江宁与普济相抗占尽优势便用堂堂之师不出数年也能将普济海匪剿尽实无必要再行险计。”

    魏禺目光转为凌厉望了丁勉臣一眼漠然说道:“我在交给江宁的信件已经说明此役纵然我身故你丁勉臣也是全功。”

    丁勉臣骇然单膝跪下恳声说道:“勉臣若有此念雷霆击之。只是勉臣心中将军却比那区区万名残贼重要万分故有此请。”

    魏禺也觉语气过分刻薄扶起丁勉臣说道:“普济海匪悍然出动乃是要重整志气围不围歼温岭的残贼无关大局但是不重挫此路贼寇普济气焰甚嚣尘上尚且事小若是祝樊两族也要蠢蠢欲动则事大矣。”

    丁勉臣说道:“既然如此不如不战。我军来此三月有余普济沉入这片海域的粮草军资已过百万石已不容盘踞温岭的残贼不退出6地。大功已成我军避之也是凯旋贼寇劳师而来无功而归锐气尽折。”

    魏禺戟直背脊昂然说道:“区区万名残贼尚不能让我魏禺回避锋芒。”自信的语气中透出强横霸道的气势。丁勉臣微微一怔却未再言。

    丁勉臣心神为之所慑不再出言劝谏想到此役魏禺若是有失自己也无脸独活却是如此心中弥漫出一股豪气在心臆间激荡。

    魏禺小声吩咐邵小琪:“我虽然在手令有所言明我若身故诸军不得轻进应徐徐撤退。那时李印未必会听从已亡人的命令你随在李印身边当要劝阻他他若不听我再给你道手令到时则由他的副职郑苍生暂掌兵权。”眼望着空处徐徐说道:“禺从雍扬城头被先生救下起便心有仰慕。初时为感先生不杀之恩后又感先生授艺再造之情此时才明白先生舍身之外再无他物的大义。禺历事虽不多但也明白世间只有先生一人能立国为民禺离大义甚远一身杀戮终身不能及但愿能身为先生一器利刃以僻道途。”

    丁勉臣心中震撼难以言表未见徐汝愚之前听闻诸般事迹心想此人雄伟俊逸可及天人龙岩归附虽然出乎家族利益的考虑但也有一分对徐汝愚的仰慕但是与徐汝愚匆匆见过两面印象却是寻常的很心里明白潜龙善藏于渊但是心里的敬慕却弱了一分。但与魏禺共事数月只觉他任事专断果决武道虽无一品但是军略政务常人远不及他身上自然透露出一股霸道强横的气势。丁勉臣自谓武道修为不弱他却也以为若真与他相斗必会慑于他的气势挥不出真正的实力而落败于他。

    魏禺为人冷漠专断然而处事却让人信服丁勉臣初在他手下共事心中不免有怨言时日一久也折服于他的才华之下此时听他说及徐汝愚时的语气心里震撼难掩暗道:可以想见徐汝愚真正的折人气度让人如沐春风而无所觉也。

    魏禺信步走出屋外丁勉臣心志也坚不再多言安排死士与邵小琪一周出海。岛上有几艘明轮海船短程可用人力车水行甚疾普济海匪就是在外围布网明轮海船也能轻易突破封锁线。

    邵小琪走后不久崖顶哨楼正出警讯低沉的号角声一阵紧过一阵骤然压在众人心头如万钧磐石。眨眼间已能望见一杆高桅浮出天水际线。

    魏禺向海圩处望去刚刚下船的将士又慌忙向战船行去预先得知敌寇将袭的并无几人海圩处一片混乱落在林济眼中却是毫无防备措手不及的样子。

    魏禺见寇船尽数浮现在海平面上当中一路正对着这边的海圩两翼散成弧形形成一个巨大的线形阵欲要将整座荒岛吞到里面魏禺对丁勉臣说道:“来人不能事先尽知此岛形貌却布下此阵形看来认定兵力要远强过我来人是个凶悍之徒此战不易却也易。你下去整饬诸军吧。”

    “不易”是指此战死伤甚众说不定魏禺与自己都要葬身于此“也易”是指来人见魏禺在此多半会求在援军来临之前取下魏禺的级。

    事已至此丁勉臣再无顾忌应了一声便下去整饬诸军令海圩上混乱的军士撤入第一道防御工事的后面传令有人护守的战舰与轻便哨舰向外围突击。哨舰有传令之责四散而去。敌舰两翼建立的封锁尚不密集轻便哨船从合围前的缝隙里穿过。魏禺治军甚严若无明令战舰无一逃生一一扬帆却向敌舰迎去。

    魏禺喝道:“树我大旄传我军令战舰上将士护舰有责各自逃生勿要以卵击石。”

    丁勉臣已将战舰上的将士大多撤下去不多的人操纵巨大的笨拙的战舰多为不易敌舰两翼船阵中的快便车船交错驶出已将近数艘战舰用钩镶钩住无数海匪涌上甲板瞬间就将不多的青焰将士淹没此时数百艘海匪船将海湾封死再无突围的有利空隙丁勉臣下令不能突冲出去的战舰向海圩这边撤回那里尚有百多艘空船。

    林济却畏空船阵中另有玄机只令两艘大船迎上去却予战船上的将士上岸逃生的时间。待海匪将百多艘空船拖曳到外围小岛上的逃生之路就被完全封死。

    林济站在甲板之上凝目望着岛上的情形。从这里看上去地势向西南渐高临到最高端又嘎然而下小岛上多是低矮稠密的灌木林里面藏不了人小岛上的防御工事与防守兵卒一目了然林济笑道:“只要围住此处青焰军却要有通天的本领才逃得出去。”

    这时将空船拖出外围的校尉回来禀报:“船上没有异常与先前的情报相合是刚靠上岛进行补给的将有三分之一的舰舰装了可供一船人食用十日的粮食与淡水。”

    林济点点头说道:“青焰贼便是在此处进行少量补给然后骚扰我运粮船队我早有猜测奈何大帅却多有疑虑迟迟不敢下决断若是等哨船证实情报青焰贼还不事先脚底抹油?”

    “将军的睿智不是我能揣度的我也到了此时看到岛上的青焰贼慌乱成一团才知将军果断出兵的妙处。”那人努力将嘴角两端的肌肉推上去。

    林济心情大佳坦然受之这时前面的一艘哨舰驶过来禀报:“岛上现贼酋魏禺的大旄。”

    林济浑身一震循着哨卫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半坡处高旄如桅竖立在那里紫色旗帜迎风抖动大旄下站着两人其中一人昂然阔步而立站得稍前按着剑铗正向此处望来他的身后站了数十名衣甲鲜明的精卫皆手持制式马刀。

    林济从未与魏禺谋过面却知道只有清江骑营与魏禺的护卫所用的兵刃是这种有着小弧度的制式马刀。

    林济知道青焰军中魏禺、即墨明昔、尉潦三人原是普济彪锋营的人不过江宁诸将之中却是魏禺对普济岛最是手狠心里暗骂了一声也不能确定那人是不是他转头看向身侧诸将手指着魏禺问道:“何人认得那厮?”

    一人说道:“末将曾与贼酋会过面只是隔着远看不真切身材脸形颇像他。”

    林济说道:“那便是他了想不到此番能捉到一只大鱼果真是天估我等传令诸军准备攻岛。”

    一人站出说道:“合围之前魏禺有机会离去此时他树旗于岛只怕有诈。”

    林济哈哈大笑向那认得魏禺之人问道:“大敌临逃魏禺会弃甲而溃否?”

    那人迟疑说道:“世人以屠夫将军称他只怕他担不起逃跑将军的恶名何况魏禺巡军如此临阵而逃岛上贼军必溃传言出去魏禺在江宁也无法交待换了个胆小怕事的也会选择在此固守待援。”

    林济大笑道:“看他如何固守你乘舟上前看仔细只要确定是魏禺那厮哪一队手刃此贼酋军士赏百金队官擢三级赏千金千人斩擢一级赏万金。”

    身后众人轰然应诺皆誓言要手刃此贼。

    魏禺站在山坡望着船上的情形虽然听不清林济所说的话想当然不过尔尔撇嘴一笑说道:“林济这厮大概拿我的人头激励志气。”丁勉臣脸上忧色却不减林济此番领来的贼寇足有万人林济部未曾与青焰军有过大战与青焰军相抗也不怯阵斗志、战力都不容小窥;惟有一点有利魏禺对待普济贼寇手段毒辣从不留俘岛上守军也多都楚落在普济海匪手中无全尸的可能只有死战到底一条路可走。

第十二章 围岸拦潮

    上了海圩是一片低陷下去的开阔砂碱地那道半天然的海圩将海水拦在岛外形成一座可泊巨舰的海港。

    越过那片砂碱地就是渐行渐陡的坡地。坡地正面的灌木林都给铲除露出极薄的黑土层与大块裸露的暗褐色岛岩。在山坡最为险峻的岛岩上常用巨石垒成弧形防御墙长弓手弓身藏在护墙的后面犀利的目光注视着正慢慢靠上海圩的海匪巨舰。坡行近半有一处较为平易那里建了两百余间密密麻麻的简易屋舍方石垒基黄泥版壁有些屋舍的墙壁露出里面的灌枝来。在这片平地的前面是一道完整石基泥夯而成的护墙将营垒护在里面。那应当是岛上的营垒再上去十数丈则是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围在洞口前的是一道巨石垒砌的防御堞墙。约有一人高堞口戟矛斜刺、墙下另有射击孔锐利的箭矢探出头来闪着森森寒芒。从洞口上再无防御石墙那座山洞应是岛上囤积物资的地方。

    林济锁紧眉头他亦深知魏禺名震东南绝不仅仅因为他的嗜杀与无情更多是因为他用兵犀利独特与江宁其余的将领有着很大的区别。最后一道防御墙后面的石洞里如果除了粮草淡水之外还藏有一千精兵就足以让自己后悔此行了。

    普济八艘巨舰靠上海圩用钩镶互相钩死悬停在离海圩尚有二十步左右的海面上。十余艘小型海船截断高桅填在巨舰与海圩之间的空处用跳板将巨船与海圩联结起来两千余名海匪沿着跳板搭成的平台迅涌上海圩。

    林济与攻岛的将领随后也上了海圩青焰军没有阻止普济军攻占海圩一点也不出人意料海圩的背后虽然有两三丈深的低陷青焰军可以凭借海圩普济军则可以凭借巨舰上的车弩、抛石弩予以巨创。青焰军一旦守不住海圩向后撤退通过那片四五百步纵深的开阔低陷地则会受到靠近海圩巨舰上车弩的无情射杀。

    林济望了望海圩背后低陷地上海浪冲刷过的痕迹说道:“只有东洋的岛民知道初冬的海面最低这道海圩大概就是那时修建海面抬高将海水挡在海圩外面就形成深水港口江宁倒是有些人材。”

    海圩只有四五里长少数的圩段用巨石垒砌绝大部分是天然围护的山岛的巨岩。

    林济暗感青焰军为寻找这样的山岛只怕也是煞费苦心心里想着攻下此岛倒可以将其做为一处基地这样的话普济与温岭之间就有了中继站虽然偏离原来的海路稍许。

    林济望了身边的佐官一眼说道:“大帅在这片海域纵横数十载却没有现这么一处好地方。”

    “此岛偏离温岭与东阳的海路又没有淡水只有遭遇暴风的船只偏离航路大概会在此停顿实没想到青焰贼会利用此处。”

    林济冷哼一声说道:“温岭海路被截断众人只知搜寻那些有淡水的岛屿收寻的数十日一无所获徐汝愚的刁诈众人又不是没有领略过便是想那些寻常的地方。”

    那人心里暗道:普济与越郡之间的荒岛不知凡几为了探明此处竟折了一百余艘小舰与千条性命当务之急不是与青焰军在海上决战而是将温岭城中的驻军接回再图他策。心里虽然如此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他知道此役若胜林济权势便会炽涨。抬头看看坡地上简易的工事只要青焰军的援军不要来得太快也不怀疑获胜的可能因说道:“是否通知大帅此地的情形青焰贼援军回援只怕不大容易。”

    林济说道:“菱凤镜与许伯当在镇宁合兵五万江宁在清江、静海水营的大部都抽到江宁去了算上东阳、泉州与静海残部的水营不过四万众泉州的一部分水营让肖乌野调往义安附近的海域你以为魏禺调来此处的水营能有几人?且不要忘了魏禺此来只是为了截我普济与温岭之间的粮路怎会将惠州到东阳之间绵延数千里的海岸线上的防备力量抽空?”见那人还再说林济不耐的挥了挥手说道“送信回普济等大帅集结大军过来已过去六七日时间只怕大帅赶不上这场战斗。”

    那人垂下眼睑低声说道:“将军所虑甚是末将置喙了。”

    林济哈哈一笑说道:“虑胜先虑败你也无错。此处青焰军有一部让我运粮船队引到别处但是也说不定几时会来回援海圩之外的船舰不得大意。”

    那人沉声相应低了下去走到林济看不到的地方唤过一名亲信说道:“你持我令箭驾轻舟返回大岛跟大帅言明此处的情形。”

    少量的普济军开始试探性的向坡地动攻势没有探清那个洞口的虚实林济也不敢贸然将兵力压上。在开阔的正面虽然容易布置兵力但是通过一些险峻的坡段伤亡定然小不了。

    在第一道护墙前面修筑的数十座壁垒只是简易的掩体内藏十数名长弓手与刀盾兵见普济海匪靠近纷纷将箭囊的箭矢攒射出去待寇兵逼到壁垒近处便徐徐后撤。临到天黑寇兵将外围的壁垒尽数夺去青焰军尽数退到第一道护墙后面。

    第一条护墙前面的坡势极陡数座巨大的山岩从护墙基部支出去整半块山岩悬在四五丈高的空中如巨龙吐舌伸出嶙峋狰狞可怖。护墙在这样山岩上也支出去使得整面护墙出现多处棱角。第一波涌上来的寇兵不识护墙角棱角的妙处架着护盾一齐挤到护墙基坡上护盾虽然挡住正面护墙上射下的箭雨却防不住两侧支生出来的棱角射下的箭矢纷纷中箭坠地滚下陡坡。

    丁勉臣居高望下去心里暗感可惜。修筑护墙、海圩、屋舍之时已将岛上可寻的石块与稍微粗一点的树木收罗得一干二净若有充足的滚石、擂木就能将寇兵永远挡在第一道护墙之外。己方虽然没有守备用的器具但是普济军准备也不是十分充分。巨舰上虽然架有十数架抛石弩但是岛上光秃秃寻不着一块大一点的石块仅凭舰船自身携带的那点石弹也起不了多少作用。林济并未下令将抛石弩拆卸到岛上组装估计他心里也担心这边的援军几何会抵达。第一波攻势没有持续多久林济便让进攻的寇兵退下去。

    丁勉臣见寇兵选择较高的山岩架起十余架车弩那些车弩交错的封锁住下山的坡道虽然对护墙背后的青焰军无可奈何但是冲出护墙的青焰军将士在其面前却无遮无挡。丁勉臣勒令全军不得追击以免徒伤亡。

    丁勉臣看了看一旁冷静得没有一丝表情的魏禺心里寻思要不要提醒他岛上的箭支存量不足。却听前面起了一阵喧哗抬头见数十支箭矢由底下来站在护墙堞口的数名将士一时不察被利箭贯脑贯胸而亡。

    魏禺说道:“林济组织箭术高手点射你去看看。”

    丁勉臣走到护墙边探头正要望下去“嗖嗖嗖”数支箭羽飞来丁勉臣听箭声激越未敢托大撮指为掌刃横切箭簇只觉箭上的巨力涌击腕脉。丁勉臣俯视下去却见坡底十数面高盾横护只余微小的空隙让盾后的箭术高手观察护墙上的情形探出的箭簇闪着寒光。坡底与护墙相隔有一百五十步那些人仰射上来的箭支也能有这么强的劲力与准头果真不简单。

    丁勉臣见寇兵只试探了一下就不再从正面进攻心里诧异却见数百名寇兵向护墙正面坡道的两侧堆积灌木枝与干草。

    丁勉臣退到魏禺身边指向坡道的两侧说道:“林济想避开正面的护墙烧毁两侧的灌木林从两侧迂回攻上来。”

    坡道只有护墙前的那一段十余步距离算得上陡峭坡道的两侧都相当陡峻覆盖着稠密的灌木林不将灌木烧毁无法从两侧攀上来。

    魏禺早就注意到异状说道:“寇兵第一波攻势时我军没有使得擂木烧林时间虽长但是林济不怕我军会加筑护墙将两侧一齐挡住。”

    旁边一人说道:“不若将第二道的护墙拆去将第一道护墙的两边延长将两侧一并挡住?”

    丁勉臣摇了摇头说道:“不妥只待我们将第二护墙拆去林济必会从正面强攻只要他们突破第一道护墙就胜券成握了。”

    魏禺说道:“林济只要确定山上没有滚石擂木就有可能会强攻护墙前的那一段陡坡只有十余步林济就是用一千人也能将其填平。”忽的想起一事说道:“甘棠溪过旗山里水道给两侧的山岩夹住水势湍急稍大一点的船要费极大的力气才能过那道弯口。”

    甘棠之战时杨尚利用那道急弯设计在上游暗藏千根巨木将公良小天的水营船阵冲得七零八落那一战普济不仅损兵折将五千余人公良小天也损命周世隆戟下。

    丁勉臣自然十分清楚那道急弯却不知魏禺此时提出有什么用意这里的地形与甘棠湾的地形完全不同。

    魏禺继续说道:“周世忠为东阳主政觉得那处弯口极其不利航船想用人力将那道弯道拓宽那处弯道虽然千步不到但两侧都是极其坚硬的山岩人工开凿却非数年之内可以竞功的江宁众人之中顾长淮最擅水工他看过那处弯道之后却说只需百人月余时间就能将弯道拓宽不过他却不赞成将弯道拓宽他说弯道约束水流在上游形成一座平湖浇灌万顷良田利处甚大若要辟内6水航可以绕着旗山的北麓开辟新渠此来又可以灌溉出许多良田来。”

    魏禺转身看向众人说道:“顾长淮虽然没有拓宽弯道却将法子说了出来那时我也在东阳找人验过果真有用。诸位可想到是什么法子?”

    众人皆说不知。丁勉臣疑惑的望着魏禺却不知他为何有这样的闲情逸致问道:“什么法子?”

    魏禺笑道:“众人不知想来林济也不知道。”

    旁人见魏禺如此轻松只当他有破敌之计正待问他却他大步向高处走去。丁勉臣与众将跟过去却见他向陡坡下张望。

    丁勉臣也随着看下去这处的陡坡脚下就是围圩的石基这一处的围圩是天然的墙形山岩山岩高四丈、厚达三丈就像天然形成的城墙。丁勉臣初冬时领兵来到这座小岛时水线将这座基岩的根部都暴露出来丁勉臣就是利用海面最低的那段时间将海边的礁岩用巨石垒砌联结起来筑成一座围圩待海水涨起来围圩将海水挡在岛外形成一座海港。不过围圩的外面还是暗藏了许多暗礁战船进港时需要十分小心。

    魏禺指着那处天然围岸说道:“我记得上月的月圆之夜海潮能从那处涌进来?”

    丁勉臣说道:“海水渐高这个月不用待到月圆之夜潮水就能漫过围岸。去日我在围迂巡防时就现潮水漫到石岸上不过水进来极少看不痕迹来。”

    其实丁勉臣一直想成低陷城里修一道横堤与围圩联结起来等到潮水灌到低陷地里也能充分利用这座补给岛。

    丁勉臣有些明白魏禺的想法说道:“将军是想让海潮冲溃低陷地里的寇兵?”暗道:漫过围岸的海水有限除非今夜海水大涨又或者打开那处围岸。只是山下都让寇兵占据那处围岸又是岩厚石坚要凿开那处石岸役使百人一个月也未必能够竞功。忍不住又问道:“顾长淮当时究竟说的什么法子?”

    魏禺说道:“成与不成还不能肯定不过却不能让寇兵今夜烧林勉臣辛苦你了。”

    不让寇兵烧林只有从护墙后走出去主动出击然而护墙下面的几处高岩都架有数座车弩想从坡道反击必向将几处高岩上的车弩毁去。

    丁勉臣应声退下组织一队精锐每人都用圆盾护住正面向最近的一处的高岩冲去。丁勉臣一马当先挥舞朴刀护在身前将密如骤雨的箭矢拨飞出去。车弩弦力甚足隔着二百步也能洞穿过木盾虽然有圆盾护住正面还是不断有人中箭跌倒滚落下去未及滚到坡底已让别处射来的箭矢插满身躯。丁勉臣也无法顾及坡脚步下窥视的箭术高手沉喝一声提足点在一块支起的壁岩上二十步的距离不过一瞬就掠了过去一片刀光劈来丁勉臣知道若给逼下去身后还有十余步的军士免不了又要受一轮弩箭咬牙翻刀向上格住那道刀光身子一矮钻到车弩高架底下刀尖一滑削断那架车弩的弓弦未待仰身变姿又有两柄长矛刺来。丁勉臣向左一闪刀已先到身左将左边的长矛前柄削断不及变招反击右侧长矛横抽过来丁勉臣展臂腋下肌肉微微扭动却将抽到身上长矛所携的力道化去合臂夹住长矛向后一甩持矛之人放手不及连矛带人给拖到丁勉臣身前让一片刀光削去半粒脑袋。丁勉臣躲开一柄短刀让喷涌出来的热血淋了满头面目狰狞的抖身直背手腕陡然一翻刀刃向下劈击激出一道刀劲直砸着高岩碎石四溅围上来的寇兵一时不察让碎石击个正着一人惨呼双手捂脸滚下高岩其余人都让碎石击中身子吃痛手上缓了一缓却见丁勉臣将一柄朴刀舞成一团白光抢入众寇之中。

    此时后面的青焰军赶上来与丁勉臣一道将高岩上的寇兵劈砍下去。一人取下背后长弓架在被毁去弓弦的车弩上试了试弦力又取了两张长弓一齐绑成车弩上将三根弓弦合成一股搭上数支弩箭将其与别一架车弩调转过来直对着别处的高岩射去。

    青焰军原来在这些高岩上修建了简易的石垒掩体垒壁只面向外侧两架车弩架到垒壁两通箭下去已让另一处高岩上寇兵弃下数具尸体仓皇退下。丁勉臣领着人冲过去却见车弩的关键机件已经在寇兵撤下前毁去无法利用。此时见两三名寇兵从坡脚挤挤挨挨了拥上来待其逼到近处丁勉臣双手撑住垒墙提息推出双掌硬生生撑进数尺厚的垒墙中去。撑出的几块巨石轰然滚落下去正砸在拥上来寇兵的中间。垒墙用泥灰拌米汤砌成坚固异常众人见丁勉臣双手撑进垒墙独力将坚垒撼动轰然叫好一齐将护盾抵在垒墙上力将整座垒墙通通推下高岩。离高岩还有十余步的寇兵那料到如此转身狂奔却及不滚落的巨石迅疾除了数人身手矫健避到别处其余人等都被砸得血肉模糊填在高岩下面的坡道上。

    丁勉臣率众退到后面那处高岩的垒墙后面掣出长弓目露寒芒只要看坡道哪一个寇兵挣扎着要爬起就一箭射去。

第十三章 烧石毁堤

    丁勉臣亲率一队精锐守住护墙前的一处高岩使得寇兵无法直接攻打护墙高岩的后面与两侧有护墙内的弓弩掩护寇兵只能从高岩的正面动攻势。高岩突出护墙虽然只有五十步却有角度可以射得着坡道两侧的底部山坡上下数十堆篝火熊熊燃烧居高临下的车弩射出的箭簇在虚空中画出淡淡的影迹钻出**之中又从那一端露出血淋淋的箭头来。在那里堆积灌枝与干草的寇兵被迫寻地掩蔽身体。

    从两侧攻上未必比从正面轻松多少见青焰军冲出护墙占踞那处高岩林济有心在那里消耗青焰军的兵力只是攻击面太狭窄优势兵力压不上去伤亡却要比青焰军惨重。

    林济阴沉着脸默然无语双眼死盯着那处高岩入夜三个时辰已有四波攻势在高岩处受阻高岩上的守军也换了三批。

    青焰军似乎看出那处高岩的优势虽然地形比护墙前的陡坡平易在那里防守要比凭借护墙来得艰难些、伤亡会重一些但是攻势面狭窄不利于对方优势兵力的展开连续不停攻了三个时辰青焰军才伤亡百人。

    普济军吃了地形上的亏伤亡要重一些也不过一百七八十人。

    在前面督战一名将官跑下来口里喘着粗气说道:“青焰贼抢占那处高岩将我两侧的坡脚准备烧林的人压下去又使我军不能将兵力投入护墙的正面两边就守着那座高岩消耗兵力打个七八日也分不出胜负来。”

    林济蹙起眉头暗道:魏禺果真是等援军?说道:“你以为如何打?”

    “调三千人上来用两千人不停的攻击正面的护墙切断护墙与高岩间的联系只要另遣一部人马猛攻高岩就行。”

    三千人用于进攻那么调上岛来需要六千人才能避免让岛上的驻军反咬一口林济又忍不住望了那个黑黢黢的洞口一眼如果魏禺的意图乃是要将水营将士从舰船里引到岸上我若猛攻护墙岂不是正中他的算计又想到魏禺如果真是固守待援这么不温不火的打下去最后待他的援军赶过来自己免不了要黯然退去。

    林济初听魏禺人在岛上心里十分欣喜现在却又犹豫起来。想了片刻只说道:“你领人继续攻那一处攻上去只要将高岩上的垒墙毁去就不虞青焰军还有占踞那里。”

    那人沉声领土完整命而去。趁着空隙一名左尉领着百多人将丁勉臣等人替换下去。丁勉臣无暇歇息径走到魏禺身边说道:“林济却比以往谨慎许多不挨到天明他是不会将兵力压上来的。”

    魏禺站在篝火照不到的暗处双眼微敛却出奇的明亮像伏在暗处窥望猎物的凶兽。

    “岛上地形不复杂可选择的战法不多林济不敢将兵力压到护墙前多半还会选择烧林。你来看两侧的坡虽然险但是只有基脚的地方最险越过那处高岩两侧也不是那么险却可以绕过正面的护墙。”

    丁勉臣看向那里说道:“寇兵又冲上来我再领一路人马从护墙后面冲出去随在溃兵的后面将那处高岩夺过来。”

    魏禺心里最清楚普济寇兵的恶习你若想领兵尾随在溃兵的后面接近那里守在那边高岩的寇兵多半会敌我不分的用车弩攒射从这边冲到高岩有两百步足以让那处的弓弩射上四轮。魏禺摇摇头说道:“那边离护墙太远便是强攻下来也守不住。林济多半能看出那处地形的微妙来不需我们来提醒他。”

    此时潮汐上涌拍击石岸小股的海水从石罅里漫进来。林济初时吓了一跳以为海水还要上涨急令低陷地里的寇兵撤退待两千寇兵都撤上海圩却现低陷地不过略有湿迹。

    林济看着天边的弦月恍然明白弦月渐盈海潮渐涨再过四五日月圆中天潮汐就能漫过石圩浸灌到石圩背后的低陷地里去。那时在坡道的正面就没有空地可将优势兵力排开自己便是领着再多的兵马也不能攻上岛去。

    此处是青焰军所设的补给点自己领军便是困其一年岛上的粮草淡水也未必会用尽。

    魏禺站在暗处林济走到最前沿也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心里暗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琢磨法子在潮汐灌入低陷地之前将海岛攻下。

    青焰军虽说猛将如云谋臣如雨但是魏禺却绝对是核心人物之一不然徐汝愚在北唐历险时江宁也不用擢其将衔来稳定军心。

    魏禺与丁勉臣看着寇兵惊惶的退出低陷地相视一笑。待林济重新向低陷地里排兵布阵之时魏禺指着那片低陷地说道:“林济此时万万也想不到这片低陷地给再让他吃一惊”

    数百寇兵又从护墙弓弩的死角逼近高岩却是海圩上蠕动的一群人引起丁勉臣的注意。

    十数名寇兵扛着从巨舰上拆卸下来的两根拍杆正缓缓下到低陷地里。

    拍杆长约六丈一端坠有重锤装配在大型战舰上可用重锤拍击靠近的敌舰将其击沉。林济想要拍杆悬着的重锤来攻击垒墙后的青焰军。一只悬锤有数十钧重落击在岛岩上能激起一片石屑。丁勉臣唤来一人让他将钩镶接到长竿上未待遇拍杆伸过垒墙就用接长的钩镶将系悬锤的绳子割断。

    林济便命那些寇兵在高盾的掩护下直接用横杆撞击垒墙丁勉臣又命人将长矛接上长竿去捅接扛杆的寇兵。林济见拍竿无效便集中一批长弓手到高岩的下面箭簇裹布浸油仰射到垒墙后面。丁勉臣让人张开布幔火箭射在布幔上一齐熄灭了。林济又命人将浸油布裹在箭杆上箭杆前端用短枝绑成小十字杆箭矢射出前端卡在布幔浸油火布一下子将布幔点燃。青焰军将燃烧的布幔丢出垒墙换上浸湿的布幔。

    林济不得已将座舰上的三架抛石弩拆御下来架在高岩垒墙的下面倒是丁勉臣适才推倒的垒墙让他平空得到许多石弹。林济一面命人将抛石弩组装起来一面命人去扒倒其他高岩上的垒墙来作石弹。丁勉臣让人用灌木编成厚厚的木排蒙上浸漫的布幔斜架在高岩上面。高岩垒墙目标不大抛石弩试了许久才投准却砸在倾斜的木排上滚落下来。眼见木排即将磺烂护墙后面又编好一个送到高岩垒墙上去。

    林济无奈只得暂时将抛石弩移到后面若是直接攻击绵长的护墙抛石弩则有大用。

    丁勉臣在战略有无才略尚无法得知守城却自有一套那不足二十步见方的高岩垒墙硬是挨到天明未让寇兵夺去。

    红霞欲烧朝阳猛的跳出海平面将敌我双方将士的脸膛映得红通通的。从凌晨起林济不断将寇兵从舰船上调上岸他的耐心已经变得有限下定决心准备大举进攻正面的护墙。

    先是三百名寇兵推进到高岩垒墙之下与居高临下的百余名守军争夺高岩垒墙数百名寇名绕过高岩垒墙向护墙推进待丁勉臣觉不对时高岩垒墙与护墙之间已让寇兵割断第三波上千名的寇兵一举沿着坡道推进。

    丁勉臣急忙令人将点燃的灌枝成堆的从护墙上丢下去领了一队精锐杀到高岩时那里的守军只剩下二十余人在苦苦支撑。

    林济见护墙虽然没有滚石檑木之类东西但是点燃的灌枝却也相当麻烦。强攻下高岩垒墙一面命人将垒墙推毁一面又让人在坡道的两侧堆积干草、灌枝条准备烧林又拆下数架抛石架在护墙的正面不断的用石弹轰击护墙以及藏身护墙后的守军。

    魏禺与丁勉臣来到昨日看石圩的险坡上指着那处说道:“组织人手将割下的灌木都丢到的石圩与险坡的缝隙。”又说道“又防止林济起疑心从这里开辟一道小径直通林济架置抛石弩的地方。”

    林济拆毁垒墙获得许多石弹抛石弩对护墙以及护墙后的守军威胁极大丁勉想遣死士冲到抛石弩前将其毁去奈何十数架分别支在四处高岩上的车弩以及数百名寇兵将那里围得水泄不通从坡道的一侧别辟小径至少可以避开高岩上的车弩。

    在浓密的灌木林中另辟小径殊为不易林济得手下禀报暗笑不已心想:魏禺、丁勉臣计穷也。遂令寇兵加紧攻势最近的高岩只比护墙矮了不足一丈两者相距五十步寇兵又在上面架起四架车弩与一队长弓手向护墙内倾泄箭雨。箭矢击在护墙石激起的石屑溅到脸生疼除了利箭抛石弩也将石弹集中砸在这处待到午时那处竟让抛石弩砸出两丈宽的缺口。守军将灌木与杂草填到缺口里对面高岩上的寇兵用火箭将其点燃那缺口就让一道火墙堵实。高岩后藏着数百名寇兵只要火势将弱就准备从缺口里涌进去。

    除了此处在别一处数百名寇兵直接拥上来。护墙后的守军将灌枝绑成一束浸油点燃投向寇兵。寇兵高举着护盾将其挡在一旁滚落下去。待到午时青焰军与普济海匪在护墙上下短兵相接尤其那道缺口处争夺最为激烈。

    坡道两侧腾起数柱黑烟黑烟中的红焰渐渐炽烈起来黑烟越少火势越大不一会火势就漫到灌木林中向着山上烧来。

    魏禺将腰间剑铗取下递给身边的精卫说道:“将你的腰刀给我。”取过制式马刀提在手里对丁勉臣说道:“你去将石圩后的灌枝点燃记得让那里灌枝一直烧下去。此处就由我来领军。”

    魏禺捏着机括铿然清响一泓刀光泄出。魏禺拔出长刃将刀鞘掷在一旁大步向从缺口处涌进来的寇兵走去左右挥刀撩劈两名寇兵便身分离。左右精卫急忙拥上将魏禺身前的寇兵的攻势接过来。

    魏禺一脸寒煞喝道:“莫不成还要亲自将这些贼寇赶下去?”众人大喝着将寇兵压回缺口处。

    魏禺唤过一名左尉厉声说道:“我便站成此处寇兵若将我逼退自你以下左尉、哨尉、伍员三级将官皆死罪。”

    左尉站到魏禺身前激声说道:“末将愿以身填缺以护将军。”说罢昂然而出大喝着招呼众人向缺口处的寇兵杀去一鼓作气将那处的寇兵杀下坡道又将高岩上的寇兵杀退下去。待那名左尉再次走到魏禺面前身上染满血迹。身上的皮甲给划开捅破近十处。

    魏禺见他的眼神如磐石般坚定冰冷不可动摇问道:“你唤什么名字?”

    “龙泉卫戍军左尉郑苍生。”

    徐汝愚初入南闽时最先所遇的正是郑苍生、郑苍紫兄弟郑苍生领徐汝愚前往建安堡时徐汝愚曾用玄功为他洗筋伐脉。南闽会战之后郑苍紫跟随在郑梦淮的身边学艺后来让邵小琪骗到此处与李印相熟此时随在李印身边。郑苍生原来待在杨尚手下任职后来组建南闽卫戍军从各部调了一批将领填到南闽卫戍军中加强对南闽卫戍军的控制力郑苍生遂到龙泉卫戍军担任左尉之职。徐汝愚为其洗筋伐脉筑下深厚的根基郑苍生的武学修为可算得上突飞猛进在龙泉卫戍军中算得上有数的高手。

    魏禺隐约听过这个名字却无暇深思此处的卫戍军由丁勉臣直辖他手下的一名左尉在魏禺脑海只有着模糊的印象也数正常。

    魏禺见他冲出去厮杀一场丝毫没有露出倦态想来丹息术修为颇为深厚问道:“你的武学可是得传东阳郑家?”

    郑苍生说道:“大人曾用玄功为我再造筋脉郑家武学所习却未深。”

    “哦。”魏禺又望了他一眼说道“先生曾提起你兄弟二人苍紫现在李印身边还有那个莫念也是与你们一同从甘棠湾出来的。”

    魏禺对水营将官知之甚详何况莫念在李印麾下统领一营水营又说道:“这边的防御就交给你负责若是让寇兵从此处突破我一样治你死罪。”不待郑苍生应话转身走向别处。直至天黑那缺口再也未落入寇兵的手中便是石弹砸来守在那里青焰军只向外躲避无一退到护墙后。

    左侧的灌木林烧到半坡右侧除了灌木林中燃起熊熊烈火上面的两百余青焰军不断从将割下的灌木投到石岸与陡坡的罅隙里那里燃起更旺的火势。这两侧的大火将岛山上的夜色舔得一干两净夜空现出艳艳暗红的诡异色彩弦月相比昨日又盈了一分在火光相映下黯然失色月华之力却不弱分毫牵引着潮水一**的向小岛东北面的石岸涌来。

    林济还是放心不下正面坡道的攻势虽然不曾消弱还是遣人沿着围圩石岸四处察看。一队巡丁走到岛的东南侧只见那里火光冲天、热浪灼人海浪扑在石岸上激起的飞沫遇到熊熊燃烧的火舌化作蒙蒙的水汽弥漫开来将那里遮住。

    林济得巡丁的禀报心里奇怪也赶到那处初时那里起火还不曾在意只以为青焰军为辟小径丢下来的灌枝无意中点燃此时看来却是别有蹊跷。他却不知石岸一侧给熊熊烈火烧得极热一侧浸着冰冷的海水那水汽弥漫的石岸已经给这一冷一热之力挤压得满是裂隙。

    海潮愈是汹涌一个巨浪扑来涌动的潮水漫过石岸向里灌流只听见灼热的岩石给水灌过“滋滋”作响间有岩石爆裂的声音。林济心中大骇急呼道:“传令全体将士立即向坡顶进攻。”说罢也不顾身后众人的谔然转身提起丹息向海圩正中的大帐奔去。

    忽的轰天裂地一声巨响整座小岛也震动起来。正在护墙上下争夺不休的双方军士一时让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慑住齐齐缓下手中的动作探头向出巨响处望去只见那里升腾起白蒙蒙的雾气之外就是巨石崩裂的声音。

    海潮将崩开的石岸缺口不停扒拉开瞬间就形成一个宽达十余丈的缺口潮水不断的涌进来。

    远在二十里之外的海面里正行进着一支庞大的战舰编队轰天裂地的巨响清晰传到李印的耳中。

    李印率领船队伏击普济的运粮船队现不过只是一些小型空载舰船已然猜到这是普济的分兵之计一面扬帆向魏禺所在的小岛行进一面传令其他两处补给点的战船与他在航路上汇集却与传令的邵小琪错过此时不知道那里的情形乍听那声巨响又惊又急只当魏禺出了事故沉声喝道:“儿郎们谁让一名匪子逃了就剐了他。”

第一章 长弓射杀

    海水从扒拉开的石岸缺口里涌进来瞬间将近处的数十名寇兵卷入水中。

    郑苍生不知出了什么缘故却也知道机不可失大声喝道:“神明显灵助我等淹死这些海寇。”领着一队人当先杀了出去。让他一声大喝护墙内的青焰军一齐回过神来奋勇爬出护墙向那些惊惶失措的寇兵杀将过去。

    激战至此岛上守军也只余半数石堤不崩魏禺准备下令撤到第二道防御护墙的后面。寇兵可以轮翻进攻青焰军除了五百名精锐以备不测之外其余将士都压在护墙那边与寇兵激战。乍听惊响又闻郑苍生惊呼如注一股新力从陡险疾冲下去如狼似虎。

    巨响传来石崩地裂海潮激涌一时间寇兵心神震慑尚未回过神来就让青焰军杀入阵中抵挡不住纷纷向坡下退去。而低陷地里的寇兵为避涌过来的海潮沿着坡道向上涌来两股寇兵交杂一起混乱不堪似乎忘了要去抵挡挥劈撩砍下来的兵刃。

    丁勉臣疾步走过来脸上又惊又喜也有一丝忧色说道:“寇兵阵形大乱但是那里地方狭窄退路让海潮截住却是兵家所讲的背水死地。”见魏禺微微点头知道也看出其中的隐患又说道“待寇兵明白退无可退之时就会临死反噬我部与之纠缠势必不敌。”

    魏禺指着身后的五百精锐说道:“这队精兵操练过大衍数阵下去冲杀阵形散而不乱待寇兵回过神来也能迅收拢阵形撤回。”

    东海会战期间宛陵军的战力提升极世人皆知是徐汝愚传授军阵之故。丁勉臣倒也听过清河冲阵、大衍数阵这样的军制阵。但是江宁扩军度甚快清江水营初建只有千余人现在更名为翼虎军足有七万众老兵混杂新丁这大衍数阵却极少有操练熟稔的时候只有少量的精锐之师严格实行大衍数阵的军制。

    郑苍生率领着冲入寇兵阵列之中的近千人多大是卫戍军的将士士气大振但是与寇纠缠混杂此时已辨不清敌我。拥在坡道上的寇兵虽然人数是青焰军的数倍但是还未回过神来惊魂未定之余只是本能的格挡劈砍过来的兵刃。一待回过神来人数居处劣势的青焰军必吃大亏。

    丁勉臣从五百人中分出数队趁寇兵还是一片混乱之时收拢卫戍军的将士自己率领余下的精锐从一角楔入乱阵之中。

    林济平复下心绪只见坡道上一片混乱情知这样的混乱再持续片刻已方五千众却要让千名青焰军屠杀得干干净净。望着混乱中紧随在自己身边的精卫只剩下十数人林济挥着手上的刀提息大喝:“后退只有死路一条要想活命跟我向上冲。”声音如雷压住轰鸣的海潮声。

    林济冲上数步阵形更挤便是短刃也施展不开。林济额头青筋爆起双眼充血赤红一刀将向他挤过来的普济军士劈倒对身后的精卫喝道:“将手中的枪戟平举谁要后退无怪兵刃无情。”此时无暇整饬阵形只有冲上坡道将混乱的阵形拉开一定的空隙才有喘息的机会。正说话间林济又挥刀劈翻一名普济军士。

    明晃晃的铁戟长枪顶着背腹却是上面的人一同向下挤来眨眼间数人避让不及让铁戟捅个正着却无法再向下挤去下面的寇兵经此一缓渐渐回过神来望着山下汹涌的海潮一齐明白过来再退只有死路一条又一齐呼喝着向坡道冲去。

    混乱持续了约有一刻时间坡道积满普济海匪的尸骸。

    林济领着百余名寇兵中的精锐冲到乱阵的最上方见身侧的又要向下回杀过去喝道:“将身边的青焰贼留给后面的人你们只管向上冲。”

    魏禺冷眼看着山下的情形林济那声大喝自然听在耳中心中不由暗叹:林济领兵确有些本领。混乱中寇兵死伤甚众人数仍要多过青焰军许多大部分寇兵虽然回过神来但是阵形拥挤混乱依旧这种情形下只有将阵形拉开才会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魏禺对郑苍生说道:“传令下去让丁勉臣将人马拉回来。”

    郑苍生刚冲下去不久就让魏禺召回心想着钢刀还没有卷刃心里相当不满不过军中尚无人敢将对魏禺的不满表露到脸上来。此时看到坡道上的情形心中惴惴暗道:要将与寇兵混战一团的人收回来不是易事。

    金号鸣响丁勉臣拧着向上望去蓦然觉数百名寇兵已经脱离乱阵向坡道上端冲去身边只剩下二十余名将士伍员与四名小令都在心里明白这一队人自始至终没有杀散过。

    江宁诸军中骑营设小令共六人合雪花六出的散形阵。步营设队正共十二人是大衍数阵的正形。水军通常会在狭窄的船体里作战大衍数阵又以六人为一个独立单位长短器弓盾互相配合作战;地形开阔些则是十二人为一队一名小令为队正一名为副冲杀入敌阵则要求二至三队互相配合即使反陷敌阵之中也能支持相当长的时间等待援救。接战时阵残则补入其他阵列之中则有七人阵、八人阵的变形。

    丁勉臣率领二十余人撕开寇兵的纠缠将各自为阵的各队人马收拢一处一起向坡上杀回去。

    寇兵尚未曾有序的组织起来无法拦截队形整饬的青焰军。林济领着数百名寇兵也不回头阻截径向护墙杀去。

    郑苍生站在护墙上心里奇怪只当林济得了失心疯下令护墙的将士引弓射杀。

    魏禺心里明白林济不愧久经沙场判断力相当不错。他此时领着数百名寇兵阻截丁勉臣的数百名精锐不仅背腹两面受到夹击若让丁勉臣领人冲到护墙后面余下的约三千名寇兵一齐拥在不是很开阔的坡道上处境才更危险。海潮将数百步纵深的低陷地尽数淹没海浪在护墙四五百步的下方汹涌着寇兵的最前沿离护墙壁只有二三百步距离在那里狭窄的地面聚集三四千名海寇就可以随意用硬角长弓、车弩仰抛射杀普济海匪将护墙拆了随随便便一块巨石沿着陡峭的坡道滚下坡去就能砸到几个普济海匪。

    林济无暇计算适才的混乱遭成己方多大的损失却知道在海圩外的舰船进来救援之间不能与护墙拉开距离只有与所有的青焰军混战一起才会有生路才会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一旦拉开距离头顶上的滚石、箭矢、火把就会像雨一样的倾泄下来。

    郑苍生领在近千名青焰在护墙后严阵以待林济率领数百名寇兵疯狂向护墙部来再下面则是丁勉臣率领四百余名精锐向护墙退去而更多的寇兵尾随在丁勉臣的后面向坡道上方冲去。

    虽然借那一阵混乱水冲刀劈歼灭过二千的寇兵但是剩下还有两千四五百名寇兵己方却只剩下一千四五百人虽然一千人占有护墙的优势但是仍然有一场硬战要打。

    魏禺从腰间解下制式马刀站到队列之中。

    火烧岸石海潮涌入冷热之力相激石岸崩开一个巨大的缺口然而里侧的山坡上的岩石也崩落许多堆积在那缺口附近。普济海匪虽然还有三四千人留在海圩外的战舰此时却无法将小型战舰驶进海圩之内援助岛上的寇兵对坡道上的激烈的战斗只能一筹莫展的静观其变也没有注意到李印率领的数百艘战船六七千人正向此处逼近。

    护墙上激烈的争夺持续了两个时辰数百艘翼虎军战舰一齐冲入海圩处的普济船阵之中。翼虎军的战舰虽然舰型轻小但是人数却占了极大的优势又攻之不备占了先机。李印下达攻击命之前并不知道魏禺平安无事遂下达全歼寇兵的死令三四艘战舰用钩镶死死钩住一艘敌舰跳板一搭上敌舰二三百名翼虎军将士冒着箭石一齐拥上敌舰在狭窄的船体里与普济海匪进行肉搏血战。

    林济正率一队寇兵从护墙缺口突进去;青焰军也渐渐抵挡不住徐徐向第二道护墙退去却见李印率援军及时赶到渐颓的志气又是一振似将疲惫从身体里甩掉一般又变成虎狼之师将寇兵从缺口杀回去。此时丁勉臣已率众杀回护墙之后不过随他回到护墙之后的将士只剩下半数不到。

    丁勉臣挨近魏禺身边声音变得喑哑:“林济已败可让其投降?”

    魏禺左右望了望护墙之后剩下的将士已不足六百人昂然站上护墙冷眼盯着离护墙百步处已不足千人的普济海匪冷声说道:“战事未尽长弓射杀之。”

    林济大喝一声:“横竖是死杀了魏贼名扬万古。”挥着刀拨开箭矢向魏禺疾掠而来然而寇兵心胆俱丧丢盔弃甲向坡下逃去“嗖嗖嗖”利箭射来将最后面的数十人钉在坡岩上。

    魏禺举刀劈下刀光如银瀑流泄直劈林济刀身林济气力不足让这一刀劈下护墙未待变招又见刀光流泄劈来勉强举刀相格一股巨力涌来持刀之手禁不住巨力猛的一沉林济还待旋刃削斫他的手腕迫他撤招却觉额上涌出一线热流全身的气力瞬间随着涌出的热血泄尽双膝一软扑通跪下头额磕地身子向一侧歪倒滚下坡去。

    丁勉臣站在侧后看见魏禺两招取了林济的性命心里大骇第一招将林济劈下护墙第二气势霸横君临天下林济虽然将招式格住但禁不住刀招中霸绝的勇力与杀机刀锋劈开他的前额。

    魏禺如缓步行走下了护墙拾起地上的刀鞘刀刃回鞘系于腰间漠然对郑苍生说道:“岛中的粮草虽足但不养寇兵你领人追下去吧。”又与丁勉臣说道:“顾长淮擅水工他看过甘棠水道曾说:崖崭峻不可凿可积薪烧之。此处石岸虽厚且坚大火灼烧以水灌之石皆坼裂加上潮涌之力石裂岸崩皆是自然之力。”

    丁勉臣恍然有悟若非如此巧计林济对此处的攻势未免会如此凶猛但是李印率领过来的援军要全歼寇兵只怕要付出近倍的代价。

    直至次日凌晨才将寇兵尽数屠尽。林济率领过来的一万普济海匪除了极少数的人乘哨船逃跑大部分葬身海底。但是水营与龙泉卫戍军也付出近五千人的伤亡。

    郑苍紫一面指挥人将岛上的寇尸抛入海中与邵小琪讲述激战时的情形。邵小琪与莫念率领其余战舰、将士在天明时分赶到此处只赶上了这场激战的尾声心里一直后悔不已便央求郑苍紫向他讲述详情。

    魏禺让邵琪带给李印的军令乃是要他放充其他两个补给点一齐向这边集结。李印直接领兵来援与邵小琪错过却也调来大部分的兵力。此时莫念正指挥小舢板将岛上的物资运到战舰上。石岸崩毁水营的战舰也无法接近小岛只得用小舢板来回将人员与物资转移到战船上。莫念心想:三处补给点都要放弃看来可以回家了。

    林济乘来的旗舰如今成了魏禺的座舰李印率令援军与停在海圩外的普济海匪作战时直接驱使战舰与其接舷而战虽然付出的代价高了一些以两倍的兵力歼灭三千五名寇兵还付出了过两千的伤亡。不过俘获的敌舰却较完整。只是现在这里的兵力不过七千多人此处的战舰满载却能装得下两万多将士。

    李印心里盘算着出海三个多来的战果:歼敌近两万损敌舰船四百余艘沉敌军粮过百万石俘获战舰二百余艘其中大型舰只二十六艘此方损失的中小型战舰不足五百艘人员伤九千人。暗道:此番回去不需看杨尚的脸色了。

    魏禺望了李印一眼说道:“派两哨水营将阵亡将士的尸体运往东阳安葬。”

    李印与丁勉臣相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诧:三处补给点都要放弃说明海狼作战已经完结魏禺却没有返回6上的意思。

    魏禺望了李印与丁勉臣一眼用平淡的声音说道:“此战之前我已让死士将调动雍扬、东阳所有水营以及骁卫军甘棠步营的军令传到各地不出意外各地将6续收到我的军令大概十日之后我部将与东阳军在普济南礁岛东南的海域集结再次寇侵普济岛。”

    丁勉臣讶然说道:“将甘棠的驻军尽数抽出东阳将没有兵力来防止普济海匪入侵。那里滨海地区刚刚移入数万流民还有近万军户若是遭到寇袭损失难以估计。”

    魏禺的声音依然平静不为丁勉臣的质疑介怀说道:“战争未免有所损失这番激战我军伤亡将近五千损失巨然若能一鼓作气的打击普济海寇势力日后与普济作战伤亡则会少得多。若是东阳有所损失我自会向江宁解释。”又径自说道“林济败亡公良友琴再无勇气谋图6上霸权温岭残贼只要退守普济一途。记我军令:告骁卫将军冯远程知自得到此令日起所部务必克服一切困难对温岭残贼动猛烈的攻势。”

    普济驻在温岭城中的兵力俱是步卒要退回来普济只有公良友琴从普济出兵接回来。普济与温岭的粮路被截断数月之久又歼灭林济所部的海匪。公良友琴胆子再大派去温岭接回那里两万步营的战舰兵力也不会太少。

    想到这里李印砰然心动暗道:公良友琴若出兵接回温岭残贼那留在普济的守军就有限。如果公良友琴弃温岭残贼于不顾那就由冯远程将其歼灭我等合兵寇袭普济上回魏禺在普济烧杀掳掠了一把大人似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到这里李印禁不住嘴角上牵诡异的笑了起来。

    丁勉臣看了李印古怪的表情心里十分奇怪担心东阳的匪情说道:“东阳的小股匪患一直未断请将军下令让龙岩的李公麟协防东阳。”

    魏禺看了丁勉臣一眼说道:“那就把这道军令记下。”

    李印说道:“公良友琴定然舍不得温岭的那两万兵力若是让公良友琴领兵赶过去那温岭就攻不成了是不是让冯远程加紧一点?”

    温岭有大河与海相通乐清军也无法将温岭围困将公良友琴的水营援军挡在温岭城外。

第二章 湖心小岛

    麻褐巨岩垒砌的坞堡峙立在茫茫的平野上一条清溪从北边的坡地流泄下来在坞堡的北面汇成一座数百顷大的湖泊湖水从东南端流出向涞水流去。

    湖泊与坞堡之间是一座千步见方的校场上面骏马奔驰铁蹄有节奏的击在夯实的硬土地上。蔡晖望着那边漫天飞扬的尘土只觉得脚下的土地微微震动。天下骑营以呼兰铁骑居。呼兰人生死都在马背上骑术精湛有着他人无法比拟的优势但是幽冀蔡家长期与呼兰作战骑营规模虽然无法与呼兰铁骑相比战力也是相当的强。青州鬼骑虽然湮灭于旧日尘烟之中但到蔡晖看着眼前的情景却又想起十数年前的传闻。虽然只有区区四百余骑却给人极强的压迫感尤其当前的百余骑纵马疾奔如同一排巨浪卷来生出吞噬一切的骇人气势让人生不出胆气敢横立在冲阵之前。

    尉潦挥动长戈长戈所指处幻出一团玄色光影空气嘶响催出来的劲气吹得石走砂飞。尉潦哈哈一笑勒马止住马势身后精锐一齐踬蹄立住。尉潦身子微微前倾瞟了一眼场边候立的蔡晖撇了撇嘴转过头去说道:“捉对厮杀莫要担心把兵刃磕坏。”策马徐徐向场边行去斜眼看着蔡晖说道:“津门防务甚紧你无需过来。”不待蔡晖回话径直说道:“我与洛伯源厮杀去你来替我观阵。”

    洛伯源提着长剑站在一边长衫垂立神态自是洒脱俊逸看见尉潦策马过来眉头微微一皱见尉潦双紧盯着自己自然不容自己逃避不觉露出苦笑。

    江宁众人以张仲道与尉潦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势最为凌厉。

    张仲道修为已入至境招式暗合于道长戟挥撩酣畅淋漓如流水迭荡寻隙而入这招式之间的杀气却让盎然萌生的道心消弱了与他试招虽败也败得酣畅淋漓痛快之极。

    尉潦招意间有死气一套碧落戈徐汝愚使将起来霞灿晚天、星子无迹然而到了尉潦手上却是乌云雷暴全失碧落戈本来的招意便是徐汝愚看了也是摇头不已常常感叹:“尉潦修为越深戈术越合他的本性虽然有另一番境界碧落戈却要另择传人。”在尉潦死意弥漫凌厉强盛的气势之下便是修为强过他的人也会生出手足受束缚之感。洛伯源即使修为强过尉潦却也有限得很与他试招在他随时随刻都爆燃烧的战意与斗志下感到十分吃力常常一番比试下来心里却会生出稍许的挫败感。

    洛伯源见尉潦走到近处忙说道:“我与映雪姑娘说过要与华光姑娘一同向她请教剑术没工夫陪尉将军试招。”见尉潦目光没有移开又说道“要不尉将军去与映雪姑娘试招?”

    尉潦鼻腔哼了两声暗道:那只母大虫谁敢去招惹她?大步走到湖边寻了一块湖石盘腿坐下练息。

    尉潦修习碧落诀已有四年之久徐汝愚此前离开江宁之际将碧落戈传于尉潦确定尉潦乃是碧落诀的传人又嘱蒙亦传他《止水心经》的总诀后来尉潦北上徐汝愚又6续将《止水心经》传授给他。

    徐汝愚一生所学无专传授梁宝、尉潦、魏禺、即墨明昔四人的武学也杂不过四人依着自己的本性修行有所专。梁宝自幼打古练息拳体悟之质异于常人体内丹息极为精纯仅次于徐汝愚的旋拧丹息虽然也学了碧落戈、星空飘香剑却是最精通意境苍拙的古练息拳术马上对阵用铁戟马下提刀却是拳头使得的频率最高。磐木拳使到极至身遭数尺独成一域。

    即墨明昔的禀赋冲和习碧落诀、星空飘香剑、步云踪等皆有成就举手投足之间气度自足颇有大家风范。

    魏禺与尉潦的禀性最不宜学徐汝愚的武学却是在徐汝愚所授武学的基础创出适合自己本性的武学来。魏禺精于战阵杀戮日后所创的屠城刀有烈火焚城的阴凝死意与徐汝愚的武道背离最远自成一系。

    尉潦天质纵然比不上徐汝愚但是心志却比徐汝愚要坚定得多坚定的心志对于修习《止水心经》的初层境界最有帮助尉潦这半年来进展自是极便是与张仲道对招气势上也能丝毫不弱常常却是支撑百余招丹力不足而败下阵来。

    徐汝愚天纵之质内识心湖明彻在习武之前五识就敏过常人许多后来心神每每让形势逼入无法转折的明彻顿悟之境渐达真识之境。人要入了明彻顿悟之境修为常能突破一时瓶颈百尺竿头、更进一层。

    尉潦心志虽坚但是内识心湖与徐汝愚相比却如顽石之表面无法映鉴外相修习止水心经道阻且长。止水心经乃是修心之术修习讲究独化徐汝愚便是将自己的修心所悟叙述给尉潦听尉潦也会幻化成别的物相无法真正领悟其中的妙意。尉潦修为日益精深极易挤入一品绝世高手之林要想更进一层成为宗师级高手却难不过百年以来又有几人是那越凡品的宗师人物?

    三大宗师之外蔡临涯为第一人;陈昂放下俗务成为东南武宗;观雪刀越斐雪为天南武宗;静湖大宗嵇思勰;瑶光品人李思训;呼兰廷相贺兰容若。而十年来却有资格成为宗师级人物的只有容雁门与徐汝愚两人。西域勇将谷石达虽然数十年纵横西陲未逢敌手俱是他杀意太盛的缘故但是杀意却无法侵掠坚定无移的道心谷石达终日差了一线。此外一品三阶高手差不多有着百余人尉潦此时的修为差不多刚及得上一品下阶的水准。

    蔡晖径向湖边走去只觉身体前后的湖与校场判若两分校场上将士操练杀气腾腾而一近湖畔却生静谧祥和之感。

    蔡晖诧然向湖心岛望去。湖心岛不过数十块巨岩堆垒的假岛覆上泥土植上萋萋离离的芳草数株松柏横斜虬伸掩映着一所茅舍一阵风过屋顶吹下几茎茅草刺落湖水微荡起涟漪。

    却是那茅舍中的那人让这整座湖泊就像活了一般散出无限的生机。若探足伸手去掬湖水也生出要溶入这湖的玄妙之感寻常武者苦修十载未必能体会到这样的玄妙之境却是因为湖心岛茅舍中的一人常人只要静谧心神的去触碰湖水便会生出与天地相溶的玄妙感觉。

    那日与蔡裕华一同登船拜见徐汝愚蔡晖返回津门之后心里想:在江宁留一条后路未偿不好。君卓颜次日来访蔡晖自然也顺水推舟让亲信带上拜帖上门投帖拿足表兄的气势准备再次拜见徐汝愚。

    亲信返回却说徐汝愚闭关疗伤不见访客。蔡晖只当徐汝愚拿势压人心中滋生怨念然而依然遣亲信上门投帖。一连十数日还是如此而范阳形势愈加恶化呼兰中路军开始向北逼近驻在燕城的数万铁骑也越过燕山山脉中的古北口通道迂回到榆关与令孤之间。蔡晖终是坐不住亲自离城来到君家堡求见。

    此时尉潦已经来到津门接替洛伯源指挥骑步兵。尉潦得知蔡家拒徐汝愚于范阳城外之事须怒张蔡晖遣亲信过来尉潦连堡门也不让进径直让信使回去。蔡晖过来看在君家的面子上没有刁难却没好脸色将他领到湖畔说道:“你能越过湖去自然能见着先生。”

    蔡晖所习乃是蔡氏种玉诀虽然未达极至凌波踩踏湖水行进百步却不难人近湖畔提足将踏却是足下的湖水中生出沛然冲和的气机蔡晖竟生出那湖水欲要跃出攻击的奇异感觉数念转折气势渐颓生不出胆气去湖心岛。此来也息了怨念静静思量想到蔡家即使逃过此劫也永无出头之日惟有投靠江宁却是自己最好的选择。想通此处也明白父王上次派遣蔡裕华与徐汝愚相见的用意:蔡家的退路还是在江宁蔡正石降呼兰大叔蔡允与大哥、二哥或战或降数百年的大族面临灭族之祸就要分崩离析自己若不能明白过来父王却是要蔡裕华领着蔡氏一支去江宁扎根。

    此时彭慕秋率领雍扬第一批海船绕过东海、青州外侧的海域抵达津门此行除了船师水手只有骑营的两百名精锐战力。

    蔡晖明白过来行动却是极。徐汝愚闭关疗伤此间事皆有方肃主持赵景云、彭慕秋、君宗瑞、葛静、子仲南等人以协统的身份编入津门军中事实上控制了津门的防务对津门守军进行缩编。津门守军加上水营共有一万一千余人数日之间裁减去六千人只剩下五千精锐。范阳众人的视线都是别处均未觉津门城里的动作。

    青州郡、幽冀郡、渤海故郡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弧将一片辽阔的海域抱成怀里那个圆弧的开口便是青州郡的东北角与渤海故郡的南端这两处只隔着五百余里的海域。乌湖岛就面位这片海域的中间南距青州二百四十余里顺风行船昼夜可至;北距渤海故郡三百二十八里也只有两日的航程除了乌湖岛之外还有末岛、龟岛、大谢岛等几座较大的岛屿。

    北方世家水营不利便是有战船也都是小型内6河舟船经不住海浪冲击世家不重视江权、海权对6路以外的岛屿控制自然不严加上岛上土地贫瘠岛上面住着些原民凶狠顽劣难以训服所以那些岛屿其实脱离于青州、幽冀世家体系以外。

    君家经常行走这片海域与岛上的原民关系比较密切对这些岛屿的状况也相当熟悉但是领着一千精兵过去却不知岛上的原民又是什么态度。

    君宗庆心里有些忐忑望着起伏不定的海面就是巨大的蓝色绸布在风中吹动乌湖岛巨大的黛色轮廓的一角在吹皱的蓝绸上若隐若现。

    为遏制呼兰的急剧扩张利用海战的优势在幽冀的近侧在呼兰的腋下抵上一柄锋利的利刃用处之大自不待言。乌湖岛就是实施这一战略的极佳之所战略意义如此重大即使岛上的原民反抗也要强行攻下君宗庆此行的目的便是要役使岛上的原民修建简易海港与基地。待乌湖岛挥作用之后势必会引起呼兰人的注意那时就需要将乌湖岛修建成海中心的坚城。

    君宗庆暗道:取名乌湖城将周边的几座岛一同控制起来就像永远停在海面上的巨型战舰呼兰人就是建立水营也无法与乌湖岛那么大的战舰相抗衡。岛上的驻军从幽冀撤往江宁的人中留一部分下来再从江宁抽一部水营过来。无名小岛上的大胜已经由6上飞骑传入津门与普济之间的战争江宁已经占据不可逆转的优势。翼虎军即使还及不上南平水营却也不比东海水营差。乌湖的驻军将是翼虎军最重要的战力之一却不知大人会遣谁来统领。

    从甘棠湾出的数百海船在航行了十一天之后抵达普济南礁岛的东南海域。在那片海域魏禺、李印、丁勉等人率领水营战舰在那里等候了两日。在杨尚过来汇合的前一日魏禺得到公良友琴早在四日之前率领两万普济海匪前往温岭的消息。

    林济从攻打无名小岛始直至在魏禺刀下损命都以为成功偷袭无名小岛打了魏禺一个措手不及虽然失败不过是魏禺烧石毁岸的诡计。公良友琴一一质询了最先回岛报信的信使以及败后逃回普济岛的数十名寇兵当日激战的详情也确认那是一次成功的偷袭之所以不成功乃是天数。其实李印最后不下令全歼普济海匪只要击溃海圩外的普济船队援军就不会有多少伤亡还能更早的围歼岛上的援军。

    李印也以为魏禺是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让林济率部偷袭是以出全歼寇兵为魏禺报仇的命令。魏禺真真实实的将自己置在一个极危险的境地来迷惑公良友琴的判断加上额外的三千人伤亡不容公良友琴不信。

    魏禺撇嘴一笑说道:“这次虽然歼灭了林济一万寇兵我军伤亡也过五千但是以五千人的伤亡来换取整个普济岛还是相当值得的。”

    杨尚还不清楚无名岛激战的详情丁勉臣低声跟他解释:“林济偷袭补给岛时自以为得计殊不料魏将军已经从数月歼灭的海匪战船在各海域的分布上现端倪如果要歼灭林济所部的海匪从容安排哪会伤亡这么多?补给岛激战便是让公良友琴也信以为真双方只是仓促接战。林济一万海匪被歼灭普济与温岭之间的海运粮路被断公良友琴除非放弃温岭的两万残贼否则只有出兵接回温岭城里的两万残贼。他却万万料不到魏禺早在激战之前就下达集结大军的命令虽然前后只差三日但是这三日就能叫公良友琴后悔终生。”

    杨尚拍了拍脑袋十余日的风浪摇摆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江宁要求步营也要习水战杨尚领兵驻在甘棠也常上船操练但是只在船上呆上半日、一日杨尚凭借不弱的修为尚能支撑下来倒是在舰上一呆就是十一日让他走起路都觉得脚底无力。

    杨尚定了定心绪说道:“我这次将甘棠步卒、水军一起带过来一万八千人挤在只能装八千人的船里粮草与淡水只带了十五天如果再过一日还不能与你们汇合我便要独自攻上普济岛去。”又说道“季子衡率领水营从普济西侧绕过来无需等他派出哨船让他在普济岛西侧攻上岛去吸引岛上残留的海匪向西转移我等随后从南部攻入。从南济堡分兵一路沿岛东沿与水营战舰配合攻掠沿海坞堡将其尽数毁不可滞留一路为步营携三日干粮从南向北横穿普济岛季子衡算一路三路军于五日后在岛北侧的普济城汇合一齐攻打公良友琴的老剿。如果公良小儿赶回来我们就一把火将这普济烧得不毛之地看公良友琴今后还能如何在东大洋里折腾。”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

    李印笑道:“大人选将驻守乌湖岛你这么喜欢纵火可自荐之日后可在幽冀多纵几把火。”

    魏禺脸色还是肃然用笔在地图上画出三条路线说道:“季子衡领军温吞没有侵掠如火的气势令其佯攻西济堡东路军由我亲率二日后会对东济浦动攻势公良若回普济只有先回东济浦沿江济河向西才能返回普济城普济城里的守军有可能会出城援相援中路由杨尚率领迟一日从南济堡出一路潜行至普济城下如果普济城无法用计夺则四天午时三路军合一处强行攻掠普济城。”

第三章 玄冥之境

    平野静谧没有一丝风从天空里吹出。邵如嫣坐在水边斜侧着身子伸出一节素手随意在湖水里搅动荡起的微澜传到视线不及的远处还未消失。

    三月末君卓颜前往津门城游说蔡晖徐汝愚就移居湖心岛潜修疗伤似乎一点不为南北两边的战事忧怀。穿越湖泊而过的水道两侧都有数艘战舰封锁尉潦领着五百精锐骑营整日在靠近君家的一侧平野上操练。

    洛伯源是徐汝愚的亲卫长近二十日来便居住在湖畔也不轻易离去。徐汝愚疗伤之时心神与湖水相溶这湖水便像活了似的影响每一个接近她的人这样的感觉对于极边寻求武道极致的洛伯源却是不坏如坐春风。

    梅映雪抬头望着西边暗忖:传说中的玄冥之境真的存在吗?

    残阳如血云蒸霞蔚湖水掩映瑰丽壮美。在夕阳沉入西山的一瞬湖水微起涟漪从湖心岛一圈圈的向外荡开直至湖畔也未消失。

    徐汝愚睁开双眼双眸中透出淡青的毫芒闭眼再睁青芒内敛双眸如往昔一样清亮深湛心湖之上显出邵如嫣于湖畔掬水的映象在她艳丽的容颜之后满天的霞光竟显得黯然失色。内识再延远触及一团淡紫的光晕徐汝愚知道那是梅映雪的所在。梅映雪也有察觉撩起眼帘望了湖心岛一眼启唇一笑敛息离开湖畔向君家堡走去。徐汝愚心湖之上淡紫的光晕渐黯淡消失。

    徐汝愚微微一笑长身立起振了振长衫将上面积的灰尘弹落走出茅舍看着西北侧尉潦正领着数百精骑操练冲阵梅映雪只余下一点背影留在视野里洛伯源站在湖边向这里望来邵如嫣斜着螓如云鬓垂在一侧眸光泫然清亮就像整湖的霞光都溶在她的眸子里面。

    徐汝愚走到水边折了一茎青苇掷到湖里提足踏上青苇两袖微微彭动乘着青苇向湖那边驶去。

    尉潦拧头望向湖心见徐汝愚乘青苇渡水而来嘿嘿笑道:“先生出关却也不忘拉风。”策马行到湖面纵下马来双手捧戈而立。

    邵如嫣神态慵懒伸展娇躯待徐汝愚渡水行到近处伸手扶住他的手臂站起随他一起上了湖堤。

    徐汝愚在江宁之时虽然强过自己甚多但是仍有迹可寻但是此时的徐汝愚予自己无间无隙的感觉洛伯源揖身说道:“恭喜大人功毕出关。”

    徐汝愚笑道:“我闭关疗伤诸多事务有劳诸位了。”

    尉潦说道:“先生入主江宁之后诸事便一直偏劳旁人。”

    江宁只有尉潦用这种口气与徐汝愚说话邵如嫣听了嫣然一笑。

    徐汝愚莞尔一笑也不理他指着远处的精骑问道:“此次江宁有谁过来?”

    尉潦说道:“只有彭慕秋过来。”

    “哦季子衡不在雍扬?”

    “去年初冬江宁在越郡东侧的海域秘密修建补给基地用轻舟袭击普济驶往温岭的补给船截断了粮路先生闭关期间普济现我一处补给点林济率领一万寇兵来袭却让魏禺设计全歼了此时魏禺将东阳与雍扬能够调动的水营一齐调走准备再次袭击普济岛。”

    徐汝愚皱了皱眉头说道:“可惜了这次还是抓不住公良友琴。”

    尉潦说道:“公良友琴若不出普济魏禺却要啃到石头了。”

    徐汝愚说道:“公良友琴若不出普济我东海之滨将不会安宁。我想公良友琴也舍不下温岭城里的两万兵力唉传令让江水两岸小心戒备。”

    邵如嫣问道:“你怎知公良友琴接回温岭城里的残匪不南寇东阳府境内呢?”

    徐汝愚说道:“公良友琴若打定主意让我东海之滨不得安宁他便不会离开普济他多半想借江水遁往南平。”又说道“菱凤镜与许伯当合兵却迟迟不离开白石大概是在等公良友琴吧看来日后西线的压力不会轻松啊。”

    洛伯源谔然说道:“公良友琴在普济崛起只怕不会如此放得下普济岛。若是他真想遁往南平只怕会空岛而走魏将军集结大军恰到空处。”

    徐汝愚笑道:“公良友琴心态矛盾心有所虑却无所决。数年来他一败再败他也知道凭他一己之力终无法威胁我江宁的根本除非他甘为容雁门所用成为我滨海之地的流寇否则整师遁往南平才有他再次崛起的机会。林济惨败公良友琴只能打定主意接回来温岭城中的两万残匪。公良友琴虽然还没有下决心借此机会逃往南平但是不会没有这样的感觉如此矛盾的心态会让他带出较多的兵去接温岭城的残匪又由于公良友琴没有最后下定决心普济岛上的留守兵力也不会太少。魏禺抽调重兵远袭普济其实是看中他的心态的矛盾之处。如此一来也好西线压力骤增但是东线再无隐患魏禺领兵谋定全局可为一军之帅。”

    尉潦见徐汝愚如此赞眷魏禺鼻腔冷哼了两下没有作声。

    徐汝愚一边询问近日各处的情况一边与众人向君家走去。

    方肃、君卓颜等人从堡内迎出来蔡晖、君致与君啸云之女君怀薇也随在众人之后。

    方肃拉着蔡晖的手走到徐汝愚的面前说道:“江宁又添一位能臣。”

    蔡晖神色黯然长揖而礼说道:“父兄奔命晖独自求安心里有愧。”

    徐汝愚微微欠着身子说道:“范阳势微汝愚有心而力不足子晖暂随我归江宁终有子晖领军驰骋幽冀驱逐异族之时。”

    蔡晖叹了一息未再作声退到众人之列。

    方肃定睛看了看徐汝愚说道:“汝愚闭关之前孤峰突兀此时却了无痕迹此前只有陈师予我这样的感觉看来汝愚的修为又进了一层。”

    徐汝愚说道:“北唐心脉受损无法提运丹息故而能静观心湖。”

    方肃说道:“燕城三万铁骑越过古北口虽然蔡家在榆关内外坚壁清野但是令孤城守将卢照眠率四千守军降敌使得三万铁骑从令孤城中获得足够的给养如今榆关与范阳之间的信道已经阻绝燕城六万步卒三日前从北面逼到榆关城下。”

    徐汝愚点了点头说道:“蔡氏崛起之前卢家是范阳第一大族便是在新朝创立之初卢氏仍与蔡氏分庭抗礼。范阳举步维艰谁献城投降都不会让我觉得意外。子肃你留在此处我明日与尉潦去范阳。”

    蔡晖走了出来说道:“晖欲往。”

    徐汝愚问道:“津门事务无碍?”

    “有家岳在晖离开津门无碍。”

    徐汝愚点了点头说道:“你也去吧。”又问方肃“津门诸事进行得如何?”

    方肃说道:“津门守军缩编六千人余下的五千人统编入水营计有水营六千步卒两千精锐六百控制津门以东的涞水水道。海船可载四万众君宗庆于五日前率领一千水营攻占乌湖岛。在蔡裕华与北静王授意下础艮堂在津门的势力已经开始向乌湖岛转移近日准备将家眷都暂时迁到乌湖岛去。”

    徐汝愚说道:“将缩编下来的六千守军与家眷一并迁到乌湖岛去这两三万人就是日后乌湖岛上的屯户。”

    方肃点头说道:“不仅这两三万人日后幽冀还会有人会去乌湖岛只是乌湖岛离静海太远岛上住民越多补给就越吃力。”

    岛上可耕作的土地不多日后岛上的补给除了从幽冀掠夺只能从江宁运出。从江宁运出的补给要经过东海与青州的海域两家不能明里为难但是纵容海匪或者冒充海匪便会给这条航路带来极大的压力如果每次都重兵押送所费糜巨只会让本来就很艰难的江宁财政雪上加霜。

    徐汝愚低头思虑过了片晌问道:“乌湖独设一军子肃以为选谁做主将合适?”

    方肃尚不能知悉江宁巨细但是一军主将乃是校尉、卫将军方肃对江宁的那些重要将领还是知之甚详这几日来他心中也无时不考虑乌湖主将的人选见徐汝愚开口问他说道:“李印尚可但是李印不善政事可选一人佐其政事。”

    徐汝愚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方肃知道他也属意李印。魏禺此次若能顺利攻下普济岛甘棠就没有独设水营的必要最关键的除了魏禺之外只有李印最能将掠夺战术挥出来季子衡、弥昧生、洛山阳等人都是相当正统的水营将领率领堂堂之师作战自不在李印之下但却不适合乌湖的情状。乌湖岛不仅要牵制打击呼兰军还要筹备粮草走私良马、铁器合众青州世家势力。

    说着话众人走进君家堡中暮色四色弦月悬有一树高月辉如水洒在庭上。

    梅映雪立在庭上白衣胜雪宛若云中仙。

    徐汝愚静修醒来内识海先是观见邵如嫣其次观见梅映雪的气机然而梅映雪避之走还此时却静立于庭向徐汝愚望来说道:“映雪能否问玄冥之事?”

    众人乍听“玄冥之境”皆不知其意见梅映神色肃然似乎要讨论武学微旨一齐告退。

    邵如嫣却是不理径直站在一旁。

    徐汝愚说道:“静修有所悟却不知映雪所说的玄冥所指何物?”

    梅映雪说道:“车驳青创立静湖之前不过是大儒向华秋的书僮整日替向大师整理残卷珍本车驳青学过丹息术虽不专精却精研玄义颇有所得整理残卷善本之时偶得一卷残本他便从这卷残本创出独树一帜的静湖武学。静湖武学虽然以缚神劲最为出名但是静湖却将那卷玄义残本奉为秘典玄冥一语便是出于其中车驳青以及静湖以后的数代大宗竭尽心力却皆未领悟书中所述的玄冥之境。书上讲述玄冥者所以名无而非无也故无心者与物冥而未尝有对于天下也。我映雪近日留连湖畔见湖水似成活物猜想你与这湖泊冥合为一进入玄宗传说中的玄冥之境。”

    徐汝愚点点头说道:“天地窍贯通吐纳天地精微之息遂有与天地相溶的感觉溶者玄同彼我、与物冥合玄冥之境便是指与天地为一。以往修行俱是通过天窍欲使丹息变得更精纯却是这次心脉受损以来才能从容静观心湖冥坐之时心湖与外相混沌渐失彼此再次醒来之时也能清晰感觉到心神与外相剥离的茫然若非身负重责几不欲醒来。”

    梅映闻之动容说道:“残本末页记载:夫时不暂停而今不遂存故昨日之变于今化矣。死生之变岂异于此而劳心于其间哉!方为此则不知彼变为蝴蝶是也;取之于人则一生之中今不知后丽姬是也。而愚者窃窃然自以为知生之可乐死之可苦未闻物化之谓也。物化之境越生死而与变化为一残本又言只有达到玄冥之境的人才能越生死与变化为一。如此看来残卷著作虽然未曾达到最后境界却以无上的智慧描绘出最后一步的情状。”

    徐汝愚苦笑道:“醒来之时我便知今生为俗务缠绕再无可能达到那种与物冥合的境界武道的最高境界却不是丹息术意义上的而是修心境界。若说我静修有所领悟惟有一句话:静观心湖而独化于玄冥之境希望对映雪姑娘有用。”

    梅映雪敛身而礼说道:“我日后有所悟都拜你今日所赐静湖对门人虽无要求但是也希望门人将修行所悟综录成册你若不允便作罢。”

    徐汝愚笑道:“这都是出世的微义若是嵇大宗因为我的只言片语而放开尘世间的事务真遂了我的意。”

    梅映雪嗔道:“嵇大宗身在南平却没有为南平谋力;宜观远也是静湖门人却是江宁重臣为江宁尽心尽力你怎对对静湖这么多意见?”

    邵如嫣见梅映雪娇颜嫣笑心中闷闷但是他们讨论武道微义自己插不上嘴想到徐汝愚明日即将往范阳梅映雪多半随行而自己却要留在此处。

    此番除了尉潦率领五百精骑随行洛伯源、梅映雪也将一同随往加上一直候在范阳城中的樊文龙如此阵容便是有大军将一行人围困也能确堡徐汝愚从容脱身。在这期间水营战舰也将沿着涞行进到范阳与津门之间的水域以作策应。

第四章 东有大洋

    数百骑精骑迤逦在津门与范阳之间的平野上。

    呼兰人大举入侵的消息传开居住在平野上的民众要么避入城中要么躲入深山虽然说呼兰人离此地尚有数百里之遥但是呼兰人的游骑侵掠如风昼夜之间可远袭三百里除了那些看起来高耸入云端的城墙与山峰在别处实寻不着安全的感觉。

    春下冰土消融膏腴平野之上青草离离昔时良田尽数荒废蔡晖看了唏嘘不已。前两年北地大旱幽冀依赖江宁的漕粮并无大变时下旱情缓解却受兵燹幽冀前往各地的信道除了海路都让呼兰人封堵住了幽冀数百万民在以后数年或许数十年的时间里都要接受异族人的统治。

    源出太行西麓绝岭的涞水春后水势甚大奔腾咆哮汤汤东逝。相距骑队不远的涞水之上缓行着一列迤逦数里的庞大船队。数十艘体形巨大的战舰形成船队的前面甲板上站满戟甲鲜明的军士。战舰上三千水营将士大多是长河帮的帮众君家暗附江宁已是二年前的事情长河帮的帮众也当自己是江宁之人。徐汝愚此去范阳水营有接应之责方肃便遣出这支忠诚与战力都相当可靠的水营以免横生枝节。

    雍扬的海船一起让彭慕秋带到津门数量依旧有限其中百艘用作水营战艘余下的装载总量不过二十万石。徐汝愚率众前往范阳方肃与赵景云则忙着将津门的物资与人员运往乌湖岛。乌湖岛离津门尚有八百里之遥往返一千六百里船行海上不遇风暴也要**天的工夫。津门除了必要的防卫舰只海船一律征用往返于津门与乌湖之间。

    战舰编队之后两百余艘漕船都是临时征集的。涞水之上的漕船船形相比江水之上的漕船要小得多装载量多为四百石、二百石、一百五十石不等便是以四百石计以二十五艘漕船为一纲总装载量不过一万石而津门至雍扬海路遥运这样的船只行在海上耐不住这么长时间的风浪多半行到中途便会解体。

    蔡晖暗自思量:从范阳至津门走6路需两日这两日期间呼兰铁骑随时都有可能奔袭而来但是仅凭这些漕船最后能从水路撤往津门的也不过两万余人。心里不解徐汝愚为何不将船只都调往范阳呼兰人没有水营春后涞水大涨两岸辽阔宽达数百步船行涞水之上自然不虞呼兰铁骑奔袭。只要将范阳一干人等撤往津门尔后据守津门再考虑从津门撤离之事。

    徐汝愚心中未尝不想如此涞水出津门入海尚有三十里之遥那一段水面最窄处也有三百步船行水上不畏两岸的弓矢呼兰人即使有抛石弩威胁也不算大但是涞水从津门往下水面开阔流变缓河泥淤积使得那里的河道都较浅。若是扒开堤岸将春后大涨的涞水引入别的水道或从平野另辟水道原来的故道就会变得更浅呼兰只要凿沉大船就能将涞水水道封死。

    褚师泽博古通今徐汝愚心里不敢存有轻视若是太过贪心保不定会让呼兰人困在津门城而不得脱身。

    此番便是劝服北静郡王撤往江宁除了少量精锐战力之外随行之人多为范阳的高门大族徐汝愚未必愿意将这些整日只知吸食民脂民膏的高门子弟一同接往江宁。

    呼兰游骑遍布范阳平野徐汝愚等人行了一路已然遭遇十数拨皆三五成群带着七八战马散在平野之中斥候军情。

    尉潦初时还遣人追击然而呼兰游骑俱是一人两骑见有人来追击疾驰远遁换乘两匹马节约马力二十里之内能保持极高的骑而不稍减。追击之人初时数里还能尾追而行行至十里开外座下骏马力竭便缓了下来。此时追击的人若少了呼兰人便集合几拨游骑回头过来反击。此时派出追击的人马不得已掉转马头往回逃呼兰游骑却紧咬不放常追到离徐汝愚所在的本队视野之内才悻悻离去。

    数此几番呼兰人也看出徐汝愚所乘战马马力足的缺陷十数队呼兰游骑聚集起来百余人一起缀在骑队的近侧不敢去攻击本队却分出人来纠缠骑队派出的斥候丝毫不惧徐汝愚的威名。

    呼兰游骑俱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即使如此蔡晖看到如此凶悍的呼兰游骑脸色灰败如土。

    蔡家与荀家依凭燕山天险抵御呼兰人入侵对呼兰人凶悍的战力自然有所了解。然而呼兰自从上次大入侵溃败之后的百余年间休养生息再次崛起之后专注于向渤海、百济、西陲诸地扩张势力。对于中原的寇边压力由雁门与榆关两座重塞分担呼兰在榆关北面的燕城驻有十万精锐。然而这十万驻军控制着从燕城到百济的最东端入海处之间广袤的地域这一地域绵延数千里分布渤海、百济的原民部落又多凶悍顽劣不甘心雌伏于呼兰时起暴乱故而蔡家在过去数十年间并没有承受多少来自呼兰的压力。呼兰寇边都是小股的精骑越过古北口向范阳方向寇袭规模较大的寇袭也不过数千人。待到范阳精兵出动入寇的呼兰人便又穿过燕山北还。

    呼兰铁骑满万天下莫敌此时呼兰铁骑越过雁门重塞将近四十万兵力一同加在幽冀其中精锐骑卒过十万之数蔡家除了紧守城池绝无野战获胜的机会。呼兰游骑在范阳城郊如此密集想来呼兰人已将令孤城控制住了。

    视野之内双方游骑相互追逐厮杀徐汝愚神色从容看不出异常侧着头看着樊文龙说道:“文龙你在安阳、越邑观战有何感触?”

    徐汝愚出津门之时樊文龙得信从范阳迎出在平野与骑队汇合。从范阳到津门的平野之上呼兰铁骑聚散无踪骑队除了不敢远离涞水之外也要预防呼兰组织高手中途拦截。

    樊文龙点头说道:“我观呼兰铁骑虽然精锐天下难挡却未必挡不住雍扬弓弩的锋锐。在范阳时蔡裕华曾领我见过础艮堂特制的车弩此弩五弓并张所用箭矢如长矛粗细也可用长矛代替疾射六百步射石石崩若用小箭一槽可装数十支操此弩需军士三十人步营配有床弩、车弩、长弓利器呼兰铁骑便不敢从正面来与呼兰铁骑野战则无需惧。呼兰骑兵的优势在于远程奔袭副马之制能使呼兰骑卒昼夜奔袭三百里还能保持相当的战力。呼兰人凭借骑兵的优势能迅的向各地投放兵力任何针对呼兰人的防御措施都会显得漏洞百出这才是呼兰人的真正厉害之处。”

    尉潦在旁听了说道:“若是如此日后江宁要与呼兰在青州抗衡只怕要建立数百里的防御纵深才会有效。”

    徐汝愚叹道:“数百里的纵深防御要投入多少兵力才行便是能将呼兰人防住江宁也会相当吃紧。若不能胜则退之呼兰借助骑兵与充裕的战马可以迅的投放兵力在中原腹地水系密集之处我江宁也能借助战舰向呼兰背腹投放兵力。其实日后在中原腹地相争江宁防不住呼兰的骑卒呼兰也防不住我江宁的水营。”

    樊文龙已知徐汝愚在乌湖修建基地的详情感叹说道:“文龙在赵邑观战之时看到呼兰骑兵行副马之制将士骑乘一马身边备有一匹用于换乘往返千里不过数日之间的事情。文龙心里明白针对这样无处不能渗透的铁骑无法建设有效的防御即便勉强为之这样的防御体系也只会使得江宁的财力日益枯竭。若是如此江宁日颓呼兰渐盛江宁与呼兰相争便无取胜的机会。惟有主动出击在战略上采取攻势才扳转这种失衡。文龙心中常忧虑呼兰铁骑驰骋纵横江宁步营野战虽无惧但是步营却不能与骑卒争呼兰铁骑若避之不战我江宁步营也不能奈何之。大人一语为文龙荡尽疑惑借用密集的河道与战舰投放兵力比骑马更能节约将士的体力虽然在中原腹地相争我江宁不占优势但是东线的海路却让我江宁占尽战略上的优势可利用海路将大军投放到燕山背后的大草原上。如此想来文龙却是十分期待与呼兰一战。”

    梅映雪默然片晌说道:“容雁门终是及不上你。”

    尉潦哈哈大笑说道:“容雁门的见识不出宜先生《均势策》的范畴我老尉也知南方若向北方用兵不出东、中、西三路西路借道成渝出汉中便止;中路沿汉水北上至襄阳而止;东路沿着淮水、津水北上止于汴州。中路与西路两路可合兵于襄阳城下所以容雁门取中西两路北上复辟而弃东路。若他能有先生这般见识却是要来先攻下越郡。”

    徐汝愚莞尔一笑说道:“江宁之所以能够崛起与普济相争所致我若不能看到海权之利有愧于先人。6地之外便是大洋大洋之广不知边际旧朝时有船从余杭向东航途中失道偏向北数月至一大岛岛名东瀛其地之广大于越郡转折数年离岛西向越过数百里的海域竟到北地绝域百济其岛之东仍是一片茫茫大洋可以想见大洋之中仍有大岛船从泉州向南行两月有余有大岛名吕宋其地之广倍于越郡岛之南乃是茫茫大洋越洋往南或能寻着新的6地。南诏之南仍有大国与南诏间有重林密障不通路途绕南端零丁洋却可至。千年以降汉庭所受到的威胁都是来自西北6地因而不重视海权与江权今日我能使船行那处那处日后也能使船来我处早不备之日后之患也会来自海上。”

    尉潦说道:“汉庭拓境径向西向北扩张那里地贫天寒若非要解除西北的威胁实没有必要花这么大的力气君逝水与我说吕宋岛冬季天暖如春若有选择我情愿与魏厨子换过来日后可领水营出海去吕宋渡过寒冬。”

    樊文龙余光斜窥徐汝愚见他神色淡定不为尉潦的话所动。但是海权之论让徐汝愚争脱出先人思想的束缚。东海、越郡、南闽数战徐汝愚虽说每战必克但能从他身上看出徐行与吴储用兵的痕迹却是此行北上徐汝愚不仅于武道上有突破更重用的是为江宁寻出一条新路改变江宁在战略上的劣势此番见识已然越先人与江宁众人许多。

    这边说着话那边的厮杀却未停下来这边的斥候人数虽少却是江宁最精锐的战力只是缠战许久马力消耗过大一时争脱不开呼兰游骑的纠缠六人结成雪花六出散形阵抵抗十余呼兰游骑的围攻。尉潦对此也无可奈何遣出援手接近五百步之内那伙呼兰游骑便一哄而散在平野之上想要追上有空骑换乘的呼兰游骑却是十分困难的事。

    尉潦看了咬牙切齿隔着五百步要追上奔马此处只有数人能够做到尉潦修为虽深对轻身术却不擅长总不能为几名呼兰游骑的骚扰去求樊文龙或者梅映雪出手恨恨啐了一口唾沫竟能将草茎折断。

    徐汝愚哂然笑道:“呼兰游骑在此斥候军情两不相干就是我不让你去追你却说折了江宁的威风。此时他们看出我方马力不足的缺陷反过来骚扰我方的斥候。日后传出去呼兰百骑竟将江宁五百精骑淹留路途江宁却更没了威风。”

    尉潦恨道:“先生在此却想出办法来。”

    梅映雪看了徐汝愚一眼径与尉潦说道:“你去与敌骑领说他将青凤将军淹留路途近有半日辰光此时退去已是大功难不成要青凤将军亲自出手成就他的威名?”

    尉潦嘿嘿一笑说道:“便是有威名也是死后哀荣想来他是不愿享受的。”也不看徐汝愚提勒缰绳径向那边策马而去隔着四五百步的距离提息传音:“诸位纠缠不休我家大人烦不胜烦此时功绩已成我家大人挺让来请诸位退去。”

    呼兰领微微一怔向这边望了一眼撮指伸入嘴里打了唿哨与斥候纠缠在一起的十多名游哨闻声散开忽啦啦的一起驰回百人队中换了一匹马骑上。呼兰领扬声说道:“贺兰落云在塞外就听说青凤将军的威名看来不过尔尔。”

    徐汝愚听了心里一动暗忖:贺兰氏乃是呼兰四族之却不知眼下这个名唤贺兰落云的少年与贺兰容若有什么关系。

    樊文龙撇嘴一笑说道:“要不要我潜过去?”

    樊文龙尚无自信在百名呼兰精锐之中将贺兰落云拿下但只要纠缠片刻就足以让贺兰落云后悔终生了。

    徐汝愚望了梅映雪一眼说道:“他大概是贺兰容若的子侄如此欺他贺兰容若只怕没有好脸色由他去吧。”

    梅映雪鼻腔冷哼说道:“津门与范阳之间呼兰人只布有游骑褚师泽有意为给蔡家让开一条生路你总不止至于腆着脸去欺付一个轻狂少年。”

    徐汝愚说道:“你也看出如此。”

    “这有何难如今范阳境内蔡家能控制的只有数座城池平野之内俱是呼兰铁骑的天下我们出津门已有一天一夜两边的呼兰大军都应得到消息呼兰人要真的要灭了蔡家自然会派兵来阻止我们进入范阳。”

    徐汝愚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去范阳却是助呼兰人消弱范阳军民的抵抗意志褚师泽自然不会阻我。”

    徐汝愚进入范阳不是来帮助蔡家守城而是将蔡家接往江宁消息传开对范阳军心的打击却是致命的。

    樊文龙说道:“范阳外无援军数万兵卒扼守数座城池陷在近四十万呼兰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中终逃不脱败亡一途。如要坚守不如将精兵转移到深山丛林之中如此一来也可避开殃及城里的平民。”

    樊文龙从青邑北上知道呼兰的凶残作风攻城几日攻下城池便纵兵烧杀掳掠几日攻城若是伤亡惨重攻下城池便会屠城泄忿。呼兰经过百年前北唐城下的大败开始重视步营建制此时步营建制完备配有攻城掠寨所用的各种器械蔡家便是想坚守城池却也艰难。

第五章 绝色佐酒

    徐汝愚与蔡家的关系就是在年前双方还都遮遮掩掩的。虽然在此之前江宁与范阳之间的关系让世人琢磨不透但是幽冀世家对置县策的激烈攻诘让人想不到范阳蔡氏竟是东南新贵徐汝愚的母族。曾几何时靖河郡主的美貌与才情并不仅仅限于在幽冀境内传扬便是今时在南疆北漠也有她的诗文传诵然而关于她花信之年染病身故的传闻让几多人唏嘘不已细心的人或许会留意到别鹤山下靖河郡主的墓冢在相隔若干年后又迁了一处。

    知悉其中详情的只有当年牵涉此事中的人。

    尘封的往事却又渐渐清晰清楚起来世人隐约看到过去三十年间许多掩饰得很好的真实。

    在此之前徐汝愚在清江崛起在世人眼中他与他的父亲徐行一样都是平民英雄。在粗劣的茶肆与食店他们的事迹让说书艺人广为传唱激励着平民青少年的热血那些流落各处的流民只有听到他们的事迹才觉得安居乐业的梦想稍有真实的感觉。然而对世家大族而言却没有比这更让厌恶的了。

    数百年来平民还没有形成一股上升的势力无论是军事上还是政治经济上那些因为自身的才华而爬上高位的寒门子弟都会感到孤立无援俊徐行也是如此。徐行两次立下大功两次退隐山野。

    徐汝愚绝对算一个异数他将平民与破落的或正在衰退的世家势力一齐收归自己的麾下形成自己的势力。对置县策的激烈攻诘也表明世家对徐汝愚及江宁的警惕姿态。那些世家能够容忍旧的世家灭亡、新的世家崛起却不望看到世家势力让别的什么新势力阶层替代。

    年后徐汝愚的身世之秘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世人恍然觉他的身后站着的却是世家阶层的核心家族虽然蔡氏正面临灭族之祸却不妨碍别人肯定蔡氏血统的高贵。如此一来世人便从徐汝愚的诸多事迹中挖出许多蛛丝马迹便是数年前蔡逸潜去商南与徐汝愚相会的详情也有几个版本的传言。

    徐行曾拜在天机雪秋门以及与傅缕尘之间的事迹也渐渐传扬开来。天机雪秋虽然是旧朝高门世家的代表人物却一点也不妨碍他在世人眼中的崇高地位世家高门此时来看江宁却也不觉得多么讨厌。

    对于平民而言他们并不关心世家血统的传承惟有俊徐行与靖河郡主之间的爱情更让他们感兴趣些然而听这些消息惟有江宁的挑明月楼书场散布出来的消息最具权威性。

    江宁仿照雍扬的挑明月楼在东城又修建了一座楼取了一样的名字。四层高挑画栋重檐飞挑明月于长街之中若鹤立鸡群伊人独立。楼依旧样饮酒的规模却也是的雍扬挑明月楼的规矩一楼不限雅俗二楼拒各郡有凶名者、衣冠不洁者三楼解剑挑明月楼上酒非名士不能品然而不拒功勋之士。只要在江宁立下功勋即使是贩夫走卒江宁挑明月楼的当家人江雨诺也会亲手把盏为之斟上一怀玉壶玉雪。

    世间能当名士者有几人徐行是名士江宁众人便不敢自谓名士。江雨诺乃是司马大人江凌天的亲妹、明鉴大人云清虚的关门弟子江宁倒也没有几人担得了她亲自把盏斟酒。

    江雨诺攘袖露出一节皓腕纤长的素净十指轻扣着精致的银壶嘴角隐着笑这年她正双十年华容光灼人不可方物。

    屠文雍见她身姿绰约的向这边走来忙站起来口里直呼:“不敢。”屈指叩桌作叩头状以示惶恐。

    江凌天哂然笑道:“雨诺你不要为难屠大人了来这边坐下。”

    雨诺娇说道:“柳麻子让我向屠大人斟一怀酒待他说完书上来却要亲自向屠大人讨回这个人情。”

    屠文雍露出苦心说道:“柳先生要是探听大人的私事文雍却没什么可以奉告的。”

    雨诺嫣然一笑说道:“我便知道这些日子满城的风言风语都是你们司闻曹捣得鬼既然你们要将真相散布出去为何不让柳先生在此说书挑明月楼的生意好了大不了屠大人日后过来饮酒雨诺允许赊账就是。”

    云娘笑道:“张仲道不在这里他若在这里不用你求他他反会过来求你。”

    雨诺横目望来娇语嗔道:“莫要忘了你才是挑明月楼的真正主人此时不与我一起胁迫屠大人竟反倒过来奚落我?”

    众人听她坦言自己此时正“胁迫”屠文雍皆莞尔一笑。

    屠文雍便知道这酒没那么好喝不过江雨诺以江凌天的名义下帖子却不容自己拒绝不来眼巴巴望着在座的诸位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郁闷得很暗自思量大人的身世众人都粗略知晓一点然而司闻曹通过秘密渠道散布出来的消息有真有假或许他们也正感兴趣得紧。苦笑说道:“以柳先生与江宁的关系经他口说出去的事世人便会认定是真相那还算什么谣言?”

    江雨诺说道:“我倒不探听别的事只要屠大人将徐公与靖河郡主之间的情事说出来就行。谁都知道挑明月楼晚时书场以真实详细著称刻印的诋报传到外阜能售百钱屠大人只要讲述出来此番得利分你一成。”

    屠文雍心里暗忖:大人与眼前这蛮女以兄妹相称出了篓子却是要自己来背黑锅避开她咄咄逼人的眸光直是摇头不已口里说道:“这些事关大人的私密除了那些已经散布出去的谣言我也知道不多。”眼巴巴望着江凌天暗道:江大人守口如瓶却将难题抛给我这个不干系的外人又说道“倒是邵先生知道更多一些雨诺姑娘可以去问邵先生。”

    江雨诺见他软硬不吃径走到云娘身边泄气坐下说道:“明日我进府直接问夫人得了。”

    云娘笑道:“夫人哪里会随意说公婆的情事倒是珏儿夫人心直口快你可以径直去探她的口风。”

    屠文雍见她们在席间算计两位夫人侧耳装作未闻又想:珏儿夫人也是喜欢凑热闹的主此番下来不都乱了套?

    江凌天笑道:“徐公与靖河郡主之间的情事本应为数百年来才子佳人之典范别处胡乱传言免不了有不敬之辞经亭山先生之口说出来也能让街头巷尾奉为正朔你若不便说我明日与邵先生相会时提及就是。”

    屠文雍说道:“高门婚姻不通寒庶大肆宣扬其事只怕会加深那几家的戒心?”

    江凌天说道:“江宁革故鼎新废除旧俗势所不能免那几家心里皆有数遮掩也遮掩不去。倒是内行共政之策却要汝愚回来亲自定度书信所言毕竟才粗陋这些消息暂时不要散布出去才是。”

    江雨诺听到这里想起一事插嘴问道:“义兄每从幽冀传手书回来俱在你司闻曹归档其间可有什么内幕消息传来?”

    幼黎身姿绰约显怀早冬日衣服宽松倒也不觉不便进入三月有徐汝愚的手书传回江宁幼黎心里的忧虑放下大半加上众人劝谏便摞下手中的事务。此时已极少接见外人便是召见江宁近臣也多垂下布幔不以面示人。倒是徐汝愚从幽冀传回的手书要经她先阅再传示众人。幽冀传来的军令如果是别人代笔俱是相当正规的格式如果是徐汝愚的手书中间却夹杂着与幼黎、珏儿之间的絮叨之语显得杂乱无章。徐汝愚途经之处都有秘函向江宁禀呈然而徐汝愚手书之始必言所处的方位或言:行至青邑东野心有所怀;或言:尚行海上距津门不知几许触眼皆碧波。但是徐汝愚大都时候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常常与两位夫人的私信中杂有政令军令正式的手令之中也常参杂“江南景如绣宜行江上两壁披花如锦宜酒宜琴”之类的句子。这样的手书却要进行摘录将其中徐汝愚与两位夫人的私语隐去才传示众人。虽然原件都在司闻曹归档屠文雍此时万万不会承认自己阅读过这些秘档虽然读也不违制。

    屠文雍说道:“文雍却也不详雨诺果真有兴趣得到邵大人允许便可调阅。”心里却想:这些书信便是邵海棠也要避讳不读怎会同意你调阅?

    书信中徐汝愚也将修行所悟录下这些字句摘录下来除了向梁宝、魏禺、即墨明昔数人传阅之外便只有三府的重臣才能读阅倒是屠文雍近水楼台先得月也能接触到这些极高深的武道修行。

    江雨诺娇笑道:“我又不是探听军中机密江宁赌市已为夫人生男生女下了盘口夫人六月临产义兄在范阳当会为腹中儿拟名不知是女名还是男名?”

    屠文雍说道:“这却要问过夫人才知道。”

    江雨诺嗔道:“每回俱是你摘录书信莫非你只看你当看的不当看的一概没有看见?”

    屠文雍举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转眼望着江凌天一脸苦相求救之意若揭。

    江凌天笑道:“文雍守口如瓶难怪能当司闻曹重责。这拟名之事我倒知道汝愚为女娃拟了三个名字只说:男名自有众人操心若是生女却只有他一人疼爱。汝愚倒是希望生女。”

    屠文雍暗道:邵梅宜云诸人却是极盼生男江宁若早有少主大人在北唐遭险江宁就不会那么惊惶失措了。

    江雨诺倒也不再为难屠文雍以她的人脉便是向邵海棠去探听口风邵海棠倒也不能遮得严严实实。

    众人正推怀换盏二楼传来喧哗之声只听见一名男子要上三楼在楼下放言:“解剑挑明月品酒观佳人。挑明月楼主的艳名虽及不上邵如嫣但是邵如嫣此时在范阳我屈尊来看她一看你们竟敢阻我?”旁边一人小声劝慰:“你要投奔异族樊文龙自然阻你何况江宁也未为难你我为何整日搞些是非?”又有一人瓮声说道:“冯哥儿你莫理他他整日念叨那个花岫烟沉鱼落雁难道还及得上这怀中酒的滋味?伙计快给爷爷我送一壶平城秋露上来。”

    这三人正是秦钟树、冯哥儿、萧远三人。三人随寇子蟾一同让彭慕秋带到江宁寇子蟾与徐汝愚渊源甚深又是当今大儒徐汝愚未回江宁江宁无法决定他的职权现在暂居客卿之位参与政事这三人便在寇子蟾府上做清闲门客。

    秦钟树冷哼一声:“美色如酒暖人心这人间绝色便如酒中极品这三楼之上既有酒中极品又有人间绝色萧远与我一齐上去自可以各取所得。”

    冯哥儿劝阻道:“不要生事让寇先生居中难做。”

    秦钟树说道:“李三坏我与花岫烟的好事我倒要他赔我一位绝色佳人。”

    “此事与李三兄弟何干?”

    “你这榆木脑袋此时还不知那李三就是江宁之主徐汝愚?江雨诺是他义妹今日由她亲手为我三人把盏我们就与他揭过这过节。”

    江雨诺听了这话霍然站立秀眉倒立双手叉腰“咚咚咚”走下楼梯斥道:“我义兄难道还怕你向他讨过节不成?”

    秦钟树哈哈大笑指着江雨诺对冯哥儿说道:“我便说只有这样能看到这人间绝色来来来绝色佐美酒快饮一大怀。”兴怀递到唇边一口饮下目光却在江雨的如花容貌上流离。见江雨诺气极转身离去又与冯哥儿说:“今日酒钱便由你来付。”

    江雨诺返回三楼粉脸煞白气呼呼的坐下径向着屠文雍说道:“那秦钟树甚是恼人三番四次来酒楼滋事你们为何不断了他的月例将他逐出江宁去?”

    屠文雍心里好笑暗道:秦钟树说她美貌不及邵如嫣正中她的痛处。当然不敢触她的霉头直说道:“明天就向邵先生、寇先生言及此事这三人整日里无所事事甚是可恼。”

    众人皆含笑不语。

    秦钟树痴迷呼兰榆林郡主褚师岫烟之事众人皆晓虽然他才华横溢品学冠众人江宁倒不敢用他也不让他到别处去便将他羁留在江宁待徐汝愚返回江宁亲自定度。

    秦钟树无人约束又无职位在身越肆意放纵每日流连酒楼花肆饮酒问色没有什么违忤的事司闻曹靖安司自然不能理他。便是他来挑明月楼饮酒江雨诺看来寇子蟾的面子上允他赊欠。近来他闲来无事伙同无聊文人品定天下绝色东南以邵如嫣为第一江雨诺只列第九触了她的大忌便断了他的赊酒之路万万料不得他却能搞到钱来隔三岔五也能来酒楼厮混。

    过了片刻司闻曹的一名小校径上楼来给屠文雍一封秘函。屠文雍接过一看却是从范阳传回的密函封缄已经拆开问那小校说是内府递出来的。屠文雍拆开看了脸色变了数变转递给江凌天、云清虚。

    江雨诺忧心问道:“范阳出了什么变故?”

    江凌天说道:“范阳安好汝愚对江宁形势有不同的判断。”与屠文雍说道:“你去请诸位参议以及寇先生我与家岳先赶到府里去。”

    许伯英、宜观远最后赶到青凤将军府的议事堂幼黎身怀六甲与珏儿从内府走出坐到锦榻上侍立一侧的命妇欲要放下布幔幼黎阻止道:“在座都是幼黎的兄长叔伯不需要遮丑。”身子微微前倾径向众人说道:“若是公良友琴从温岭接回两万残贼强行通过江水水道与镇宁的菱凤镜、许伯当汇合寇兵将高达**万历阳、江津、荆北诸地皆受其威胁我江宁也不能确保无事。”

    江凌天说道:“算上南平在荆北与霍家对峙的兵力南平总兵力将有十二三万菱凤镜尚不能懒到直接攻打我江宁只怕他会对霍家在荆北的四万残军动手。”

    十二万对四万便是强行攻城也使得。如今在荆北地区以及荆北地区周围北边是江津易家兵力约有四五万东面是祝家的历阳府兵力约有四万但是其中祝家的兵力大半都是用来防备江宁的东南角上江宁在凤陵驻有青卫军近三万兵力。而在荆北南平原有驻军五万众接回许伯当部三万众也不过八万众在如此众多势力环伺之下南平却不敢轻易再对霍家驻在荆北的四万残兵动攻势。若是公良友琴毅然决然的放弃普济岛那带出来的兵力将高达六万之巨。那时南平在荆北的兵力将抵得上数家合力荆北暂进的军事平衡就会被打破。

第六章 江宁特使

    徐汝愚传回江宁的私函提及公良友琴有可能放弃普济岛而西附南平让江宁众人吃了一惊。静海水营已经调空但是五校军、中垒军都驻在江北也不怕公良友琴会借机洗掠雍扬江南只有江宁紧邻江水想来公良友琴也不会到江宁来讨不愉快如此倒要提醒易家、祝家以及霍家在荆北的驻军多加提防。

    菱凤镜年初率领南平的两万精锐水营进入永宁从镇宁西南靠岸进入白石府此后许伯当徐徐向镇宁收缩兵力此时已是四月中旬江水两岸早之花业已凋落菱凤镜仍没有离去的意思。

    易封尘面容清瘦却不掩潇逸之姿鬓俱霜目光锋利依旧视人透体此时却面容憔悴。当时宛陵、江津、江宁三家秘议联合除去许伯当瓜分白石全境然而宛陵看到许伯当有主动退出白石的可能便缓下攻势欲不战而取白石全境将兵力向北面的彭城战场转移。菱凤镜、许伯当合兵有五万众这时的压力俱由江津易家一力承担下来。

    易封尘相信以江宁的军事布局菱凤镜与许伯当手中的兵力再多一倍也无法对江宁城构成实质的威胁然而易家此时所能寻求的外援惟有江宁了但是江宁未必尽是好意。

    江津城南临大江津水绕城而过地处东海、荆襄、荆越之间汉廷历来将其当作针对南方势力的第一道门户其后雍扬的崛起江津的地位才略降一些但是仍然列于四都之一如此形胜之地群雄窥视东南的江宁、东北的东海西南的南平都不是易予之辈如果这三家势力均衡易家尚能在夹缝里生存这三家势力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也代表着南方的局面。

    易行之已是不惑之年长子也长大成年跟易华熙驻在望江城里。

    菱凤镜、许伯当一日停在镇宁易行之的心神一日不得松懈。

    易封尘望了易行之一眼清咳了一声说道:“近来城里有些关于江宁的传言行之你有听到?”声音仅显得有些苍老。

    易行之说道:“孩儿有听到关于徐汝愚身世的传言父亲指这个?”

    易封尘点点头说道:“这场角逐你以为谁将会最终胜出?”

    “父亲想说徐汝愚亦有可能?”

    易封尘轻咳了两声说道:“北方的暂且不要管他南北对决之时或许已无我易家的存在。但是南方虽然大小势力有十余家但是地广人密、兵精粮足的只有乐安、南平、江宁、宛陵四家而已乐安偏处天南之地不可能北上争雄宛陵地形单薄仅控淮水两岸战略上没有回旋的余地只有江宁与南平才是南方真正的雄主。”

    易封尘虽不识《均势策》但以他数十年来的阅历却是看出南方形势的变化来。虽然说江宁与樊、祝两家还有普济纠缠不休易封尘能感觉到江宁能极快的从这个纠缠中挣脱出来。徐汝愚乃是蔡氏靖河郡主之嫡出消息传播开去着实让人吃了一惊。

    呼兰出兵侵幽冀明眼人皆知道:蔡氏已无回天之力便是荀家、伊家此时出援兵也不能及时穿过呼兰在幽冀南部的封锁线。呼兰将重兵一齐运到南线攻在蔡家的软胁上在蔡家做出反应之前已然将幽冀中部南部三府十三邑一并攻下。

    易封尘、易行之正各有所思之时府中守卫前来禀报说江宁特使子阳秋前来求见。易封尘与易行之面面相窥江宁也常遣使过来但是在之前总会先递交行告通知。

    易封尘暗想江宁出了什么紧要的事直接派子阳秋过来。

    徐汝愚能在清江顺利崛起子阳秋功不可没此时他在江宁政事堂任司曹都事位列江宁重臣之列。

    易封尘不敢怠慢忙让易行之出去接待自己进内室整饬衣裳昂然阔步走入会客厢厅之中。

    子阳秋正仰头看壁上挂着一幅山水神态甚是投入仅未觉察到易行之走入堂中。

    易封尘看他怡然神态心里诧然轻咳一声。

    子秋阳恍然转过头谔然说道:“李公麟虽为我江宁校尉将军但是他的山水我却只在此处看到一时失神易公莫要见怪。”

    易封尘暗忖:何时听说你嗜画?脸上却喜气洋洋说道:“李公麟的山水妙绝天下他在江宁为将莫非一支妙笔可屠人?”

    子秋阳见他讥讽江宁择人不明脸上也不挂碍径说道:“我家大人观李公麟的拨墨山水断其人胸中有兵势如雄山大水遂擢入行伍列为校尉。公麟任校尉将有一年见者皆赞我们大人果真慧眼。”

    十年光阴似水易封尘倒也没忘记当年那个刚烈少年易家与江宁关系不恶没有必要争这口舌之快如此想来暗悔适才出言粗莽伸手延请子阳秋坐下开门见山的问他来使江津所为何事。

    子阳秋却说:“我来报捷来了。”

    “报捷?”易封尘父子皆是诧异万分易家在江宁各处所布眼线也不少却没有什么重要消息传来。

    易封尘问道:“莫非贵军已攻克温岭?”即便攻克温岭却不需要子阳秋亲自来报讯这样的事不出数日就会传遍江水南北。

    子阳秋轻轻一笑说道:“我军正对温岭加强攻势虽未拿下但也不远了。子阳此时却不是报此捷而是十二日前我江宁水营在越郡以东海域全歼普济海匪林济所部一万众。”

    “啊。”易封尘暗忖:江宁水营能在海战获此大胜却代表江宁的水营力量已经越普济只怕已不在宛陵之下。疑惑的望着子阳秋却看不出来他来此有耀武扬威之意说道:“那祝贺贵军了。”

    “易公可欲知详情?”

    “愿闻其详。”

    “我江宁水营至去年始使出军截断温岭与普济之间的海路制止普济将粮草运往温岭以此迫使温岭城中的残贼撤出越郡。”江宁在静海、东阳设有水营然而皆离温岭与普济远易封尘虽不谙海战却知道从这两处出动水营战舰在普济与温岭之间设伏截击运粮船殊为不易运粮船一个月未必出动一次伏击船只却无法在那片海域停留一个月既然子阳秋提及江宁当有妙计易封尘按下性子听他说下去“我军在偏离温岭与普济之间的海路稍远的地方选择了一处荒岛建设补给基地伏击战舰皆从荒岛出动故而顺利截断海匪粮路数月之间歼敌愈万毁寇船近千艘沉敌粮两百余万石。”

    “果真好计只是长久普济必有察觉。”

    子阳秋说道:“普济本就缺粮能断其粮路一月便算大胜何况阻断其粮路三月有余普济才现我补给荒岛林济领一万寇兵来攻我补给基础其时魏将军正在岛上巡视双方生激战相持不下之际似有海神显灵一时海涛怒涌将蚁附在岛山下的寇兵冲得七零八落这一战歼灭海匪整一万众。”

    易封之自不会信鬼神显灵之事见子阳秋说得含糊知他不愿说详情暗道:数月之间江宁对普济已经取得歼敌两万的战果外界却毫无所闻果真不简单口里说道:“此来温岭城中的残匪却不得不退出6地真是恭喜江宁贺喜江宁又得大捷。”

    易行之却奇怪的问道:“既然温岭残贼要退出越郡为何贵军对温岭动这么凶猛的攻势?”

    子阳秋轻笑道:“易家对温岭那边的倒很清楚。”

    易封尘顾不上给易行之递眼色见子阳秋要讲到关键处遂问道:“子阳先生来江津仅是为了报捷。”

    子阳秋说道:“菱凤镜、许伯当在镇宁合兵已有些时候了不知易公以为菱凤镜意欲如何?”

    易封尘微微一怔这个问题自己也日思夜想始终不解。去年容雁门一把大火烧掉豫章城将霍军七万精锐与八万平民都焚为灰烬其后闪电出兵攻下荆州、南邑等五邑控制奉节以下、蕲春以上的江水两岸此时正积极向汉水南岸推进。容雁门不会蠢到两面作战派菱凤镜东下白石自然不会是开辟新的战场却有主动放弃白石的迹象。将许伯当部接入南平可增强东线防御实力让容雁无东向之患。若真是如此表明容雁门数年之内不会有东下的决心否则宁可艰苦些也无需放弃白石。

    然而菱凤镜与许伯当五万大军滞镇宁至今并无西移的迹象着实让人费思量。

    易封尘说道:“封尘正猜不透菱凤镜的用意才不思食寝望子阳先生直言。”

    “菱凤镜与许伯当合兵五万自然无有作为若是镇宁兵力骤增至十万易公以为菱凤镜意欲如何?”

    “怎么可能镇宁的兵力会无缘无故的骤增一倍莫非宛陵欲与南平吞我江津……”

    “非也江津若生是非对他陈预又有什么好处。我此次来除了报捷还要将我军下一步行动告之。”

    易行之悖然大怒霍然立起说道:“你江宁若要恃强压人我江津焉会屈服?”

    子阳秋摇头说道:“行之误会了我家大人与易氏同列汉廷高门岂会与南平残贼做龌龊之事?”

    易封尘横眉斥道:“行之莫要失礼青凤将军乃仁杰英雄怎会是你想的那般?”

    易行之向子阳秋抱了抱拳说道:“行之失礼了还望子阳先生担待。”

    子阳秋淡淡一笑说道:“易族英雄辈出对镇宁异动必有所觉察倒是我江宁多事子阳告辞了。”拱了拱手站起身来便要走出去。

    子阳秋是江宁遣使未换文书又怎么会走得出江津城去?虽是如此易封尘还是换上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情告饶:“行之年纪虽长行事却莽撞得很我代他向子阳先生谢罪。”说罢长揖而礼。子阳秋见好就收太过只让易家增加厌恶忙欠身回礼口里直呼:“不敢当易公折煞我了。”当下便将魏禺集结重兵再次奔袭普济岛之事说给易封尘听:“魏将军在与林济激战之前料到全歼林济部之后公良友琴当会出兵将温岭残贼接回只要公良友琴分兵我军则有可趁之机。于是魏将军在补给岛激战之前就下了召集令欲一举攻克普济永绝普济之患此时只怕已经攻上普济岛。而公良友琴此时正极力突破我军在大佩河的封锁欲接回温岭城里的残贼。”

    易封尘心里诧异:补给岛歼灭林济一役竟是魏禺给普济下的套。

    子阳秋继续说道:“公良友琴若知老巢被魏将军端了易公以为他会有什么反应?”

    易封尘谔然说道:“普济守备不会太弱但是江宁在静海、东阳的水营不足二万五千众在截粮以及补给岛之战便无伤亡攻下普济只怕也不易。”

    子阳秋说道:“易公对我江宁之事知之甚详我也不瞒易公截粮与补给岛之战虽然歼敌两万但是我水营将士伤亡也近万我江宁在静海、东阳的水营实不足一万五千但是魏禺这次却将东阳的步营、水营一并调了过去海船有限为了装更多的军士船队所携军粮淡水只够十五日此时已过去十二日若不能在三日内攻克普济获得补给这次出海的数万军士将无人能够生还。”

    易封尘见子阳秋神色坚毅不似说慌心里暗叹:魏禺行事果真阴狠不成功便成仁日后谁家面对如此凶将都将十分吃力。

    易行之心中震憾不已东阳距普济有过十日的海路只携带十五日的淡水与粮食若是公良友琴有所防备这出征海的数万将士真无生还的可能又想:兵家常言置死地而后生但是行军作战敢真正先将自己置于死地者又有几人?

    魏禺已有名将风范。

    易封尘转念想到若使这屠夫成功攻克普济岛公良友琴不挥师反攻普济便要通过江水与镇宁的菱凤镜、许伯当汇合三家合兵兵力当有十万之巨想到这里脸色变了数变又想到按这屠夫的性子攻下普济怎会还公良友琴一个完整的普济岛?公良友琴便是夺回普济也不过是一座荒岛对了对了菱凤镜自是看到普济岛举步维艰正遣人极力劝服公良友琴放弃普济岛只不过魏禺攻岛反助了菱凤镜让三家合兵成了定局。

    易封尘脸色转念间变得煞白瞠目坐回椅中。

    普济已无力大规模从海对南闽与越郡动大规模攻势强霸着温岭不退只会加消耗普济的实力与战力。菱凤镜与许伯当留在镇宁不走便是劝公良友琴将温岭城里的兵力撤出然后将主力转移到荆北在普济本岛留下精锐匪兵骚扰南闽、越郡沿海即可却没有料魏禺此时率领大军已从三面登上普济本岛。

    公良友琴三十年来无一日不致力从海上攻上6地然而先挫于徐行后挫于徐汝愚。虽是如此心里的雄心焉是说灭便灭的?温岭城是普济在6上的惟一据点不到最后关头公良友琴实不愿意从温岭撤兵。

    林济所部全数被歼于荒岛的消息传来公良友琴不得承认即便在海上江宁也逐渐开始占据优势。林济虽灭江宁折损也巨若等江宁缓过气来便无接回来温岭两万兵马的机会了。

    公良友琴认定荒岛之战魏禺虽胜却也措手不及只是惨胜也算定东阳、静海的水营只有一万余众倒是温岭城正面的青焰军高达四五万众于是留下两万寇兵防守普济岛自己领着两万精锐乘着水营战舰直奔温岭而来。

    普济战舰驶到大佩河河口才现原来的河道两岸的堤岸俱让青焰军扒拉开原来河道的中心让百余艘凿沉的大船残骸堵得严严实实支出水面的桅杆上还飘扬让火烧残的旗帜一只海鸟停在上面忽的振翅冲刺青天而去。河道两岸都让泛滥的河水冲成寸步难行的沼泽。

    虽然此处距温岭只有十余里也能隐约听见温岭那边崩山裂地的厮杀声公良友琴一面安慰自己:魏禺即便获得荒岛大胜就让冯远程攻温岭过去不过十数日城里的人应是无碍冯远程也不能将通往温岭的路途尽数毁掉。

    赵威胥望着西边的云霞似如渗出血来心中忽生不详之感指着河道里的船骸说道:“不好那些凿沉的船骸都是普通商船冯远程有暇征集商船说明他们设计已久绝非荒岛之战后匆忙攻城。”

第七章 瓮外之鳖

    公良友琴循声望去虽然船骸高桅上悬着烧残的战旗但是不深的水下能依稀辨出船舷的形状没有女墙船舷前侧没有加固前甲及侧壁没有防火蒙皮没有刺矛孔确实只是普通的内6河漕船。

    公良友琴猛的转身望去就像后面突然凭空涌出千万艘战舰一般公良友琴脸色煞白骇人。

    碧波汹涌白云悠悠天水之间数十只白鸟盘旋看似普济舰队挡住了它们归巢的路线几声鸣叫清越嘹亮却让公良友琴愈加烦躁。

    赵威胥轻声说道:“左督托人送来的信函大帅可读过。”

    公良友琴不耐说道:“许伯当要投南平自由他去我却不惯听命他人。”

    “眼下情形已不容我有他决。”

    公良友琴挥了挥手说道:“遣人进温岭让守军向东北突围我等在此接应。青焰军将这里搞成沼泽之地虽不易通过青焰军却也无法追击。”

    赵威胥面有迟疑终下了决心似的问道:“将守军接回大帅意欲如何?”

    “回普济去数十年前我以一万精锐在普济崛起今日大不了重走一遭。”

    赵威胥的叹息声低沉并且显得苍老茫茫四顾却不知该将浊浊的眸光定在哪里。哪里还有重走一遭的机会数十年来6上的世家高门对付东大洋的海匪所做最大的努力就是禁海迁民都没有徐汝愚那样的不遗余力展水营有着将东大洋并入自己辖域的野心。几可肯定徐汝愚不会予己在普济休养生息的机会何况普济岛此时是否还在己方手中还是未知。

    赵威胥轻声叹道:“青焰军只怕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

    公良友琴心有不甘说道:“江宁在静海、东阳的水营不过两万人魏禺便是抽调一空又能奈何得了我普济?”

    赵威胥望了一眼公良友琴见他脸有焦灼之色不安的在甲板上踱着步子知道他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赵威胥将声音压低说道:“不得不承认魏禺已具名将风范江宁水营战力不足所缺乃是战舰而不缺兵力与我海上争雄战舰不足魏禺自然无法争胜如果登岛作战魏禺却能调动足够多的兵力刘大槐若以战舰数估算魏禺此次袭岛的兵力只怕不会紧守普济城若让魏禺将兵力从普济城中调出普济岛只怕此时已经易手了。”

    刘大槐乃普济守将说到这里赵威胥停下来暗道:自己却是到了此时才有决心舍弃的算得上大败。

    公良友琴默然不语看到大佩河里的情形焉能猜不透魏禺的布置?

    赵威胥见公良友琴脸上显出痛苦犹豫的神色知道壮士断腕的决心却不容易做出继续劝谏道:“天下统归南平势所难勉左督即将西向东线无人震慑江宁以荆北督帅委大帅所遇甚厚大帅该是下决心的时候了。”

    只是此时公良友琴若溺水之人抓住一根稻草却是有莫大的希望没有亲眼看到普济失陷心里总存侥幸:魏禺不会高明至此。

    “如果魏禺未去普济又将如何?”

    “普济若是无恙则令刘大槐将精锐散于诸岛避开江宁水营的主力扰袭东南滨海以为东线主力的策应。菱督与伯当此时在镇宁江宁在江水上的兵力调动瞒不过菱督与伯当的眼睛魏禺也不可能将重兵集结到江水之中拦击我们有菱督接应我部水营通过江水不难若要与江宁计较可留在日后。”

    公良友琴的目光如蒙着一层烟雾似的让人分辨不清他此时心中的想法过了些许时候只见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向温岭的方向说道:“此处该如何?”

    “只能等上一日温岭城里的守军一日之内尚不能突围而出则无望矣。”

    公良友琴的眼睛陡然一睁寒芒似电射出沉声说道:“传令让温岭守军向北突围我部战舰将在余杭城东南的钱江水道中相候。”

    从此处登6西向十数里就是温岭城但是这十数里已让漫灌的河水变成泛滥沼泽无法上岸接应。然而温岭守军北至余杭钱江之畔要经过樊家的金华防线长程奔驰将近四百里。赵威胥望着公良友琴内敛而冰冷的双眸心里也觉寒意。

    温岭周围五里背倚武陵山东麓绝岭山势只逼到南城墙根下武陵山东麓林密山险寻常武者独行也十分不易倒不惧温岭残贼会逃入武陵山中。考虑到那里的地形狭窄冯远程只派许多暗哨潜在那里监视南城情形。

    普济舰队出现在东面的海域遣往温岭城的信使多走武陵山东麓军中好手都压到前阵精锐游哨也多布在北面与金华之间的地方只能看着普济的信使出入温岭而无他法。冯远程将大帐设在东城门外出东城门间距二里之间的地势稍高扒开大佩河时城东面只留下那里一处没有让河水漫灌。冯远程将四万兵力中的一半压在东城温岭城里的残贼只有公良友琴从普济派出援兵才有勇气突围不然突将出去也无处可逃。从十日接到魏禺的军令就开始攻城数十台抛石弩一齐移到东城温岭城的东城墙此时已经残破不堪东南角塌陷出近二十丈的缺口双方将卒在那边的废墟上争逐林僧祥正指挥百余辆楼车、巢车向缺口两边的城墙逼近用车弩、长弓射杀城墙上的寇兵用弓箭掩护废墟上的将士继续向城里突进。

    那里缺口争夺最为激烈周世隆领着精锐冲进去几回都给挡了回来。

    周世隆残了一臂悬空的衣袖系在腰上右手持的铁戟比双手戟短许多只比寻常护身短双戟长一尺三寸戟尖刃芒如雪红缨子却不知本来就是红的还是让寇兵的血染成的鲜红的缨子在晚霞中尤为刺眼。脸上添了几道血痕看上去狰狞可怖。见又一波攻势给挡了回来气得哇哇直叫提着铁戟又要领兵冲上去。

    林僧祥忙将他挡住指了指侧后不远处的冯远程说道:“你再进冲上冯远程就要将你撤下去了。”

    周世隆狠狠将铁戟向地上一刺啐了一口没有说话双眼红赤死死停住那处缺口。

    林僧祥说道:“不如请介海领人来这里突击一下只要坚持一刻就能完全控制缺口。”

    最早追随徐汝愚数百海匪除了魏禺、即墨明昔、尉潦三人最为出色之外尚有杰出的十二骑尉。轻流死于泉州风林、刑山、越愤、关月、耿陇等人又调入步营出任中高级将职骑营只余下焚名、介海、原囿、舒看、未言、莫衷六人骑营扩编之后都任军中营尉。

    徐汝愚有意将骑营练成青州鬼骑那样可怖的存在骑营屡次扩编都是从各军挑选的精锐普通骑营将士授衔要比水营、步营高一至二阶。江宁得到徐汝愚从幽冀传回的密函破例让介海、焚石率领一千骑营精锐调归冯远程驱使。

    周世隆挥了挥手说道:“宿卫营日后还有脸面见人冯远程也不会此时将他们放出来。”又说道“你在此盯着我去向冯远程请令去他若不让我领兵攻进去这里都让给你们骁卫军打。”不听林僧祥劝阻跨上青鬃马扬鞭径向冯远程大麾而去。

    冯远程铁甲之外披着青袍脸形稍瘦眸光恬静一点不为东城的进展缓慢的攻势担忧有几分儒雅之姿周世隆遥遥望见想起他的出身嘿嘿一笑策马直至辕门才纵下马来将马交给身后的护卫。正有数队精兵出辕门向北而去周世隆看了不解走到冯远程跟前正要开口询问。

    冯远程眉头一挑说道:“你不在前方督战来此何为?”

    周世隆抱了抱拳说道:“城墙砸开缺口攻了几次都攻不进去你不让我组织精兵杀进去明天也未必能将温岭拿下。”

    冯远程听了他的质疑脸色沉了下来。

    周世隆原先编在骁卫军中但是甘棠一战周世隆无视军令背后袭杀公良小天虽然没有使战局向坏的方面转变终是与骁卫军的将领有所不和后来调离骁卫军跟随在徐汝愚身边南闽会战结束江凌天到乐清之后扩编宿卫军将他也调入宿卫军擢为校尉。

    冯远程脸色缓了缓说道:“普济援军近在一侧此时强行攻城城中残贼斗志弥坚先将东城的攻势缓下来再说。”

    周世隆驳道:“魏将军与江宁严令尽可能多的歼灭敌军以减轻日后西线的压力。”

    冯远程眉头打结望了周世隆一眼没有说话。

    站在旁边的介海说道:“江宁并无要求全歼城中残贼此时普济援军近在一侧我们缓下攻势他们就会突围求生其战志则弱。”

    周世隆暗忖:攻城自然不会用到骑营精锐若是与敌野战或是追击溃兵就会显出骑营无与伦比的锋利。没有说话径望了冯远程一眼见他神色坚定知道说他不动抱了抱拳说道:“若是诱敌出城我部请调至温岭东北。”

    冯远程说道:“来不及了城中的残贼已经向北城集结了。”

    北城外只有李逸率领一万宿卫军西城外更少只有八千城中尚有寇兵一万三千余人。

    北城外地势开阔宿卫军营垒设在离北城门两里的平野上。寇兵突围一万青焰军要想将寇兵去路完全封死防御阵形势必单薄得很一穿即透。

    只有判断出寇兵突围方向由李逸部拖延寇兵突围的度然后三路兵马迂回包抄将一万三千的普济海匪围歼在温岭城外的某处平野上。

    寇兵将向哪边突围?

    众人正迟疑间温岭北城厮杀声大作示警烟火在温岭西北方向腾空而起。

    周世隆讶道:“寇兵怎会向西北方向突围?”

    冯远程也是大吃一惊。

    向西北方向只会远离海边便是要迂回到海边也不及前去阻击的青焰军迅捷。

    冯远程稍稍一想说道:“李逸只怕将兵力布在东北方向传令下去由林僧祥率领一万精兵坚守此处确定寇兵由城中全部逃出之后率众向北的安溪行进。”与周世隆说道:“你率一万精兵直接向北运动注意向在西北方向突围的寇兵靠近小心海上的寇兵。”与介海说道:“你与焚石率领骑营与我一道去北城。”

    千骑竞奔蹄声如春雷炸响卷起漫天的灰尘就像一条巨大的黄龙向绕过温岭城的东北角向北城驰去。

    正如冯远程担心那样李逸见寇兵有突围的迹象将兵力多布在东北方向想不到寇兵出城竟向江宁的纵深突去。西北方向只有两千兵力防御阵形相当单薄让近万的寇兵一冲即透寇兵不敢纠缠穿透单薄的防御阵径向西北而去看似想穿过乐清与雁潭两城间的空当向抚州府袭去。此番突围不会有假差不多万名普济海匪已经冲出城去青焰军在西城外的守军已向北运动向寇兵左翼冲去。寇兵尾梢分出一列五百余人的队伍向那一路青焰军迎去。

    以五百击五千寇兵想牺牲五百人赢得突围的时间。西城主将是风林见五百寇兵迎过来忙分出数百人相拒主力继续保持追击路线五百寇兵却悍不畏死绕过数百精锐继续向那一路青焰军主力缠去终是迟了一线只咬住寇兵的尾梢寇兵又从尾梢剥离下数百人延迟追击的青焰军。

    李逸看到此状将追击的的兵力分成千人一队分成五路向逃跑的寇兵追去。

    冯远程策马驰到李逸身边说道:“你勿需管衔尾追击之事领五千精锐到雁潭与金华之间相候。”

    李逸说道:“冯将军以为寇兵会去金华?”

    “不敢断定但是那里有空当周世隆领着一万精兵直接向北你两人保持联络两军相距不得过三十里。并且要严密监视海上寇兵的动向。”

    李逸说道:“此番出来雁潭与乐清之间坞堡里的兵力几乎抽空若是寇兵穿过雁潭与乐清之间的空当侵入抚州该如何?”

    李逸出身抚州民寨抚州安危他焉能不关心?

    冯远程沉声说道:“寇兵向抚州纵深挺进只有死路一条。”

    “寇兵若想与公良友琴应向东北方向突围。”

    大佩河水势虽急但是水量终有限河水漫灌只将河岸两侧三十余里的土地淹了东北方向还是平野寇兵只要从那里突围出去疾奔三四十里就能走到海边与普济海匪的舰队汇合遂青焰军将兵力多布在东北方向殊没料到温岭寇兵会向西北突围。

    既然寇兵没有像预料的那样向东北突围当然也可能失心疯的到抚州破坏一气。冯远程焉能不明李逸的话外之意。眼帘一敛眼上长眉隆起目露寒光斩钉截铁的说道:“寇兵向北突至金华境内樊家势必措手不及樊家畏我军远甚过寇兵我军与寇兵衔尾而至金华境内你以为樊家精兵该有何反应?”

    樊家精兵未必会拦截已成落水狗的寇兵却必会拦截欲越境追击的青焰军。

    冯远程掩去另一层忧虑未说寇兵进入樊家辖地樊彻只怕会以为冯远程有意将匪纵过境去便是在境内将寇兵荡尽与江宁的关系也将变得更加恶劣。

    以冯远程做山匪时的劣迹樊彻与辖境民众不这么想才怪。

    江宁现在极力拉拢与樊族之间的关系绝不容许出现这样的变故。

    冯远程宁可希望寇兵进入抚州境内虽然会造成巨量的损失却不是不可挽回。

    冯远程望了介海、焚石一眼微微颔。

    介海知道其意寇兵能够壮士断腕分出尾梢的兵力缠住一**追击的青焰军能绕到寇兵正面进行拦截的只有一千骑营精锐。江宁将骑营精锐派出自然不会希望他们参予攻城而是希望寇兵突围溃败之际由骑营精锐最大限度的消灭普济海匪打出漂亮的歼灭战来。

    介海与焚石对视一眼见他神情间已掩不住兴奋之意。焚石圆脸细目左眉削去半边眼里的光甚是凌厉当年的海匪只有即墨明昔三人唤徐汝愚为先生不过十二骑尉都随同徐汝愚习武轻流若不在泉州身亡此时身手也应在二品之列。其他十一资质虽然略有差距差不多也是二品下阶以上的水平。

第八章 蔡氏少年

    焚石咧开嘴轻轻笑了笑说道:“寇兵分兵缠住我追兵真正能脱离逃遁的不过五千余又是仓皇之师千员精骑足够了。”

    暮色四合寇兵坚持到此时突围便是希望得助于夜色。

    冯远程抬头望了天穹上淡淡的云霭说道:“夜间尾随即可把攻击留待明晨此间残兵解决我便遣援军过去助两位围歼溃匪。”

    夜色渐浓精骑绕开城西北的混乱战场片刻之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惟有历历蹄音在漫天的厮杀声中尤显清晰。

    城中尚有少量残寇从寇兵从北城突围之时城东南角缺口处的防御一击即溃东城外的青焰军向从缺口与东城门向城里推进。城中的残寇将城里能点燃的一切悉数点燃以此延缓青焰军的推进。除了城中的大火城西北战场上的篝火也熊熊燃起映得天穹如烧红焰。

    四下里如罩在一个艳红的奇异杀戮世界里。林僧祥在向城里推进时派出千余精兵绕到南城门外。城里的残寇欲从南城门逃入武陵山的绝岭密林全城的战斗却是完好无损的南城门外最激烈待从东城的进入城中的青焰从背后将这群残寇围住才彻底击溃他们的斗志。

    为了让主力寇兵顺利借夜色逃遁注定被牺牲掉的留下延缓追兵的普济海匪表现出让人吃惊凶悍与顽劣。差不多四千人将三倍与己的青焰军缠在城西北角的那一片战场上。追兵本是分路追出阻击的寇兵也是七零八落分成七八处。此时见主力顺利消失在夜色里便极力聚拢到一处渐渐向西处的丘陵移去。对于他们而言只有逃入南面七八里外的武陵山绝岭才有活命的机会。

    寇兵从西北突围让人觉得突然风林领兵从西城合击过来十分仓促阵形有些散乱让殿后的寇兵缠住战场看起来混乱得乱。城北追出的五路追兵虽然让寇兵缠住阵形则整饬许多。冯远程看出四千寇兵有向南突围的迹象而这时南边混乱的阵形还没有调整过来极易让寇兵冲过去让亲卫领着他的令箭让林僧祥从城中调一队精兵出西城组成第二道防御线以勉寇兵进入武陵山中。

    冯远程领着护卫策马驰至风林身边说道:“林僧祥已成南侧组成第二道防线让南边的混乱阵形向两翼疏散整饬任寇兵穿透过去他们向北突击的决心不会你组织几队长弓手从北面进逼只要他们在南面受堵借机射杀之。”

    此时已听不见战骑奔蹶的蹄音平野冲杀六千一心逃遁的寇兵却是江宁一千精骑的敌手但是夜色里暗伏的凶险极多寇兵遁逃的方向又多是丘陵纵横江宁骑营几经扩建此时尚只有三千众可见多么不易。此地只有将入囊中的四五千残寇冯远程抽出四千精兵衔尾追出。

    温岭城附的战事在天明之前就完全结束了只有极少数的残寇能够逃入武陵山的密林中穷寇宜追冯远程知道这些遁入山中的残寇生性极为凶残此时不剿尽日后必害地方组织数百名军中好手追入山中。

    这一夜都连夜遁逃的寇兵而言极难消受一千精骑不离不弃的缀尾在其后一至两里处怎么甩也甩不掉?历历蹄音就像在耳畔踢响一样清晰折磨着遁逃寇兵的精神行至半夜寇兵终于决定分兵两路一路向西直指乐清与雁门之间的空挡一路向北直指雁门与金华之间的空挡。介海与焚石遂各领五百精骑分追尾缀一路只是前来支援的四千青焰军多出自抚州军户领兵的将领知晓李逸、周世隆领兵在东北面迂回包抄于是毫不犹豫的整队向西追出防止那三千寇兵进入抚州境内。

    西向寇兵未敢再分兵再分兵就连乐清与雁潭之间单薄的防御线也通不过直至天明也是三千寇匪保持向西突进。冯远程十日前接到魏禺的军令就对温岭城展开强有力的攻势十日不休寇兵虽然凶悍却是疲军奔行一夜更加疲惫又让精骑尾随了一夜心志俱散。介海领的那路精骑只是缓缓策马缀在敌后勿使逃脱天明之时骤然越过寇兵出现其左前方的矮丘上个个目露精光杀意大盛摘下马侧身悬挂的长矛拔出马刀用牙咬在嘴里待介海拔刃喝杀之时五百精锐向六倍于己的寇兵冲杀下去冲至百步突突将手中长矛掷出握住嘴里的马刀向两侧旋开身后长矛又突突射出。寇兵仓皇间组成的前列防御盾阵就让五百余柄长矛从七十八百步射穿数百寇兵让长矛钉在地上挣扎着最后一口气息。五百手持制式马刀的精骑却成雁形阵形成双锋向寇兵钳击分从左上角与右上角楔入敌阵之中。待支援步营赶到时这一处战场只剩下四处逃遁的寇兵战场之中横卧着不下一千五百具的尸体。

    介海毫不介意前来支援的将领露出诧异近乎怀疑的神情径直说道:“此处交给你们了我还要去援焚石。”说罢径向东北方向驰出。身边精卫随即掏出号角呜呜吹响正四处追杀溃匪的精骑将士闻声从混乱的战场中游离出来似是无碍未见其整饬阵形随着介海的身影一起向东北方向驰去消失在丘陵处时那名将领看见最后数十骑已形成散形阵列向东北方向而去。

    焚石却未有如此顺利北逃的三千寇兵分成六队每队五百人潜在夜色中向北遁逃两队居前两队居中又向两侧散开两队居后中间形成一个空隙却隐藏着杀机。

    若是继续尾随待到天明你就会现眼前只剩下两队寇兵而其他的四队两千寇兵已经不知所踪后面的援军没有跟上若从空隙间穿入让六队寇兵合围而击即便杀溃敌阵自己的损失也将惨重。

    江宁骑营无法接受损失惨重的胜利焚石当机立断从左侧驰出甩开敌阵径向北而去在北面散出数十名游骑。然而到了天明之时还是有两队千人寇兵从空隙中穿透过去。介海与焚石兵合一处将盯住的两千寇兵解决之后继续向北追出午后遇上李逸率领的北面阻截步营也无那一千寇兵的踪迹此时冯远程带着数百精卫来到这边军闻听此事撇了撇嘴说道:“通报樊家说有千余名残寇兵可能逃入金华望配合歼灭。”又对李逸说道:“此役全胜向江宁报捷。”

    公良友琴是在船行静海东南的入海口得知温岭一战的详情虽有六千兵马成功突围出城却让一千精骑突杀歼灭殆尽剩余的一千人进入金华境内也让樊家精锐歼灭。可能有的变数都已不成变数公良友琴下达让温岭守军向北突围的命令时心中却没有在线江水道相迎的意思。他心里清楚如果要接出温岭城中的守军可能付出更惨重的代价他原以为让温岭守军牺牲得更得其所却料不到冯远程军中有这些一队骑营精锐。

    公良友琴想起数年前自己率领七八万普济大军让五千青凤精骑追击奔杀的情形所有组织起来的防线就像海沙堆起的堤坝让青凤精骑一突而溃五千精骑就像一柄锋利无比又具灵性的利刃一样将普济数万大军支解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像是骤然间苍老了许多公良友琴望向天际浮云的眸光已无锐利的寒芒。长长叹息不已船行静海东南的入海口徐汝愚在静海所设的水营无一艘战舰出来拦截果不其然魏禺将静海水营全部抽调出海想来普济此时已凶多吉少。从静海沿着江水向上溯游六百里才能与菱凤镜、许伯当部汇合。所幸除了江宁段百里水道之外其他的五百里水道都是江宁与祝家而据一侧否则即使没有水营公良友琴的两万大军要过这六百里水道也要褪下几层皮。

    祝家与江宁关系向来紧张公良友琴倒不惧祝家会与江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达成默契倒是过江宁那一段水道时要多加细心。江宁除了三万武卫军外尚有二万精锐水营。公良友琴在温岭海域时就派出几拨信使去见菱凤镜心里担忧却没有稍退。

    江水出蕲春后就相当开阔从江宁往下水道狭窄处也有三四里宽的水面菱凤镜有两万水营占据上游公良友琴率两万水营逆水迎上此外尚有许伯当三万精锐步营江宁要在这处水域做手脚极为困难何况菱凤镜、公良友琴、许伯当俱是眼睛相当锐利的人。

    放行还是阻截?江宁众人为此争论不休当然该做的准备还是照做公良友琴离江宁尚有五百里水路逆水而上将需要三昼夜。

    邵海棠、江凌天、许伯英等人皆以为应放行容雁门在真正西入成渝之前还会进一步扩大在中路或是东线的战事以懈成渝世家的戒心中路受阻于襄阳容雁门不会真正的动攻势极可能会在东线重开战局。南平在东线的战局将会因为警惕而变得索然无味江宁没有消灭南平主力军队的可能不如让历阳、江津、荆北的霍家残军以及荆南的世家势力承受更大的压力以便江宁从中渔利。更何况公良友琴为东线主帅对江宁而言却是一件有益的事。南平在东线的将士不会将取胜的信念维系在一个屡屡惨败于江宁的主帅身上特别是与江宁对阵时。

    而军中的将领特别是清江、百夷系的将领认为有全歼普济海匪的可能而放过日后必有所悔。弥昧生是江宁两万水营统领自然希望籍之获得战功。在徐汝愚那件秘函抵达江宁的次日弥昧生就拟定了一个十分详尽的计划其中包括唆使易家出兵牵制菱凤镜水营与许伯当所部西移中垒军籍之进入白石境内将两岸俱由控制的水道延长在江水最窄处用铁链锁江从静海水道始在支流水系隐藏小型舰只一路扰袭普济舰队至江宁段水道则出动水营主力与之决战等等。这样的作战计划相当稳妥即便战事不利水营主力也能避入桑泊湖中。

    弥昧生与宜听雪婚期已近宜观远却不支持之说道:“汝愚在秘函中提及:容雁门挥师西入成渝于江宁有利江宁定计应以不打乱其西征部署为准。在江水之上拦截普济海匪极可能展成较大的会战我江宁不虑败易家、祝家也惟观望之虽不败之战而不为乃是要避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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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阳地处雄要北依山险南压中原若坐堂隍俯视庭宇历来与北唐并为中原的北方门户。其面平6负重山南通江淮北连溯漠财货骈集天险地利汴州、洛川、西京、江左有所不及也范阳位于东西地势的交汇点上籍之则君临南方进可以扼控退可以依托故地漠北以范阳而视中原居高负险有建瓴之势形胜甲天下层山带河有金汤之固若非形势恶化至此非人力所能更改徐汝愚心里万万不愿看到如此形胜雄踞之地落入异族之手。

    呼兰此次入侵绝非只想寇洗中原这么简单他们想籍范阳而君临天下。

    徐汝愚视贺兰落云的挑衅如有未见让精骑放过他等远行其他呼兰的游骑便避开涞水北岸只在南岸布有少量斥候。徐汝愚一行人顺利抵达范阳城郊。一路行来心情十分沉重绝少言语直到范阳城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徐汝愚才勒住马抬头望着极远处大块沉沉的乌云压在范阳的城头心中慨然。

    前方高地上现出一骑明光铠甲颈项系着红巾提着银枪遥望此处。北地的大风在平野肆无忌惮的吹拂独立高地上的青鬓骏马昂然迎风悲嘶拂起的红巾遮住那人的大半张脸。徐汝愚定睛看了一会儿只觉那人的眼眉显得十分稚气却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年郎。

    徐汝愚侧头望了一眼樊文龙垂下眼帘怔怔想了一阵缓缓说道:“终于到了。”轻夹马腹驱使坐骑向那处高地驰去转眼间数百骑披着皮甲提着长枪背负长弓腰悬马刀的精锐武士随徐汝愚驰上那道坡地。那个穿着鲜明衣甲的少年却未让开将银枪横在身前驱马挡在徐汝愚的面前。

    蔡晖看清少年的面容谔然心惊挥鞭轻抽马腹大声呵斥:“五弟还不给青凤将军让开路。”

    徐汝愚静静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倔强的少年默然不语。

    少年挥枪遥指徐汝愚的面门喝道:“所有人都不敢阻你进范阳我来阻你。”这一句话就像一道雷光将少年稚气脸的映得鲜明光亮。

    徐汝愚眉间能感觉从银枪传来的少年淡淡的杀机或许可以说是他坚定不移的决心与勇气。长眉敛了敛只是将湛然的目光投在少年的眼眸里。

    尉潦策马而出咧嘴说道:“天下人皆可阻拦惟有你蔡家不行。”目露凶焰盯着少年的眉心沛然气势透出直向少年威压过去。

    少年身形晃了晃又立即定住在尉潦的气势压迫下声线变得有些怪异尖锐却透出他不可动摇的意志:“天下人皆可弃范阳而去惟蔡家男儿不可。”

    蔡晖本要上去将他拉开听他此言脸上羞愧难当怔坐在马上失魂落魄不知言语。

    尉潦敛去气机赞道:“世家子弟若都像你这般幽冀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完全不顾蔡晖的颜面顾望了徐汝愚一眼见他脸上神色淡漠坚定撇嘴一笑掉转马头退到徐汝愚的身后暗忖:先生族人还是由先生自己摆平。

    徐汝愚眸光上下扫视少年说道:“你就是景略?”

    少年端手合掌拱至眉间复至胸前行对等之礼说道:“范阳蔡景略。”众人却生不出轻视之心。

    徐汝愚见他神色凝重暗叹一声学样还礼说道:“江宁徐汝愚。”缓了缓又问道:“你父安好?”未待他回话长叹一声掉马北向驰去转眼下了高地离开西进范阳的道路转向西北驰去。

    尉潦怔了怔望向樊文龙讶然问道:“咱们不进范阳了?”

    樊文龙“咄”了一声说道:“大人要去别鹤山庄。”

    两人说话间梅映雪的身形已从俩人身侧掠过尉潦打了个唿哨挥鞭虚击马臀跨下骏马如箭射出樊文龙与数百精骑也随之下了高地望着徐汝愚的身影一齐向西北的别鹤山驰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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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神情倔强的小孩从马车里钻出,翻身下来。此乃徐行独子徐汝愚,小名更俗,时年十三岁,只因生来体弱,发育不良,容貌看上去就像十龄幼童。 一个神情倔强的小孩从马车里钻出,翻身下来。此乃徐行独子徐汝愚,小名更俗,时年十三岁,只因生来体弱,发育不良,容貌看上去就像十龄幼童。徐汝愚定睛望着陈昂,大声说道:“干爹,更俗病愈之后还能不能回来跟干爹学习惊神枪?”山河英雄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河英雄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河英雄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