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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冬天里的熊     战国福星大事记txt下载     战国福星大事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一章 偷懒的主将

    “主公,您该用药了!”后藤又兵卫对我禀报了一声,眼神里充满了忧虑。

    “哦……”我从肿得有如猪八戒的嘴里吭哧出了一声,扭扭僵直的脖子伸出了手。稍稍的这么一动浑身的关节就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尤其是左侧牙床的后面,几使人痛不欲生,真不知道动身体为什么会严重的影响到嘴巴?

    “请……您用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将一只托盘举过头顶呈在我的面前,声音和手臂一起哆嗦着。上面有一只盛着青黑色药汤的细瓷白碗,虽然摇晃却没有溅出来。在后藤又兵卫的严密监视下女孩显然很害怕,但却强忍着不敢出现丝毫的差错。

    将碗端至嘴边,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至,我皱了皱眉头可还是喝了下去。“真苦啊!”我咧了咧嘴急速放下药碗,端起手边的白糖水喝了一口。因为有药性冲突,所以没有用蜂蜜。

    攻击因幡的战役进行得异常顺利,分兵五路齐头并进依旧进展神速。一座座城镇被攻克,一个个负隅顽抗的敌人被碾为齑粉,山名家的指挥系统不是混乱,而是完完全全的没有,在一再失利的情况下依旧没有发出收缩或者集结的命令。

    原本这些年来由于山名家的弱势就使得人心动摇,自我进入丹后以来不断有因幡的小豪族向我暗中表示效忠的意愿。随着战事的自然进展,忠于山名氏的人越来越少,投诚到我旗下的人却来越多,此时我的兵马已经一举超过了三万。大军眼瞅着就要开始围攻鸟取,山名家只是仗持着数百年的恩泽勉强维持着,人心向背早已明了,“猢狲”们的散伙现在只是个时间问题。

    就在这个本该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时候,我却病了,没什么大事,只是上火而已。开始我还强撑着继续进兵,可病况却是每况愈下,最后不但腮帮子肿得像含了两个核桃,就连左眼也快睁不开了!

    在用咿咿呀呀的声音和竹中半兵卫半兵卫他们讨论了一番后,我的中军本阵停在了刚刚拿下来不久的若樱城,各路兵马继续进兵包围鸟取城,做好准备后听我的命令攻城。将养了十余日后我的情况稍有好转,金鱼眼已经消了下去,嘴恐怕还要再等两天。

    我这次身边并没有亲近的人随行,就是阿雪也被留在了出石城。原先一直是近侍和小姓们在照顾我的起居饮食,这在军旅之中可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现在我是个病人,粗手粗脚的武夫们未免显得不够细致。

    竹中半兵卫作主在俘虏里面挑出了几个女孩,让她们临时负责照顾我的生活,在这件事上他显出百倍的慎重,每一个都要亲自过目并嘱咐一番。我并不知道他与这些女孩确切谈了什么,但大致内容却不难猜到,无非是她们的父母家人生命掌握在她们的手里,稍有不慎满门尽灭之类的话。我有时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侍女无论作什么身边都会有人不错眼珠的盯着,这种情况下她们还能干些什么?

    “主公,蒲生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直盯着我喝过药侍女接过碗推出了一丈开外,这时后藤又兵卫才向我禀报到。

    “哦,他来了吗?”我推开被子站了起来,又兵卫急忙过来扶住。“请他到书房去,我这就过去见他!”

    “主公病体初愈,还是请蒲生大人到这里来吧?”他看着我的脸色不无担心的说到。

    “没关系,我正想活动活动!”我没有采纳他的建议伸手去拿外衣,实际上我觉得关节之所以酸痛就是近来缺乏活动的原因。

    “这……是!外面的,请蒲生大人到书房!”后藤又兵卫转过头对畏畏缩缩站在一边的女孩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替主公更衣!”

    “恭喜殿下,看来您的身体已经大安了!”见到我从门外进来蒲生氏乡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这才欣慰的说到。

    “在这个时候倒下实在是不好意思,平白的给你们添了许多困扰!”在主位上坐稳后我对他歉意的说到,自打竹中半兵卫率部前行后就由他担任了我身边处理政务的“秘书”。

    “这都是在下等的本份,殿下过誉了!”蒲生氏乡客气了一句,就从身边拿过了一摞文件。“现在各方面的情况都很稳定,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事情发生。在下对这两天传来的信息初步整理了一下,不知殿下想先听取哪方面的报告?”

    “说说备前的事吧!”我对于宇喜多直家的情况向来都很关心,何况此时“猴子”与吉川元春也正在那一带交战。

    “是,殿下!”蒲生氏乡抽出一份红色封面的折子,展开翻了起来。“……前一阶段羽柴殿下策反了两个备前城主,致使毛利军侧翼受到突袭,之后吉川元春收缩防线,目前正与羽柴殿下对峙于虎仓城附近。双方策略均趋于保守,恐怕近期难以有突破性进展……”

    “宇喜多直家没有捣什么鬼吗?”我思虑着目前备前的局势,老实说有些费解。如果宇喜多直家倾力相助吉川元春,那么备前就不该是现在这个局势。“猴子”既然现在采取军事为主、政治为辅的策略,那就说明他的信心并不止来源于浮出水面的那些力量。

    “宇喜多家目前的举措相当谨慎,只派冈利胜率领五千人马赴毛利、羽柴交战处外围戒备,并不像有要介入的意思。另外就是今天上午我们的忍者传来了一份消息……”他从红折子里抽出了一张小纸条。“昨天夜里,宇喜多直家把一个叫松冈直治的小豪族赚入冈山城杀掉了,罪名是内通羽柴意图谋反!”

    “哦,有这样的事吗?”我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

    “不能完全确定!”蒲生氏乡摇了摇头。“这个松冈也算得上是几朝元老了,是当年赤松与山名争斗时立功起家的,但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领地不过两百石而已!老实说我并不觉得羽柴殿下策反他会有什么作用,而且我们的忍者事先也没有察觉这方面的迹象。”

    “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黑田官兵卫和宇喜多直家都不是什么‘善茬’!”我沉思着说道:“也许‘猴子’是想通过这种手段钉死宇喜多,也可能是宇喜多要以这种内部不稳的借口推脱毛利家出兵的要求。不管怎么说还要加强注意,有可能的话把这件事查清楚!”我挥挥手赶走烦乱的思绪。“重治那里进行的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蒲生氏乡放下红折子又拿起了一个黄色的。“在我军的强大压力下,各地反抗势力纷纷瓦解,除少数死硬份子逃入鸟取城外,余者尽皆降服。竹中大人已经下令放缓进攻速度,以期更多的人投向我方,这也是为了逼迫伯耆的吉川经家尽快表态!不过即便是这样,大约10天后也该开始围城了。”

    “重治的处置非常恰当,越晚围城形势对我们越有利!”我点点头认可了竹中半兵卫的作法。“……时间拖得一长人们对毛利援军的期望就会降低,原本还存有幻想的一些人就会崩溃。而到了吉川经家不能不出兵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把他和山名家一并解决!”

    “殿下说得是,竹中大人确实深通攻心之术!”竹中半兵卫算得上是他半个老师,蒲生氏乡对他保持着相当的尊敬。

    “我看也不可一味打压,大局既定就可以适当的‘怀柔’一下!”我摸了摸两腮,说了一会儿话牙疼竟然好些了。“前段时间我们也抓了不少人,你可以仔细甄别一下,如果有确实悔改的就把他们放一些出去。他们和逃入鸟取的人里肯定会有联系,这样也有利于进一步瓦解他们的军心!”

    “殿下所言甚是!”他点了点头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知殿下在这几天养病期间,感觉膳食和下人是否还合心意?”

    “还好……”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既然如此在下倒是有个主意……”蒲生氏乡建议道:“殿下不妨把这些临时下人的亲属放出一些,并酌情赏还一些土地。这样一来可以向彼等昭示殿下的仁慈之心,二来也表示只要悔改就会得到谅解!”

    “很好,你就酌情去办吧!”我觉得这类小事并不需要我亲自再费心了。

    “主公!”这时樱井佐吉面色尴尬的走了进来,手中拿着几封书信。“城外有一个人要求见主公,他说他是仓敖町的商人叫阿部善定……”

    “胡闹!”蒲生氏乡勃然变色道:“殿下大病初愈正需静养,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来禀报?!”

    “是、是、是……”樱井佐吉忙不迭的躬身答道:“不过他说他是受人所托而来,并且有机密大事需要面禀!卑职原来也不相信,但他有荐帖数封……”

    “拿过来我看看!”我一伸手接过了他递上的几封书信,低头一看有末吉孙四郎的、长谷川宗仁的、甚至还有一封是金井宗久的,看来这个人的能量还真是不小。在我和商人们的交往中,往往带来的多是一些好事。“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奇异的“橄榄枝”(上)

    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两个人在等我,我一眼就分辨出了谁是阿部善定。这不是自夸我眼力有多么的高明,而且过去我也完全没有见过这个人,甚至因为他行得是伏在地上的大礼,我连他的面容都没有看清。真理往往具有朴素性,采用排除法就不难得出正确的结论,另一个和他在一起的人年纪不会超过五岁!

    我进门时身边除了蒲生氏乡之外,还带着后藤又兵卫、樱井佐吉、石河贞友、伊木半七四个人。他们两里两外的守住了门口,蒲生赋秀坐在了我的身边。其实在暗中,还有不下十个忍者紧紧盯住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如果有什么可疑的举动或者是我的一个信号,那么他们立刻就会被一大堆暗器打成两只“刺猬”。没办法!生存在这个乱世里,防人之心是不可无的。

    “你就是阿部老板吧?”坐定后我对下面的那个人问到,从蒲生赋秀他们的神色来看也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暗中的忍者同样没发来危险的暗示,看来这两个人是刺客的可能性不大。

    “是,正是小人!”那个成年人简练的回答到,话语里并没有丝毫多余的东西。可能是作为一个商人走南闯北见过些世面的原故,他的语气非但不显怯懦反而透出一股自信。

    “不必那么多礼,抬起头来说话吧!”这个人绝对不简单,这是我仅凭一句话得出的印象。在此敏感时刻的会面,一切感觉都显得那样的“微妙”。

    “予州殿下果然仁慈宽厚,在下看来是不虚此行了!”那个人和他身边的孩子坐直了身子,我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成年人的身材略嫌瘦小,因为是坐着所以还看不出高矮。一张原本应该是瓜子形的面颊因两腮无肉变成了倒三角形,两撇八字胡修理得干净整洁,直鼻朱唇竟给人几分“俊美”的感觉,只是脸色有些发黄。与其它部件相比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两只眼睛,顾盼之间神采如电,而且不同于织田信长的如冰的凶狠和“猴子”如火的狂热,你在这两只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想法,但也决非冷酷无情。他身上穿一身灰色素绸衣服,是标准的商人打扮。

    他身边的小孩穿得要比他好上许多,可以说得上是穿金带银。圆圆的面团脸上两只黑黑的大眼睛,看着我有些好奇却不认生。

    “此行‘虚’与‘不虚’那是后话,还是请阿部老板先说说驾临的目的吧!”我不冷不热的回答到,同时收回了投在他身上的眼神。

    “这个……”他犹豫了一下目光飘向后藤又兵卫他们几个,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气。“恐怕有所不便吧?”他为难的说到。

    “放肆!”见我没有明确表态,蒲生氏乡自觉地担起了“白脸”的角色。“你这个不知进退的东西,居然还想单独觐见予州殿下!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仅凭这一句话现在就可以将你处死!”

    “是、是、是,这位大人所言甚是!”虽然一迭声地道着歉,但阿部善定却并没有丝毫歉意的意思。甚至连那个小孩儿也只是略显惊慌而没有哭出来,真是非常的有前途。“以在下卑贱之躯死不足惜,只不过平白的污了大人之刀而已!然而小人此次甘当冒犯予州大人虎威的滔天大罪,就是想替大人也是替一方百姓尽一份心力。若予州殿下不能体谅苍生之苦,不但枉担了‘贤者’之名,恐怕也……”

    “好了,你们都退下去吧!”我挥手摒退了后藤又兵卫等人。蒲生氏乡以目相询,我示意不必。“现在你总可以说了吧,你究竟是代表谁来的?”

    阿部善定没有说话,又用眼睛看向了蒲生氏乡。

    “我对蒲生大人信得过,有什么话你尽可以直说!”我用折扇敲了敲桌面,眼睛不经意的在他和小孩儿脸上又扫视了两圈。“再说我因为生病脑子还不完全清醒,许多事情还要麻烦他来替我做出判断!”

    “哦……那好吧!”听到蒲生氏乡的名字他稍微愣了一下,半晌终于收回了狐疑的目光。“既然如此我就直言了!首先对先前的失礼表示道歉,在下是代表宇喜多殿下来向您表示敬意的。”

    “哦……”我默默的点点头,并没有像蒲生氏乡那样表示出过多的惊异。“宇喜多殿下有什么事情要你向我转达吗?”

    “怎么!您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吗?”见我神色如常阿部善定反而诧异了起来,一对眼睛里第一次闪现出了一丝情感。

    “一点也不奇怪,无论宇喜多殿下作出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感到奇怪!”我笑了起来,笑容带着诡异的自信。“右大将与毛利家角力西国,目前正是宇喜多殿下大把捞取好处的时候。无声无息反而不符合他的性格,只是这次怎么来得不是长船贞亲大人了?看来在宇喜多殿下的心目中,在下的份量是大大地降低了……”说完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予州殿下看问题的方式……还真是独辟蹊径啊!”见预想中的场面没有出现,阿部善定脸上浮动起一丝苦笑。“什么样的材料就要用在什么样的地方,不然就可能反而出现相反的效果。长船大人是宇喜多家的重臣,在举世关注分割美作结果的时候自然是由他出面更合适!但此次则不同,目前许多贵我双方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有时候不为人知的盟约才是真正值得遵守的盟约!这样的情况下长船大人就不及在下方便了,相信予州殿下能够予以谅解!”

    “倒是也有这么一说!”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顺便对蒲生赋秀使了个眼色。

    “诸星殿下是闻名天下的君子,在这方面似乎宇喜多殿下却时常引起人们的物议!”蒲生赋秀沉着脸对阿部善定冷笑了两声。“无论是故主的浦上家还先后两任岳父,宇喜多殿下可是真称得上是‘情深义重’,战场之下的手段更是令人叹为观止!时至今日,宇喜多殿下好像还不曾有哪个诺言没有被自己打破过,这样的人怎么能够让我们诸星殿下放心结交呢?”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诺言这种东西一旦失去了存在的基础,那么被打破也就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阿部善定对这种指责似乎早有准备,口中振振说得仿佛是最具广泛性的真理一般。“对于那些不识时务自取灭亡的家伙,遵守对他们的承诺就是一种对智者的侮辱!早闻予州殿下才冠古今,我想冒昧的请问一句:您要行的是齐桓公尊王攘夷的‘仁义’呢,还是宋襄公授敌之机的‘仁义’?”

    “到底是宇喜多殿下那里派过来的人,见识就是不俗!”我两手轻轻的拍了两下,脸上充满了讥讽的微笑。“这次他想对我许下何种诺言,又想在什么时候打破呢?”

    “是不是空头承诺要看双方商谈的结果,在何时打破要看诸星殿下是否能始终保持掌握主动的力量!”阿部善定丝毫不为我所动,只是坚定的执行着自己的方针。“宇喜多家准备正式脱离毛利一方,加入右大将旗下!当然,这是宇喜多家根据判断自己的选择,但请予州殿下来作引见人就是一种不同寻常的姿态了。也就是说在未来可能发生的织田家内部矛盾中,宇喜多殿下将会无条件的站在诸星予州殿下一方!”

    蒲生氏乡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而是转过头用复杂的眼神望着我。

    “看来宇喜多殿下还真是用心良苦,居然对织田家内部的情形掌握得如此清楚!”我似笑非笑的捻了捻上唇刚刚留起的微须。“只是他为什么不去找羽柴殿下呢?从地域上讲他们不是离得更近吗?”

    “您说得非常有道理,如果不是您的存在羽柴殿下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阿部善定点了点头,神色间看不出丝毫的做作。“……羽柴殿下手下实力也相当了得,最起码那个黑田官兵卫就是个非同寻常的人物!但必须说明的是:羽柴殿下知‘进’而不知‘退’,这种性格虽可抓住机会但却无法胜任更为复杂的斗争!一旦将来天下大事发生什么变化,对于继承右大将衣钵恐怕他争不过予州殿下您……”

    “大胆!”蒲生氏乡适时的表现出了足够的“愤怒”。“……在予州殿下面前居然敢非议右大将,还诅咒织田家!我看你是活腻了……”

    “既然已经参加进了这场游戏,就必须要有输个彻底的觉悟!这一点就是对右大将也无法例外……”阿部善定并没有被“拍唬说我也没说织田家一定会如何如何,即便是右大将完全控制了天下,还是需要一些相互不太对付的大领主帮他统御各方……”

    “哈、哈、哈……”在蒲生氏乡再次发难之前我就大笑了起来,同时用手中的折扇沿着矮几的侧边一捋。见到我发出的这个暗号,藏在暗处的忍者全都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原以为生活在阴谋与背叛中的您会是一个僵尸般阴冷的人物,不想居然还如此的有幽默感!”我止住了笑声一字一顿的说道:“您还真是让我意外啊!宇~喜~多~泉~州~直~家~殿~下……”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奇异的“橄榄枝”(下)

    “咣噹!”蒲生氏乡被我的话惊了个目瞪口呆,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板上。地板是木质的他又是坐着,因而那只茶杯并没有被摔碎。

    “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吗?”“阿部善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就好像一下子被对手看去了全部底牌的赌徒。他的“赌品”还算好,并没有一味的抵赖诡辩,而是大大方方承认输了一局。

    “其实说来也简单,从看见您第一眼时我就知道您不可能是阿部善定了!”我好整以暇地用折扇扇了扇。虽然是夏季但这两天却下了雨,这个动作实际上是用不着的。“……在当年砥石城破之后,令尊大人曾携殿下暂居于商人阿部善定处,并取其女儿为侧室,令弟忠家和春家大人好像就出于这位夫人。因为当时殿下父子正逢困境,此事并不太为人所瞩,至后来殿下投入浦上家后也没几个人知道。在下‘碰巧’打听得悉,算来这位阿部善定老板也该入耄耋之年了吧?”

    “想在予州殿下如炬慧眼下投机取巧,看来在下还真是打错了算盘!”说罢他猛地挺直了一直弯着的腰背,一股气势勃然而发。“在下正是宇喜多直家,适才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这样多好,大家说话也爽利些!”我亲切和蔼地对他微笑到,心里却早就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殿下想要效忠右大将的一番拳拳盛意我已明白,但我搞不清楚的是为什么殿下要来找我?刚才我已经问过关于羽柴殿下的问题,现在我不得不再问一句:凭宇喜多家的实力和影响,殿下完全可以直接向右大将自荐嘛!相信以右大将一贯的爱才之心,必会对殿下委以重任的。”我确实关心宇喜多直家的想法,他的各方面条件其实都不比荒木村重差。

    “有些事不说清楚看来是无法继续谈下去了,殿下也未必能够相信我这样一个人!”宇喜多直家看似要推心置腹,但我还是时刻保持着警惕。“宇喜多家在我手中死而复生,能有今时今日的声势也足以自慰了,细论起来起来我自问达成的业绩实际并不比毛利元就差。但是!我并不认为就到此为止了……”他忽然激动得攥起了拳头。“我觊觎着整个天下,这并非绝对的不可能!天下英雄在我眼里尽管有些非常高明,但也没到不可超越的程度。尽管可能最后会输得一败涂地,但我原意参加这场赌博!”

    “是什么事情改变了您的这个想法呢?”我有些分不清这是他真实的想法还是在演戏。

    “因为一个不可抗拒的原因,我……要死了!”他显得有些无奈但并不悲哀。“早年在乙子城的一次战斗中我的肾脏受了重伤,后来虽然好了却留下了病根……”他陷入了对当年经历的回忆中。“当时我只有三十几个手下,不但随时要防备松田和犬岛海贼的攻击还必须下地干农活,即便是这样每月还要有五六天绝食以节省粮食!虽然处境艰难但却上下一心,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温馨……”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好像要赶走某些东西。“我的病就是在那时耽误的,以至今日已经是深入脏腑!我请过许多名医,确定的是最多可以再活五年。”

    我点点头,历史上的宇喜多直家确实差不多是那时死的。“那也不必如此紧迫吧?”我继续试探到。

    “宇喜多家的环境在当今天下并没有什么优势可言,20年我或许还有争霸天下的希望,5年时间却决不可能!”宇喜多直家坚决地摇了摇头。“一旦我死了,宇喜多家不要说作为天下霸者的支柱,能够不灭亡就算是好的了!因此我现在就必须开始准备,以使宇喜多家能够继续生存下去。”

    “从羽柴殿下近来的举动来看,似乎是急于找到山阳的突破口……”我对于宇喜多直家还是看不清真面目,就只好从一些外围问题来寻求答案。“在这个时候如果和他去商谈,不是会得到一个更好的价钱吗?”

    “从短期看确实是这样的,但我综合各方面的条件来看在将来他不会是殿下的对手!”宇喜多直家又恢复了深不可测的冷静。“原因很简单:他作得那些事情我一看就能看出目的,但对予州殿下您的行为我却经常感到莫名其妙!无论是新型兵种的组建还是对领地的治理,甚至是与手下的关系,您的行为都是令人匪夷所思。如果最终织田右大将殿下一统了天下,我虽不敢说您是另一位北条时政,但至少将是个‘不倒翁’。要是在中途需要有人接过右大将殿下的大旗,您无疑也是希望最大的人!”

    “你想用什么东西来取得我的信任呢?”我注意到蒲生氏乡在惊骇之余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就没有打扰他继续询问着宇喜多直家。

    “是这个孩子,他就是我的独子八郎!”宇喜多直家一指身边的小孩儿说道:“我将犬子作为人质寄养在予州殿下这里,对我来说他的生命就和宇喜多家的延续是一个意思!”

    “这就是历史上的宇喜多秀家啊!”我默默的点了点头,冲着不满五岁的孩子一招手。“过来些,让我看清楚!”

    八郎看了看身边的宇喜多直家,在得到许可后起身向我走来。我放下折扇将腰间的肋差连鞘抽在手中把玩着,看得出来八郎很害怕但没有停下脚步,宇喜多直家面色如常但鬓角却冒出了一粒汗珠。“见过予州殿下!”八郎终于来到了我的面前。

    “好,你就坐在这里吧!”我笑着摸了模他的头,指了指身边的一个位置。“您把八郎送到我这里来,就不怕被别人发觉,或者将来他继承人的地位受到威胁吗?”我又转向了宇喜多直家。

    “这个我已经作出了万全的安排……”宇喜多直家自己却并不认为这是个多么严重问题。“在一般人眼中这么大的孩子长相都差不多,所以我就安排了个替身,而且亲信重臣那里也有了指示!”

    “您的诚意我已经相信了,但还是请去和羽柴殿下进行接触吧!”我把肋差插回去又拿起了折扇。“对您刚才的说法我也深有同感,只有秘密的盟约才是最值得遵守的盟约!无论从哪方面的利弊考虑,都是由他出面好些。但是请你不必顾虑,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该我做得事情我是一定会做的!”

    “就按您的吩咐!”宇喜多直家并没有废话。

    “至于八郎……”我又看了看身边的孩子。“你也一道带回去吧!”

    “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再好的安排也会有偏差,我自己就从来不曾这样自信!”我看了看宇喜多直家又看了看蒲生氏乡,意味深长的说道:“纵然聪明如当年的赖朝公,生前为后代作了那么多准备,可结果……造化弄人啊!什么事还都是自己紧抓机会的好,不要过度的依赖别人。宇喜多殿下是在下少数佩服的人之一,但请您千万不要为聪明所误啊!”我把泛论又拉回到宇喜多直家这个个例身上。

    “予州大人的金玉良言,在下定然铭记五内!”宇喜多直家深施大礼。

    “你的家臣明石景亲有个儿子吧?”我突然的又发出一个离奇的问题。

    “哦?是……刚3岁!”即便是稀世谋将宇喜多直家,也有些受不了我的大跨度跳跃式思维了。

    “那么就把他送到我这里来吧!”我没有征询他的意见就作出了决定。

    “是!”宇喜多直家没有反对。

    “殿下刚刚杀了松冈直治,羽柴殿下可能会有些许微词!还请以大局为重,不要……”说到这里我看到宇喜多直家脸上的神色不对就停了下来。

    “没想到我还是有能够瞒过予州殿下的事啊……”宇喜多直家一脸诡异的微笑到。“羽柴殿下确实用兵如神,其军师黑田大人也是机变百出!他们在我那里做了几个‘钉子’也有一些烟幕,我并不能完全分辨出来。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松冈直治就是幌子。我离开时吩咐户川秀安代我将其处死,这样就谁也想不到我已经到了您这儿!为了避免刺激羽柴殿下,发现的几个真内线我反而一个没动……”

    “说这种话可能有些大逆不道,也许最终您得到天下的可能性更大些!”送走了宇喜多父子在回我寝室的路上,蒲生氏乡面色凝重的对我说到。

    “这话可不该从你——主公的女婿嘴里说出来啊!”我对他有这样的看法并不担心,所以很多事情让他了解内情更好。“说说看,如此荒诞的结论是如何得到的?”

    “主公固然天纵英才旷古罕有,敢于开创亘古未有之先河!”他盯着我双目闪闪,我却并没有停下来继续向前走去。“但主公却有两点远不及殿下您,第一主公是乐于接受别人的创新,而您却是自己展现出了超人的独到见解;第二主公对细节往往失之粗疏,而您却善于从小处发现大事!”

    “这也许只说明我是个不错的伙计而已,而主公却是个天生的老板!”我随口答了一句反问道:“你今后打算怎么作?”

    “借用您刚才答复宇喜多直家的一句话……”蒲生氏乡没有作什么考虑就回答道:“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该我做得事情我是一定会做的!”

    黑暗的走廊里,我们两个人相视而笑。

第一百一十四章 鸟取城的客人

    我向鸟取城进发时身边只有近卫军三千人,虽说精锐但也未免少了些,但这没有什么什么值得担心的,因幡国内已经没有可以威胁到我的力量了。

    因幡国是连接山**东西的枢纽,但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物产,但马生野银山那样的聚宝盆是不用想了,就是田地的产量也仅有区区九万石而已,而且还都是旱田。

    作为曾经守护天下十一国的名门山名氏早已是风光不再,眼下仅剩了因幡的一支。很多年来山名都没有出过什么像样的人物,以至领内豪族叛乱不断,最后落到被臣下挟持的地步。对我来说山名氏只是一个靶子,真正的目的还是他们身后的毛利家,不然以今日山名氏的实力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

    从很远的地方我就看见了鸟取城,同时也看到了四周如林的军阵。我的三万大军从四面八方将鸟取城围住,就好像围着它铺上了张花花绿绿的地毯。老实说我对鸟取城的第一印象不错,虽然不算广阔却因势利导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

    “主公,您的身体真得完全复原了吗?”见到我时竹中半兵卫还是满腹的疑虑,而且把这种情绪毫不隐讳的表现在了脸上,他身边的前田庆次和岛胜猛也是这个表情。因为要做攻城的最后准备,所以在主营迎接我的大将只有他们三个。

    “没问题!”我挺起胸攥拳作了个“金刚”发怒的姿势,以此来证明我身体的强壮。“怎么样?这身子骨还有什么可说的!”

    “主公啊!您可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缺乏幽默感的他们丝毫也没有感觉出我动作的滑稽,还是一个劲儿的抱怨着。

    “好了、好了,就这么着吧!”我嘻笑着把他们三个和随我一起来的蒲生氏乡带进了大帐。“攻城准备得怎么样了?”我迫不及待的进入了正题。

    “整体的包围已经完成!现在正在进行细部调整……”竹中半兵卫拿出一张鸟取城的地形图,我把脑袋凑了过去。“目前前田大人、岛大人在东面,配属但马豪族,部队约六千人;我和山中大人在北面,并配属赤井直正的丹波援军及铁炮队,人数在八千人左右,完全切断了鸟取通向海边的道路;西面连接着通往伯耆毛利领地的道路,所以可儿大人统一指挥的一万人在那个方向,而且他们的扎营在离城较远险要隘口,目的是切断粮道阻截归路,不准备安排攻城的任务;南面是楠木大人的忍军为核心的五千人马,虽说是少了点,但因为那个地区是山地所以忍军完全可以以一当十……”“嗯……嗯、嗯……你作的部署非常妥当!”我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说道:“我在路上听说吉川经家亲自率军进了鸟取城,现在城内敌军的情况怎么样了?”

    “托主公洪福,这次可是把他也包进去了!”前田庆次在一边来了兴致。“……原本毛利家只是用虚幻的许诺在口头上他们的代理人,希图把我们拖死因幡一城一地的争夺中,但实际上可是大错特错了!他们不知道:实际上那些小豪族中的大部分早就暗中倒向了主公,他们所依赖的堡垒一个接一个倒了下来!也亏是竹中大人想得出来,让加藤大人派遣大量忍者化妆成信使在伯耆、出云、备后等地活动。毛利家以为他们放弃附庸的行为已经开始使领内的各势力离心离德,所以不得不在力量不足的情况下贸然出兵。这不,吉川经家只带着两千人就进了鸟取城!”

    “现在鸟取城里有多少敌军?”我看着图上那个不规则的多边形问到。

    “毛利和山名加起来……大约不到四千吧!”竹中半兵卫回答到。

    “毛利家还有可能再派来援军吗?”我还在心里默默算计着,似乎制霸西国的毛利家不该只是这个程度。

    “自毛利元就去世以后,继任家督的毛利辉元威望不足,家中大事全仗两个叔叔元春和隆景裁决……”竹中半兵卫不带感情客观的分析着当前形势。“虽然经过毛利元就生前的一番刻意安排,毛利家上下比起其它大名势力来是比较团结的,但这也不是说全部就是铁板一块!小早川隆景的主张是‘北和南进’:在大力拓展九州领地的同时在山阴、山阳采取守势,尝试缓解与织田家的关系。吉川元春的策略恰恰与之相反。这就使毛利家很多战略都是妥协后的产物,以至或多或少出现了矛盾之处。现在吉川、小早川两大军团分属两线作战,吉田郡山城掌握的毛利家直属军队已经不多了。虽然附属的豪族力量还是不少,而且毛利家也不缺乏能征惯战的名将,但组建这样一只本家比例过低的大军毕竟是一件极为冒险的行为!”

    “虽然这种可能确实很小但还是要谨慎,加藤的手下有什么新消息吗?”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在山阳“猴子”不会也不敢让吉川元春那么容易脱身。

    “加藤大人加强了对毛利领地内所有目标的监控,甚至要求北九州的人员每天传递一份例报!”他指了指桌子上厚厚的两摞日常文书,均是这几日已经批示过的副件,留给我熟悉细节情况的。“……近一段时间加藤大人每每亲自视察部署对鸟取城的每一个监控点,现在这附近一带已经布上了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

    “这就好,你的‘攻心’战略进行得怎么样了?”既然他们已经考虑的这么周到,那么我就安心地琢磨怎么啃面前的这块“骨头”吧!

    “现在大部分豪族都已经转向我军,逃入鸟取城的那些人与其说是要为山名家尽忠,倒不如定义为死硬的毛利派更确切!”竹中半兵卫说到这里略略显出了一些惋惜。“……毛利元就击败大内、尼子不过二十余年,实际上作为一方霸主的时间并不算长。不过毛利元就这个人确实不同凡响,他采用了与大多数人一味杀伐完全不同的策略,始终是以一种维护中小豪族利益的‘盟主’面目出现,因而很是维持住了一批人心!”

    “能在强敌环伺下振兴家业并成为西国霸主,毛利元就这个人确是不愧为一代乱世枭雄!”我默默的点了点头,心中微微有些怅惘。来到了这个时代却与这位名人失之交臂,我到山阴时他就已经快死了。“他的某些作法……确实很值得我们借鉴啊!”

    “还‘借鉴’啊?您也不嫌累……”前田庆次皱起眉头并撇了撇嘴,对于我的这种看法嗤之以鼻。“为政之道在于恩威并重,您在很多时候都显得过于软弱了!杀人也是一种救更多人的作法,过于的仁慈往往害更多的人铤而走险。这次战役之后本家的领地会更加广大,这方面您也该注意一些了!”

    “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我没有明确表态,前田庆次的意见也确实值得考虑。“城里的守备情况如何,有把握拿下来吗?”

    “没有外界的因素干扰不管什么方法最终都可落城,但强攻只怕会造成极大伤亡!”竹中半兵卫双眼看着我的反应,意思非常明显。

    “虽说打仗不会不死人……你还详细说说吧!”我本人对于伤亡巨大的力拼也是极为反感,而且听竹中半兵卫的话茬他的主意都是慢功。

    “是,主公!”竹中半兵卫飞快的点了一下头,我注意到他暗中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鸟取城地势险要城墙坚固,经山名家两百余年来的不断修建已经相当完善,最重要的一点是没经过太大的战事破坏。整体上虽然不算庞大但布局相当合理,四五千人守城正合适。不过因幡本不是产粮地山名家又已败落,里面粮食储备不是很多。吉川经家在随时可能被我军中途袭击的情形下冒险援助,自然也不可能带过多辎重,这两点都已经证实!”

    “嗯……”我望着桌上一个铜制狮子形的镇纸发起了呆,目光飘渺中有些发虚。这次进攻西国的时机非常之好,偏巧毛利家的两大主力都势难分身,这种形势下一些动摇者(指还没有燃起战火的出云、安芸、周防等地)开始尝试脱离毛利倒向织田。要是时间一长出现变化,届时我不得不无功而返……“大炮试过了吗?”我还存着一丝侥幸。

    “试过了!效果不是很明显……”这次是前田庆次回答的,去年时为了应对毛利可能对但马的进攻,除了两门24磅重炮因搬运不易外,其它12门10磅小炮全都暂时拨到了他的手下。“鸟取地势险要城垣高耸,在城下还是够不着!属下也和加藤大人在周围的高处找了几个炮位,但均不够理想,既打不着城门也落不到城头。我们的开花炮弹虽然对付步兵时威力强大,但在横向触及城墙时几乎是凌空爆炸有劲儿使不出,几炮下来连里面的土质夯层都没看见!”

    “难道就没办法了?”我在心里大吼了一声。站起身来回在帐内走了两圈,他们三个的目光始终粘在我身上。半晌后我才站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我们再去看看附近的地形!”

    “主公……”竹中半兵卫有些担心的说道:“虽然我军已经控制了附近区域但毕竟离敌人太近,是否等加藤大人……”

    “主公!”正说着加藤段藏就回来了。“又出现了新的重大情况!”他不及向我问候就禀报到。

第一百一十五章 鸟取城的主人

    “殿下……辛苦了!……请坐!”原本我是准备摆一番架子的,为此还特意换上了一身漂亮的新盔甲,可不知道怎么第一句话到了嘴里就变成了安慰,可能是因为面前的人实在是太可怜了。

    “感谢予州大人关照!”山名氏的重要一支、因幡守护山名丰国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颤抖哆嗦着道谢。虽然也是衣着华美持金佩玉,但还是无法掩饰他发自灵魂深处的卑微。

    山名丰国是前任当主丰数的弟弟,在兄长死于重臣武田高信的叛乱中后继任家督。从当上这个倒霉的“主君”起,他就没按自己的意思决定过任何一件事,包括早餐吃些什么和晚上与哪个老婆睡在一起。

    从我消灭但马山名氏的那一天起,山名丰国就开始了昼夜不停的哆嗦。以他的本意来讲,既不敢与织田家敌对也不敢得罪毛利家,最好是这两边都能够放他一马。他情愿把领地收入的大部分分别上缴给这两家,只要还能让他当这个“空头守护”,可这又怎么可能?

    经过反复的利弊权衡,他觉得还是投入织田家好些!一来织田家看着要比毛利家强大不少;二来反抗织田遭到的残酷镇压更令人恐惧;第三织田信长控制着近畿和朝廷,至不济也会把他塞进京都当个闲散职务。可他手下那些个西国土生土长的乡下武士并不这么想,几年前他第一次提出这个意见时就被骂了个狗血喷头。“让我们堂堂西国武士去伺候织田信长,那个东边的暴发户?哼!”山名重臣们忿忿的说到。

    鸟取城被围后山名丰国再也忍不住了,派人悄悄出城想单独投降。这可是性命攸关的时候,自己可不能这么轻易的就死掉!信使还没走出天守阁就被捉住了,山名丰国被愤怒的重臣们从宝座上揪了下来。总算是念及香火之情没有被杀掉,不过家督是没的作了!

    带着仅仅十几个眷属和二十几个家臣被哄出了鸟取城,山名丰国在第一时间进到了我的大营里。与一般刚刚被推翻的上位者不同,山名丰国向我提出的第一个请求并不是助他夺回权位,而是……送他到京都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山名殿下不必过于焦虑,既然到了这里安全已可无忧……”我好言安慰着山名丰国激动不安的情绪,谈了半天我还没有从他嘴里问出任何有用的东西呢!“殿下也不必心急,我会立刻上书右大将,申明殿下以前身不由己的苦衷。在此之前还请殿下暂时前往丹波龟山城休养,相信右大将很快就会有令谕传来的!”

    “哦……如此就多多拜托诸星予州殿下了!”山名丰国仿佛这时才想起,貌似安详的京都里还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织田信长呢!

    “请问山名殿下,不知此刻鸟取城内的那些逆臣们有什么动静?吉川经家又有什么诡计呢?”我努力耐着性子问到。

    “这个……那个……”这个、那个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山名丰国的脸色是由红到紫又由紫变白。可能是受不了我和两侧诸将们谴责的眼神,他的目光飘忽了半天最后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敬禀诸星予州殿下,可否容外臣上报?”一个四十多岁的魁梧武士从山名丰国身后绕了出来,替自己的主子解了围。他的名字叫小林满熙,是追随山名丰国出奔的唯一一个上些档次的家臣。小林氏也是山名家历史悠久的谱代之臣,早在明德之乱时就随主家攻入过京都。

    “大人请说!”我和蔼的对他点了点头,仅凭这不离不弃的忠心就值得上一份尊重。

    “谢诸星予州殿下!目下彼等叛逆已立山名丰弘为伪主,然山名家上下军国重事皆掌于森下道与、中村春次之手……”在得到我的许可后小林满熙娓娓道来,虽不精彩倒也还清晰。我转过头向旁边看看,有两个担任书吏的武士正在加紧记录。“……目前虽然战略问题是由叛臣与毛利贼党会商决定,但实际是由他们三个人,确切是由吉川经家一个人作出决定!”他说完了。

    “这么说大人也无迅速攻取鸟取、讨平逆党的策略了?”我并没有找到迫切希望的终南捷径。

    “予州殿下恕罪,外臣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小林满熙满脸羞愧的说到,可能他自己此刻也在为不能尽快的辅助山名丰国复位而羞愧。

    “大人不必如此……”我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但毕竟术业有专攻,以前也没听说过在名将里有这么一号。“还是请山名殿下先去休息吧!我会尽快安排殿下离开此地并知会丹波龟山城,如果您还有什么要求请只管提出来,不必客气!”我把他打发了下去。

    “看来这个家伙也没什么用,攻破鸟取城还要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山名丰国一行人刚刚出门,可儿才藏就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说到。为接待山名丰国也为了商讨战略,我把主要的将领都召了回来。

    “话也不能完全这么说……”蒲生氏乡显然有不同的看法,他和竹中半兵卫这类智将通常不局限于使用武力取得胜利。“山名家毕竟是统治这里数百年的领主,还是室町幕府四职之一,在山阴可谓影响广阔,这其中也包括许多现在是毛利家的领地。虽然现在山名家已经败落,在豪族和武士中可能不值什么钱,但对于无知的庶民百姓……在这里农兵的比例可是相当高的!”

    “这个主意不错!”我伸手在几案上的头盔盔缨上抚了两下,考虑着怎么利用这块“招牌”。“氏乡,你立刻用山名丰国的名义草拟一份文告,把这次毛利唆使山名家臣犯上作乱的情况一定要说清楚。安排人手大量誊写并盖上他的私章,我要三天之内把这份文告贴满整个西国!对了,别忘派忍者在鸟取城内也多贴几张!”

    “是!”蒲生氏乡和加藤段藏一起答应。

    “大家再说说,对于攻取鸟取是个什么看法?”我的目光依次在诸将的脸上扫过,继续发挥着民主。

    “我看还是要尽快展开攻城,总不能指望吉川经家自己把门打开吧?”可儿才藏挥挥拳头带起了一阵哗哗的甲叶子响,对于打仗这样“热闹”的事他向来有着独特的爱好。“目前城内敌军固然有了一番准备,防御的工事也不可谓不坚固,但请诸位想想:山名家刚刚遭此巨变,毛利军又是外人,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我们如果行动迟缓让他们获得了喘息之机,那么等他们重新燃起可以固守的信心来,我们要多花多少劲儿?又要多死多少名弟兄?”

    “对这个问题我倒是有些不同的看法……”岛胜猛抱歉的对他点了点头,但语气却非常坚定,在这种问题上不是可以因为面子或私人关系而妥协的。“现在鸟取城内毛利方的部队已经占到了一半以上,而且就算是另一半也都不是那么容易劝服的!要知道前一段时间我们并没有急于围城,而且竹中大人策划的心理攻势也被执行得非常彻底,那些意志不坚定的早就已经跑出来了还会等到现在?再说他们既然这么一致的下决心废黜山名丰国,就说明他们根本不想与我们留什么妥协的余地!”

    “嗯……”竹中半兵卫连连点头,显然岛胜猛的看法和他极为趋近。“那么你认为怎么才能摧跨敌军的意志呢?”他追问到。

    “我的认为最好的办法还是困城,城中粮草总会吃完的!”岛胜猛原本也是乐于野战的,只是我听说前一段时间他百般索战而不可得。“……通过我前一段时间的观察,留在城中的武士们大多也没有把家眷送出来。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他们认为:即便是城破战死,我军也不会进行屠城!这是相当大的一份人口,必然也会消耗掉很大数量的粮食。只要我们围城一久口粮匮乏,留在城里的人即便自己不怕死也会为了家属的安全而忧心不止。那时无论是继续围困还是攻城,把握就会大上许多,而且敌军内部的意见也必然会出现分歧,毕竟毛利军没有带家眷来!”

    “这倒也是个办法……”我和帐内几个人一起点头,其实尽管是由岛胜猛说出来但竹中半兵卫应该也是这个主意。偶然无意间一抬头,看到前田庆次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还是刚才那个我过于仁慈的意见。只是刚才人少他可以直接说出来,现在帐里好几十号人这么直说就不妥了!竹中半兵卫是现实主义的;可儿才藏和大多数传统理念的武士和前田庆次是一个看法;只有岛胜猛这样的理想主义者才认为我是无可指责的,但这种人我自己都认为带有很大的盲目性。

    站起来走到帐门外,偏西的太阳已经把鸟取城和周围的群山披上了金色。“趁着天还没黑,我们再到附近的山上转转!”我率先走了出去,帐里的众将陆陆续续跟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从哪下嘴?

    金色的夕阳已经快要接触到地平线了,但最后的光辉还是给鸟取城的城墙和天守阁涂上了一层耀眼的色泽,配上附近的崇山峻岭和错落有致的军阵营寨,一副远景的风物油画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鸟取确实是一座坚固的城堡,从建设那天起就是为了防守而不是一个对外扩张的中心,城下狭窄的平地并不适合修建广阔的城下町,我甚至怀疑当初提议建造这里的是个守财奴。

    一众将领站在身后都没有什么声音,想来在我到来之前他们已经相互讨论过多次,对于彼此的意见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一座离城堡不算太远的山坡,难得的是地势略高于城墙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形。如果用望远镜的话,甚至可以看清一些区域里人们的活动情况。这附近都是楠木和石川的管理区域,原本已经有一个为数120人的忍军队伍在这里驻扎了。

    “在这里发射炮弹也落不到城里吗?”我放下单筒望远镜,右手在目镜的铜框上一拍,较细的一截目镜筒啪的一声缩进了前面。

    “是,主公!打不到……”听到我的问话前田庆次和津田一算一起抢出了队列,在彼此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后还是由津田一算回答了我的问题。“附近离城较近的高地前田大人和属下都试过了,这里属下还亲自进行过试射,炮弹落点离城尚有十丈之远。这里左面更近的三个高地倒是能够射到,但又因为地势太矮而只能轻触外墙,效果实在是太微弱了!”

    “哦……”我点了点头,脸色可能不是很好看。老实说这次虽然拉得架子很大,但实际我并不想这么快就和毛利家拼个你死我活,这也是我为什么挑这个时候来进攻的原因。因为地理因素山阴不可能作到太过单纯的统一,即便是整个西国也不大容易作到。因而强者的威望和声势就显得至关重要,大多数地方豪族认为谁是强大的霸主那么他就是了!

    以我现在的情况取代毛利家似乎并不现实,而且织田信长也未必希望出现这种局面。我现在能作到的最佳效果就是,轻易的就消灭了毛利家的重要附庸,而且他们还拿我丝毫没有办法。在整个西国我想打谁就打谁,还谁都拦不住我!

    一旦这个局面出现西国所有的大小豪族就会犹豫,再加上毛利家和我织田家臣的身份就会使他们更为难,那时局面一乱就好办了。织田信长不得不更加依靠我,猴子为了自己的发展也必须向我表示出一定的姿态。我的选择也就会更加灵活,毕竟浑水里才好摸鱼!

    如今我却被拖在了这里,这可绝对不是个好现象!一旦鸟取城拿不下来山名丰国也叫毛利给废了,那时西国人心对我的评价就会大大降低。要是再让毛利家腾出手来和我拼命,打起来无论大赢还是大输都是个两难的处境。

    “是臣等无能,让主公担心了!”津田一算和前田庆次的脸上一红,后面的人也显得不那么自然,可能他们都把我的沉默当作无声的指责了。

    “没什么,这也不全是你们的问题!”我在原地来回走了两趟,看来是这确实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然也不会难住这么多名将。“如果要强攻的话,该采用怎样的战法?”我终于停住了脚步。

    “回禀主公,经我与众位大人们的商量……”这次回答我的是竹中半兵卫,虽然他本人不这种意见,但因为说不准我最后的决定所以还是作了这方面的准备。“相对来说鸟取城东面、北面墙外的地势要平整些,便于大规模的部队和攻城机械展开,所以预设的主攻方向选在了这两面!和火炮一样投石机也打不到城门,但因为是高抛可以落上城头。我们已经准备了一些石弹丸,而且还正在继续开采中。城中的敌军目前是惊弓之鸟,要想偷袭只怕不太容易,所以臣等商议准备反其道而行之,让忍者和忍军分批次不分昼夜对其进行骚扰以达到疲兵之效!若此多管齐下至多一月即可落城,只是伤亡上恐怕……”

    “嗯……”他虽没有说完我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连续猛攻伤亡数量只怕不会少。面对这样的城池,基础伤亡是不会比守军人数少,我个人的估计是五千以上。“那就……你过来!”我在人群的后排忽然看到了一个矮粗的人影,由于身高问题他刚才一直被人当着,直至此时才因为前排人的偶尔晃动显出了身影。

    “是!”听到我的召唤大坪八郎卫门急忙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排在前面的将领们不得不为这位前黑山矿工首领较为宽阔的身体让开了条通道。“属下在,请主公吩咐!”对于一辈子和山打交道的他这实在是桩小事,所以爬十个八个这样的山头也不会挂相。

    “有可能打一条地道通向内城吗?”我记得武田信玄以前对付个别“艰巨问题”时也采用过类似的方法,因而对他问到。“可以的!”他从怀里也拿出了一张地图,我打眼一瞧竟看不太明白,上面全是一些奇怪的圈圈差差,并不是常用的军事符号。“回禀主公,通往内城的地道需要四个月工期,如果是外城那么两个半月就可以了!”

    “要那么长的时间吗?”我有些吃惊于工程的浩大,有这功夫困城差不多也该见效了。

    “是的,主公!”大坪八郎卫门以一名专业技术人员的严谨回答到,脸上的表情一丝不苟。“这座鸟取城的城基看起来只是简单的夯土,但实际上中间的绝大部分都是天然的石头!土层是为了完善城池外型而补充的,主体架构是在一座小山上。通往城内的地道不能让守军发觉,所以既不能规模太大也不能把坑道口设得太近……”

    “我明白了!”我这下明白了为什么历史上地道破城的战例这样的稀少,原来是这实在是比一般的围困更费功夫,所以只能被用于没有任何缺陷并储备丰富的城池。“那断绝城里的水源可以吗?”

    “理论上是可以的,这么高的地势水源肯定是泉水而非井水!”他又举起了手里的那张图,太阳已经落山他只能借助于几只刚刚燃起火把的光亮。“自围城这半个月以来属下初步作了些勘查,已经发现了外城下面的五股泉水的位置。要是再有一个月我想就能……”

    “小林大人,你过来一下!”我不想再一个月又一个月地耽误下去,也没兴趣知道他想就能怎样。一切还是采用简单直接的方法好些,我直接叫过了被带来提供意见的山名家臣小林满熙。“请大人费心说明一下,鸟取城内究竟有多少处水源!都在何处!”

    “回禀予州殿下,鸟取城**有大小水源13处,分为内城3处、外城10处!至于具体位置……”见他不好说大坪八郎卫门急忙递上了自己手里的地图,可惜他也看不明白这非常规的图纸。“……就是这样了!”直至拿出了一张军用鸟取城防图,他这才详细作上了记号。

    “怎么样,可以全部切断吗?”我又对大坪八郎卫门问到。

    “应该没什么问题!”他看了看军用地图上的记号又对了对自己的图纸,然后才说道:“外城的10处水脉都不难找,给属下一个月时间就可以完全切断!内城的3处水脉深入山石之中,没有三个月时间只怕是……”

    “你需要什么就告诉竹中大人,准备好了就开工吧!”我暗暗叹了口气然后说到。看来要想轻取鸟取城是不可能了,不想等就得花上大把的人命,反复权衡之后我作出了决定。钱或许我并不缺,但就凭我掌管的这些偏僻落后地盘,百战精兵一旦损失就没那么好恢复了。“重治、庆次!”我叫过了竹中半兵卫和前田庆次。

    “是,请主公吩咐!”他们也看出我下了决心,因而做好了坚决执行的准备。

    “就……困城吧!”我无可奈何的说道:“重治负责全面统筹;庆次指挥各处的佯攻行动!虽然不必真的攻城,但要不断以投石机射击城头,要让他们时时刻刻心惊肉跳。我刚才说过,忍军大坪备队进行‘绝水’的行动,但这远远不够!段藏要加紧夜间的袭扰,第一目标就是各处的粮仓,这才是决定敌我双方各自争取时间的关键……”

    被我吩咐到的将领一一答应,少数几个有疑点的当面问出来,在竹中半兵卫的补充建议下又重新作了确认。

    “嘶……”紧张的工作结束后我松了一口气,夏夜的山风竟也有些冷,加上刚才爬山时出汗不禁打了个寒战。抬头看看天,不知是什么日子竟然没有一颗星星。

    “主公一路旅途劳顿,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竹中半兵卫在半明半暗的火把光亮里发现了我的异常,关切的提醒到。

    “好吧!”我点点头率先向山下走去,却猛听呲的一声所有火把突然同时熄灭了。

    “哗……”瓢泼大雨没有任何征兆的落了下来,给了人们一个措手不及。所有人立时都成了落汤鸡,盔甲缝隙里水都流成了溜。“原来没有星星是因为阴天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无奈的安排

    我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香甜了,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学龄前时代,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没有想、没有梦,好的、坏的都没有,就连四肢与躯干也仿佛不再是我自己的。无思、无识、无欲、无求,也许凡人在成仙成佛后就该是这个样子吧!

    我没有过吸食毒品的经验,那种人们形容的欲仙欲死的感觉并不曾经历过。近几年我对于酒色的“陶冶”却是时常的进行,虽然也出于旧日的教育刻意地抵制过,但很快就沉迷在了其中了。那也是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但却不足以使我完全的迷失自我,而且通常在第二天早晨醒来时,会出现种种的不适症状。

    这次则不同,一张无形的温柔浪潮托举着、拥抱着我,似乎要把我迎入那永恒的、无边的黑暗海洋当中。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却在遥远的地方传来,干扰着我脱离痛苦进入极乐。我不想理他,可这个声音却在那里虽然微弱却极其顽固的干扰着我。

    谁这么讨厌?我极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好了、好了!主公醒过来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欣喜叫了起来,接着就是连续不断在耳边对我的呼唤,可我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虽然这个声音越来越清晰。这个人是谁呢?如果以后得功夫的话,一定要告诉他不可以这么絮叨、这么烦人了!

    “你不是说主公已经好了吗?!怎么还醒不过来?!”在一连串呼唤得不到回复后,那个声音由欣喜又变成了愤怒,连着一阵噼呖啪嚓什么东西翻倒的声音。其实我非常想告诉他我听见了并且他很烦人,只是脑子里一直在琢磨他究竟是谁。

    “前田大人!主公的病情确实是稳定了了,只是神志还有些……”一个声音抗辩着,只是不知理亏还是别的原因,声音不是那么通顺。

    “还敢抵赖!你这个庸医……”

    “前田大人请不要激动,主公发了如此高热没有那么容易醒来!”另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阻止了第一个狂暴的声音,原来第一个急躁的人是前田庆次,那么第二个人又是谁呢?我继续想着。“既然主公已经稳定,那么你先出去!不过不许离开帅帐10丈以外,也不许和任何人谈起主公的病情!”

    “是、是、是……”那个可能是医生的人忙不迭的答应着,听着越来越小的声音应该是退了出去。

    “主公病重至此难以理事,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前田庆次的语气里充满了焦躁不安的情绪,嗓门因而难免大了些。“……且不说进攻鸟取正在关键时刻,仅这军中许多的豪族就是个不小的隐患。一旦消息传出,整个西国都将震动,毛利家甚至可能发动对我等的围攻!可要号召各地附庸对抗这种局势,我们谁又都没有这样的威望,事到如今竹中大人你说怎么办吧!”

    “无论如何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此时我也听出,这个人是竹中半兵卫。“现在这里是我们六个人,消息也就扩散到这个程度为止了!好在主公昨晚已经制定了详细战略,并把具体执行的权力交给了我和前田大人,只要布置巧妙未必就不能……”

    “那……主公怎么办?”另一声音极为忧虑的说到。“目前我们考虑的一切因素都应该以主公为核心,主公现在的状况无疑是不适合继续留在此地了!可此时的全军后退就是全线动摇,主公数年在山阴的苦心经营就极有可能毁于一旦!”

    “岛大人所说得不错!诸星殿下不能留在此地,大军却不能撤!”另一个更为年轻的声音接口说道:“眼前的危急局势只能按照竹中大人刚才的意见办,近卫军和帅旗都不能动!此间事情就由竹中和前田大人代为主持,挑选两百名最为忠诚可靠的旗本换装随我护送诸星殿下返回建部山城!”

    “……也只有这么办了,一切拜托蒲生大人!”一阵沉默后几个人都认可了这个主意。

    “可要有人请求晋见主公怎么办?”一个声音又提出了新的疑虑。由于听了半天我的头脑稍见清醒,因而听出了这个声音是楠木光成。

    “这个时候谁敢捣乱,我作主就先宰了他!”前田庆次因为心情不好显然不想费这个脑筋。

    “却也不可一概而论……”竹中半兵卫显然比他考虑得多些,也细些。“日前主公已经发了话,我们这就把山名丰国一伙人送走;高屋良荣胆小怕事,只要说几句主公在筹划大事的托词他必不敢多言;剩下的就是赤井直正,安排他去岩神城防御宇喜多直家!三戚川时波多野家和宇喜多结下了心结,所以基本也没有反水的可能,再说那个方向的要隘还都有楠木大人的忍军控制呢!”

    “那清彦大人如果要见主公怎么办?我们总不能拦着他吧!”楠木光成又提出了新的疑虑。“……以清彦大人的性情我们不可能拦得住,而他知道了真相又未必能够保守秘密。让他和蒲生大人一起送主公回建部山城显然也不行,那样就会招致更多的人猜疑主公是否还在营中!”

    计划进入了一个死胡同,所有人都在绞尽脑汁。“真个麻烦……”前田庆次喃喃自语到。

    “让他到西面去支援可儿大人!”竹中半兵卫突然说到。

    “他会那么老实的去吗?”楠木光成怀疑的问到,显然他极为了解新八郎的性格。

    “让他自己去当然不行,但把整个甲骑都调过去就没什么说得了吧!”竹中半兵卫看来已经考虑清楚了。“……就说得到消息毛利军要大举驰援鸟取城,要岛大人率甲骑去协助可儿大人进行阻击。清彦大人勇名卓著又兼本身隶属甲骑,这么说谁也不会猜疑有它!”

    “就这么办吧……”看来其他人也没有了更好的办法。

    “我们再敲定一下细节……”在一阵嘁嘁喳喳中,我又归入了缥缈恍惚当中。

    再次醒来是因为对于一个问题的考虑:究竟用什么方式飞翔才好?直到这个问题考虑了很久后我才想起这个问题的基础:我怎么能飞得起来?可飘飘摇摇的感觉确实是在飞,因为这时我已经可以确定周围没有水,所以我肯定不是在游泳!

    可我也没有翅膀啊!这又怎么飞得起来?不过此时这个问题在我脑子里也不能完全确定,所以伸手在自己的后肋下摸了模。咦……?我的手竟然可以动了!我认识到了另外一个更重要些的问题。

    四周黑洞洞的但同时又在轻轻的颤动,这就是我为什么有飞起来感觉的原因。伸手在身下和四周摸了模,在一层柔软的铺垫后是坚硬的墙壁,不时有隐隐的人声从外面传来。

    “难道我死了?!这是在棺材里!!!”突然冒出的念头惊出了我一身的冷汗。仙芝还在等我,盼着我出人头地!我还有孩子要抚养!我还有美丽的姬妾、数不清的财富,生活的享受是如此的美好!我还有……我还不能死,我还不想死啊!(其实只要是怕死的人总能替自己找到理由,就算没有前面的那些内容也会有别的,最后的结果才是真正要表达的意思!)

    “砰、砰!”可能会被埋掉的恐怖猜想激起了我的一股力量,奋力在墙壁上敲了两下,不知是声音太小还是外面的人在忙着什么,总之是没有人听见。我又更努力的敲了两下,要是再没有人听见我也没力气继续敲了。

    “主公醒了……醒了……”这回惊动了外面的人,混乱中有人喊:“去叫蒲生大人……快去……”

    “嘭!”的一声轻震我感觉停止了飘浮落到了地上,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许多人不知道在忙着什么。

    “不许停在这里!”一个女声严厉地命令着众人,语调里带着一股不容违抗的强势。“快把主公抬到那边的树林里去,你们几个围在四周挡住风!”

    又“飘”了一阵后我再次停稳,不知是作了怎样的布置总之是等了一会。随着一道隔扇门的拉开透进了一片光亮,光亮里是几张惊喜交集的脸。原来我是在一顶轿子里,以前还真是少坐。

    “殿下您可算醒过来了,真是苍天保佑!”蒲生氏乡大口吁着气说到,仿佛一下子卸掉了肩头的千钧重担。

    “辛苦你们了……”我努力展现出最具亲和力的微笑,这些日子想来他们所有人承担的压力都不小。虽然不知道详细的情形,但仅从他由西葫芦变成黄瓜型的脸颊也能猜出个**不离十。“你怎么也在这里?”我忽然在一边看到了阿雪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说来奇怪,我此刻脑子可以说是一片混乱,但却非常清晰地记着她此刻应该是在出石城。

    “您前天经过出石城的时候,我……”她没能继续说下去,眼泪却是夺眶而出。

    “你……你……你姐姐生了没有?”因为身体和脑子同时一活动,我的精神稍为好了些,但此时此刻我却不知道究竟该对她说些什么,结果冒出了这么一句。

    “生了……是个女孩儿!”听我这么一问阿雪可能也意识到了不自然,脸上有些微微发红。

    “我们现在在哪儿?”我努力想直起身子但却没有成功。

    “殿下不必担心……”蒲生氏乡用手朝远处指了指,周围的人们让开了一道小缝。“再有一个时辰,我们就到建部山城了!”我从那道缝里,看见了远处山头上一座再熟悉不过的天守阁。

    冬天里的熊:病刚好后又淋了雨,直接导致重感冒!我怎么能让读者大大们轻易猜到情节呢?(窃笑ing)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迎战!!!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皱着眉头抱怨着,总觉得眼前的情形很是别扭。其实我的病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并且准备再静养个十天八天就回鸟取前线了。

    “不要使性子,你可还是病人呢!”仙芝用一只长柄银勺子在细瓷白碗里撩起一勺蜜汁菊花羹,轻轻的递过来送到我的嘴边。“来,张嘴!啊……”拗不过她,我只好顺从地张开嘴。

    此刻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然以仙芝腼腆的个性也不可能作出这样亲密的举动,就算只当着孩子们也不行。每天刚起床的这段时候,就是我们两个难得的共处时光。

    一个月前我刚回来时的样子非常吓人,几乎所有时间都处于由全昏到半昏迷的状态。仙芝衣不解带地亲自照顾、治疗我,整整三个日夜没有合眼。后来我的病势见缓,她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可依旧时刻不离我的身边。有时候我觉得,要是我的病再拖些日子,只怕是她也要趴下了!

    自我逐渐恢复了以后,仙芝反而不那么常单独的和我在一起了,她是为了给莺、弘及孩子们留出更多的时间。只有每天早饭前的这一段,是例行的诊治我的病情,我看得出她非常珍惜每天的这一段时光。

    “家里的一切都要你操心了,担负这么大一个家其实并不比我的工作轻松!”我看着她眼角微微出现的鱼尾纹,不禁心疼的说到。还不到30岁的人,除了操劳还能有其它什么别的什么原因?

    “还好啦!姐妹们都很配合,孩子们也非常乖……”仙芝低着头,继续用银勺舀着碗里的菊花羹。“仙鲤丸的身子非常壮而且很聪明,从前年开始学武起进步非常快!我想他的文字也有了一定基础,明年是不是可以把他送到老师那里去学兵法?”

    “你倒是看得开,不过孩子也是该学些本事!”我笑了一下后又不自禁的摇头叹了口气。转眼我的儿子也快十岁了,一茬一茬人们过得真快,想想我也该步入“下坡路”了。在日本很时兴家督的提前隐退,四十多岁让位给儿子的可是大有人在。“不过……最好再给仙鲤丸请个精通儒、法的老师,兵法固然是重要,但等他长起来时这些东西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倒也是,不过……”仙芝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对明白人是用不着多讲的。“不过我们并不太认识这样的人,是否可以请正亲町阁下帮帮忙……”

    “还是不要了,仙鲤丸拜入公卿门下会使某些人更加敏感!”我坚决地否决了这个提案。“……还是请千利修大师介绍个饱学寒士好!仙鲤丸本来就没受过什么苦,多接触一些这样的人可以让他早些明白世间的事究竟是怎么样的!”

    “还是你想得长远啊……”仙芝看着我,眼神里又浮动起了那种迷离的神色。

    “也就是你看着我好,主公和其他很多人可都瞅着我别扭呢!”我哈哈一笑,感觉有她的对抗任何人都有了信心。“我经常在外不够关心你们和孩子,而且我现在感觉孩子们都有些怕我。可能有些事情我都注意不到,所以你要多和我说说!”

    “你放心吧!家里没什么事的……”仙芝举起菊花羹又喂了我一口。“龙王丸也开始识字了,可能是因为身子先天较弱所以胆子也较小,但却非常聪明进步很快;虎千代还小现在看不出什么,不过却是最‘皮’的一个;茗可真是善解人意,你都不知道……”仙芝一直说下去,越说越是兴奋,直到有人来敲门。

    “告诉几位夫人,我们就过去!”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和仙芝站了起来,只要条件允许一般三餐都是全家人聚在一起的。

    “是蒲生大人来了,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军情回禀!”侍女在门外回答到。

    看见蒲生氏乡第一眼时,我就知道出事了,而且一定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他是一个极其稳重的人,在同龄人里可以说是出类拔萃的。但此时的蒲生氏乡却是脸色惨白嘴唇发紫,两只眼睛已经出现了散光的先兆!

    “出了什么事?”我感觉自己的嗓子又有些发哑,太阳穴隐隐跳了起来。

    他咕嗵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一时竟然声泪俱下。“卑职对不起殿下,竟使殿下陷入如此危局!由于在下的失察,只怕织田家在西国的大好局势……”

    “先说清是什么事,要真是那么危急的话至少要让我死个明白!”我被这么一刺激竟然精神猛地一振,以至嗓门出奇的洪亮。

    “回禀殿下!小早川隆景率领18000大军就要到了……”

    嗡的一声我只觉屋顶和墙壁一起转了起来,刚刚落下去的星星和月亮又都出现了,还全都进了屋!我好半天才定下了神,从蒲生氏乡迭迭的叙述中听出了缘由。

    远征九州的小早川隆景前一阵一直在和大友家交战,虽然取得了一定优势,但因为要提防着背后的龙造寺家一直不能全力以赴。10天前他终于取得了突破,用筑后半国换取了龙造寺隆信的援军,打得大友家丢盔卸甲狼狈不堪,但令人费解的是他只要求了丰前半国就收兵了,仅仅满足了与“支出”大抵相当的“收入”。局势稳定之后他兵不解甲的上了船,紧接着就扬帆出了海。

    开始得到这个情报时蒲生氏乡还以为他是想进攻播磨,与吉川元春一起对羽柴秀吉形成前后夹击。这是个非常好的策略,而且因为距离较近可以达到迅雷不及掩耳的效果。直到他获悉小早川舰队在出云町进行了补给时,这才知道情况不对了!

    “小早川是想从海路援救鸟取城吗?”我的感觉非常不好,没想到毛利家这么快就要和我进行决战。老实说半兵卫和庆次他们的实力并不比敌人差,但是一旦开战我不在军前的实情就再也瞒不住了!而从小早川舰队离开出云町的时间来看,现在就是赶去也来不及了。

    “还有一件事也是我的错……”蒲生氏乡皱着眉头语气里充满了苦涩。“从大约15天前开始,丹后境内出现了一些毛利忍者的活动迹象!我当时以为是有人怀疑到了您已经回来,就仅仅加强了保密与守卫而没有采取其他的行动。以现在的情势看来……”

    “小早川是想打丹后?!”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叫了起来。

    这回他没有答话,只是苦着脸点了点头。

    建部山城现在就是一座空城,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是我认为这里根本就不会受到攻击。三面环绕的不是自己的领地就是友军,海上也从来没有强大军事力量活动的先例,现在小早川隆景的这一棍子还真打在了我的“七寸在我们还有多少部队,包括一昼夜能够动员到的!”逃避没有用,我必须勇敢地面对。

    “包括旗本也只有六百……”蒲生氏乡机械地摇了摇脑袋,看来也是没了主意。“倒是还可以再召集三千豪族的农兵,但稍微像点样的都去了鸟取,这些人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无论是竹中大人回师还是老师从丹波集结援军赶来,都得是半个月后的事,即便是能够顺利摆脱对手也还必须面对以逸待劳的小早川。”

    “我们不是还有两门24磅的重炮吗?”我极力寻求着救命稻草。

    “没有用的……”蒲生氏乡显然要比我细致。“我们的重炮虽说强大,但也不可能毁掉小早川的两百多艘战船。而且建部山城城防不固,光靠重炮更无法抵御四面八方围上来的敌军!”

    要放弃建部山城吗?理智告诉我必须这样做。但我巨大的财富已经来不及运走了,同时还会失去其它很多、很多……“宫津港的船只已经有多少可以动了?”我想能多保留一点儿是一点儿。

    “只有5艘中型船勉强可动,巨舰现在仅仅是有个样子!”

    “把那五艘船开到敦贺去,但愿能够躲过一劫!”我无奈的叹着气。

    “也只好这样了!虽说丹羽殿下因为纪伊攻略在若狭也没有什么力量,但毕竟小早川也是孤军深入,未必就敢于继续推进。”蒲生氏乡说完这句话看了看我,试探着问道:“主公那里是不是……”

    “这种事能瞒得住……”我是该考虑一些怎么面对织田信长的问题了。

    “紧急情报!”恰在此时后藤又兵卫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我的心脏立时就是一忽悠。

    “进来!”我大声对外面招呼到,倒要看看形势还能更糟到什么地步。

    后藤又兵卫一进来就把一份折成古怪花结的信纸递到了我的手上,上面还有用封蜡压了签押。这是一种特殊等级的信息传递方法,一旦在到达我手上前破损,那么无论是发出信息的人还是传递中的经手者,都将被一并处死。

    开信的时候我的手有些抖,不知道究竟又给我带来了什么。怕也没办法,该来的总是会来!看到信的开头我的眉尖不自觉地跳了一下,随着渐渐的深入舒展开来。“拿去看看吧!”我把看完的信件递到了蒲生氏乡的面前。

    “这是……”即便是看完了信的内容他还是不太明白。

    “有些事情你可能还不太理解,但……还是作吧!”我考虑的结果是现在还不是给他解释的时候。

    “是!”蒲生氏乡准备离开了。

    “等等!”我又叫住了他。“给你一天一夜的时间!”我强调到。“上天入地也要把毛利家渗透进来的忍者全挖出来,点灯熬油也要把他们的嘴给我撬开!”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夜航

    天正三年(1575)的九月十一日晚上不能算是个太好的天气,原本此时应该露出大半个脸来的月亮因为云层的阻挡不见了形状,撒下的光辉自然也就大大打了折扣。好在没什么风,所以海上倒没多大的浪头。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里,一只由两百余艘各种战船组成的庞大舰队,正静静航行在山阴外的海面上。为了在航行中保持安全的距离,每只战船在桅顶和船首各挂上了一盏小灯。但即便是如此的简单的标示也丝毫没有影响到舰队的航行速度,可见统帅的素质相当高!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村上吉充抬起头来看了看天上的云层,以他的经验虽然视线不太好但也不会有打的风浪。虽然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海贼他已经不知道有过多少次夜航的经历,但指挥这样大的一支舰队却是第一次。

    山阳三岛水军中的能岛、因岛两家早已经正式加入了毛利氏,尽管来岛水军依旧是河野家的家臣,但那也就是个名义而已。之所以会出现这个结果,小早川隆景是个决定性因素。

    至今村上吉充还记得当年严岛合战的前夕,小早川隆景只身上岛说服他们情景,清晰得仿佛就是在昨天一般。“追随毛利家是最为正确的选择,因为那里有小早川殿下!”村上吉充自己也有些好笑,在小早川殿下的统帅下这次行动怎么可能失败呢?

    因岛水军在三岛之中是最为弱小的,但这次因为能岛的村上武吉生病未能前来,来岛水军被拖在了山阳的作战中,所以他就成了这只联合舰队的指挥官。这是小早川隆景对三岛水军表示尊重的一贯作法,自己作为全军统帅但把“舰队司令”的荣誉留给他们。

    “叔父大人,您怎么还没有休息?巡夜的工作有我就可以了!”正在村上吉充心潮澎湃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回头一看原来是村上元吉。

    “没什么,人老了就没那么多睡眠了!”村上吉充自我解嘲的一笑,其实他刚刚41岁并不能算老,但是和还不到20岁的村上元吉比起来就显得沧桑了很多。再说在风浪里讨生活的人,老得总是要快些。

    “作为一个老水军,我看您是被明早浓重的血腥味激动得吧?我老爹也是这个样子……”村上元吉信心满满的说到,他还不知道什么是谨慎。他是能岛村上武吉的长子,第一次脱离父亲翅膀的阴影有说不出的轻松。“对了,还有黄金!只怕天下有一半的黄金眼下都藏在建部山城的仓库里,明天之后我们村上水军就要抱着大堆的黄金随小早川殿下名扬天下了,这确实是让人激动的睡不着啊!”

    “年轻真是好啊!”村上吉允尽管不赞同元吉的看法,但对这种朝气却是心仪不已,曾几何时严岛合战中自己也是这样的心境,却不知在何时消磨了个干净。当然这话他是默默在心里说的,对于年轻人这类话往往是听不进去的。

    “怎么,叔父您不这么看吗?”村上元吉虽然冲动但并不迟钝,他看出了村上吉允心中的不以为然。

    “你认为诸星清氏真的是不堪一击吗?要真是这样他也不会有今天的声势了……”村上吉允抬头看了看云雾掩映的天空,用时隐时现的星星校准了一下航向。“诸星的战力自不必说,即便是和甲州军对垒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自到西国以来他好像还没在正面作战中输给过谁。与这样的人作战不能不……”

    “可现在诸星清氏并不在丹后,您总不会认为我们连一些女人、小孩也对付不了吧?!”村上元吉打断了他的话,但马上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冲了些,急忙缓和了声调说道:“我也承认我们在陆上不是甲骑的对手,但是三岛水军在海上又怕过谁?小早川殿下这次的战略天衣无缝,我们这近两万大军最多不过也就是对付几千个农民罢了!”

    “很多人曾经自认为抓住过诸星清氏的‘尾巴’,但最后都发现手里攥着的是一截刀刃!”村上吉允叹了口气,现在他对事物的看法总是不嫌更谨慎。“也许你该多打听打听诸星清氏这个人以往的经历,出人意料的反击往往令人防不胜防!”

    “他的传闻流传得是足够广了,但难道这里面多少就没一点臆测的成份?”村上元吉也有一般年轻人惯常的毛病,那就是在长辈教训时不愿承认自己的孤陋寡闻。“……即便是诸星清氏以前走了几步好棋,但那也不过是撞上了大运而已!他也就是个小商人,从头到尾都是,我决不相信他次次都那么高明!”

    “要是那样的话……”

    “要真是那样的话,反而更加可怕!”一声亲切有如耳语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走来的是小早川隆景和饭田元亲。

    小早川隆景和村上吉允一样也是41岁,但看起来却要年轻上许多,虽然穿着一身大将标准的南蛮胴具足、折乌帽,但看起来与其说是一名武士倒更像个学者。小早川隆景虽然极少亲自出手,但村上吉允却知道他的武艺相当高强。

    “殿下!”村上吉允、元吉一起向军队的总大将行礼。

    “如果诸星清氏真得是个仅靠运气起家的家伙,那还真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小早川隆景微笑着止住了叔侄二人,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如果是一个天下无敌的勇士,那么我会用诡计把他引入绝境,因为这样的人往往盲目崇拜自己的武力;如果是个计谋百变的智者,我会试着探寻他谋略的轨迹,因为这样的人在一再成功后思维会形成定式;只有对于一个运气好到没话说的人,我就真不知该怎么办了,因为无论如何我都没有逆天行事的能力!”

    “嗯……”一个虚无飘渺的叹词从叔侄两个的嘴里一齐涌出,但村上吉允表示的是疑虑而村上元吉则是困惑。

    “但对这种人自己,我想同样是怕得寝食难安!”小早川隆景依旧在亲切地微笑,自信从来不曾在他的语气里消失。“因为这样的人除了运气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他自己也不知道运气这种东西会在什么时候用完!一旦运气完了他自己的一切也就都完了。这个时候往往这个‘幸运儿’已经身居高位,从云端摔下来等着他的只能是粉身碎骨!”

    “今天遇到殿下,诸星清氏的运气也就到头了!”村上元吉立刻又恢复高昂的斗志,那个小商人怎么也不会是小早川殿下的对手吧?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至少眼下我还不敢到鸟取去跟诸星清氏硬碰硬!”小早川隆景给人的印象是既充满自信又不夸夸其谈,在以往毛利家对附庸小势力的联络中大多是由他出面,之所以一直以来他在这方面几乎无往不利,就是他从不使用欺骗的手段。“……眼下对这个人我还看得不是很透,说他高明吧,可也从来没有见他自己出过什么正经的谋略;说他是个废物吧,时不时的还来上几个看不出路数的花招;说他虚怀若谷高屋建瓴吧,有些手段真不像大豪杰当为之事,可偏偏却有那么多智士猛将追随他!现在我只能把这一切解释为运气,盼着他能早些用完。”

    “这次诸星清氏根本不在丹后,即便有运气也鞭长莫及了!”饭田元亲在毛利家武勇算排得上号的,但脑子却不算好使,所以他向来的作法是绝对信任小早川隆景的判断,甚至可以说到了迷信的程度。

    小早川隆景走过去伏在船舷上,望着远处黑漆漆的海水,浪花溅上来打湿了他的裙甲,但他却一点儿也不在意。“你们知道吗?之所以选择丹后进攻,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害怕!”

    “哦?!”三个听众都是一惊。

    “诸星清氏在丹后的宫津町筹建水军,我怕一旦让他建起来我们西国最后的一点儿优势也完了!”小早川隆景头也不回的说到。

    “外行人重头建一支水军?嗤……”村上元吉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是的,外行人!”小早川隆景转回身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一个外行人建立了一支骑兵,可以直接面对武田的赤备;一个外行人组建了一支铁炮队,可以与他掌握近畿霸权和海贸的主君平起平坐;一个外行人第一次作领主就是在前线的边缘地带,可任何一个豪族都没能在他手下成功的反叛过;一个外行人统治的是一大片贫瘠的土地,可他和他的部队就从来没有缺过钱花;要是再让这个外行人建立起了一支水军……”

    小早川隆景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三个听众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起雾了!”在一阵沉默过后小早川隆景突然扬起了头,鼻子在空气中使劲儿抽动了几下。众人一起抬头,果然在黑色的夜空中浮动着一层淡淡的白纱。

    “殿下不必焦虑!”村上吉充用一根手指沾着唾液在空中试了试风速和风向,然后自信的说道:“在这个时候山阴的海上经常起雾,明天天明时就会散去,也不会有大的风浪。明天的进攻不会受影响,殿下放心!”

    “这就好……”小早川隆景侧头想了想然后问:“什么时辰了?”

    “丑时将过,寅时未到!”村上吉充看了一下月亮。

    “殿下,看那儿!”饭田元亲忽然指着远方的海岸线说到。

第一百二十章 美人鱼的歌声

    众人朝着那个方向极目望去,几点似有似无的光点在那里闪烁着,不是眼神极好加上用心观察还真不易发现。村上吉充向水手们做了几个手势,示意把船稍稍调整一下航向靠近海岸。几个人全都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辨别着那其中的些微信息。

    “没错,是我们的人!”饭田元亲看了半天后语气兴奋的说到,双手按住船舷长长地探出头去。

    “你确定?”小早川隆景问了一句,并把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向他递去。

    “殿下,真的没错了!”再次仔细观察后饭田元亲转过了头。“昨天刚刚确定并传过去了的暗号:三盏灯火,中间长明两边交替闪烁。这就是我们的潜伏忍者,来接应我们了!”

    “发出信号,要他们为舰队引导航向!元吉,你亲自去!”尽管也没有看出有任何的不妥之处,在作出决定前小早川隆景还是又仔细地考虑了一下。

    “是!”村上元吉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走,来到桅杆前双手掐住深吸一口气,蹭、蹭、蹭几下如猴子般攀到了杆顶,接着上面的那盏气死风灯就画起了诡异的弧线。

    在众人的紧张等待中时间仿佛是停滞了,但结果却没有带来太多的折磨。很快对面的灯火就有了回应,闪烁和跳动传递着晦涩的信息。

    “要我们与海岸保持距离,继续向前航行!”村上吉充终于破译了内情,对小早川隆景解释并请示到。

    “执行吧!”小早川隆景发出了指示,但尾音却隐隐带着不易为人察觉的颤音。“控制航速不要过快;前后船之间注意时刻保持联络;头船每行进五十间的距离就要测量一次水深……”

    一连串命令都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了,所有水手都被叫起来回到了各自岗位,即便不是当值者也都要在预备位置上待命,以至那些关键岗位边上都有三四个后备。这个时候是所有船员的关键时刻丝毫也不敢马虎,只有装载的那些步兵还在睡觉,大战迫在眉睫,留给他们休息的时间也不多了!

    众人紧张的关注并没有白费,一切意外都没有发生。虽然雾并没有散但也没有更重,村上吉充一再保证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将使一切清晰明了起来。岸上指点航向的灯火也一直在随着船队移动,时不时的发出一些向左或向右的信号,小早川隆景授意用灯火进行了几次试探,甚至反向理解对方的意思加以确认。回复的反应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可值得怀疑的。

    “什么时辰了?”虽然也是一名杰出的水军统帅,但科班出身的小早川隆景还缺乏在海上细致而深入的生活,所以在一些问题上必须借助于村上吉充这样真正的“海人”。

    “寅时二刻,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村上吉充对于时间的判断几乎已经不用进行星月校准,尤其是在黎明和入夜的时候,海风中的气味和浪花拍打船舷的声音都会不一样。

    “这么说……我们已经快要到达宫津町外了?”小早川隆景沉吟着问到,指甲轻轻反复的划动已经在船舷的木质护栏上留下了细细的白印。

    “应该差不多了吧!”村上吉充又向岸上眺望了一下,但因为有雾,海岸只是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导航的信号灯倒是更清晰了些。“……刚才这一段我们航行得慢了些,但却是顺风顺水,所以两下抵消应该和计划差不太多!”

    “要加派人手注意岸上的情况,所有地形地物的变化都要仔细观察!切记,一定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处!”小早川隆景认真嘱咐着每一个细节,即便是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也从没有丧失过谨慎,因为那不是他的风格。

    “殿下,是否要派人乘小船上岸去联络一下?”村上吉充提出了一个新的补充建议。关于忍者联络信号的事他和村上元吉是在昨天晚上才被告知的,对于那边的人是否了解航道的性质他持怀疑态度。过去他也来过山阴这边,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只记得这一段水道并不好走。

    “不必了!”小早川隆景虽然谨慎但也绝不乏果断,在匕首即将刺入对手咽喉的时候可不能有丝毫的犹豫。“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一定要在拂晓前发动进攻!对于你不能完全掌握的对手不打则已,打则必死,诸星清氏绝对就是这样一个对手!”

    “殿下,看到宫津町了!”这时桅杆顶上的村上元吉对着这个方向喊到,声音里带着渴望一战的雀跃。

    小早川隆景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正船头,迎着扑面而来的海风托起了望远镜的铜管,仔细调节着焦距。“哦!”远方的雾霭当中隐隐闪耀着二十余盏灯火,那样子那确实是一处镇町。恰在此时,岸上的信号灯也停了下来,指向灯火处作出了攻击标记。

    “怎么只有这么点灯火,宫津町不是一处很大的镇子吗?”村上吉充有些怀疑。虽然已经快有十年没来过这里,但听说在诸星清氏统治下宫津的繁荣已是今非昔比。

    “这个时候大约还没有什么人起来,宫津町主要以为诸星家制造装备的工匠为主!商人并不是很多……”饭田元亲对这点倒是不以为意,来之前他看了不少这方面的情报。“所以这里的酒肆、鲸屋等场所并不算很发达,虽然没有实行宵禁但诸星家对于工作中的要求很严,没有人敢在这里惹事生非!”

    “这样啊!”村上吉充也点了点头,对于这个解释认为也算合理。

    灯火越来越近,东方的天际也隐隐泛起了白色。因为晨风和朝露的双重作用雾反而显得更重了,白茫茫的一片使海岸看起来更加模糊,但这也正是即将散去的征兆。

    小早川隆景在心里暗暗算计着,这正是他原来筹划的效果。一支庞大的舰队自清晨的茫茫大雾中如鬼魅般杀出,想必可以一下子摧毁守军的心理防线吧!

    “殿下!是不是……”饭田元亲悄悄来到小早川隆景的身后,虽然害怕干扰主将的思考但职责所在,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请示。

    “开始吧!”小早川隆景转过了身,陡然升起的气势确凿无疑向众人提醒着自己的身份。“命令所有士兵迅速吃饭后准备,一刻钟(古时算法,约半个小时。)后发起对宫津町的攻击!”

    “是!”答应了一声后,饭田元亲和身边的几个部将、侍大将一起分头忙碌去了。

    “也许我也该……”小早川隆景正在考虑着是发表一个战前动员还再检查一遍各项布置,就在快要作出决定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这是什么声音呢?”他仔细辨别着,由于有海浪声的干扰他无法听得很真切,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这种声音以前即使听过也不是很熟。

    侧头看了看,村上吉充也在侧耳细听,小早川隆景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一声长长的呼哨声过后有什么重物在船的左舷边落水,噗嗵一声溅起了不少水花。“轰!”正在他想派人去查看的时候,一声轰鸣陡然在刚才落水的地方响起。这股巨大的冲击力引起海水激荡,船体陡然一斜,小早川隆景被重重地掀翻在了甲板上,额头碰出了血。

    “这是诸星家的大炮!我上当了!这是个圈套!……”小早川隆景的脑中闪电般的出现了一系列答案,但此时如何弥补才是最为重要的。就在这时后面不远处的一艘船被另一颗炮弹击中,顷刻变成了一堆碎片,哀嚎和浓重的黑烟同时飘向半空中。

    “散开!所有船散开!”村上吉充疯狂的叫嚷着,但此时大多数人已经没空听他的了。所有船都本能的向四周散去,但是最前面的几艘船却撞上了海底的礁石。虽然炮弹要隔很久才会再次落下,但相互挤撞造成了严重的损失。

    “殿下,快下令弃船吧!”饭田元亲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小早川隆景的面前,他的头盔已经不知道到那里去了。“敌军只有几门火炮,这说明诸星清氏的主力并没有回来!赶快上岸我们凭借军力优势还有机会,再耽误下去我们都要葬身海底了!”

    “饭田大人说得是,殿下快下决心吧!”村上吉充也在一边大声催促着。

    “好,传令弃船!”小早川隆景当机立断,所有周围的旗本、亲兵对着四下里大声喊了起来。

    “殿下!右边,向右边!”这时村上元吉也赶了过来,刚才一直在桅杆上所以多了解了一些情况。“右面是一大片数十里长、数里宽的滩涂,游过去也没什么危险!殿下快走!”

    在众人七手八脚的扶架当中,小早川隆景一行狼狈的爬上了一片平整坚实的沙滩,一起逃出来的还有约一万人的部队。跟在后面以至没有进入礁石区的大约三分之一船只及时退了回去,可还是有两千多人再也不能自己回到陆地上来了。

    这时众人企盼已久的太阳终于升了起来,所有雾气被驱散得无影无踪。小早川隆景命令众将约束部队,他知道更加残酷的战斗肯定即将展开!

    “天啊!”不知谁第一个惊呼了一声。

第一百二十一章 血色晨曦

    太之助是个知足常乐的人,即便是在当年五个儿子和三个女儿还小,自己和妻子辛苦抚养他们的时候,所有人见到的依旧是个笑呵呵的太之助。

    在二十年前号称“千古德政”的《十年检地令》结束的时候,太之助在筑前家乡已经开出了一片不大不小的土地,全家人在缴上田赋之后的剩余依旧可以过上衣食不愁的日子。望着一大群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年过七旬的太之助满意的笑了,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和那些少年时在战争中死去的同伴们比起来,他的幸运实在是令人羡慕。

    “爷爷,给我们讲个故事吧?”一个小孙子爬上了正在大桑树下乘凉的太之助的肚子,用带着奶味的声音和水汪汪的大眼睛央求到。

    “好,你们这群小把戏想听些什么?”午睡过后的太之助感觉精神很好,把小孙子抱下来宽容地问到。

    “好耶!”听到有故事听,原先散在四周的十几个孙辈都为了上来。“讲个打仗的故事吧!要激烈一点儿的!”一个十岁左右,比其他孩子略大些的“机灵鬼”提议到。

    “这样的故事可是不少,不过最激烈的就要属那一次了!”太之助坐直身子,用手中大蒲扇的边缘在自己额头上蹭了蹭,仿佛要挖出些那里面尘封已久的记忆。“……那是发生在五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当时只有16岁。在小早川隆景殿下进入九州后不久,我被征召为一名足轻。和大友家的战事并没有持续多久,以至我都没有上战场就结束了!但我和许许多多兄弟们立刻就上了船,直到开出两天后我才从传言中得知:我们是要到丹后去进攻诸星殿下……”

    “诸星殿下?!是大将军吗?”认识几个字的孙辈发出了一声惊呼,其他的孩子听他这么一说也全都是一脸的恐惧。

    “当然不是的!当时大将军还没有生出来,就是上代将军也仅是个小孩子。”太之助安慰着孩子们。“……当时世间所说的‘诸星殿下’,指得是现在通常所说的‘龙山上殿’,不过那时候他也仅是织田右大将手下的一名守护大名而已……”

    “哦!”孩子们都松了一口气,但同时更糊涂为什么会有人要攻打那样贤德的人。

    “那是一个太阳即将出来的黎明,我们被武士老爷叫起得比平时要早些。我穿好衣服后揉着眼睛向外走,想到连吃了几天的干粮就开始倒胃口……”太之助这时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沉重的语调预示着即将有大事发生。“突然!随着一声巨响船体陡然一斜,我被身后的人撞出大门扑倒在甲板上,还没等到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四周就响起了一片喊叫声。这时我才知道,我们受到攻击了!”

    “您当时拿起武器去战斗了吗?”一个充满稚气的声音天真地问到。

    “没有,当时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怎样逃跑!”太之助以极为郑重的态度回答了这个极为幼稚的问题。“……一个很老的水手曾经对我说过:当船要沉的时候一定要自己先跳到水里,不然一旦让船把你带下去,那就一点儿希望都没了!当时我们受到了突如其来的攻击,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却明白是非常猛烈的,在大脑一片空白当中我却奇迹般的想起了这句话。我和很多人一起向船边挤去,什么都没想就跳了下去……”

    所有小家伙都攥紧了拳头,瞪大双眼紧紧地盯着太之助的脸。

    “佛祖保佑!当时我的游泳水平超常发挥,三下两下在周围几条大船倾覆前就脱离了混乱的区域。”说起当时的紧迫,太之助好像至今还心有余悸。“我好不容易爬上了沙滩,身后的大船一只接一只的沉没,很多人就这么被沉船的漩涡卷进了海底,只留下了水面上的几个泡泡随即消散。现在你们都知道,为什么我要你们每个人都一定要学会游泳了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

    “后来怎么样了?你脱险了吗?”听到在关键时刻居然上了岔道,小家伙们纷纷嚷了起来。

    “哦!哪有那么容易……”太之助摸了模胡子,接上了刚才的话题。“我上岸后不久,小早川殿下就和其它几位大人乘着小艇也到了,随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在武士大人们的维持中我们终于又有了些军队的样子,看来还是要打仗的。直到这时我们也没有受到新的攻击,可能情况也并不是很糟。这时我甚至有些后悔,我的长枪在从船上逃离时丢掉了!因为上岸最早所以我置身人群的外围,这时无意间向远处忘了一眼,一下没忍住大叫了起来……”

    “您……看到了什么?”一个胆子较小但却好奇心奇大的孩子微微哆嗦着问了出来,结果立刻招来了其他听众的白眼。

    “看见了什么?那可是最触目惊心的景象!”提起这件事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再提起来太之助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当时一群骑兵在远处站成了一大排,就那么远远地看着我们!他们骑在比一般大两倍的战马上,每个人的个子都可以顶到屋顶。在他们的胸前都系着一片银亮的铁板一样大甲片,其它地方可却仅是用奇怪料子作成的篮布衣、黑裤子,脚下蹬着长长的大皮靴,头上是式样怪异的毛皮帽子。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把弯弯的大刀,就那么随意的把刀头都靠在肩上!当时真是把我吓坏了,因为这些骑兵不但长着各色花花绿绿的头发,还有一个鹰嘴一样的大鼻子……”

    “什么呀!那不就是南蛮人吗?博多的街上有很多,我见过的!”提议讲打仗故事的机灵鬼看来有些见识,此刻骄傲地说到。

    “不错!那确实是南蛮人,可当时我们中却没有几个人知道。诸星甲骑的名声即使是我们这些刚成为足轻的乡下人也都听说过,那时真得是吓坏了……”太之助也自嘲笑了起来,此时南蛮人已不新鲜,隔着两道岭子的地方前不久也搬来了一群。“又岂止是我们,就是见多识广的武士大人们也都惊慌了起来!他们大声叫嚷着组织我们这些足轻结阵抵抗,好不容易我们才用发软的手又拿起了刀枪。这时那些南蛮骑兵们开始催促战马向我们冲来,不但高举着大刀还在嘴里‘乌拉、乌拉!’地喊着,马蹄带起的沙泥四处崩溅着。就这么毫无顾忌地撞进了我们的队列里,就好像我们都是纸糊的一样……”

    见到如此恐怖的军队所有人都处于震惊中,即便是以冷静沉着、见闻广播著称的小早川隆景也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失重状态。不管他如何寻找契合点,也无法把眼前的军队同传说中的“甲骑”联系起来,这二者之间的差距未免太大了!尽管“甲骑”他也没有亲眼见过。

    “保护小早川殿下!”忠心耿耿的饭田元亲双目尽赤,抽出佩刀大喊着向前冲去,在他的身后跟着追随小早川隆景多年的数十个旗本和亲兵。

    “不要啊!”小早川隆景伸出手想要阻止但却抓了个空,他的声音在这纷乱的环境里听起来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饭田元亲等人在刀光和马蹄间变成纷飞的血肉,触目所及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屠场。

    一个忠诚的武士避开了一匹战马的撞击跃起了身,挥刀向马上骑士的腰部扫去,由于高度上的巨大差距,这已经是他能力所及的最大努力了!

    “呵!”马上骑士对于这种程度的攻击表现出了足够的轻蔑,弯弯的护手马刀在半空中画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形。没有对于切入点进行什么细致的选择,刀刃劈入头盔分开颅骨并继续向下。

    “哗啦!”被准确分成两片的尸体掉在地下,内脏散开了一大堆,各种体液迅速渗入到沙子里。这不是一场力量相近的对决,甚至上都不能称之为一场对决。

    这支骑兵的人数还不到两千,可在这个时候在场的任何人都不认为人数上的差距会是个问题。一千只蚂蚁能战胜一只食蚁兽吗?答案是非常清晰明确的。

    小早川隆景神色木然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切,因为他已经哭不出来了!他本人平时并不太好穿着,而且在刚才弃船时丢失了马印,可竟然使这么长时间里那些四处追逐“体面人”的骑兵们没有注意到他。

    “不能这么下去了!”小早川景隆知道再不作出决定的话,这一万余人的家臣和部队不消一刻将全部倒在血泊里。如果这样的结果变为现实,毛利家也就会如一个折了一条腿的巨人轰然倒下。残酷的杀戮或许会使敌人也陷入困境,但获得利益的决不是毛利家。“快喊!我们全部投降!”他对身边的人命令着。

    现在小早川隆景唯一企盼的就是这些魔鬼骑兵能够听懂他们的喊话,不过对于这一点他自己并不能十分确定,因为偶尔从这些人嘴里蹦出的词汇他连一个字也听不懂。“佛祖啊……”小早川隆景以前所未有过的虔诚祈祷着。

    可能冥冥之中真的有某位神灵听到了他的祷告,随着远处一阵凄厉的喇叭声,骑兵们的马蹄逐渐停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个人的“小要求”

    “在下早已对诸星殿下心存仰慕,但因为种种缘故一直未能得见!同处西国却与您这样的当时豪杰不能一晤,在下心中久怀此憾念……”安国寺惠琼带着最亲切而又隐含谦卑的表情表达着对我的敬意,按说作为一个外交官不应该作出有辱身份的表现,但他此刻代表的是他“自己”而非毛利家。如果再表现得高傲尊贵,那么下面的话也就没法说了。

    我此刻的表情极好,面色想必如怒放的牡丹一般,对着安国寺惠琼的恭维不断谦逊的点着头。整个西国、近畿的转折点汇聚在我的身上,但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压力,因为痛苦的抉择并不需要我来承担。

    哥萨克骑兵在最关键的时刻从天而降(并不真是从天上,而是坐船经北陆提前到了宫津),霍思金和约瑟夫兄弟率领的1800胸甲骠骑兵一来就投入了战场。在漫长平整的海岸上,小早川隆景的一万多人就像一堆积木被推倒,真正零伤亡的代价换来了三千首级和八千余俘虏。这个情报就如长上了翅膀,整个日本都被震惊了!不止是鸟取城前线在我的命令下停止了进攻,就连“猴子”和吉川元春也都自动停止交战脱离了接触。在把事情弄明白前还是不要急着表态,闭上嘴巴、停下手、睁大眼睛多看看的好!

    既然你们想看我的,那我就让你们好好看看!在竹中半兵卫的建议下我连面也没见,就把小早川隆景和几个毛利家的重要将领送到了岐埠。使者静水幽狐还带上我一份亲笔捷报和大量财物,在向织田信长祝贺的同时小小地表了一下功!

    天已经被捅了个“大窟窿”,但织田信长必须替我扛着!第一、他如果跟我翻脸会显得非常愚蠢,出了这么大的事却要事后决断,说明他已经失去了对辖下势力的控制;第二、如果放出小早川等人联合毛利家夹击我,那么手下所有大将都会寒心,立了这么大功并且主动献上战果却是这么个下场,以后遇事可得多想想了;第三、毛利家不会真的出兵来打我,如果不顾还在我手里的这么多附庸豪族俘虏的生死,那么一向以“联合盟主”自居的毛利家也就要崩溃了;第四、不管怎么决定上杉、武田和北条都是他的敌人,集中全力打我最好的结果是筋疲力尽的收拾掉我后他被那三家收拾掉,最坏的结果是在我和东国三家的夹击下被收拾掉;总之在选择和我决裂这件事上,织田信长没有大势力可以借助。和东国三家组成联军一起来打我?借他个胆子!问问他敢让那些人的军队进入近畿吗?

    织田信长的表现确实老辣,一面传令表彰我的功绩,一面奏请朝廷申斥毛利家!一切作得自然而然,一切作得顺理成章,就好像所有的事情他都清楚,都在他掌握之间一样。人们对莫名其妙的事情往往心怀恐惧,而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理解!魔鬼骑兵不可理解,织田信长根本无视的态度也不可理解,既然打击没有直接露在自己头上,那么还是先保持沉默,看看别人的态度再说吧!日本所有的大大名都是这个态度,包括与织田信长有直接冲突的武田胜赖,甚至本愿寺一向宗都在毛利家的授意下闭上了嘴巴,只有上杉谦信好像在遥远的越后发表了一些关于“信仰”问题的激进言论。

    前往岐埠订立城下之盟的安国寺惠琼在建部山城暂时停了下来,原因是他“个人”想要表示一番对我的仰慕。这个理由不知道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不过他要是说来谈判,我则根本不会见他。

    既然我们之间的交往只是“个人”原因,那也就没必要太给他难堪,因而也就出现了本章开始的那一幕。

    “……今日能与予州殿下相见在下足慰平生,殿下实在可堪武家楷模!”

    “安国寺大人实在是过誉了,在下实不敢当!”对于究竟称他为“大人”还是“大师”我还真是费了番思量,最后还是觉得“大人”顺嘴些。“……大人的才学我也是久仰的,不知这次前来有什么指教?”他夸得我都有些不好意了,也不知贪财、好色、生活堕落的自己是怎么当上这个“楷模”的。

    “主要就是来拜访予州殿下!”安国寺惠琼貌似轻松的回答到。“在下收藏有一柄名刀,名唤‘蛟骨’,放在身边一直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予州殿下当世英雄,还望赏光笑纳!”随着他的一个手势,他的随从将一柄连着鞘有一个小架子的太刀,交到了后藤又兵卫手里,当然交接是在极远处完成的。

    “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这……”这对我们双方来讲都算不上什么贵重的东西,收下也没什么,但必要的推辞还是要有的。

    “宝刀赠烈士,能发挥这把刀真正的作用才不辱没它!”安国寺惠琼急忙着表示诚意。

    “如此我就愧领了!”我笑眯眯的盯着他,等着“主要”下面“次要”话。

    “其实在下这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他看我欣然接受也就放了些胆子。“在下有一些私交深厚的朋友近日盘桓于殿下处,甚望殿下能与照顾一二!当然殿下的难处在下亦深知……”说着他从僧袍的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纸,双手递向我。“这一万贯实在不成敬意,希望以补鄙友等行止上的不足!”

    “这个嘛……好说!”我这一沉吟安国寺惠琼面部肌肉就是一哆嗦,直至我的话锋一转才缓和下来,不过我也不可能就这么简单放弃自己手中的筹码。“钱就不必了,我这里的日子还过得下去,只是我也有一件小事希望安国寺大人能够玉成!”

    “请予州殿下吩咐!”说的是“吩咐”而不是“只管吩咐”,可见他对我的要求也是心存疑虑。

    “在下希望接纳尼子家的人们,还请安国寺大人代为周旋!”我的话有如一颗重磅炸弹,安国寺惠琼的身子就是一晃悠。

    “这个……这个是……”他试探着问。

    “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愿望,和鄙上右大将殿下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明确的表示到。

    “这件事只怕……”安国寺惠琼为难的说到。

    “没关系!不管成与不成大人刚才所说之事我都会照办,只求大人尽力就好。今日与大人一见如故,只是所谈有些不够尽兴!”我“大度”的这么说完后好像才想起来一样,又对他说道:“对了!关于山名家等事宜我必须给鄙主公一个交代,说不定不久之后还会与大人在岐埠相见,在下可是非常期待着这一天呢!”我说完这句话继续笑眯眯的看着安国寺惠琼,可他油亮的光头上立刻见了汗。

    将近午夜的时候,我打着哈欠从小书房里走了出来。这是个被忍者、旗本、近卫从各个方面严密警戒的区域,他们既防备外来的入侵也彼此相互监视着。不是被我召唤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即便是我长时间的外出这里的守卫也不会改变。这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收藏的都是我的秘密!

    走廊里黑洞洞的极为安静,我知道只有到了楼梯口才可以见到岗哨,可一转过墙角就看到阿雪正跪伏在那里。虽说她的权力是可以在走廊里巡查守卫,但今天当值的是樱井佐吉,而且已经被我摒退了的呀!

    “阿雪,你还没有去睡啊?”我有些意外的问到。

    “主公!我……我……”她“我”了好几遍也说出个究竟要我什么,连头没能抬起来。

    “不要急着谢我,事情还说不准成不成呢!”我又打了个哈欠,感到确实是困了就拉了阿雪一把然后向前走去,她默默地跟在我后面。“虽说我最后的威胁对毛利家震动很大,但毕竟尼子氏是他们奋斗数十年才打倒的心腹大患。没有右大将的明确很难说他们会不会把人老实送来,所以你心里还是要有个准备!”

    “主公……您……您都知道了?”她小声嗫嚅到,小到我几乎听不见。

    “我又不傻,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我笑了笑说到,但没有停下脚步。“阿国应该是个真正的巫女,但同时也掌握着尼子家一部分情报系统。你真的是她的妹妹吗?”

    “不,我是被秘密安排在出云大社里的尼子后人!”阿雪毫不犹豫地讲出了自己的身份。

    “你的父亲就是义久殿下吧?”我想她既然和阿国这样的尼子秘密势力在一起,那么也就不大可能是胜久一类的新宫党后人了。

    “不是的!我的父亲是晴久殿下,义久是我的兄长!”

    “哦……”我有些意外。按阿雪的岁数来讲,她出生时尼子晴久已经快死了。“尼子氏不愧是流传久远的大族,即便是覆灭后依旧留下了足够的火种啊!”我不禁感叹到。

    “其实这一切都是我太祖父经久殿下的谋划……”阿雪声音颤抖着,好像在抽泣。“在我父亲不顾后果强行出兵安芸,被大内氏击败之前很久,太祖父他老人家已经看出父亲必然会把尼子家带向灭亡!他用我们尼子家亲信忍者力量——钵屋贺麻党改组了出云大社,并使他们名义上脱离尼子家,但规定每代必须送过去一个最嫡系血脉的传人。贺麻党原本就是以歌舞伎人为掩护活动的忍者,这使后来的出云大社巫女可以有名正言顺的方式游走于全国各地,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太祖父临终前的最后一刻虽然通过三刀屋等人,用二次反间之计击退了大内义隆,但看到满目疮痍的尼子家……”

    我没有注意阿雪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直到回到卧室里仍然在想着尼子经久临死前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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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里的熊:有热心读者提出骑兵在沙滩上的问题,我没有亲自试过,不过应该没问题。我曾经看过一个艺术广告,是外国的,一个高大男子抱着个美女策马在海滩上奔驰,夕阳一照非常漂亮!书中提到小早川军进行抵抗,其实在那种大多数人的武器都丢了,乱糟糟一片的情况下,能在短时间结成百十个人的枪阵就不错了,想抵抗骑兵还是省省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共同的爱好

    “殿下不在府中?”我有些惊异的掏出怀表看了看,刚过八点半。京都的生活是相当闲散的,何况还是这样初冬的早上,织田信忠有什么理由这么早就出去呢?

    “是的!城介殿下一大早就出去了……”前去叫门的樱井佐吉隔着车窗的棉帘,小声向我禀报道:“据门上执事的大人讲,城介殿下天刚亮时就只带了二十几个人出去了,没有置甲胄也没有打旗号。穿得都是猎装箭衣还带了弓箭,可能是去打猎的!”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但外面的樱井等人不可能看见,还在静静地等着我作出决定。既然是去打猎时间也就没准了,说不定就是一天,等也没太大的意义。对少主表示恭顺自然是好事,但如果搞什么“立雪程门”的把戏就有可能招人猜忌了!这个时代父子相残的事有得是,织田信长对这种事可是很看重的。

    “走吧!”留下两个人在门口伺候后,我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车窗框说到。车子开始无声的向前行驶,前后由旗本、亲兵组成的扈从马队也走了起来。车厢内火盆里木炭的温度伴着檀香袅袅飘散,我则是开始闭目养神。

    我并没有骗安国寺惠琼。在听说尼子家四十余口自安芸启程后,我就开始向岐埠行来,很多事情不能不给织田信长一个交代,话还是说开的好。但刚到朽木谷附近我就接到了通报:不要去岐埠了,织田信长将在近期抵达京都,你到那里去等吧!

    到京度其实也不错,在这里我感觉比岐埠还自在些。等待织田信长到来的这几天里还可以会见一些老朋友,古人就非常喜欢在酒宴、游乐中加深彼此的“友谊”,只是现代人更发展了一些而已。织田信忠也在京都,我首先要见的自然是他了!

    “织田信忠居然不在!”我现在并不太想回去,但在会见织田信忠前见别人也不太好。“到正亲町阁下府上去!”见见自己的岳父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主公,到了!”过了大约不到15分钟的时间车子就停了下来,樱井佐吉在车外大声禀报到。

    “哦……”我来到车门口时门帘被挑了起来,远远地看见正亲町季秀的那个管家金泽一溜小跑地赶了过来。“正亲町阁下现在方便见我么?”我对着气喘吁吁来到我面前的金泽问到。

    “方便、方便,主人说过:无论您什么时候驾临,都可以不必通报直接入内!”金泽殷勤地拉了拉辕牛的缰绳,示意车夫直接把车赶进去。

    “这个……”由于车帘没有放下,在经过大门的时候我看到了另一队车驾,上面的徽记想不熟悉都不行,那是大纳言菊亭晴季的座驾。这时候见他好吗?我有些迟疑。

    “菊亭阁下只是非常私人的造访,要是您有什么不便……”

    “那就进去吧!”一般这么早也不会有什么正经事,既然遇上见也就见了。

    “少主!……您怎么也在这里?”在小客厅里我意外的看见和菊亭晴季在一起的居然是织田信忠,正亲町季秀正在陪着他们说话,四周摆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原想是去打猎的,结果在路上碰到菊亭阁下就过来了!”看到我的一身整齐的礼服,织田信长面色一怔似有所悟。“予州殿下是昨晚到的吧!刚才到我那里去了?让您白跑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这才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哪!”菊亭晴季笑吟吟地说到。“这个时候天气都冷了,打猎有什么意思!正式的拜访大家都拘着礼仪规矩,还是这样的偶遇好,也还随便些!”因为是私下活动所以他穿得是无花纹的素色袍服,脸上也没有白粉和黑齿,圆圆的一张“阿福”脸,看起来比平时顺眼了许多。

    “少主实在是过谦了,是属下草率!”礼貌上对他们两个的话我都必须回答,但还是先对织田信忠客气了一句。菊亭晴季和武家关系密切,虽说贪财嗜贿,但也不是一味的装腔作势,所以我决定在言语上试试他。“大家所处环境不同可能导致了爱好各异,像我们这样草根出身的武将能够率领大队人马执鹰纵犬,已经是少年时仰望亦不可及的梦想了!老实说像你们那样的连歌茶会,至今我都没有搞清楚究竟是要干什么!”我的话引起了一阵善意的哄笑。

    “予州殿下果然爽直,按理说作为大名可就不该这样了!”织田信忠好像没了往日的忌讳,可能是周围人少的缘故。“几年前我也曾经问过我的老师这都是为什么,他的回答是:如果实在搞不懂,就无论别人说什么都微笑不语,这样就会让人觉得莫测高深!大人物总是不急着表态,尤其是这样的场合光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反而可能让人觉得你了不起!”

    众人又笑了起来,我也感到一些轻松。织田信忠的话里有不拿我当外人的意思,不管真假如何都可以理解成一种姿态。

    “其实狩猎确实是一项不错的活动,只是在冬天里苦等未免郁闷!”菊亭晴季端起桌子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好像是品味茶香似地哈了一口气。“还是在秋天进行围猎的好!伴随着纷纷飘落的黄叶,耳边是山泉潺潺的水声,欣赏着鹞鹰和猎犬矫健的身姿,那个感觉……啧、啧,实在是太好了!”他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

    “菊亭阁下说得确实有道理,我本人的弓箭也实在是看不得了!”织田信忠神色洒脱地说到,他今天虽说穿得是轻甲箭衣但也拿了把折扇。不知为什么,他今天的表现更接近“堕落一族”。“说起鹰和猎犬,予州殿下可是当世的大行家,我最好的鹰就是由父亲大人转赐予州殿下送来的!”他非常随意的向我指了一指。

    “如此哪天我一定得见识一下了!”菊亭晴季的眼睛又眯缝了起来,里面有亮光在一闪一闪的。

    “好呀!等到过两个月今年的猎鹰从东北送来,我一定给大纳言阁下送两只到府上去!”既然是在织田信忠眼皮底下说得这话,那么我的行为反倒不会招来任何猜忌了。“如果少主有兴趣的话,不妨过几日到属下的桂川口城去坐坐。属下在那里用一些引进的良种选育了一些好马,少主不嫌弃的话就是属下的荣幸了!”

    “这以前倒没有听说过!我是一定会去的,只是父亲这两天要来,只怕是要等以后有机会了!”织田信忠看似有些“惋惜”的说到。

    “属下随时扫榻恭候!”我也表现出了恰当的诚意。织田信忠的回答很巧妙,既给了我足够的面子又保持了适当的距离,战国中父子相残的事情时有发生,他的表现可以说是恰到好处。我对他的评价更高了,如果是一块基础还算可以的家业,那么他守住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予州殿下来得刚巧,我和菊亭阁下正好听听你的意见!正亲町阁下,您继续吧!”织田信忠转头对正亲町季秀说到,菊亭晴季的注意力也转了回去。

    “老实说我的这个女婿确实在这方面比我有眼力,你们问他倒真是比我解释的清楚!”正亲町季秀刚才半天没有说话,这时才毫无痕迹的替我们转移了话题。

    我用眼睛四下里一瞧,这才发现这间屋子里陈列着大大小小上百件南蛮物品,从西洋风格的艺术品到工业制品,从有用的到没用的,可以说应有尽有。自从我和正亲町季秀认识那天起就知道他喜爱一切新奇的东西,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有实力聚集这么多收藏品!

    “这些是……”

    “前两天有一个南蛮商人找到我出售这些货物,还说先都放在这里等决定了再付钱!”正亲町季秀在我疑惑的目光下若无其事地说到。“我想一个人怎么也买不了这么多,就请了菊亭阁下也来品评一番!即便没有可心的也不要紧,到时候让那个南蛮商人拿走再换一批就是了……”

    听着他的娓娓道来我真是无话可说,这个岳父看来比我还有商业头脑!这种行为尽管看起来还算体面,但说白了也就是代销的掮客。按理说他应该也不缺钱花,怎么找到了这么个寓兴趣于工作的第二职业啊?

    菊亭晴季似乎很感兴趣,追着我问了不少问题,我也顺着话音应付了几句。老实说这里的东西只能算是个中等偏上的水平,几乎见不到什么精品。忽然我发觉织田信忠一个人站在一边,似乎是对一对威尼斯玻璃大花瓶发生了兴趣。

    “怎么,少主属意这两只花瓶吗?”趁着菊亭晴季被正亲町季秀缠住,我扭头转向了这边。

    “是想过年时献给父亲大人,可这价钱……”他似乎有些犹豫。

    “少主如果手头不便的话,那么属下就先代为垫上好了!本来应该是由属下出力的,但总不好挡了少主进孝。”我体恤的说到。

    “这个……那就费心了!”他稍一犹豫就答应了。

    我突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正亲町季秀开创了一个新的政治场所,这里不但比茶会可以更轻松的交谈,甚至用一种直接的方式来沟通“感情”。就像眼前的织田信忠,我跟本就没想让他还钱。虽然我这样的大名这样作未必合适,但正亲町季秀这个赋闲公卿则没什么关系。回去以后可以传信给三井高福,叫他在物资上对这里进行一定的。

    “哗啦!”我正想着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异响,回头看时却是菊亭晴季碰掉了一块苫布。里面是一幅尺幅很大的意大利文艺复兴绘画作品,我只能说表现手法比日本流传的春宫画要写实得多……

第一百二十四章 高雅与现实

    又过了半个多月,织田信长还是没来。根据报告上面的说法,他在一个月前就出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停在了南近江的长光寺城。按理说琵琶湖畔此刻正是一片萧条,应该没什么可看的啦!

    灰白色的天空上飘落着零星的小冰晶,配着地面上不剩一片叶子的花木枯枝,显出了一股说不出的萧瑟意味。院子里人并不少,亲兵和旗本们直挺挺的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不动、不说、不笑、甚至没有丝毫喜怒哀乐的表情,就像一尊尊毫无生命气息的雕像。在这种气氛下,我寂寥的情绪更加浓重。

    原本以为直接见到织田信长说清楚就完了,并没想着要在近畿这边过年。因而不但家人没有跟来,就是阿雪也因为某些原因并未一道随行。倒是也和正亲町季秀一起去参加过几次公卿们小范围内的酒宴,可戴着假面具的嘻嘻哈哈并无助于心境的缓解。

    “还是去逛街吧!”感到越来越困我只得给自己找点事干,总不能刚吃完早饭就再躺下吧?找伊木半七带上七八个武艺高强的侍卫,暗里再有十来个忍者,换好便装我们一行人溜溜达达出了大门。

    虽然离过年尚有一个多月,但街面上已隐隐带上了些许喜庆的气氛,各大商号的货品在款式和数量上与平常均有了大大的不同。各处外地的行商已经不多,即便有也是一些来自堺町、奈良等近处的。其实市面的繁荣除了安定这个主要因素外,公卿们恢复生气而带动高档商品消费也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

    “真没想到,您居然大家光临!”在角仓总店的大门口,角仓了以对我深深一躬。如今他已开始正式执掌家业,再不是当初的小与七了。(吉田宗忠已于去年过世)

    “怎么,你要出去?”看着他一身整齐而正式的装束我随口问到。

    “是!原想到狩野大师那里去一趟,不过没关系……”他急忙把我往屋里让。

    “那你去忙吧!我只是在街上随便转转,也没什么正经事。”我不想影响他的正常生意,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闲极无聊的。

    “那怎么可以!”他诚惶诚恐的摆着手,好像被我的话吓着了。“要是……您不介意的话,就请和我一道去吧!”他看我有些意兴阑珊就又提议到。“狩野大师最近出了几幅新作品,我是想去瞻仰一番。虽然还有其他两位客人,但也都是熟人,没有什么关系!”

    “那就……走吧!”反正我也是信马由缰,到哪里也没什么差别。

    狩野永德住在京都郊外的一座独立院落里,前后两进被齐胸的竹竿篱笆围起,古旧的柴扉上面是一个茅草顶的门楼,里面错落地栽着几株枝干如铁的梅花,欲放的蓓蕾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着。

    见到我的到来狩野永德和他的两个客人一起出来把我迎了进去,那两位一个是今井宗久,另一个是长谷川宗仁。

    “今井老板怎么也到京都来了,想赶在年下里再作上一笔大生意?”我看到总店并不在京都的今井宗久在场,就随口拿他开了句玩笑。

    “没您不圣明的!”没想到我的话竟招来了他的一番感触,一脸无奈苦笑的对我说到。“一点小事犯不着在狩野大师这里扰您清净,我们还是一起欣赏大师的杰作吧!”

    “在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光靠清风明月也是填不饱肚子的!”狩野永德边打趣边从箱子里拿出了几幅卷轴,依次展开铺在我们面前的地上。

    狩野永德如今还不到四十岁,虽然继承了这个历史悠久的艺术流派,但为人却并没有那种虚伪的清高。也许是少年时经历了京都的战乱和各地颠沛流离的凄楚,所以他不但画风广泛不拘一格,而且为人也不排斥市井趣味和下层百姓。

    在这几幅画作我看中了一张尺幅很大的《秋山行旅图》,应该说这是一个极为老套的题材,但表现的意境却相当清雅,不但写意、工笔相得益彰,而且用笔与留白也是恰到好处。

    我既然看中了这件东西,其他几个人自然不会再争,但我也同样不能显得太小气,最后支付了65贯的价格,另外几个人也买下了几幅其他作品。之后就是一阵闲聊,这也是这种艺术家寓所聚会的一个主要内容,画家多少还好些,要是茶人只怕就要联系政治了!

    “多谢各位的慷慨,这下最近的手头就宽裕不少了!”狩野永德亲自替我们换上了新沏的茶水,兴奋而感激地说到。

    “怎么,大师遇到了什么难处吗?”角仓了以和我来的一样晚,所以并没有听到他们之前说的话。

    “原本是一些好事,只是在下有些自不量力了!”狩野永德微微叹了口气,但那样子并不像是后悔。“……自从浅井、朝仓被右大将消灭以来,近畿就没了战事,百姓生活安定衣食丰足,整个日本也算是少见了!皇室、公卿既然恢复了精神,自然京都也会重新兴旺,流散外乡数十年的诗人、画家、伶人、匠人多从骏府、越前等地返回。这些人虽然身负各种绝艺,但毕竟刚刚回归,所以我就想为他们的安置尽一份力,倒是让诸位见笑了!”

    “大师如此的急公好义,如果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听了他的话众人纷纷作出上述表示,不管怎么说结纳艺术家不但普遍被认为是一种高雅且高尚的行为,而且是一种重要的交际手段,对于贵族、商人都是如此。

    “哪有那么多讲究,我只不过是喜欢管管闲事罢了!”狩野永德倒不是取巧卖乖的人,自己做的那些并不是为了牟取什么,不过随着这一内容的展开,大家也就谈起了“生活”的话题。

    “今井老板,那件事恐怕要叫您失望了……”长谷川宗仁微显尴尬的向金井宗久叹了口气,抱歉的口气听来充满了无可奈何。“这次只筹到了15000贯,其他的在下也就无能为力了!最近因为生意扩大资金方面一直比较紧缺,而且一个月前右大将又下达命令,要我储备价值50000贯的粮食随时待用。面对现在这样一个到处都是机会的市场,手里却没有足够的资金,对于商人来说还真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啊!”

    “这已经非常感谢了!”金井宗久对他点点头表示感谢。

    “要抱歉的是,我筹到的还不如长谷川老板呢!”角仓了以年轻的脸上有些发红,不管多么聪明毕竟年轻人更好面子。“……原本环境安定日子好过,积年的沉当或赎或卖‘走’了不少。可也是在一个月前,右大将也向我们下了命令:要筹集大量建筑材料和华丽的砖瓦!其中的兽头瓦和鱼鳞瓦款式独特,必须都要建造专窑烧制,这一下子就占用了十万多贯的资金。这次只为您筹出了11000贯,实在是非常的不好意思!”

    “您二位的关照我一定铭记在心,能够通融这么大笔款项已经是大大帮了我的忙!”今井宗久虽然感激地一再拱手,但还是隐隐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怎么,今井老板的头寸不凑手了?这可是有些意外啊!”从他们的话里我听出了个大概,就对今井宗久玩笑到。虽然现在日本各地的重要商埠均有一些可以称得上豪商的人,但够在全国都叫得响的人还是没有几个,而今井宗久又绝对是个中翘楚。虽然我的主要生意往来是津田宗及,但和今井也是有着一定业务关系的,别的不说,仅是他取得了织田直辖领内的独家矿山开采权一项,利润就够吓人的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也是我没计划好……”今井宗久回答时脸上的肉皮一阵扭曲,是一种商人在蚀本时才会出现地苦笑。“今年初我看形势发展非常好,就一下子动手新建了五艘大海船,而且其它大部分资金也全变成了货物!不想上个月我突然接到消息:有一船大明精品瓷器就要到港!这些东西是原本要销往天方的,在到达南蛮时临时决定转港。现在公卿和大名们对这类东西需求很大,加上大明的海禁最近愈发的严格了,所以我就想一下子吃下来,可却没想到粘住了手脚!”

    “这么说来,今井老板你是看着钱却挣不到了?这还真是……”我原想对今井宗久甜蜜的折磨揶揄一番,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正在地下仓库里沉睡的那巨大平氏财富,一个想法模模糊糊地探出头来。“还有……多大的缺口?”

    “大约70000贯吧!”今井宗久直接了当地回答到。

    “要是我能向您通融80000贯左右……”

    “为期4个月,我给您一成五的利润!”今井宗久不愧是《太阁立志传》中的第一商人,反应和决断都是毫不含糊的。他顷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并且第一时间计算出了恰当的资本报酬率。

    “痛快!80000贯现钱,半个月内一定送到堺町1

    “大恩大德感激不尽!”今井宗久五体投地。

    “不愧是予州殿下!这份气度和手段,真不是那些委琐的外乡诸侯所能比的!难怪祖父在日常说,予州殿下实为当今天下大名第一人……”角仓了以钦佩的恭维到。

    “这算什么,我如今不能再像当年那样角逐商场,只好借着诸位老板之手赚几个零用钱了!”我的话引起了一阵畅快的笑声。

    说真的,我确实并不是看重这一万多贯的收益,而是忽然想进行一项新的尝试,如果这次尝试成功的话,那么影响绝不会仅仅是在经济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统一战线工作(上)

    在众人的翘首企盼当中,织田信长终于姗姗而来,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车驾并不像是彰显威风,反而对于传统虚华的礼仪做到了尽善尽美。母衣众们甚至都没有穿上盔甲,统一而鲜艳的阵羽织使我想起了太平盛世时的天皇仪仗。

    织田信长似乎并不理解众人焦急忐忑的心情,下榻之后不慌不忙地斋戒沐浴了起来,作戏般的折腾了三天之后,这才恭而敬之觐见了天皇,以一车珍贵的礼物换来了一车勉力溢美的话语。

    在这之后我的顺序排在了正式会见的第一位,这个位置相当令人满意了,尽管事先作好了解释的准备,可织田信长似乎对一些我原本顾虑的问题好像并不太关心,只是一直追问着山**是否稳定之类的事情。对于这点我倒是颇有些自信,由我坐镇谁还能翻得起大浪?

    之后与毛利代表安国寺惠琼的谈判我并没有参加,在这上面我完全尊重织田信长对全局战略的统筹安排。经过大约十几天的讨价还价,毛利家同意在山阴让出因幡、伯耆、出云、隐岐四国;在山阳退出美作、备前两地;放还上述地区诸势力的人质;这六个国家纳入了织田的控制下,尽管边缘地区可能暂时还不是那么稳定,这其中也就包括了宇喜多直家!

    既然一切尘埃落定,我也要适当的表示一下自己政治家的风度和磊落,在丹羽长秀、池田恒兴的作陪下,我设宴替即将归国的小早川隆景饯行。说起来也有些难以置信,出了这么大的波折后我们刚是第一次见面。可是这种场合并不适合深谈,所以尽管我们两人相互都很关注,可还是仅仅无滋无味的淡扯了两句。

    一切大事都是织田信长独自决定的,可后续的一些事却需要我也参与,在织田信长接下来的非正式但却意义重大的会谈中,我作为陪客出席。

    “感谢右大将殿下的护佑,在下对以往的蠢行真是追悔莫及……”山名丰国诚惶诚恐地对织田信长表示着自己的敬意,可能惧于“魔王”的名声他一上来就显得很是恐惧。我因为坐的角度关系,每一次他顿首的时候都可以看见发髻间闪亮的水渍。

    织田信长坐在靠里的位置上,因为是休闲的花厅所以主客位置分得不是非常明显。此刻织田信长正笑眯眯地不住点着头,我和织田信忠算是作陪在一边看着。

    “山名殿下不必对自己过于苛责,我知道许多事情责任并不在你!”织田信长少有的通情达理,从上到下体现着一种亲切柔和的形象。他今天连一柄肋差都没有别,不过我觉得这样反倒显得有些做作了。“……先是受到毛利氏的压迫,后又被佞臣们所裹挟,山名殿下的身不由己我完全了解。以后我会对殿下及山名家尽力周全,殿下也不必对过去的那些事情总是放在心上!”他宽宏大量地安慰着山名丰国。

    “是、是,感谢右大将殿下的厚恩!”逐渐放下心来的山名丰国对织田信长感激涕零,其实他对自己和环境的要求都不是很高。

    “殿下对以后的去处,有什么成熟的想法吗?是否想回因幡……”织田信长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用充满“关怀”的目光凝视着山名丰国。

    “不、不、不,万分感谢右大将的好意,但还请您一定要体谅在下的苦衷!”承恩者的脑袋摇得有如一个拨浪鼓,辩解快的险些咬着自己的舌头。“山阴等地是拱卫近畿的要冲,更兼有许多‘恶党’隐匿山野,在下实在不敢担此重责大任!”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了呢!”织田信长真的显出了“惋惜”的神情。“山名家是源氏中的名门,论起氏源并不比足利氏差,我是一直非常敬重并想借助殿下大材的!”

    “是啊!山名殿下真的不想再考虑一下了吗?”织田信忠也在一边帮腔到。

    “在下材薄德微,既恐辱没了祖先威名,更怕贻误了右大将殿下的治乱大计!”山名丰国坚决地推辞到。

    “既然山名殿下如此说……我也只好尊重你的意思了!”织田信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起来真的很惋惜。“我已向朝廷上疏,奏请由殿下叙任民部大辅一职。今既然殿下不愿再返山阴,那么我就不揣冒昧请殿下赴南近江佐久良城,以五千石安置,殿下以为如何?”

    “殿下对我丰国实在是恩同再造……”山名丰国并不觉得五千石有什么不好,对织田信长不住地道着谢。

    “如今前朝的名门大多调谢了,我实在是不忍见到这种局面。现在既然山名殿下打算常驻京都,那么就请殿下担任联接朝廷与武家的幕府参事吧!”织田信长慷慨大度地说到。

    听到这个新的任命,山名丰国被惊了个目瞪口呆。

    “看到了吧,这就是名满天下的山名氏末代子孙!”山名丰国退出去后,织田信长扭头对我和织田信忠戏谑地说到。

    “没想到令足利义满都寝食难安的‘六分之一殿’,居然一下子颓废至斯!还真是……”织田信忠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苦笑。

    “所以说以后一定要教育孩子什么才是武家的根本,千万不要养出这么个东西来!”织田信长轻轻捋着自己上唇的那两撇小胡子,眼睛里的光芒一闪一闪的。

    “您的意思我大概能够明白,可让他当幕府参事是不是有些过了?”我皱着眉头,故意装作困惑不解的问到。“一直以来我对这些‘空心大佬’也算照顾了,山阴差不多的人都给予了安置。可我从来不曾给过他们什么实际权力,这个幕府参事……”

    “那你先告诉我,什么叫‘幕府参事’?”织田信长开心地用折扇指点着我。

    “这我也想问您,幕府历来也没‘参事’这么个职务啊?”我的神色显得更加“迷茫”。

    “哈、哈、哈……”织田信长开怀大笑了起来,手中的折扇不住的猛敲着桌子。这是他的一个本能动作,说明心情是相当不错,只要出现了这个动作,那么即便他当时表现得暴跳如雷,最后结果也不会杀人。“这是我突发奇想创设的职务。如今幕府都没了,他还参个屁事啊!”

    “哦~!”我作恍然大悟状。

    “其实我只是拿他作个实验品,如果效果好的话以后还可以继续扩大!控制全国后封个三四十人也不为过吧……”织田信长显得很是兴奋,完全是恶作剧成功后的顽童样子。“那时我就设置一个‘参事府’,把这些‘华丽的垃圾’都搓进去!这些人别的用没有,装装门面还是满不错的。其实什么事也不用他们干,只是在我作出决定时让他们喊几声好,到时候还显得我体恤众意。有了这么一帮吹喇叭、抬轿子的,谁还能说我的意思不是代表了天下的人心?”

    “高明!真是太高明了……”我嘴上颂扬着织田信长的智慧,心里却在比照着这个参事府和政协的异同。老实说这确实是个值得称赞的创举,对于减缓新旧政权交替时的上层矛盾确实作用不小。老百姓只要不是活不下去,一般对谁掌权并不太关心,但上层的激烈冲突却会让他们多流不少血。

    “在因幡的安排人选上,你有什么想法吗?”织田信长随口问了我一句,但并没有等我回答就继续说道:“这两年藤孝干得不错,他又是西国管领细川氏的旁系苗裔,到山阴去应该会有稳定人心的用处!”

    “主公明鉴万里!”织田信长实际已经作出了决定,问我一下只是给个面子,我自然不会不识抬举。

    “既然你也这么看,那这件事就定了!”织田信长“从善如流”的拍了板。“……以后山阴的事情还是要你多注意些,毕竟从各方面来讲靠其他人抗衡毛利我并不能很放心。猴子有些急功近利,藤孝根本就是个书生!”

    “是,属下不敢有丝毫懈怠!”我恭恭敬敬的对织田信长回答到。对于织田信长的褒奖我并没有感觉跟兴奋,而是捕捉到了“以后”、“还要”等几个关键性词语。

    “对于今后山阴的战略,你持什么看法?”织田信长今天好像真的很虚心。

    “以属下的浅见,适当可以收一收手了!”我装作沉思片刻后才谨慎的答到,其实这些日子已经考虑很久了。“……经此一役毛利家确已伤筋动骨,但要想彻底摧垮他们依然要投入全力,逼迫过甚则有可能招致激烈反弹!目前山阴的战线过于前出,继续大力投入兵力有被截断后路的危险,而山阳中部的诸多势力态度尚在犹豫不定,也不适合强力压服。毕竟上杉、武田还有随时宣战的可能,近畿左近也不是很安宁!”

    “到底是老臣,想得这么全面!我之所以这次并没有一定要毛利家降服,也是考虑到了这些因素。”织田信长对我的回答显得非常满意,又扭头对一边的儿子说道:“这才是具有全局观念的想法,你以后要多学着点儿!”

    “是,诸星殿下一向是儿臣的楷模!”织田信忠立刻点头到。

    “主公和少主抬爱了,属下愧不敢当!”我更加注意自己的语言和态度,感觉一些实质性问题要开始逐步展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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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福星大事记介绍:
一碗炒过N遍的冷饭又被老熊放回了锅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北京高中生来到了日本的战国时代,周旋于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等等游戏名人之间。他改变这个时代是肯定的,但这个时代会改变他多少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战国福星大事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战国福星大事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战国福星大事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