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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冬天里的熊     战国福星大事记txt下载     战国福星大事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四章 问路

    一座比城门小不了多少的巨大木门向两侧分开,一边两个壮汉好像推得极费力气。从打开的门里跑出四十几个留守家臣侍立两侧,恭恭敬敬地把我们一行车队迎了进去。这栋院子真的是很雄伟,砌院墙的都是买来的建筑安土城剩余的巨石!

    “快些!快些!”后藤又兵卫他们一下马就紧张地忙碌了起来,一名近侍把金漆踏脚凳摆在我们的车辕下,另外几个忙不迭地打开一卷铺向厅堂的地毯。贵人们的鞋子是不能沾上尘土的,哪怕他的灵魂曾在泥沼里打过滚!

    “哦!”我走下车子,仙芝和莺跟在我的身后,孩子们也由宏、阿雪她们带着从后面的车子上下来。

    “主公,是否要先用饭?”府邸的留守总管上来请示到。

    “喂,你们都饿了吗?”我对后面的孩子和妻妾们问到,他们都对我摇头。“那就……先到里面换换衣服,梳洗一下吧!”其实因为一直坐在车里,我自己也没感觉到饥饿。

    因为是第一次来,总管立刻吩咐几个侍女把我的家眷引入内室。

    “我吩咐的人已经来了吗?”在经过走廊的时候我对总管问到。

    “已经等了两天了,您什么时候见他们我去通知!”总管立刻回答。

    “就现在吧!我也不用换衣服了……”在他的指引下我转了个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拜见主公!”我在书房里坐下还不到两分钟时间,两个人就从门口走了进来。这是两个在各方面都截然不同的人,穿着雪白僧衣温文尔雅的静水幽狐,和穿着墨黑武士服的望月吉栋。

    “起来吧!”我随意地指了指一边的座垫,就自己走到上位坐了下来。屋子里除了我们三个没有其他人,因为没点灯而且只有一面小窗,所以屋显得有些黑。“吉栋,这两年我并没有特别的任务给你,整合甲贺诸流派的事情你作的怎么样了?”

    “非常抱歉!这么长时间里只收拢了二十九家……”望月吉栋躬身叩了个头,然后直起身子说道:“甲贺诸流离散的时间太长了,时至今日已经有许多有了另外的基础,虽然如今大半都已经回归,但以一些小流派为主。像三云、杉谷善这样的大流派,至今还在摇摆当中!这么多年花费了主公大量的财力、物力,属下实在是……”

    “这已经很好了,不必过于着急!”虽然非常清楚秘密工作所能发挥的作用,但是对于目前发展的程度我已经很满意了,黑暗世界尽管是一个独立的系统,可是绝对秘密的事情是根本不存在的。“我了解过去甲贺忍者的规模,但是不必执着于此,与其他部门作用不同的是,甲贺将要承担所有的外围任务。对于那些新收进来的流派,主要改造方向就是发挥他们原有的特长,并不一定是越大越好。从某种意义上说,甲贺就是我整个系统的一个影子!”

    “是,主公明鉴!”望月吉栋虽然因我没有怪罪而松了一口气,但多年的梦想还是时刻纠缠着他,因此又试探着问道:“其实近些年来主公声名雀起,即便在边陲之地也是无人不知。特别是今年,主公轻巧击败为祸百年的纪伊国人恶党,对各忍流的震动已是无可复加。若是属下可借主公盛名,当可收……”

    “绝对不能这样做!”我厉声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现在近畿已经不是前些年一团乱麻的局面,所以一些事情会有很多人盯着。主公那里已经有很多原甲贺系统的人马在工作了,所以你的言行一定要谨慎,不但不能对外人提起我,就是刚刚加入的新人也要经过认真考察!”

    “是,属下愚蠢!”望月吉栋连连告罪。

    “京都的工作怎么样了?”我转向了静水幽狐。

    “一切非常顺利,京中的诸势力对于主公都是大有好感!”静水幽狐把手里的檀木念珠放在旁边的矮几上,此刻的神态已经完全消失了一个佛门中人的气质。“虽然现在朝廷已经恢复了某些体面,不过真正掌握的权力还是很少,所得利益无非是借着卖官鬻爵的那点收成。不可能每个人都分到一份,所以无法进入‘圈子’的干饷公卿还是占着大多数。主公的恩惠对他们是非常重要的,因而赢得了不少名声!”

    “不要在乎那几个小钱,不够的话我会再拨给你!”我一笑之后用折扇在桌面上敲了敲。“……有些货色虽然现在不值什么钱,但也正因为如此囤积起来却是用不了多少本钱,以后只要有一个价钱上涨就足以值回投入了。对于太子那一系人马的工作要加强,只是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这个微臣心中有数!”他心领神会地一笑之后又说道:“不过……总是馈赠而没有丝毫索取,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怪异的事情。因此微臣擅自作主,经常向那些公卿们求些字画手迹,并于主公在京都的宅邸中大肆悬挂,主公不要怪我弄得太俗气就好!”

    “越俗气越好!”我合掌称妙,现在最好让所有人把我看成附庸风雅的暴发户。“现在京都的局势很微妙,各人都打着自己的小九九。虽然是在织田家将统治天下的这个共同认知下,但如何选择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无论是源赖朝还是足利尊氏,他们统治的天下都依然有派系存在,这是一种惯例。在这种情况下京都是大有可为的,不过还是要小心谨慎!”

    “主公教训得是,微臣受教了!”静水幽狐面容一整恢复了严肃。

    “你如果一段时期离开京都,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我忽然双目恍惚喃喃问到。

    “应该不会!”他虽然不清楚我有什么打算,但还是尽可能把情况介绍清楚。“现在各家殿下在京都活动的人很多,微臣一个离开并不会太显眼。再说还有正亲町阁下在,以他与主公的关系足可以代替您周旋。而且他本身就是公卿的身份,许多话也可以不用提上主公的名讳!”

    “那我就放心了,你就替我到四国去跑一趟吧!”我终于下了决心。

    “是!”他没有再问,因为知道我一定会解释。

    “现在攻打四国不是什么问题,难得是如何平稳过渡!”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显出了一定的忧虑。“九州和四国的人均十分排外,这点是我最为担心的。你先到那里接触一下中下等势力,看看他们对本家进入四国是个什么态度。不一定要把话说得很明白,先花些钱沟通一下。还有你,选20个精干的人跟随幽狐前往,要没什么名声的!”我又对望月吉栋说到。

    “属下马上安排!”望月吉栋想了想又问道:“属下是否可以向楠木大人借一两个人?”

    “哦?”我愣了一下没有明白。

    “楠木大人那里有几个人来自四国,虽然不是忍者……”

    “噢!”听到他的话我立刻想起了那个凶恶的四国强盗,感觉他的脑子还真是好使。“可以,我给你一份手令!”我同意了他的建议。

    “那属下收拾收拾就准备启程了!”认为我的事情已经说完,静水幽狐请示到。

    “也不必那么着急,你还是先回京都去再作些‘功课’!”我抬手止住了他,这也是在进城时才想到的。“一条和西园寺现在都在京都做佐杂的闲差,据我所知并不是很得意的样子。你可以先去他们那里接触一下,看看有什么打算没有。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氏源久远的公卿名门,虽然被赶出了四国但好歹有个正统的名份。再说数代统领的关系网也还是有的,如果可能的话就把它们买下来!”

    “主公是想借这两块招牌充充门面?”静水幽狐反问到。

    “你看可行吗?”我自己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主公,确实深谋远虑!”他心悦诚服地连连点头,不过还是觉得有补充的余地。“既然主公有这个考虑,那么不如趁眼下西园寺公广就在安土的机会,马上就与他进行接触。现在既逢年关又赶上他是钦差,说话中由浅入深会方便上许多!”

    “在主公这里……好吗?”我皱了皱眉头。私下交往的事我一般很谨慎,不愿意让人有过多的猜测。

    “臣窃以为这反而不会有任何问题!”静水幽狐立刻向我解释道:“大殿命主公攻略四国,这件事情已经尽人皆知,那么作一番政治上的准备也就是天经地义的。在大殿鼻子底下做这件事,更会显得主公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如果主公再能在大殿面前诉诉苦、报报委屈,进而要求大殿亲自为我们引荐西园寺公广,那么大殿那里则不会有任何的疑虑了!”

    “嗯、嗯,你说得很有道理!”他的话令我心中一动。似乎近来我确实少了许多和织田信长当面“沟通”的次数,这样非常不好,很可能会给敌人进谗的机会。看来趁着最近有闲的便利,倒真应该经常在织田信长面前走动走动,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施行。“那你就在安土再等两天,听我的消息吧!”我对静水幽狐说到。

第四十五章 和睦

    “喝下去、喝下去,我亲自斟的酒必须全部喝掉!”织田信长一边右手在桌子上拍着一边喊到,左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酒坛。他此刻不但满脸通红一嘴的酒气,折扇也被插在了后脖领子处。要不是因为有女眷在场,他一定会把右边的袖子退出来掖在腰间,而裸露出整个右边膀子。不要怀疑,群臣聚会的时候他经常这副模样!

    “这……”我和明智光秀对视了一眼,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端起小盘子一样的白瓷酒杯一饮而尽。

    “咳、咳、咳……”我的酒量还算可以,明智光秀可是被呛得脸色苍白不住地咳嗽。他根本不喜也不善饮酒,可每次都毫无例外地被织田信长揪住。

    “好嘛、好嘛!这才是我织田家猛将重臣的样子!”看我们都干了织田信长立刻眉开眼笑,但他显然不想就此放过我们。“再来一杯,这样饮酒才能显示出男子汉的气概!”他立刻凑过来用手里的酒坛再次斟满了我们的杯子,看那麻利劲儿又不像喝多的样子。

    “实在是……”明智光秀耷拉着眼角皱着眉头,样子比喝了中药还苦,脸色白里已经带了青。其实他只喝了约半坛并不算多,只是我估计他肠胃一直就有毛病。

    “你也适可而止吧!”到底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浓姬夫人开始出面解围了。她从后面轻轻推了织田信长一把,满是埋怨地说道:“两位夫人都在,你也要注意一下形像,不然会让人家笑话的!”

    “真没意思,早知道就不和你们一起了!”织田信长有些悻悻地放下酒坛,拔出了颈后的扇子。

    我向织田信长申请提前晋见一面,没想到非常快地就批复了下来,就在第二天的晚上。我被邀请携仙芝共赴晚宴,同时还有明智光秀夫妇。

    这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情,就连柴田胜家都排在了我们后面,也是搭上“猴子”没能及时地赶回来,不然就可以看出全盘的次序。在欣喜之余又不免惴惴,根据我对织田信长的了解,总觉得这里面有事!

    “你们的孩子这次都带来了吗?”织田抹了抹嘴,仿佛对刚才的“节目”还是意犹未尽。

    “来了!”我心里一动感觉该说正题了。“以他们现在的年纪,只怕还无法陪主公畅饮呢!”开了一句玩笑后我看似无意地说道:“仙鲤丸已经十二岁,我把他送出去学艺了!家里面所有人都太宠着,什么本事都长不了。”

    “嗨,都差不多!”织田信长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然后对明智光秀问道:“你呢?”

    “已经来了,夫人还曾见过!”明智光秀看了看一边的浓姬,然后也说道:“只是性子还有些懦弱!”

    “十五郎是有些腼腆,你也该向诸星殿下一样把他送出去锻炼一下!”浓姬夫人皱着眉点了点头,似乎也在为此忧虑。“玉子倒是有些大姑娘的样了,想过她的亲事了吗?”

    “是!考虑的是细川殿下的公子与一郎……”明智光秀稍稍显得有些紧张,看了看正在潜心独酌的织田信长。“这孩子温文尔雅谦恭有理,不过……还需要主公的首肯!”

    “这是一件好事,尽快办了吧!”织田信长回答得速度之快,以至我怀疑他根本没听清是什么事。“仙鲤丸和十五郎都快元服了,日子过得还真是快啊!说起来织田家能成就今天的霸业,你们这些重臣出力不少,这些我都不会忘记。在他们元服的时候,我会向朝廷替他们申请官职的!”

    “谢主公恩典!”我和明智光秀一起道谢,现在更加确定有事情了。

    “这些事情不值得谢,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得不面对的事情!”织田信长摇头的同时还想摆手,可一只手端着杯子一只手拿着筷子,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自古无永世不死之人,一番基业要想长久必然要人继承。实际上世上的事都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这些打天下的都是一些苦命人啊!”说罢他喝了一口酒还吧嗒了一下嘴。

    “主公不必如此,您可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啊!”我近前说到,心想他怎么如此颓唐。可是却感到仙芝在后面拉我的衣摆,看时却是一脸的焦急。

    织田信长没有说话,可看样子明显是不高兴了。我的目光与明智光秀一碰,他竟然有些躲躲闪闪。他是知道什么的,可是却希望这话由我的嘴里说出来。“见鬼了!你不说清楚,我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啊?马屁还打在蹄子上了!”我心里也有些生气。

    “信忠少主天纵聪明,主公是实在不必这样忧虑的!”仙芝终于忍不住开口,看样子是实在没办法了。“以少主的天份早该耀眼于世人之前,只是主公您有些爱护过甚了!”

    “我应该抡圆了抽自己两个大嘴巴!”看到织田信长舒展开的眉头,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按理说我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的,看来还是酒的缘故,动了酒就不该再摸车了,不管酒量的大小!“这种事情主公自有打算,怎么能如此草率呢!”我装作训斥仙芝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想把尾张和美浓划到信忠的名下,你们说是不是有点太急了!”织田信长低垂着眼帘问到。

    “是不大合适!”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什么?!”织田信长翻起了眼皮射出两道锐利的凶光,在座的其他人也都愣住了。

    织田信长的意思是想完成平稳过渡,但作为最大军团长的我如果不的话就不会那么顺利,就算下决心把我拿掉,其他的人也会把这看成他在为自己的儿子扫清道路,因而变得人人自危。他今年已经44岁了,这个时代人们岁数平均不到60,为自己儿子树立威信现在已经不早了!

    “以今天信忠少主品级恐怕有些难以服众,似乎应该先替少主申请一个更高的品职吧!”作为众人目光焦点的我泰然自若地说到。

    “这倒也是!”织田信长这才恍然大悟。“依你看该是个是么位置呢?”此刻的他非常“虚心”。

    “至少应该是正三品中纳言吧!”我自信满满的回答到。

    “不愧是忠兵卫,说到我心里去了!”织田信长不及掩饰地使劲儿一拍我的肩膀。“我一直对这件事有所忧虑,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他全身绷紧的肌肉确实松弛了下来。

    “为主公分忧是臣等的本份!”我也终于塌下了心。织田信长暂时忙于摸底给织田信忠上手创造平稳的环境,那么一时半会就不会再有心干其他的事。

    “武田家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织田信长这时才有闲心关心一下其他的事情。

    “主公只管放心!”明智光秀经过这一会儿脸色已经缓上来些,不是那么惨白了。“武田家经长筱一战已经是实力大伤,内部原有的许多矛盾如今逐渐显露出来。臣镇守岩村城扼守东山道,再有东海道也被德川殿下控制,或许无法对抗武田军的全力攻击,但挡住他们直到主公调兵过来当无问题!”

    “这就好!”织田信长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道:“四国怎么样了?”

    “只怕会有些问题!”我愁眉苦脸地抱怨到。

    “不会吧!你还在乎那些海贼?”织田信长半真半假地嚷到。“三好家全是手下败将,淡路水军也全被你打趴下了,你还有什么不顺手的呢?”

    “我又凭什么名义去进攻四国呢?那里可是自古分配给上位公卿们的土地啊!”我眨眨眼睛显得很是“无辜”。

    “是为这件事情啊!”织田信长好像有点怨我小题大作。“放心好了,不过就是请一道圣旨而已!过几天我向朝廷上一道奏折,非常方便的事……”

    “西园寺阁下好像就在安土城吧?”我忽然问到。

    “是……嗯?!”织田信长举向嘴边的杯子突然停在了半路上,瞪大眼睛看着我仿佛不认识了一样。

    我也感到有些紧张,额头上微微有些冒汗。

    “嗯!”好半天他才转回头对浓姬指着我说道:“看见了没有,这就是忠兵卫!要是信忠能有他一半精明,我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主公您说笑了!”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明天我就替你引见西园寺公广,这件事也是给他面子!”织田信长直起身子抻了抻双臂。“只要我们织田家内部安定,其他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天下,迟早的事情!”

    “主公神武,织田家洪福齐天!”我和明智光秀马上恭维。

    “看你们的样子是不太相信是吧?那我就再告诉你们一件事……”织田信长带着一种顽童献宝一样的兴奋而神秘地说道:“今年的除夕夜宴将是盛况空前的,除了本家诸将外还有很多其他客人。知道谁要来吗?是上杉谦信派来祝贺的使者,没想到吧!”

    “啊!”我和明智光秀又是同时“惊”呼了一声。

    “哈、哈、哈,你们不用有什么担心了!”织田信长一时豪情勃发,又有些酒气上涌。“你准备上一笔给朝廷的献金,数目要‘体面’些的。待全部拿下四国之后,我就保荐你为南海探题!”

    “要不这样吧!”对于他的疯话我也开始装糊涂。“也向堺町和石山一样,这笔钱您和我各出一半?”

    “……”

第四十六章 煮酒英雄(上)

    一般来讲要使一座城市兴旺起来,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不过事有例外,也可能通过政权的强力手段来达到这个目的,古有汉武帝十万豪民边戍朔方,今天织田信长强征两千商户迁到安土。

    因为建筑安土城而形成的政府基本建设支出,造成了一座新兴商业都市的迅猛发展,迁来的商人、工匠们很快溶入了这种氛围当中,因政治中心进而成的商业中心的安土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走在新铺成的石板路上,我的心情轻松而愉快,丝毫也未因这连日的忙碌而感到疲惫。今天下午我和织田信长一起会见了西园寺公广,这个识实务的公卿非常爽利地表示已经无意再回四国,并愿意以实际行动右大将领导下的中央政府执行机构,恢复对四国地区行使主权的一切正当行动。织田信长对于他的开明态度给予了充分肯定,并大方地赠送了他京都附近的二十石土地。你没看错,就是二十石,而且支付给朝廷的那笔献金他也全甩给我了!

    下午回来后我匆匆换了套衣服,又立刻出门来到了城下町。三利卫门老板的木鸟屋也被迁来了安土,既然来了怎么也得去拜访一次。仙芝本来也想去的,只是后来想如果真这样做三利卫门老板会太不自在,还是过两天再请他到家里来一趟的好。

    推辞了吃饭的挽留离开木鸟屋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还有一波约会要赶去。此时距离除夕已经只有两天,因而虽已入夜街上却熙熙攘攘地还很热闹。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在人群中发现许多服饰华美,但徽记不是很明显的武士。不过即便偶尔见到个半熟脸,也都是点点头就过去了,一来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二来大家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

    “诸星殿下!”不过也不一定如此,我这时就被叫住了,回头看是跟着三四个从人的明智光秀。

    “明智殿下呀!”我站住了脚,此刻身边也只有新八郎和四个护卫。“您也太不够意思了,昨天让我那么难堪!”他一到跟前我就抱怨到。

    “这我也没办法,临进屋前我才从一个夫人的侍女嘴里听说!”明智光秀表情很抱歉,但也很无奈。“……并且我得到告诫说:主公主要是想看看你的态度,我只不过是个起陪衬作用的摆设!在你首倡的情况下我再附议,这样才能造成一个群体效应。这话要是由我先说出来份量根本不够,所以当时我也只能干看着了!”

    “其实主公想干什么直接说出来就行了,何必再作这些过场!”我现在真是有些委屈,织田信长想办的事哪回我不是全力捧场?说句不怕多心的话,有时候我比他本人还上心呢!

    “主公也是忧心少主,人之常情嘛!”他忽然又一笑说道:“好在尊夫人智勇双全,真是世所罕见哪!”

    “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对于这一点我倒是当仁不让。“跟我一块去喝一杯吧?都是熟人!”我邀请到。

    “我也有个聚会,都是过去美浓的老人!”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可忽然又说道:“今夜只怕会很晚,所以干脆也就不要睡了。结束后你到我那里去一趟,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

    “一定!”我点头答应后就和他分了手。

    “这位大人请留步!非常抱歉,小店今天被包下了!”在一座名叫“鹃鸣”的高级鲸屋门口,一个仆人诚惶诚恐地拦住了我们一行。

    “我是池田大人请来的客人!”我左右看了看并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侍从,怀疑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那快请进吧!诸位大人多已经来了……”他听到池田恒兴的名字立刻让开了身体,并躹着躬替我拉开了门。

    “你的架子可真大,居然这时候才过来!”进到里面的大厅里,池田恒兴立刻跳过来拉住了我的袖子。这时屋里基本已经坐满,大多是尾张出身的新生代。

    “你也不在门口安排个人,让我这么难找!”我一边和众人打着招呼一边向他抱怨到。

    “让带着我堂堂池田殿下家徽的武士,站在鲸屋前面守门?真亏你怎么想的!”他嘴角一撇一副高傲的样子。

    “不错啊!知道要脸了,那你还来这种地方?”和池田恒兴没上没下地淡扯着,我看到里面上手坐着前田利家。因为隶属柴田胜家的关系,过去的兄弟金森长近没有来,但前田利家因为资格较老而身份超然,而且他这个“老好人”和各方面的关系都很融洽。“前田前辈,好久不见了!”我主动过去打招呼。

    “诸星殿下,庆次那小子最近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前田利家站起身来回礼。他这个人做事很拘禁,虽然我一再要求他还是把称呼改了,不过他的夫人阿松还是称呼我忠兵卫。

    “您也不必这么小看他,他那种脾气也有自己的用处!”我硬拉着他坐回了原处。“很多时候我不方便的事情都交给他,就他那个爆脾气拌个黑脸还真是不错。我身边也都有这么个人,不然那些没见识的家伙们早晚得翻天!”

    “嗨,你呀!”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你栽培他我这个作叔叔的只有感激,但这匹野马总得有个笼头才好。你一下子就让他担当一国的守护代,我总觉得这件事太草率了!”

    “对付那帮草寇也就他……”

    “我也觉得你这么做太不合适了!”刚才离开的池田恒兴不知道从哪里又转了出来,将手里拉着的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推入我怀里。逢场作戏而已,我也没有拒绝。“想我堂堂织田家的家老重臣,至今都没有混上个守护代,庆次那小子又是凭什么?”他气鼓鼓地说到。

    “你要当一定是个大藩国,怎么会看得上纪伊这么个既荒僻又混乱的穷地方!”女子虽然衣着华丽但还略显青涩,身上的香气并不是脂粉。我闭着眼睛一抽鼻子,非常好闻。“就凭你池田殿下的本事还用说!稍稍加把劲儿挤走荒木村重,摄津守护的缺一定是你的!”我故意气他到。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啊!”他果然掐着腰立起了眉毛。“你们把三好和毛利都打跑了,本愿寺的贼秃也不敢再出来,摄津两年多都没仗打了,最多也就是捉捉盗贼。如今还来说这种风凉话,真是气死我了!”说到这里他果然气哼哼地拉过一个少女,发泄似的狠狠“揉搓”了起来。

    “小心阿市公主把你踢出来!”我哈哈大笑到。

    其实池田恒兴只是爱玩爱闹而已,自打和阿市成婚后夫妻感情甚好,不但从来不在外面无故留宿,甚至没有再纳过新的姬妾,就是对待阿市的三个女儿也是视如己出。不过需要提醒的是,七八岁的小美女们再过两年也该引起别人注意了!

    堀秀政和中村一氏也过来见礼,因为他们现在也算是我的部下,所以稍稍显得有些拘谨。

    “羽柴殿下怎么还没来?”我在座间没有见到那只“猴子”,他对这种事情是相当积极的。虽然他近来的地位也是直线上升,但总是自我感觉声望不足。虽然我和他的出身基本一样,但是他可没有我那么大实力来买名声。

    “他下午才进城,一来就被主公召到城里去了!”池田恒兴抱着那个少女坐到了我身边,不服气地说道:“主公也真是缺乏人情味,我和阿市去见他,结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站起身自己走了,倒是浓姬夫人好歹还留着我们吃了一顿饭。反倒是对你们这些藩国守护,至少每个人都算是正式见了一面。我还是真不明白,权力真的比亲情还重要吗?”

    “主公总不能因私情而废公事吧!”众人都这样劝他,这话也只有他能说。

    “前田前辈在越前的日子,过得还好吧?”我喝着从一只粉嫩小手递上来的清酒,非常“随意”地对前田利家问到。

    “还……好吧!”他的情绪不是很高,反而还显得有些忧虑。

    “是手头经费不够吗?如果有我能尽力的地方……”其实我知道北陆道最近不是很太平,柴田胜家应付得有些吃力。不过我还不敢肯定是否织田信长在这一地区还有别的想法,因而故意打岔往歪了理解他的意思。

    “不用麻烦了,不是钱的问题!”仿佛是怕我真的非要借钱给他,前田利家果然自己顺着我的想法自己说了起来。“近来越前东部和加贺新领地上又有人闹事,虽然也已经镇压了几起却不知幕后主使是谁。现在就好比拳头打在空气里,有力使不出,事情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迹象。主公那里没有明确指示,柴田殿下是焦头烂额。所以说守护不是那么好当的……”

    “前田大人您这就不对了,男子汉大丈夫总要有些志气!”池田恒兴从陪酒少女的手里接过斟满的酒杯,又反手都灌回到她的樱桃小口里,呛得她直咳嗽。“现在和当年窝在尾张时可不一样了,一个狗屁城主谁还会在乎你?至少要当个守护,干不好还干不坏吗!反正基业是他织田家的……”

    “说得好!”这时羽柴秀吉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羽柴秀长和浅野长政。

第四十七章 煮酒英雄(下)

    “好大胆子!”我装模作样地重重一拍桌子,大声喝道:“你们这两个佞臣居然想着如此败坏主公的家业,良心何在?!公理何在?!”我作得相当逼真,佯装拔刀的动作吓得怀里的女人惊叫了起来。

    “不要在这里断章取义,你知道我指着前面那一半说的!”羽柴秀吉来到我和池田恒兴之间,硬挤出了一个地方。

    池田恒兴嘟囔着示意边上还没有主顾的女人再过来几个,羽柴秀吉非常随便地拉了一个坐在自己身边。我知道他对出身高贵的女人具有非常的热情,而在这种地方往往提不起兴趣。羽柴秀长坐在外面靠门的一个不现眼的位置上,并没有要女人侍酒。浅野长政倒是兴致十足,围着几个女人不住地品头论足。

    “恒兴老弟前面的话非常有道理,现在的英雄已经不是一个城主就能满足的了!”羽柴秀吉将面前的第一杯酒一饮而尽,非常有感触地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立志成为(他避开了出身问题)一名伟大的武士,并且为了这个目标奋斗不止。虽然一再挫折却也百折不挠,终于有了今天的成就!也许当年成为一个城主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可现在……”

    “现在你满足当一个守护,将来是不是就想要天下了?”我故意说得非常暧昧,任何人听那语气都是开玩笑。

    “如果说我是有野心的话,你就可以直接被称为逆贼了!”他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但很快就隐去,不过还是被我清晰地捕捉到了。“比主公更富有,比主公军队更强大,这样的臣子不是……”他虽然是在开玩笑,但我感到了切实的兴奋。

    “你们都是织田家的重臣了,时刻要注意自己的形象!要是让主公知道了……”前田利家摆出了老资格,对于我们的没轻没重非常担心。

    “前田大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啧……”池田恒兴不以为然地说到,并在怀里的女人脸上亲了一口。“主公怎么会管他们这么点狗屁事,能替主公把门看好就比什么都强!‘猴子’也是播磨一国的守护了,能把几十万石的地盘交给他就说明……”

    “播磨一国?那可是老黄历了!”浅野长政终于选择好了,搂着一个娇媚妖娆的女人凑了过来。他涎着一张脸凑近我们,故作神秘地说道:“主公刚刚下的命令:我姐夫已经兼领了美作和备前……”

    “什么?!”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实在是个天大的新闻。

    我的虽然也是刚刚听说,不过却并不奇怪。考虑到家族内部综合平衡,织田信长必然会加大“猴子”和柴田这两颗砝码的重量,而且这两年他也确实干得不错,不但阻挡了毛利家还镇住了山阳东部的一群小诸侯。不过织田信长的便宜也没那么好占,“猴子”这么急急吞下的,可是一大锅“夹生饭”!

    “瞎嚷嚷什么,还没明令发布呢!”他表面上是呵斥浅野长政,可脸上的那种得意却是掩饰不住的。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池田恒兴嘴里喃喃自语着眼睛有些散光,不知不觉手上就加大了力气,捏得怀里的女人呀呀直叫。

    “你来当美作的守护我就放心了,想必不会太难为我吧!”我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猴子”瘦骨嶙峋的肩膀。

    “美作的土地我只占三分之一,备前还有一大部分在宇喜多直家手里,你想让我怎么办?”他立刻警惕地盯住了我。“你也要替我想想,三个国家得要多少军队才能镇住那些豪族?还有备中的三村家,最近也有不稳的迹象。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些都要钱哪……”

    “别得了便宜卖乖!你那美作的两郡土地都是我送的,你动过一兵一卒了吗?”我立刻以攻为守,不能让他揪着我半边身子随便转。

    经过一番酒桌上的讨价还价,我们商定了分配方法:我的两郡不上缴任何年赋的国内部分,并且领内豪族不受征出兵。不过在他有战事时,我将负责另外四郡兵马的全部粮草给养。我终于成功地从“猴”嘴里把牙拔出来了!

    “要从你手里弄出点儿东西来,可真是……不容易啊!”此时“猴子”的舌头已经有些短了。

    “难道你占我的便宜还少吗?”我显得极为不满。

    “自家兄弟,不说这个!”他捏捏怀里女人的鼻子躲开了这个问题。

    “不对!”我忽然一敲桌子,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我虽然没有直接在山阳呆过,但却知道三村元亲不是什么有魄力的人。这种时候他会主动异动?说说究竟里面有什么事!”听我这么说其他人也全都竖起了耳朵。

    “是有一些问题,不过并不能算很大!”“猴子”抬手用食指在上唇摸了模。近两年来他谢顶谢得非常厉害,也就后脑勺上还有一些“残存势力”在负隅顽抗。为了增加些威仪他也留起了胡子,但并不茂盛还直直向两边恣着。“上次的事情后毛利家实力大损,但也不甘心就此消沉。最近有些人在企图搞西国势力联合自治的把戏,主公的意思是搞掉几个人,震慑大多数!”

    “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我们有没什么兴趣!”我一揽他的肩膀,手上非常用力。“说说吧,主公还许下了你什么好处?我非常了解主公,也非常了解你,不要想从我面前混过去!”

    “不会吧!刚刚成为了三大国的守护,还有其他的处?”池田恒兴一脸的匪夷所思,前田利家他们也是极度的诧异,看看我又看看“猴子”。

    羽柴秀吉紧紧地盯着我,大而圆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那里面有两团类似火的光团在闪,是许多极为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有震惊、有疑忌、有猜测、有疯狂,还有许多我看不出的东西。

    对于他这种程度的窥伺,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自在,现在我觉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是越来越强了!在我所认识的人里面,除了织田信长的目光还能给我以压力外,面对其他人我都能有充足的气势,这种能力也是来自潜移默化的影响吧!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半晌之后他终于离开了目光,洒脱清淡地说道:“完成了主公的任务后,备中的守护……”

    “那我就要提前恭喜你了!”在他说完及众人反应过来之前,我就迅速地举杯祝贺,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适可而止就是最好的选择。

    “恭喜、恭喜……”众人也都随着我说到。

    “能看到这么兴旺的气象,我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毫无嫉妒之心的前田利家真诚的说到,他好像最近心境衰老的速度很快,几乎达到了丹羽长秀的水平。“不但主公气势如虹,就是你们如今也成为了足以震慑一方的豪杰,现在天下谁也不能和我们织田家相抗衡了!”

    “主公可是比汉高祖刘邦还要幸运,居然有这么多足以守四方的猛士!”堀秀政说的话既祝贺了“猴子”又恭维了我,而且让在座的其他人也很舒服。作为织田家的直臣又是我的与力,他和中村一氏的身份也相当微妙。

    “这算什么,还有更了不起的大事呢!”浅野长政的面色已经变得酡红,明显因为兴奋没有控制住饮酒的度量。“主公已经把于次丸四公子过继到我姐夫的名下了,这可是天大的恩典与荣耀啊!”

    “啊!”众人又是齐齐惊叹了一声。

    “你可真是‘得天独厚’了!”池田恒兴拍了拍羽柴秀吉的肩膀目光有些迷离。“现在的主公事无不成,除了越后的上杉谦信恐怕……”

    “上杉谦信?嘿、嘿……”“猴子”端着酒杯讪笑了两声。“上杉家祝贺的使者就要到了,看来越后的那条‘龙’也不过……”看来织田信长是急着让每个人都知道这个消息了。

    散会的时候我的脚步已经有些虚浮,众人相互咿咿呀呀地告别了几句后就向四处散去。冷风的吹拂让我头脑清醒了些,可这些清醒却让胃里更加的不舒服。

    虽然我现在还是只领有四个蕃国外加一个淡路,但攻占四国一岛后情况就有些不一样了。不管谁来当它们的守护都一样,我有没有那个南海探题的虚衔也没多少意义。制海权在我手里,四国还蹦得出去吗?

    “猴子”和柴田胜家肯定会因此而得益,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感激我。我估计不会,只要少暗算我几次就都有了。只是上杉谦信真的就这么算了吗?这可和我的了解和猜测完全不一样啊!

    “谁?!”新八郎突然手按刀柄身子微微向前弯腰,整个人有如一只绷紧了的弹簧,双眼紧紧地盯住了一个街角。四个侍卫也团团将我围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暗中的忍者没有一点反应。

    “是我!”从黑影里走出了一个人,一个英俊文雅的少年武士,原来是明智秀满。“叔父殿下让我来迎迎诸星殿下,说怕是……”他来到我面前躹了个躬,新八郎他们也松弛了下来。

    “还真是忘了!”我拍了拍脑袋。

第四十八章 引荐

    明智光秀的府邸比我小上那么一点儿,而且远远没有那么华丽,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说到雅致就要胜上两筹了!

    灰瓦白墙都是极普通的东西,几株松竹也未见如何稀奇,梁柱上简单地打了一遍蜡连漆都没有上,真不是他是如何通过织田信长那严酷检查的。

    整座府邸非常安静,想来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下了。只有每道大门处还留着一个看门的人,在明智秀满的几声低语后就把我们放了进去。没有任何麻烦我们就进到了内院,经过一道月亮门,在碎石铺成的小径尽头有一栋孤零零的小屋,看样子是花园里的书斋静室。

    “嗒、嗒”来到门前明智秀满轻轻叩了两下木门。

    “是秀满吗?”屋内的灯火一晃,明智光秀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是我!”明智秀满回答到。“诸星殿下已经来了!”

    “快请进吧!”门开处明智光秀出现在那里,伸手把我向屋里让去。“这里没你的事了,去把那个人带过来!”他又对明智秀满吩咐到。

    我也让新八郎他们留在了外面,独自一个人跟随他进了屋。不知他为什么一定要在今夜见我,看来还是什么大事。

    “明智殿下这么晚了还在看书?哦……是我劳殿下久等了!”看到一炉清茶一卷古书,我不禁有些诧异,但话刚出口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没什么!我也是刚刚回来……”他亲手斟上了一杯热茶送到我的面前,在这方面他的举止礼仪丝毫也不亚于正统的公卿。“好在美浓的那些故旧袍泽都知道我的能力,因而让我得以全身而退!”

    “让你见笑了,我就是缺乏这种自制能力!”我端起杯子来浅浅地饮了一口,热乎乎的非常舒服。“不知寅夜宠召,有什么吩咐吗?”

    “请殿下来是有些事情相求!”他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满面笑容地说道:“丹羽殿下已经全面接掌了本家笔头家老的职务,各方面的工作日益繁重,虽然安土城离京都只有半天的路程,但毕竟是不甚方便。最近武田家正致力于休养生息,所以主公就安排我给丹羽殿下去帮帮忙。当然,各路大名使者觐见朝廷的引荐人还是丹羽殿下,我只不过是负责联络一下本家和朝廷各势力之间的感情!”

    “这就恭喜你了!”我想这个工作对他也很合适。

    “你客气来了,我自己却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明智光秀微微叹了一口气。“我虽出身美浓旧族,说起来和朝廷也算有几分渊源,但毕竟如今早已经是时过境迁了,各家的当主也非我所熟。要是肤浅行事,又恐辜负了主公信任!”

    “明智殿下过谦了!”我不明白他有什么可担心的,如今织田家和公卿们的关系就像主子与奴才,那么明智光秀的身份就好像管理奴才的管家一样。这样的工作只需要吆喝而已,还会有人做不好吗?“我能有什么可以效力的吗?”我想他的“为难”之处一定会和我有关。

    “诸星殿下本人声名隆盛,令岳又是著名的正亲町阁下,影响自不待言!”他见我主动问起也就开门见山了。“在下因困惑于身份的拘束唯恐难以打开局面,所以想请殿下施以援手。你能不能在京都以私人身份召开一个小型茶会,为在下和一些知近的公卿们先沟通一下?”

    “这个……不成问题!”看着他略带企盼的目光,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心中所想。

    乱世就要结束了,看明白这点并不需要太敏锐的目光!但之后各人何去何从,就有些费思量了。明智光秀不太属意外蕃重镇,却一下子把目光盯在了中央政权上面。只要织田信长开设幕府或成立个别的什么,那他就要对那个类似执政的位置下手了,这就要求必须在掌握大义名份的朝廷里拥有广泛的人脉,不是简单只靠几句“吆喝”就能获得的,必须混到“奴才”堆里去。丹羽长秀年老且与世无争,他并非没有这个可能。看来他虽然离开了朝仓义景和足利义昭这么多年,但“余毒”并没有完全肃清。

    “明智殿下请放心,这件事就请完全交给我了!”我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这件事反正和我关系不大。

    “那我就在这里预先感谢了!”明智光秀显得极为兴奋,好像他真能直接从织田信长手心里抠出些什么一样。

    “如此我就告辞了,新年一过我就着手安排!”一件小事而已,我准备告辞回家睡觉了。

    “请您再耽搁片刻,我有一个人想向您引荐!”他微微直起身子挽留,说话间果然又传来敲门声。“进来吧!”看来他非常清楚外面是谁。

    门口出现了明智秀满,但他并没有进来,而是让进了他身后的一个人。只是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武士,皮肤黝黑一张长方形的国字脸,中等身材却显得孔武有力。

    “在下中岛可之助,拜见诸星予州殿下!”他进来后先向我跪拜见礼,可见与明智光秀已经相当熟悉了。

    “这是……”我用探询的目光看了看明智光秀。

    “还是让他自己说吧!”他对那个中年武士挥了下手。

    “是,在下是土佐长宗我部氏的家臣!”中岛可之助直起了身子,可依旧垂着眼皮。“鄙主上久慕织田家诸位殿下的盛名,也希望能够得到右大将殿下的庇佑报效朝廷。四国地处偏远难沐圣恩,所以一直以来受到三好逆贼的荼毒,士族百姓苦不堪言。鄙主公听闻右大将殿下意欲讨之,欣喜万分,特派小的呈上一番敬意。并表示愿率本家子弟,引为右大将殿下前驱!”

    “原来是长宗我部殿下派来的人……”我点了点头,语气显得非常平淡。

    这个人是来拜见织田信长的,要找个人引见就求到了明智光秀,这没有什么可猜忌的,事情虽然意外但并不奇怪。长宗我部元亲的能力非常的强,土佐军也是众所周知的一支强兵。只是他看来并没有多瞧得起我,是想直接在织田信长的手里讨得一席之地。他也未必就瞧得起明智光秀,这个人可能只是自己找到的关系。

    “这位中岛大人和我手下斋藤利三是亲戚,所以就直接找到了这里……”明智光秀看我反应有些迟钝,以为是饮酒过度的后果,因而就主动介绍了起来。“虽然中岛大人希望直接晋见主公,我本人也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但毕竟现在负责主管四国事务的是你诸星殿下,还是由你来替他引见的好。长宗我部殿下如此深识大体,本来就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举动嘛!”

    “是,请诸星予州殿下成全!”中岛可之助也这样说到。“为了报答殿下的恩惠,鄙主公在小的来时已经准备了……”他的手向怀中摸去。

    “谢礼就不必要了,我会尽快安排你晋见主公的!”我伸手向前一立,作了个阻止的手势。“想必大人在来时,长宗我部殿下一定已经对你说了很多事情,诸如对右大将的忠诚啦、四国等地的局势啦、长宗我部家的未来啦等等,可能还有嘱咐了大人对什么人该如何如何说,对另外的人又要如何如何措辞……”

    “予州殿下……”中岛可之助脑门冒出了汗珠,眼睛突出如金鱼一般,可能因为皮肤黑的关系,脸上的变色倒不是很明显。

    “听我把话说完!”我再次抬起手掌阻止了他。“这些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也不会向中岛大人你打听。这些完全没有意思,你们想怎么作就去作好了!我会请右大将殿下接见你,也不会作出什么不利于长宗我部殿下或长宗我部家的言行!”看到他松了口气后我又说道:“不过作为我还是要对大人和长宗我部殿下进一言:大人尽可以趁这次的机会,多看多听一些事情然后上复给贵主公。再请他仔细想一想,他所想的那些‘将来’是否符合实际!”

    明智光秀惊讶地看着我,可能在怀疑之前自己关于我已经喝醉的结论。

    中岛可之助的眼睛继续向外突出,喉头不停蠕动吞咽着唾液。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清楚,以他的身份和智力也不可能搞清楚。“我……小的回去后,一定将您的教诲如实上禀!”他只能这么说到。

    “那我就放心了!下面我们来说一下晋见右大将需要注意的事情……”在他们两个的目瞪口呆中,我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有关此次外事活动可能涉及的问题和忌讳,直至东方开始出现朦胧的鱼肚白。“那么我就告辞了!”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来送予州殿下出去……”明智光秀也马上站了起来。

    “有秀满就可以了,殿下这么郑重反而不好!”我推辞到。

    “也好!”明智光秀也不是个拖拉的人。

    “可以问个问题吗?”在门已经拉开时,中岛可之助终于问了出来。“殿下为什么要对小的说刚才那番话,小的实在想不出!”他觉得至少应该将来对主子应该有个解释。

    “你不明白吗?”我叹了口气。“不管愿不愿意,今后这段时间我是和四国连在一起了,打也打不散!”说完我就走了出去。

    一直到回家这段路上我都在考虑一个词,那就是“好高骛远”!

第四十九章 盛典华章

    安土城的规模确实宏伟,但在今天还是有些略显不足。记得当年在尾张的时候,除夕夜宴所有家臣都是可以带上全部家眷的,虽然今天的地方大了可人也多了,而且地方增加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人的增加。

    因为增加了大量附庸大名,以及各种官方和非官方的尊贵客人,所以大厅里足轻头级别的家臣已经无法进来,而且不论哪一个级别的人只能带上正室和儿子参加。虽然多了无穷声威赫赫的隆重,却也少了许多艰苦奋斗时的默默温馨。

    既然大厅里拥挤院子里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我们每个人都被告知车驾随从留在内城城门处,自行走入天守阁。即便如此依然有些像庙会的感觉,虽不至于摩肩接踵但身前身后也全是人了。

    “请问您的品级?在哪个部队任职……”在天守阁的入口处,山内一丰拦住我机械地问到。

    “嗨!”我用手中的折扇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看清楚点,连我都不认识啦!”

    “都忙晕了!”他脸上有如被石化的笑容终于脱落,然后是恢复了生动的疲惫。“这么一会儿我接了两百多人,现在看谁都是一个模样了!”

    “你不是少主身边的侍从吗?怎么又回来干这个了!”看着前后左右乱哄哄的一团,有些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

    “现在人手紧张,谁还管你原来是哪的!”正说着又有别人走了过来。“你自己进去吧!还是以前左手的那个区域,只是给高等来宾留位下错了五席左右!”他说就去接待别人了。

    “跟紧!”为了怕挤散我紧紧拉住了仙芝的手,还好没有把小孩子带来,不然真是照顾不过来。仙芝脸红红地跟在我后面。

    好不容易来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这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茶水和果点已经摆在了上面,但边上并没有人侍侯,还是因为只有我和仙芝两个人来,所以这一桌显得非常宽松。

    “先吃点儿东西,一会儿备不住必须要喝酒!”我悄悄对仙芝嘱咐着。

    人们络绎不绝地进来,然后各自找着自己的位置,坐定后就是和周围左右相熟的人交谈,所以一直也没能安静下来。这次织田信忠和他的两个弟弟信孝与信雄,都有了各自的席位,而不再与织田信长同桌,身边也都有各自的一个小群体。不过因为后两个只是刚刚元服而且是继承附庸大名,所以略略显得有些单薄。

    池田恒兴也坐到了一门众那边,他挽着阿市进来时还引起了一场小小的哄动。阿市的身份相当敏感而且依旧保持着一定的美貌,所以在织田家的内部关系中还是极为重要的一环。也有人主动与我寒暄,但毕竟不是今天的主角。

    “你还得真够早的!”“猴子”带着宁宁走了过来,他的位置还是在我左近。只是浅野长政和羽柴秀长因为身份问题没有同来,儿子什么的就不必说了。“居然比我还积极,真是有些反常了!”他说着就坐在了我的身边,宁宁也与仙芝攀谈起来。

    “来晚的话怕被堵在外面!”我微笑着答了一句然后向前靠了靠身子。“你对备中的事情有什打算,是否需要水军相助?”

    “虽然三村家还是大约两万军队,但却没有值得担心的将领存在!”他倒是没有想瞒我的意思,不是因为信任我,而是以后可能说不定会有局势的改变。“三村元亲并不足惧,但不知道毛利家会是个什么态度。虽然他们如今直接出兵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一定会煽动其他的人。现在主公执掌天下的大局已定,所以不想显得过于咄咄逼人。要是动用水军两路袭击,预谋的迹象就太明显了,还是我自己慢慢制造机会吧!”

    “你自己有数就好!”我也没有继续追问。现在我们利益相关体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几乎已经谈不到感情的问题。以后他有困难我还是会帮,但已经不会无利起早了。备中……有两个港口和海岛还是不错的!“对于柴田的晋升听说了吗?他的领地已经超过百万石了!”我指得是柴田胜家补续加贺、越中守护的事情。

    “是啊!”他的胸部剧烈起伏了一下,但是又迅速平静了下来。“加贺的一向宗还未平复就又去惹上杉谦信,但愿……”他的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我猜测是“噎死他!”。

    “听说这次上杉谦信也派员来贺,那么就表示他已经惧怕主公了!”我的眼睛向大厅的里侧瞅去,那里已经开始有侍卫列队了。“而且你最好别盼着柴田那里有麻烦,那对你我都未必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一怔之后他不服气地叫了起来。

    我没有回答,只是示意他不要说话了。

    “主公到……”侍从用一柄特制的粗柄短枪在地板上重重顿了一下后,扯着嗓子对大厅了喊了一声,众人立刻结束交谈安静了下来。

    织田信长气宇轩昂地噔、噔、噔走了出来,一双鹰眼今天出奇的明亮,除了衣饰华美外他今天还明显经过了一番特别地修饰,两撇小胡子上居然都刷了油。

    “近卫阁下、西园寺阁下、飞鸟井阁下……到!”尾随着织田信长的名字是三位公卿,尽管举止高雅态度却有些像跟班。作为身份最高的关白太政大臣近卫前久,居然还是在昨天赶着来作这个“跟班”的。

    “近卫阁下请!”来到位子上后织田信长只对近卫前久作了个客气的表示,可自己身子已经往下坐去。

    “还是织田殿下请!”三位公卿客气地推辞着织田信长实际上并不曾存在的“客气”。

    “诸位殿下、大人!”可能织田信长自己也觉得并不需要太“客气”,直接跳过谦让的程序进入开场白。“这一年来我们织田家再次取得了辉煌的成绩,诸位的功绩也是人所共见的!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天下的太平盛世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真正的乐土……”他的口才确实不错,尤其是在鼓动和吹嘘的时候。

    在织田信长口若悬河的时候,下面的人不管愿意不愿意都作出侧耳倾听、大为感动的样子,好像也唯有如此才能显示出自己对织田家的忠诚。不过身边那只“猴子”倒是真的听得非常仔细,嘴唇也在一张一合地叨念着什么,应该是仔细品味着未来新的形势动态,时刻算计自己可能的利益。“幸亏有很多人帮我收集、整理、分析,不然也该秃得成了他这个样子了!”我揶揄地想到。

    偶一回头我吃了一惊,隔着六七张桌子外的松永久秀居然在擦眼泪?!不是仅仅装模作样的事,真真正正拿着一块雪白的手帕在擦眼睛,不但手绢湿润眼睛通红,鼻子里还不停发出“呜、呜”的声音,不过手绢里是否加了辣椒或者洋葱我就不知道了。可织田信长却丝毫也没有怪他破坏气氛的意思,相反还偶尔用欣慰和赞赏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

    “这个老王八蛋,真能装!”很多人和我一样在心里痛骂他的同时,也在遗憾着自己准备的不足。想必很多人都在问自己,我怎么就不能这么无耻、这么的不要脸呢?

    能干的人通常不只精通一种技能,松永久秀即便不当商人或者武士,作一个演员也一定能够成为大师。出于对火候的精湛把握,他并没有把表演转化为闹剧,始终控制在恰到好处的程度。

    “右大将殿下,老臣……老臣实在是太激动了!”织田信长一说完,他就抢上去第一个说到。“天下能恢复这太平盛世,都是右大将您的一人之功。您的德行可比唐尧、虞舜,功业盖过夏禹、成汤,生在这个时代是全天下人的福气啊!”说完他激动地又擦了擦眼泪。

    “是啊!是啊!松永殿下说的太对了……”不管心里是怎么骂的,众人必须随声附和。

    “松永殿下实在是过誉了,大家也不要这么相互恭维!”织田信长这次没有作过多的谦让,只是非常泛泛地说了一句,随即就转向了左边并列主位的近卫前久。“近卫阁下,您说不是也说两句啊?”

    “是、是、是,是该说两句……”近卫前久也拿出了一块手帕,不过是为了擦去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可能是因为屋子里有些热了,他稍微推了一下高高的立乌帽。“今天我们大家汇聚在这里,一切均是源自织田殿下的旷世功德。松永殿下刚才的话我非常赞同,可以媲美这样伟业的唯有古之圣贤!对此天皇陛下亦已深知,因此特命本阁来颁布一道御旨!”说着他收起手帕,从侍从递上的盒子里取出一卷纸双手捧到织田信长面前。

    “这是……”织田信长皱眉盯着那卷东西,表现得非常“意外”。

    “有鉴于织田殿下的旷世奇功,天皇陛下下诏任命殿下为正二位内大臣!”那位位极人臣的近卫关白此刻却表现得有些谄媚。

    “些许微劳居然让陛下如此挂怀,我信长实在是愧不敢当!内大臣是朝廷的辅政要职,我就……”织田信长微微沉吟了一下,仿佛在考虑着谦让的措辞。“愧领了吧!”说完一把将那卷纸接了过去。

    “恭贺织田内府殿下!”又是松永久秀抢先高呼。

    “恭贺织田内府殿下!”众人随之。

    “真是个热烈场面啊……”织田信长看着眼前的景象好像很欣慰,又好像还有一丝遗憾。

    “回禀主公!”这时一个守门的侍大将跑进来禀报道:“上杉殿下的使者刚刚到了,就在门口!”

第五十章 龙吟

    能得到朝廷册封为内大臣的职位,织田信长自然是非常高兴,但与上杉谦信的前来降服比起来就算不上什么了!

    织田信长心里害怕武田信玄,这件事了解他的人其实都知道。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住多少人,而以他的偏执心理这又是绝对无法容忍的。武田信玄死了,去掉了压在织田信长心头的一块万斤巨石,可另一块巨石又随之压了过来。人死了就已经完结了,一个死人可怎么超越啊?织田信长已经不可能在正面击败武田信玄了,那岂不是永远将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这让心高气傲的织田信长怎么受得了!

    现在好了!上杉谦信前来低头称臣,这可是武田信玄穷其一生也没有达到的目标。现在他织田信长作到了,这不说明他比武田信玄要高明上许多吗?在这个他一手建立的天下第一城堡里,在公卿关白以及所有远近大名面前,与武田信玄并称“龙虎”的上杉谦信上表称贺,他织田信长不是天下第一那谁是天下第一?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一个满身风霜的武士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岁数已经年近五十,虽然面目平凡无奇衣着也很朴素,但却带着一种无法为人所忽视的气势,那是经历了浴血百战出生入死后得到的气势。虽然他是由一个织田家的将领领进来的,但所有宾客们都本能地忽略了他前面的人。

    看到这个人双手空而且没有副手,织田信长有些诧异又有些失望,不过并没有因此而发怒。“是直江大人啊!一路辛苦了,请坐吧!”一个侍从在他的耳边嘀咕了两句,他的面色稍微好了些。

    “谢谢了!”直江景纲以北国人特有的憨直答应了一声,然后自顾自地坐在那里搓了搓手。

    “大人看样子是操劳了,一路上不太好走吧!”织田信长并没有责怪他的无礼,反而宽容的问候到。有时候他也会表现出雍容大度的风范,不过一般都是在已经掌握大局的公开场合。

    “是啊!我原本起程是不晚的,可路上遇到了一场大雪!”直江景纲也没有对织田信长的关怀进行答谢,而是自顾自地对双手哈着气。“本来也不想赶在这么晚的时候才到达,可耽误了两天也实在没办法。路上冒着大雪赶路连马都掉膘了,以为只有东北会这样,想不到紧急也是如此……喂,有热汤吗?最好是来上一杯烫酒!”他对不远处的一个侍从招呼到。

    “哦?”那个侍从有些犯傻,这样不见外的客人并不常见。按道理应该是客人表示一番不辞辛劳的仰慕,而主人在慰问之后赏赐酒席,不过也有主人诚心难堪客人的情况,所以呈上酒宴要等主人的吩咐。

    “傻站在那里干什么,没听到直江大人的吩咐吗?”虽然织田心战也有些不明就里,但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表现出大度宽容,也许北方的武士们就是这样说话的吧?

    “果然是香浓的好酒,怪不得各地的大名们都要争先恐后地到京都来哪!”直江景纲捧起送上的美酒满满饮下一大杯,然后感慨万千的说到。“不过这样的酒却少了些烈性,长期饮用只怕浑身的骨头会变得越来越软。公卿显贵们或许并不在意这一回事,但是武士们……就要缺乏经历风雪的意志了!”

    “哗……”尽管非常不礼貌可还是响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这个人未免是过于的特立独行了!难不成这里有什么问题,上杉谦信也是在喝醉的情况下派出了这么个人。

    “这个人是不是脑袋受过伤,至今也没好利落?”“猴子”用疑惑的语气低低对我说道:“这个直江景纲也算是越后有名的大将,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毛病啊!”

    “这我就更不清楚了!”我的目光依次看向近卫前久、西园寺公广和飞鸟井雅教,这三位贵人的脸已经羞成了红布。

    “谦信公遣大人前来,不知道有什么指教吗?”织田信长现在对这个人也是不敢“领教”了,想说完正题赶紧把这一页揭过去。

    “哦,鄙主公听闻右大将建立……”直江景纲听他问就随口说到,并没有拿出书信一类的东西。

    “大人错了……”飞鸟井雅教不知死地打断了他的话,谄媚的继续猛拍织田信长马屁。“织田殿下功高德勋,蒙天皇陛下施恩进阶,已经是正二位的内大臣了!”

    “又降价了?这在越后时却还不曾听说!”直江景纲用淳朴天真的表情,重重地打了他一记“耳光”。“自应仁之乱以后,朝廷声威是大不如前了!一些谄佞小人不但蛊惑圣听卖官鬻爵,还为求眼前蝇头小利而一再降价。殊不知‘人必自重人衡重之’,自己都落价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指望别人看得起吗?”

    飞鸟井雅教的脑袋已经快要藏到了桌子下面,只可惜地板上没有个窟窿让他好钻下去。虽说如今的公卿确实已经失去了权力,但让人家这么当面侮辱也实在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直江大人真是诙谐,这倒是为今日的聚会增加了些欢乐喜气!”近卫前久虽说岁数不是很大,但作为执掌朝政的关白承受力(或者说是脸皮)要比一般人更强些。他知道此时此刻绝对不能申饬或者辩解,不然就是名垂“青史”的绝世笑话,索性不如大事化小一笔带过。“谦信公之忠义之名天下皆闻,就是天皇陛下也是屡有提及。十数年前他上京蒙陛下召见,在下不才亦曾参与其事,至今想来,谦信公的风采依旧令在下心仪不已!谦信公素秉义行,遣大人来必是又有什么关乎天下的大事吧?”

    “妙!”我在心里也不禁喝了一声彩。按照他的说法,如果直江景纲再要一味的挖苦讽刺,那么就是也给上杉谦信脸上摸了黑!既然上杉谦信是忠于这个朝廷的,那么你这个家臣总是攻击朝廷重臣是何居心,而且上杉谦信派你来总不见得是胡闹的吧?那也有失他的身份。现在台阶是给了,关键看直江景纲如何接招了。

    “近卫阁下说得是……”见他说话直江景纲果然严肃了些,不知道是尊重他的品阶还是为人。“鄙主公长久以来一直致力于天下大义的推行,哪怕是面对再多的横暴势力也决不退缩。鄙主公从不认为作这些事需要什么褒奖颂扬,只是秉承着胸中的一腔天地正气。鄙主公之所以此次遣下臣前来,就看到了天下一股承平的希望,对于早日还天下以正道,越后上下绝不计生死,更不应放弃这样一个机会。所以下臣带来的就是这样一个意思,请朝廷和织田殿下能够允许我们尽一份力!”

    “好呀、好呀,不愧是名闻遐迩的谦信公!”近卫前久如春风拂面的鼓起了掌,看看织田信长又看看直江景纲,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能有谦信公和织田内府殿下共同携手,这下真得是承平有望了!从此诸般宵小之徒再不足虑,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此乃开百世未有之功业,天赐鸿运与我朝。我等能够亲历此等盛事,足可堪慰平生。此间事了,我将立刻上疏天皇陛下,布告天下,以慰海内人心!”事情总算有了转机,好不容易吃上饱饭的公卿们最怕的就是战乱。

    “嗯……”织田信长原本已经开始铁青的脸色开始缓和了下来,上杉谦信能够承认他是稳定乱世的“希望”就算一种变相低头了。个别手下因为心里别扭说几句怪话可以被原谅,这也正是他向天下展示胸襟的时候。“谦信公的话实在是过誉了,我信长更是深表惭愧。现在朝廷初定天下还不太平,急盼谦信公早日上京共襄盛举,我信长也好能够早晚请教!”

    “其实不必那么麻烦,欲使天下安宁织田殿下一人足以!”直江景纲一反刚才的态度,居然给织田信长戴起了“高帽子”。可此时的话里讽刺的意味已经相当明显,不少人已经意识到情况大大的不对了。

    “谦信公是不是过谦了,织田内府殿下和我们都是急盼着他为天下尽一份力呢!”西园寺公广一时头昏重又犯了飞鸟井雅教的错误,居然一点也没有吸取别人的教训。

    “那倒也不是……”直江景纲这时已经不再做作,脸上浮现的尽是冷笑。“鄙主公言道:当今天下的祸乱之源就是织田,此逆一去天下立刻太平!若是织田殿下能体念天下苍生之苦,散去部队交出领地,从此出家避世以赎前罪,则是天下幸甚!百姓幸甚!如若不然,鄙主公只好挥师西进,为天下除恶了!”

    静,难以想象的静,确切说是所有人都傻了!

    “请直江大人下去休息吧!”好半天织田信长才憋出这么一句。

    “那外臣就恭候织田殿下的答复了!”直江景纲也不客气,回身施施然随一个近侍走了出去。

    “柴田胜家!”他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织田信长就一脚踢翻了桌子。

    “是,主公!”柴田胜家诚惶诚恐地跑出去跪在了当中。

    “但凡你在北陆有点儿出息,我又怎么会受到这样的侮辱!”织田信长指着他的鼻子开始破口大骂,好半天后才稍稍平静了下来。“忠兵卫、猴子!你们两个明天一早就滚回去准备,我绝不与上杉谦信善罢甘休!”

    “是!”我和羽柴秀吉也急忙出列回到。“我说得怎么样?你的备中只怕要多等等了!”我趁人不主意小声对羽柴秀吉说到。

第五十一章 蛟龙出海(上)

    虽然织田信长暴跳如雷,并当即让直江景纲带去了他给上杉谦信的战书,可事实上战争并没有很快地爆发。

    天正四年(1576)到天正五年的这个冬天非常之冷,北陆道无论南北都下了没膝深的大雪,直到了四月中才算基本恢复了通行,但在这个冬天用兵是不要想了,而且越前、加贺、越中、能登和越后这几个国家都将因春耕过短,而面临着农作物的大规模减产。

    织田信长在作战这方面并不是个太“讲究”的人,他原准备趁着春耕之际,凭借兵农分离的优势抢先进攻。可不想上杉谦信棋高一招,在伊贺挑起了百地丹波的叛乱。虽然手忙脚乱地最终平服了下去,可因为山岭纵横并没有除根。等织田信长腾出手脚的时候,那边上杉谦信也摆明车马作好了准备。

    天正五年(1577)七月,在织田信长的一再上疏下,天皇调解不成下诏宣布上杉谦信为朝敌,并授权织田信长派军讨伐。

    八月初,织田信长任命柴田胜家为越后征讨军总大将,调集北近江、越前、加贺之兵马35000归其指挥,并另外命我和羽柴秀吉率军参战,自备粮草但归其节制。

    八月中我开始率军12000北上,并于月底进入越前境内,向这次的聚集地越前北之庄城进发。

    我这次除了直辖人马外,只征调了根来500铁炮众和丹波赤井直正2000足轻。这两支部队的战斗力多少还强些,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如果附庸征的太多,不止是粮草耗费巨大还要担心他们在关键的时刻崩溃,与上杉谦信作战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你说我们这次和上杉谦信作战,取胜的机会大不大?”我骑在“黄金”上对蒲生氏乡问到。

    要说明一下,这已经不是第一匹“黄金”,那匹马因为上了年纪已经光荣退役了。现在这匹是在山城桂川口城牧场精选的第一代“黄金”的后代,因为模样近似所以还叫这个名字。

    “要想赢……只怕会很困难!”蒲生氏乡同样也避免了“失败”这个字眼,此次出征竹中半兵卫镇国,而由他担任前敌军师的职务。“……越后军势之强自不待言,而且此刻他们只怕早已有了充足的准备。照目前的情况来分析,战场应该是在越中到加贺一线,而这恰恰是一块我们谁都不熟悉的地方。据属下所知,这里地形复杂多变,地图上的东西未必精确全面。虽说我们的忍者力量相当之强,但处处要靠忍者领路的将领,恐怕也就难有很大作为了!”

    “嗯!这是地利……”我也并不看好这场战争,很大程度上织田信长有制气的成份。“你再说说人和,越后军的情况你心里有底吗?”

    “越后之强在于人!”蒲生氏乡说起这一点非常感慨,思绪似乎已经飞向了并不十分遥远的那个国度。“原本越后不是一个好地方,虽然出产良马而且土地还算肥沃,但民风实在是太野了。无论是以前的守护还是后来的长尾家,都不曾真真正正地控制过那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上杉谦信的出现……”

    我处于默默无言中,关于那里的事我也有个大概的印象。与武田信玄残酷的杀戮不同,上杉谦信这个人的个人魅力似乎带着更多神秘的面纱。

    “……现在越后的大族又或者是上杉谦信手下的重臣,似乎没有哪个不曾反叛过他!”与我的思路大致相同,蒲生氏乡果然也提到了这件事。“按理说经历了这么多次的背信弃义,一般人即便是不发疯,也早该变得乖戾暴虐了!”

    “就像主公那样?”我开了个不算玩笑的玩笑,会在他面前这么说是因为我有把握他不会出卖我。

    “是的!主公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年轻时的经历不能不说是一个重要因素。”他的嘴角也挂出了一丝近似玩笑的苦笑。“可主公经历的那些背叛,要是和上杉谦信比起来就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了!就算是这样,上杉谦信依旧相信所有人、帮助所有的人,无论是曾经背叛过他几次。虽然他也是从自己哥哥手中夺取的家督之位,但那也是被逼到了最后关头。他给我的印象几乎是品德上的完人,从来都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可按理说这种人早该在这个世道里死绝了呀!”

    “像这样身边时刻充满背叛者的统帅,居然让他安然经历了这么多出生入死的大战,还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我自问没有这样的胸襟,也不敢试自己究竟有没有这样的运气。

    “其实在整理各地的背景情报时,我还发现了这样一件事情!”蒲生氏乡叹了一口气,好像是自己也不相信。“……在第一次川中岛战役之前,武田信玄曾经试图策反越后的将领,其中本庄繁长和中条藤资已经收下了武田家的黄金。据说上杉谦信也知道了这件事,可他没有任何表示,一切如常地带着他们出战,结果在战场上这两个人英勇作战,没有发生任何不正常的事情!”

    “会有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有传说的成份?”我并没有看到过这则记录,浩如烟海的档案我也不可能每篇都过目。不过根据我的感觉,如果真是这样事后不可能悄无声息,武田信玄可不是个能容忍别人耍自己的人。

    “时间太长了并不能十分肯定,不过还是有一些间接证据的!”蒲生氏乡摇摇头,并没有说出我想听的答案。“只是听说后来这两个人托中间人退回了黄金,并带话给武田信玄说:没人可以直接在上杉谦信面前背叛,光是那两道目光就能压垮一个人的意志。所以只好对武田殿下抱歉了!”

    “真的会有这样的事……”我感到了一阵发自内心的震撼,这可是连织田信长都达不到的境界。要是上杉谦信真的是这样一个人,至少凭我是无法战胜的。

    蒲生氏乡看了看我又把目光转向地面,对于这样一个对手他也谈不上任何把握。

    “孙子言‘知己知彼’,说完了敌人再说说我们自己吧!”我强自振奋到。

    “其实本家的问题全在殿下眼中,一切也都无可奈何了!”他苦笑道:“虽说主公命殿下与羽柴、柴田两位合兵一处,就综合势力虽无可说,但其实却是个不胜之师。殿下与羽柴殿下纵然接受柴田殿下的指挥,但实际上不可能心无怨念。再说胜则无益、败则有过,大家又怎么会众志成城!”

    “嗯……”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实际上这也正是我所忧虑的。

    “猴子”对于功利的热切使他事必争先,要想赶在他前面通常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此次出兵我虽然道路比他近些,但却是从所属四国调集的兵马,他的人马集中于播磨,可此刻的路途却足足比我晚了七天。这种状态下,他的意图也就大概可以猜到了!

    不说别人单说我自己,也不可能拿着老本去给柴田胜家当炮灰。就算我真的大公无私(傻)到了这个地步,柴田胜家也决不会念到我丝毫好处。到时候三路大军聚集一处,胜则相争败必诿过,要打胜仗那倒是出了奇迹!

    “唉!”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走着看了。其实我有一件事情心里一只不明白,这么重要的战事织田信长为什么不亲自出战?是他看不起上杉谦信,还是他自己输不起?如果是前者未免过于大牌,如果是后者……那就是他自己对这场战争也没有任何把握?

    事情既然是这样我也没有丝毫办法,靠着我这根木头来支撑整个大厦未免不现实,还是警觉着点别让那条“龙”吃了的好。

    “主公!”加藤段藏这时骑马从前面匆匆赶来,神色间带着一股风霜之色。

    “段藏?”我一愣勒住了座下的战马,有些意外于他的出现。这次我派他先期到达主战的越中地区侦查情况,上杉谦信的监视另有人负责,那他怎么会回来了?

    “主公,上杉谦信动了!”加藤段藏飞速来到我的面前,有些紧张地对我说到。

    “还有别的什么吗?”我心里有些责怪他的沉不住气,上杉谦信这时发兵也很正常。现在更应该密切注视他的动向,怎么能一点儿状况就亲自回来。

    “大前天属下接到上杉谦信离开春日山城的消息,可仅用了一天他就扫平了能登的亲织田势力……”

    “什么?!”这回是我大惊小怪了,没想到上杉谦信如此的迅速。因为两大势力的交恶,能登地区出现了一定的分裂,没想到他居然能如此迅速的搞定。“都完了吗?”我难以置信地问到。

    “游佐、长续、温井三家全完了,越后军现在估计此刻已经进抵越中边境了!”加藤段藏轻轻地喘了一口气。“因为怕主公想要了解详细情况而信上又说不清楚,属下这才匆匆赶回!”

    “上杉谦信出动了多少部队?”想了半天后我问到。

    “大约有38000人,其中有10000左右的骑兵!”加藤段藏对我说到。“……不过越后的骑兵多为轻骑,盔甲比一般足轻强不了多少,武器也以长枪为主!”

    近四万的人马跨国作战只需要一天,上杉谦信实在是太可怕了!“今天就在这里扎营!”我对手下传令到。“给我仔细讲讲上杉谦信是怎么做到的!”我又对加藤段藏说到。

第五十二章 蛟龙出海(下)

    我带着蒲生氏乡、山中鹿之介、岛胜猛和新八郎走进了北之庄城的大门,虽然来到这里已经有五天,可这也只是我第二次进这扇大门。

    我到达这里后柴田胜家派遣佐佐成政和前田利家来欢迎我,但他本人却只是安安稳稳地等在城里。虽然作为本次战役的主将这么作亦无不可,但我们这是来他的土地上抵御敌人,换而言之是协助他的援军,这么作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再说我与他相比差距只是在排名上,并没有实际品阶上的高低贵贱之分,再要这样就是明显的瞧不起人了。

    对这种作法我自然是憋了一肚子气,进城见了他一面算是点了个卯。之后我推辞了他在城里替我军队安排的住处,在离城五里处扎下了营盘。后来他邀我共商军情,我也用一路颠簸身体不适推辞掉了,反正“猴子”也没有来,我犯不着一个人跟他较劲儿!

    昨天晚上羽柴军8000余人终于姗姗来迟,这还是在后来织田信长的催促下加快了进度。再也没什么借口了,我也只好进城来听从柴田胜家的“调遣”了。

    “早啊!”内城的檐廊里碰到了同样来参加会议的羽柴秀吉,他的身边跟着黑田官兵卫、浅野长政、蜂须贺政胜以及福岛正则。看到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我是走得慢了点儿,可还是赶了别人一个措手不及!”说着他忿忿不平地朝里面一努嘴说道:“瞧!我们都到了这里还没有见到人影,也不知道主人是什么时候起的!”

    我作出了一脸身有同感的神色,向上看看说道:“这儿的屋檐太矮了,低低头吧!”之后还故意皱皱眉,叹了口气。

    “诸星殿下、羽柴殿下,两位辛苦了!”柴田胜家好在还没有大刺刺地坐着等我们进来,总算是站在会议室的门口还一人对我们点了一下头。不过那眼睛里的轻蔑至少我可以清晰地感到,这只可恶粗野的大猩猩!

    “倒是我们来迟,让柴田修理殿下久等了!”“猴子”对着他满脸堆笑,可声音却是从槽牙后面挤出来的。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客套了,请两位殿下入座我们讨论军情吧!”柴田胜家果然立刻回复故态,转身就走回去坐在了主位上。

    我和羽柴秀吉对视了一眼也走进去坐在了左右上手,此时屋子里已经有了几个人,包括佐佐成政、前田利家、蜂屋赖隆等几个原来就有些身份的人。

    “如今上杉谦信已经平定了能登,不知两位殿下对此次出战有什么高见吗?”程序上作为主将柴田胜家是要问一句,有多少诚意也就不好说了。

    “我们初来乍到情况不清,一切还是请柴田修理殿下吩咐吧!”我没有接着毫无意义的礼敬,反正输赢都是你的,只要不诚心坑我们也不会太乍刺。

    “如此我就不恭了,先来大概说说眼前的情况!”柴田胜家一摆手,两名侍从拉起了一幅五尺见方的北陆道地图。“越后军在平定了能登之后穿过了边界,于七日前攻克了古国府城和阿尾城。但其后上杉谦信的主力并没有继续进攻,据最新消息表明他们至今依旧留在那里。不过他派出了小股的骑兵潜入我战线纵深进行袭扰,最远处已经深达加贺境内。按理说这不太符合上杉谦信不喜久战的惯例,所以这也是我们制定战略的一个关键所在!”

    “这确实很是奇怪……”羽柴秀吉皱着眉头双手抱肩,神色显得很是慎重。“不知道柴田修理殿下和诸位大人还有什么消息或判断,我们从西国而来毕竟对上杉谦信还不熟悉啊!”

    我在心里更有“谱”了,这只“猴子”打的是和我同样的算盘。

    “外间把上杉谦信传得神乎其神,那也只是因为他以前一直是在和东北的‘小杂鱼’争斗罢了!”佐佐成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发出了一阵冷笑,这家伙比柴田胜家更狂妄而且愚蠢。“上杉谦信不敢进兵说明他缺乏信心,面对我们超过他一半的军队有些嘀咕了!越后之兵虽说凶悍但装备低劣,我军在作战中发挥铁炮的优势必不难取胜。就像在长筱那样……”他越说越兴奋,最后还双手比划了起来。

    “嗯……嗯、嗯……”我一边听一边微笑点头,可心里却在一遍又一遍地骂着蠢货。

    上杉谦信的大小战役可以说经历了无数,但他有一个特点就是从来不到别人给他准备好的战场里去。无论是数次与武田信玄争斗川中岛,还是挥十万大军围攻小田原,他总是能够巧妙避开对手有准备的区域,而在对手调整战场态势之前,他就已经率先完成了变更,这一切总是能够抢在敌人之前。

    现在上杉谦信平能登而不攻越中,就是把预定的位置留给了我们,要是看不清楚这一点一头伸了进去,说不定就会直接被他切下来。所谓那些袭扰的小股骑兵,只怕是上杉谦信已经在为战场制造“环境”了!

    “佐佐大人不但武勇可嘉而且见识深刻,我等真是受教了!”终于等到这个家伙说完,我又转向了柴田胜家。“看来在我们来之前柴田殿下和诸位大人已经下了一番功夫,这样我们也就不用再操什么心了。不如殿下把心中的想法直说出来,我看稍微讨论一下就可以照此执行了!”

    “诸星殿下所言,正和我意!”我的话音刚落,羽柴秀吉就忙不迭地点起了头。

    “既然诸星殿下和羽柴殿下都是这样诚恳……那么我也就献丑了!”柴田胜家稍微摆了一下姿态,就开始行使“总大将”的职权。“现在越后骑兵在越中四处袭扰,我们如果集中全力对应的话不但效果未必好,只怕也会被上杉谦信的主力有机可乘。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全力寻其主力决战,借他兵力分散的机会把握也更大些!”

    “柴田修理殿下不愧是本家的元老,驰名天下的名将,我秀吉就听从您的安排了!”“猴子”看似对柴田胜家的权威予以充份尊重,但接着就开始讨价还价了。“只是近来西国也是情势日紧,我辖下的部队刚刚经历了与三村氏的一场苦战。接到主公的命令后匆忙而来,还未得到充份的修整。我只怕匆忙之间难以力战,还请柴田修理殿下谅解!”

    “羽柴殿下的话我深有同感,千里奔袭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还没等柴田胜家回答我就抢先接了上来,这个时候是与“猴子”建立攻守同盟的环境。“淡路、纪伊都是刚刚平定,因此不得不留下足够的力量以策万全。不过虽说此次我只带来12000兵马,但已经包括所有精锐了!”

    “是啊!诸星殿下部队的战力我是深知的!”羽柴秀吉也听出了我的意思,因此马上给我搭了个“台阶”。

    “但无论甲骑和铁炮都无法迅速前进,轻骑又要作为侧翼保障。唉,我也是实在为难哪!”我长叹了一口气,摆出了一脸的苦相。“甲骑和铁炮备队虽说薄具威力,但对后勤要求都是极高,难以远离辎重独自行动。其中一切苦衷,还望柴田殿下能够体谅!”

    其实只要是稍微明白点儿的人都能明白,眼下这里不论唱多高的调子都是离心离德。鉴于织田信长的强硬态度,这仗是一定要打的,但既赔老本又丢面子的傻事谁也不会干。我和“猴子”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清楚:参战可以,打头阵甭想!

    “这……”柴田胜家稍稍愣了一下,然后低头沉吟了起来。柴田胜家不可能一味地强硬抵制我们的要求,因为那甚至将导致此次合作的直接破裂。“这样吧!两位殿下与我分三路齐头并进……”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由佐佐大人担任先锋将,前田、不破、蜂屋、金森四位大人辅佐,率领府中城12000人马为先导。我作为中军居中;诸星殿下为右队沿信浓边境前进;羽柴殿下作为左队沿海岸一线前进,大家相互呼应互为依托,两位殿下以为如何?”

    “柴田殿下如此体恤,我们一定竭诚效命!”我和羽柴秀吉一起认可了这个方案。

    柴田胜家虽然从骨子里狂妄骄傲,但并不是佐佐成政那样的傻瓜。他把作为与力的织田信长直辖部队府中一干将领摆在前面,胜了有他一份功劳,败了也有推托责任的余地。而他自己摆在三路大军的围护当中,也就等于放到了“保险柜”里。

    我和“猴子”的位置各有利弊,走右路可能被北信浓的亲上杉势力攻击,走左路则有来自海面上的威胁。不过现在北信浓是上杉、武田共管,因而并没有太强大的力量,而上杉家也没有太强大的水军,所以这个结果也是可以接受的!

    “此次对上杉一战主公甚为重视,同时也关系到我们这五万多人的生死!”虽然心里极不情愿,但迫于形势柴田胜家还是要拜托两句。“……请两位殿下务必尽力,几路部队不可相距过远!”

    “这个请柴田殿下放心!”距离太远也不安全,我们两个自然不会拿自己开玩笑。“不知我们在何处汇集,与上杉谦信进行决战呢?”我问到。

    “我预定的是手取川城!”柴田胜家回答到。

第五十三章 云龙九现(一)

    北陆道中段的地形复杂多变,但主要还是以小型密集的丘陵为主,不过这里与纪伊不同的是,森林和河流也是小而密集,因此谁也不敢百分百保证掌握全部情况。现在正是夏末的时节,草木的枝叶都很繁茂,因为这一地区一直以来就是大小势力混战的场所,缺乏安定发展的环境使这里看上去很荒凉。村镇与田地极少而且相隔遥远,触目所及多是及膝的灌木杂草。

    虽然上杉谦信安静地等在前面,很多天都没什么大动作,可我们这几支部队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几天来平静的旅途并没有使我们增加速度,相反在按部就班的同时更加警惕地加强了相互之间的联系。

    “已经越过加贺的边境了,这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我轻轻带了一下有些急躁的战马,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对蒲生氏乡问到。

    “忍者已经把侦查的范围撒得很广,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都会及时发现!”他左右看了看,队列的左右很远依旧是荒凉寂静的一片。“今天晚上我们在上熊野城住一宿,明天应该就能在手取川畔与柴田、羽柴两位殿下会合了!昨天夜里派了三批忍者在这段路上来回巡查,没有任何可以威胁我们这支部队的敌方力量!”

    “是没有构成威胁的,而不是完全没有?”我觉得他这句话有问题,总觉得心里不很踏实。

    “这一带确实有越后军的小股部队在活动,只是没有任何一支的人数超过五百!”他表现得非常谨慎,但明显比我信心高得多。“根据他们前一段时期的表现,只是攻击一些小型目标,并没有对任何城镇造成威胁。而且这段路上并没有适合伏击的沟谷,草木也非常湿润,所以断路火攻的可能也不存在!”

    “你确定越后军只有骑兵,而没有忍军吗?”我再次对他确认到。

    “肯定没有!”他回答得非常确定以及肯定。“上杉家的轩辕里忍者很多,但都是分散在各处侦察活动,我们的忍者还同他们遭遇过。根据实地观察和搜查击毙的尸体可以确定,他们并没有携带任何用于野战目的的工具。所以就算聚集起了三五百人,也不可能在隐蔽的情况下有什么作为!”

    “嗯……”我微微点了点头,稍稍放了些心。

    此次我出于谨慎部署上相当稳重,让铁炮队在山中鹿之介、可儿才藏的足轻严密保护下居前;岛胜猛的甲骑随我的近卫军居中;哥萨克轻骑兵和辎重队走在后面。每个局部都有强力兵种随行,而且“前稳后疾”便于援助。

    上杉谦信这个对手我还没有碰过,根据资料他与武田信玄虽然并称“军神”,但用兵方式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武田信玄深得“四如”兵法之妙,往往习惯用其冠绝天下的甲州军从正面将对手从精神到**一起粉碎。上杉谦信似乎只偏重“风、火”两字,即便是统帅十数万大军围攻小田原城那次,也没有进行持久不懈的作战。好像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喜欢和敌人对耗,真正做到了“贵胜而不贵久”。

    而且好像上杉谦信似乎并不太拘于用兵的形式,从大军列阵到分散袭扰似乎都很擅长,“车悬”阵就是这种军事思想的代表,既有强大稳固的本阵,又有诡异游击的分队。

    “还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要叫你过去的那些对手知道还不笑死!”看到我沉吟着神色不停变换,新八郎在旁边不以为然地连连撇嘴。“上杉谦信能怎么样,还不一样是两个肩膀炕着个脑袋!他是能枪扎上不死,还是能刀砍上不伤?到时候就我一个人冲过去,取得他的脑袋还不手到擒来!我要是讨取了上杉谦信的话,嘿、嘿、嘿!”他傻笑着陷入了极度YY当中,嘴里的口水都快流了出来,好像那条越后之龙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一样,只是不自觉间那把“修罗之怒”总是在我左近比划着。

    “把这东西拿开!”我生气地用手中的军扇拨开了那个“安全隐患”。“自打上杉谦信竖起那杆‘毘’字旗那天起,无数的人想要冲到那杆旗下取得他的脑袋!他们之中不乏名闻天下的猛将,至今不但没有成功反而大多自己送掉了性命。就凭你……”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撇了撇嘴。

    “他们要是成功了,那我怎么办!”听到我的话新八郎很是生气,猛挥“修罗之怒”劈在旁边的一块卧牛石上,一流火星伴随着石屑四处飞溅。“上杉谦信的脑袋一定是我的,我之所以生到这个世界上来就是为了这样的目标。把一颗颗下凡的将星重新送回天上,这就是我生存的意义!上杉谦信,哼、哼,你的首级只能是我的!”他瞪圆的眼睛里冒出了一股火焰,拳头攥得嘎吧吧直响。

    “哦……”我和旁边的几个人都愣了神,看到他这副样子一时无话可说。

    新八郎已经有27岁了,虽然成了家我还总是觉得他依旧不成熟。他的兴趣有时真是非常匪夷所思,我一直也没怎么搞清楚过。没想到他还有如此执着的一面,只是这个愿望未免……

    “其实主公不必忧虑,越后军也未必就如传说中可怕!”岛胜猛提马赶上两步,来到了与我并马而行的位置上。“我军甲骑征战多年,如今已是炉火纯青。我们也曾直面过武田家的赤备,越后上杉骑兵总不见的比他们还厉害吧!”

    “关于越后骑兵的情报很多,但我却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我摇摇头想起了那卷厚如城砖的档案,同时也有些后悔上次到北海道时怎么忘了借机会见识一下。“据说越后骑兵的装备并不是很好,但作战却勇猛顽强,而且作战方式也好像与一般人不大相同。氏乡,你怎么说?”

    “是否超过武田赤备我无法判断,毕竟我们都没有亲眼见过!”大敌当前蒲生氏乡并不想作出过于主观的臆测。“武田赤备与越后上杉骑兵究竟孰强孰弱,只怕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毕竟双方十数年的争斗并没有分出太明确的胜负来。不过有一个问题我想说一下,当年武田信玄正是因为看到了越后的骑兵,才产生出建立赤备的想法!”

    “作为闻名天下的一支强兵,越后骑兵必然有其可取之处!”岛胜猛还是充满了自信,这一点他倒是和新八郎有相通之处。“但是毕竟越后经济不及近畿,上杉家虽有金山可东西到了这里早不知价钱翻几倍了。各方面情报一再证明,越后军不但装备较差而且单一,所以在对战中的配合只存在于部队当中,而不能够在不同兵种间进行。大型合战中他们如果突不破本家的战线,那么面对火器的远程打击之下就只能等着覆灭的命运了!”

    “岛大人所说的,确实是和越后军作战的一个关键所在!”蒲生氏乡对岛胜猛的这个观点也是深以为然。“据我在起程之前的反复研究,所谓‘车悬之阵’的关键就是把相同的部队分成若干小股,以不同的次序、不同的角度,分批次进行递次性的进攻,以达到瓦解对手战斗意志的目的。只要我军外围始终稳固坚守,那么还是有很大机会的!”

    “这个战略说起来比较容易,真的执行只怕就不那么简单了!”我在脑中默默回忆着武田军作战的情景,然后再想象一番与他们对阵十多年的越后军。“他们……究竟会是怎样的一支军队呢?”我忽然有些好奇。

    “主公!”这时穿着素武士服的小川孙十郎快步走了过来,加藤段藏返回手取川前线后由他负责我身边的即时情报汇集。“几个方向同时传来消息,附近的越后军有异动的迹象!”

    “哦?”我一下子有些发愣,难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终于来了!”新八郎倒是兴奋不已。

    “多少人?从哪个方向过来的?目标是哪里?”我想只有在搞清楚全部状况后,才能作出最为正确的判断。

    “敌军人数不超过两千,而且都是骑兵。分五个不同方向而来,看行动的路线似乎目标就是主公的中军队。另外更远处还有一些敌军,但目前还在观望的当中!”

    “你怎么看!”我对蒲生氏乡问到,这件事似乎不那么简单。我并不是说我就一定不该遭受奇袭,但这么点儿人马好像不应该光天化日的来吧?

    “看样子应该是疑兵,不过还是小心应对的好!”他谨慎地说到。

    “嗯!”我点了点头。他的看法也对,情况不明的情况下还是保守点好。“那你就部署吧!”我对他说到。

    “传令叫前军保持队型减速行进;后面的辎重队加快速度向我们靠拢;所有近卫队和甲骑,到前面的那座小丘上沿坡面列阵!”蒲生氏乡发出了一个有一个命令,背插“双鹞”旗的传令兵分别向前后跑去。

    “你去再仔细打探,随时通报其他方面的情况!”我把小川孙十郎也打发走了。“走!我们也到那个坡顶上去看看!”我向着蒲生氏乡指定的那个小丘一挥军扇,然后就带着马队隆隆地向那个方向驰去。“上杉谦信,你为我准备的这第一份‘礼物’究竟是什么呢?”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第五十四章 云龙九现(二)

    上杉骑兵并没有让我们久等,我的中军本阵刚刚在小丘布好阵势,他们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望远镜的视野里。开始只是地平线上的一些小黑点儿,慢慢扩大后则变成了一群又一群的骑士。

    这些骑兵的装备确实不怎么样,黑色的盔甲只是最简单的皮质大路货,头盔虽然是铁制但也很粗糙,而且是唯一与足轻相区别的制式装备了!他们每个手中擎着一支三米长的长枪,比一般足轻用的只是略短些而已。不过他们的战马真的是很不错,虽不高大但却迅速而灵活,并且都是清一色的纯黑毛色,这在日本的列国中可是相当奢侈的。白色的靠旗上面是清晰的“竹雀纹”,被原野上刮过的风吹得猎猎作响。

    “是要进攻我的本队吗?”我用望远镜四面八方的瞄着,搜寻着他们行进的轨迹。

    “不大像,这点人手也不可能!”蒲生氏乡困惑地摇了摇头,不过倒也没有很担心。“敌军分为七队,总人数也不过一千五百左右。以这点军力要想冲破主公的本阵简直是开玩笑,不可能有人会制定这么疯狂的战术!”

    “也是!”我稍稍估算了一下,中军由2000甲骑外加2000近卫部队构成,而且现在占据居高临下的地利,他们不可能有取胜的机会。“远处还有敌军的后续部队吗?”我在各个敌军的分队里仔细搜寻着。

    “大约还有一千人,在距此半个时辰的位置上!”蒲生氏乡非常确定地说道:“而且他们的布局相当分散,难以形成非常有效地攻击力!”

    “前军和后队那里没什么问题吗?”我继续前后左右地转起了圈子,而且幅度越来越大。

    “回禀殿下,已经命令他们原地待命了!”他本能地又向前后远处各看了一眼。“前军已经结阵,铁炮备队也已准备就绪。虽然大炮对运动迅速的轻骑兵作用不是很大,但枪阵中的大量铁炮足以把他们毁灭在进攻途中!我没有让后队继续靠近战场,但驻扎的位置从这里完全看得见。”

    “真是奇怪,太奇怪了!”我终于停止转动并拿下了望远镜,在嘴里喃喃自语着。

    “殿下……有什么不妥吗?”蒲生氏乡有些紧张,他误会了我的意思。

    “不是说你的部署!”我用手指着远处那些正在迅速移动的小黑点对他说道:“我找了好半天,居然在这些骑兵里没有找到任何一面帅旗或马印!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次行动是没有人指挥的吗?”

    “是有些不正常!”在经过一番仔细的复核后,他也点点头说到。“一共七支小型备队如此谐调的配合,其中不可能没人临阵指挥。据属下猜测,隐瞒身份的根本目的还是在隐瞒意图!”

    “可能是这个样子,值得隐瞒的意图一定不是那么简单!”看着越来越逼进的那些越后骑兵,我也只好以不变应万变了。“先不要急着出击,看看他们的行动再说!”我吩咐到。

    “是!”蒲生氏乡答应了一声随即传令道:“甲骑和旗本队后退;长枪队向前列阵;铁炮队预备!”

    需要说明的是除了津田一算率领的铁炮本队外,忍军和我的近卫军中也各有一只小型的铁炮队。而我的近卫军就是由这两百名铁炮足轻和精锐长枪队、旗本骑士共同组成的。

    随着命令的传达,所有骑士退上了小丘的半腰,长枪队在外围布成了一道防线,铁炮足轻们也把纸包弹丸压进了枪膛。虽说两百只铁炮数量是少了一点儿,但对付这一二百人的小型冲锋应该是足够了。

    大约在800米外所有越后骑兵都停了下来,看样子是要进行一下准备,不过并没有靠拢聚集的迹象。

    “所有铁炮队都集中在了南面,要是北面的两支也参予进攻的话,就只好叫甲骑反攻一下了!”蒲生氏乡向我请示到。

    “你看着办吧!”我没有干涉,毕竟铁炮确实是少了些,而且与这相比我更关心的是他们真实的目的。

    好在四面八方的围攻并没有真的出现,北面的两支分队根本没动,南面的五支分队里也只有两支开始加速冲锋,总人数也就在三百人左右。

    轻骑兵的一个特点就是冲锋速度极快,这点在这些越后骑兵身上得到了充份的体现,看着那些迅速运动中的马匹,我估计从进入射程到接近铁炮只来得及射击一次。铁炮足轻将枪托抵在了肩上,长枪的枪尖也放得更低了些。

    “嗯!”我吃了一惊。就在铁炮足轻们即将扣动扳机的时候,那些冲锋中的越后骑兵却在100米外突然齐唰唰地转了方向,向着两下斜刺里飞快的跑去。看那架式绝对是训练有素,切切实实地将我“忽悠”了一把!

    就在我还没有来得及气愤的时候,原本停在后面的南面三支分队又发起了冲锋,前队闪开的空档正好为他们提供了前进的道路。没想到刚刚退开的敌人后面还有敌人,一时间铁炮备队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呯、呯、呯……”与铁炮群起轰鸣的同时,那三队大约六百余人的越后骑兵在70米外又转了向,因为距离较远加上他们的改变方向,只造成了十几个人的伤害。

    进攻后的越后骑兵又回到了刚才集结的位置,我的长枪足轻也不可能总是平端着如此沉重的武器,双方重新开始调整各自的情绪,可根本就还没开始打哪!

    我的部队没有受到任何损失,队列的整齐程度就像“雅痞”的头发,可看到这种情况我不但没有丝毫的欣喜,反而有一种浑身刺痒的感觉。“你们没有觉得不自在吗?”我对身边的几个人问到。

    此时新八郎已经回到了甲骑的先锋位置,可因为没打算出击岛胜猛还留在我身边。阿雪带着后藤又兵卫他们几个环伺在我身边,这次我履行前言把她和莺一起带了出来,不过莺基本随着我的营帐行动而不在公开场合出现,而且不是我点名问到她们也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主公看出了什么?”蒲生氏乡从眼前的战况上并没有得到什么不妥的结论,而且似乎我们还取得了一定的优势。

    “我们4000余人被对方1500人围在这里,而且还是采取守势,这难道不是很不正常吗?”我说话时情绪更加忿忿,就算对手是上杉谦信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啊!

    “殿下说得是,我们似乎被对方掌握了主动!”蒲生氏乡这是也点了点头,似乎同意了我的这个看法。“既然上杉谦信的主力还离此尚远,那么我们就出击一下?”

    “主公,请让我去吧!”岛胜猛也请令到。

    “氏乡,你看怎么打合适?”我决意要试一下,但到底怎么作心里还是没有谱。

    “就这么出去只怕还是不行!”略微思索了一下后,蒲生氏乡摇了摇头。“越后军轻骑马快我们难以企及,我们这里甲骑一动他们就会立刻躲避。不如稍等一下,他们再次进攻时我们再迎头痛击,那时他们直面而来再想闪避也就难了!”

    “按照你的想法去作吧!”我点了一下头后又补充道:“让石河和樱井带些旗本辅助攻击,他们的速度要比甲骑快些!”

    “是!”他答应了一声后,就把几个将领叫到边上开始详细阐述计划。

    越后骑兵并没有显得很着急,但是也没有长时间地把我们“晾”在那里。半个小时后他们开始调整布局,还是南面的那些骑兵,三队向中间摆成品字型,另外两队在两翼稍稍靠后些。

    “来了!”我心里稍微有些紧张,虽然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仗。

    果然是中间的那三队骑兵开始进攻,后面的两队微微靠前些但并没有跟进,随着马蹄带起的烟尘,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500米,他们开始提速……400米,我的足轻再次放平了长枪……300米,铁炮足轻开始瞄准……200米,情况突变!

    没有什么明显的信号和命令,正中的长枪和铁炮足轻突然向两侧跑去。从让出的通道中,为数1000人的甲骑如洪流般冲出,笔直的向迎面而来的越后骑兵冲去,一马当先的正是新八郎。

    与此同时,两边的阵形也都各自裂开了一道缺口,石河贞友和樱井佐吉各自率领着100旗本杀出,成弧形从两翼包抄了上去。

    看到这种意外的出现越后骑兵微见慌乱,在几声吆喝中齐齐地带住了战马,不能不佩服他们的训练有素,这么急的冲锋中居然也能停住并开始转向。不过似乎有些来不及了,由于双方部队相对冲锋的高速度,再要起步时甲骑距离他们已经只有50米,而两侧的旗本也隐隐形成了合围之势!

    “冲啊!”兴奋的新八郎挥动起了手中的“修罗之怒”,座下“梦魇”全身的鬃毛也都竖了起来。对方是轻骑兵而且背向自己,失去了冲击力他们还能有什么作为!

    在这种明显即将覆灭的情况下,似乎上杉谦信的这支“越后强兵”也开始动摇,向后的逃跑虽然依旧在进行,可是靠旗摇动的方式已经看出了散乱。

    我的嘴角带上了微微笑意,看来越后军的信念也是可以被击毁的!

第五十五章 云龙九现(三)

    “不对!”我猛地向前跨出了一大步,脸上瞬间变色。看到我的神情突变,阿雪和其他的近侍也紧张了起来。

    那边由原本三队挤在一起的越后骑兵是散了,可不是无秩序的混乱,而是由一大团分出了几个小团,就像……就像是飞行中的陨石崩射出了几簇火花!

    确切地说是三朵“火花”,两队各有二三十人的骑兵分别继续向前,冲向已经挡在道路上的樱井佐吉和石河贞友,还有大约五十名骑兵的一队向后迎向了甲骑。所有这些负责阻击的人全都义无返顾,而作为主力的五百多人突然折而向右,从甲骑和石河贞友部之间冲了出去。

    无论是去纠缠旗本队还是阻击甲骑的骑兵实际都没什么战力,这么短的距离上战马根本无法展开冲击的优势。但惊异于敌军突然改变反向的举动,前后我的三支部队也已经开始调整自己的战马,可就在这个时候几只讨厌的“苍蝇”迎面飞了过来。

    结果变得没有什么悬念,三支殿后的小队被十数倍的对手砍成了肉酱,失去主人的战马跑向远处的荒野,那片尘土飞扬的草地被喷溅上了大团的鲜血。可胜利的一方却没有任何欢喜的感觉,只是按照命令默默地返回发起冲锋的地方。就这么一耽搁的时间里,脱逃的那五百多越后骑兵已经跑出很远,他们的装备轻盈速度更快,我的两种重装精锐骑兵不可能再追上!

    “怎么会这样!”我忽然一把抓住了蒲生氏乡的领子使劲儿摇晃着,神情疯狂非常失态。“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你告诉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如果上杉谦信在这些人里我还能够接受,可现在……”

    “主公!”周围几个人都震惊于我的失态,好不容易才把我给拉开。

    “殿下,实在抱歉!可……可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情……”摆脱束缚的蒲生氏乡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神情尴尬而又无奈。

    “不就是跑了几个小杂碎,至于这么冲动吗?”新八郎这时已经和岛胜猛一起返回,看到的这个样子有些不解的说到。

    “主公!都是我的错……”岛胜猛将手里的菊池枪交给了一个身后的随从,走到我身边满脸愧疚地说道:“都是属下临敌处置不利,这才致使敌军大部脱逃。此事不能责怪蒲生大人,请主公降罪末将!”

    我浑身无力地向后一歪坐在了行军马扎上,只感觉万钧重压倾泻在了自己身上,满身上下的肌肉好像患了低血糖一样簌簌颤抖不停。我知道此刻应该对他们说点儿什么,可是此刻不但嘴张不开,就连眼皮都懒得再抬起,只是无力的抬起手指指蒲生氏乡又指指岛胜猛和新八郎,还是让他去解释吧!

    众人困惑地看了看我,然后把所有希望的目光都投在了蒲生氏乡的身上。

    “诸星殿下并不是为这区区逃跑的几百人激动,他没那么缺乏气量,就便是有上万的人在战场上逃走也不是没有过的事。他是觉得……”蒲生氏乡说到这里停住看了看我,我还是面无表情好像昏过去了一样。“上杉谦信的越后军居然自上而下都有这样的素质,那实在是太令人感到意外了!以当时的突发情况,那支部队的将领居然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作出最准确的判断,上杉家将领的水准已经高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而与这点相比,上杉家士兵的素质更是值得钦佩……”

    “不是钦佩,而是令人感到恐怖!”我闭着眼睛纠正了一句。

    “是的,确实令人感到恐怖!”蒲生氏乡点点头,更改了用词。“……在那样紧急窘迫的状态下,将领的意图居然被如此准确的执行了,真的就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了!当时的情形根本容不得那个将领详细地阐述命令,他只能用几个词甚至一两个手势来做到这一切。这是怎样的上下级配和,真正是作到了千军万马如臂使指了。如果上杉谦信的越后军都是这样的素质,那他们就是不可能战胜的对手!”

    蒲生氏乡结束了他的论述,所有人都在默默思考着他最后的这个假设,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每个人的心底里都升起了一股凉气!

    “要是……要是上杉谦信真的在这支部队里呢?”见许久没有人开口,后藤又兵卫试探着说到。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让所有人心里好过些。

    “不可能!”我摇摇头,嘴角挂着一丝苦笑。“我现在已经能够体会到一些上杉谦信的心理,他心中的义理不允许他离开‘毘’字大旗作战。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灵魂的一部分已经溶入了那杆大旗里,与这相比,他的生命甚至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哦!”众人又是齐齐地感叹了一声,好像没有完全明白,又好像很感动。

    “禀报主公……”这时伊木半七嗫嚅着张了张嘴。

    “什么事?”我有些不耐烦,这时作什么时都没有心情。

    “我们……我们的后军辎重队好像遭到袭击了!”他尴尬地抬手朝后面指了指。

    “什么?!”我如被烫了一样从马扎上窜了起来,回首朝他指的那个方向望去。原来趁最后激战的一点空档,在北面一直没有动静的两支越后骑兵队偷偷向后移动并发起了攻击。虽然有哥萨克骑兵和根来众的500铁炮手在,这四五百人的越后骑兵应该造不成什么损害,可这个时候谁还敢确定啊amp;#8226;!

    在我带着人匆匆感到后队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进攻的越后骑兵早没了踪影,只是在外围分布着几十具尸体。

    “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我对担任后军统领的大谷吉继问到。

    “来得很突然,应该是一场预谋的奇袭!”他说着带我们开始检查车队的情况。“敌军突然向我们袭来,人数不多但速度很快。好在大家都很警惕,没有出现什么大的损失!”

    我仔细检查着车辆的状况,除了个别车棚有一些火烧过的黑斑外其他基本还算完整。在来时我出于谨慎,把所有物资车辆设计成了外形相同的样子,只有在内部对火药之类的物资进行了特殊处理。揭开一辆车子的苫布,芦席下面的双层火药桶完好无损。“吁……”我长出了一口气。

    “越后军是如何进攻的?”蒲生氏乡站上车辕,看着远处尸体的分布说到。

    “越后的骑兵没有聚集任何队形,成散沙状开始向我们冲锋!就从那面……”大谷吉继也跳上车辕,用手指着北面的方向。“当时我命令所有长枪队在外围布成防线,根来铁炮队以车辆为掩护进行射击。但敌军并没有来到近前,距离十丈外就侧向跑动开始向车辆投掷火把!”

    “什么?”我有些惊异于这种骑兵的使用方式,这按理说应该是蒙古骑兵或印第安人的作法,难道上杉谦信也留过学?“你,说说对战时的感受!”我向站在一边的津田算正问到,此次根来众出征是由他带队。

    “可以说非常之累!”津田算正苦笑着说道:“按道理讲,在骑兵无法靠近的情况下,铁炮本来是有很大优势的,但越后骑兵却用战术补足了这一点。他们在冲锋时队形散得很开,既影响了命中率又无法发挥齐射的优势,每次射击实际威胁不了多少人,可再次装弹过程中另一波又到了。以我的看法,越后军对于骑兵与铁炮的对战极有经验,而且总结出了相当成功的一套战术!”

    他的话令我心里一阵阵地发凉,看来上杉谦信已经为织田军准备好了一份“大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对于这个人在历史上的事迹我多少还能知道一点,对他的“进步”可就无能为力了。他都这么大岁数了,按理说不该如此“好学”啦!“然后你是怎么做的?”我又问大谷吉继。

    “虽然属下也觉得不妥,但怕有什么万一只好令哥萨克出击将他们赶走……”大谷吉继显得很是无奈,他这么作是稍微有些越权的。虽然哥萨克骑兵是编入后军行动,但也只是负责保障安全,只有在与我断去联络的情况下他才能作出诸如出击之类的决定。“哥萨克的出动对越后军震动很大,又试探了一次后他们就退去了。我们在人数上的优势明显,所以没有人漏网之后再回来!”

    “他们走了多久了?”我并没有责怪他的行为,毕竟当时的情况也算紧迫,要是真让越后军毁了我的火药枪弹,那整个铁炮队也就废了。现在我只是担心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不会是再来一个诱敌深入吧?

    “大约有半柱香时间……”

    正说着霍思金他们就回来了,而且看情形并没有经过什么激烈的战斗。“有什么发现吗?”我紧张地问到。

    “回禀殿下,没有取得任何收获!”他双手一摊作了个无可奈何的表示。“他们的战马虽然没有我们快但很灵活,而且对附近地形极为熟悉。有两次我们本来已经快要追上了,但他们立刻就钻入了树林里。看天色要晚了,我们只好先回来!”

    “也行了!”他的话提醒了我,看看天果然日头已经偏西。“大家抓紧时间赶快行动,不然就要在野外宿营了!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第五十六章 云龙九现(四)

    北方就是北方,九月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些冷了,天上还微微下起了霏霏的小雨,让人体味到一股阴冷潮湿的感觉。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大半的星星和一条天河还在,这场雨应该不至于真的大起来。

    “主公,上熊野城已经到了!”看到我骑在马上有些哆嗦,阿雪又拿出一件金丝天鹅绒的大氅替我加在了披风的外面。

    “哦!”我抬头向前望去,果然在远处的昏暗中出现了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

    白天与越后军的遭遇不可避免地耽误了行程,紧赶慢赶还是到拖到了夜里。这使我益发的担心了起来,真怀疑这是不是又藏着上杉谦信的下一步“棋”,他既然能面对面地从妻女山上把一万五千大军变没了,难保今天不会在我面前变出三万八千人来。好在这一切并没有真的发生,不知是没准备好还是受到了哥萨克轻骑的震动,总之是他们没有再来。现在是晚上十点半,我们来到了目的地上熊野城前,只是大家的情绪都略显低落。

    “喂,我们是织田家诸星殿下的部队!”在前面已经有人开始喊城了,嗓门大得连两里的外的我都停的清清楚楚。

    城上的回话我没有听清,只是简单的应了几声就打开了大门。停住的部队继续往前走,很多人都已进入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我的心已经基本放了下来,只是有些奇怪半夜里叫城怎么如此随便?

    “诸星予州殿下辛苦了!”在吊桥边的城门洞里,一个看样子有些身份的武士殷勤地替我拉住了缰绳。这个人的身材非常单薄矮小,居然比那只“猴子”长得还秀气,只是因为黑暗看不太清面目长相。

    “这位是上熊野城的城主二宫长恒殿下!”还没等我问出口,站在旁边的前队统领山中鹿之介就主动介绍到。

    “哦,二宫殿下辛苦了!”我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跟随的众将也都在旁边纷纷下马。终于算是到了一站,大家的脸色明显一阵轻松。“劳殿下等了这么久,路上遇到了一点儿小麻烦!”我和蔼地对他微笑着点点头,不管出于何种理由总是麻烦了人家。

    “殿下实在是太谦虚了,区区在下在您的面前能算得上什么?”他受宠若惊地连连躹着躬,好像怎么做都不足以表示出对我的敬意。“越中这么荒僻的地方难免不太安定,现在又加上了越后上杉氏的不断侵扰。要是我们这里也能有您这样一位强大的守护就好了,刚才听说白天前来骚扰的上杉军都被您……”

    “好了!”在他说出更加让我不自在的话之前,我及时画出了“休止符”。“我们这一路上行军作战都有些累了,还是赶紧进去吃饭休息吧!”我朝里面指了指。

    “好、好,诸位这边请!”他慌张地急忙领路。

    上熊野城是座不小的城堡,我的12000人进来也能刚刚住满。这里建立之初是北陆畠山家的一处中转站,因为没有多少防御的作用所以构造简单,不过规模还是满大的,可惜只有两栋不大的天守阁。

    看来二宫长恒之前作了非常充份的准备,随着士兵们的不断入城就有人分散进行了安排,一切进行得井然有序,并没有多少要我们操心的事情。看到这种情况我们也都安了心,除了几个走不开的人外都进了天守阁一层的大厅。

    这里的地方相当宽敞,二十多张桌子分两边摆开,酒宴已经开始摆上,十个侍从正在忙忙碌碌地上着菜。

    “我们这里没什么好的出产,还请殿下和诸位大人不要见怪!”二宫长恒刚把我让到主位上又去招呼其他人,跑来跑去地非常活泼。

    这时借着屋内辉煌的火烛光亮我才看清楚,这个二宫长恒真得是和“猴子”非常相像!不止是身材同样的干瘪矮小,而且脸上也长着两只滚瓜溜圆的大眼睛,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不停地转着,好像总是在打量琢磨着什么。

    不过他们两个也有很明显地区别,这个人的目光中并没有羽柴秀吉那样永不停息的火焰。他的眼中时刻保持着一种警惕、受惊的感觉,可见平时生活的环境如何。嗨,谁活着都不容易!

    “二宫殿下不必麻烦了,让他们自己坐就可以的!”不忍心看他这么忙前忙后的操劳,我指了指上手第一个位子。

    “为殿下和诸位大人效力,这是在下应该做的!”他终于抹抹额头上的汗水坐了回去。

    我拿起筷子伸向(所有东西都暗中检查过)桌子上的菜肴,看得出来他们是很费了些心。这里只有两三种鱼类,不过加上了鹿、野兔、山鸡等野味,酒有些劣质但还入得口。一块烤鹿肉入口,很烫但是热过的,可见我们是来得晚了!

    “看二宫殿下如此的能干,这附近一定叫您治理得井井有条了吧!”我咽下嘴里的食物笑眯眯地看着他。

    “在下羞愧无地,实在当不得您这样的夸奖!”为了以示尊重,他放下筷子并转过了身。“越中的地方虽说宽阔,但人口早就流散得差不多了。现下里在下领地上的居民还不到三千,这上熊野城里的守军也不过100人而已!”

    “哦,那殿下的胆略、眼力我就更不得不佩服了!”我确实是对他掌握情况的能力有些吃惊。“我这一路前赶后挫地耽误了时间,以至行程自己都没了准点儿。殿下何以能这么简简单单就判断出了我等身份,一切安排都如此便当呢?”

    “诸星予州殿下的武名震动天下,威武之师的气象早已传遍列国!”因为需要媚笑的关系,他原本大大的圆眼睛眯了起来。“当时我在城头远远望去,即深为殿下军威之雄壮所震撼!千军万马如一人,那种气势真得是如渊之停岳之峙,我不免……”他越说越兴奋,有如见到了西天佛祖。

    “二宫殿下不要这样说……”虽然他这么说也是人之常情,但却不是此刻我急于听到的。对于这里的情况我并没有非常直观的概念,非常希望听到一些有建设性的话,白天上杉谦信已经给我上过了一课,现在我还希望他也能给我来上一课。“在殿下来讲,讲这话可能出于真心也可能迫于形式,但无论怎样这都不是我所需要的!本次作战从织田内府殿下到我本人,直至每一个足轻,都是面对生死一般的慎重。我对殿下并无过多的要求,也没有一定要你协助我作战(100人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的意思,只愿殿下诚心待我即可!”

    “这……这……”儿宫长恒的大圆眼睛又开始叽里咕噜地乱转了起来,脸色一时阴晴不定。看得出来他的思想斗争此刻非常激烈,对于我究竟是真想听真话还是试探他,一时难以作出判断。这可是个重大的历史抉择,稍有不慎就可能掉脑袋的!

    “二宫殿下不要有什么疑虑,诸星殿下是真心实意的!”这时候蒲生氏乡开了口。“我想即便是在这遥远的越中,殿下也应该听说过诸星殿下的盛名。诸星殿下之仁德宽厚世所皆知,怎么可能仅仅因为几句实话而加罪您呢?”

    “是、是、是,诸星予州殿下的大名我是久闻的……”儿宫长恒再次的连连点头称是,而且面色一整好似作出了什么重大决定。“其实生活在这一地区的弱小势力不得不时刻谨慎,一个马虎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在下从来都是战战兢兢,连睡觉时都得睁着一只眼睛!”

    “那你还……”他的话使我更加糊涂,这根本是前后矛盾嘛!

    “其实……这座上熊野城根本就不是我的,在下只是一直看守这里而已!”

    “不是你的!那是谁的?”我诧异地一愣。

    “谁强大就是谁的!”儿宫长恒双手无奈的一摊,不过瞧神情倒是看得很开。“这没什么奇怪,这一带很多弱小的城主势力都是如此!其实说到强弱,越中这个地方压根也没出现过什么大势力。原先也就是神保和椎名两家勉强提的起来,不过那在您这样的大名面前也算不了什么。所以无论是谁来我们都不加抵抗,因为是实在没有抵抗的本钱啊!”

    “原来是这样,你根本不是在确认是什么人……”我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

    “予州殿下说得不错,在下确实就是这个意思!”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与其费力气去关心来得是谁,不如仔细衡量一下对方实力的好。不是在您的面前吹牛,在这方面在下是很有些眼力的!”

    “二宫殿下倒真是务实啊!哈、哈、哈……”我在大笑的同时,心理不禁升起了一股悲哀的感觉。“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我收住了笑说到。“殿下既然是世居此地,想必对上杉谦信的越后军有些了解吧!”

    “知道一些,但从来没打过交道!”儿宫长恒见我确实没有责怪的意思,也就逐渐放下了心。“原来这里的豪族们不是投向武田家,就是依附于上杉家,对于投靠前者经常会得到物资金钱上的援助,而上杉家的好处是受到攻打时一定会得到援军。上杉军从来不骚扰没有关系的人,每次进入越中只攻击与他们为敌的势力,而且也没有直接占领过越中的地方。我这里他们从城外经过很多次,但没有进过城!”

    “那他们最近的动态你有什么消息吗?”我算计着对阵的手取川已经离这里不远了。

    “太准确的没有,听说是在……”

    “主公!”伊木半七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单腿点地报告道:“越后上杉军已经到达城外了!”

第五十七章 云龙九现(五)

    我从大厅里走出来,向刚才进来的主城门方向走去,脚下的速度并不是很快。没有听到攻城的的声音所以不必赶得很急,而且这样可以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我的脑袋里没有任何想法,也可以说被一系列复杂的想法所挤满了,上杉谦信怎么到这里了?这里是他的主力吗?

    部队们刚刚吃了饭还没有歇息,但敌军临近的消息也没有传开,一路上我们只见到了必要的岗哨和巡逻队,但是一旦命令下达也可以很快进入临战状态。

    主城门的城头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所有这一面的巡城将佐都集中到了这里,向着城外的方向不停地议论指点着,好像那里发生了什么奇异的事情。

    “主公来了!”伊木半七抢前两步大声吆喝了一句。

    “主公!”那一堆人退向两边让开了一条“胡同”,纷纷躬身行礼。

    “不过就是些越后来的家伙而已,有什么可好看的!”我故作轻松地说到,希望以此来减轻一些大家的压力。“一样是一个鼻子两只眼,而且这里也未必看得……”这时我已经来到了城墙的垛口处,眼前的景象使我住了嘴。

    此时霏霏的细雨已经停了,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潮湿的气味,不过这已经够了,不再影响上杉谦信的战略意图。在城下约一里以外的地方,密密麻麻的燃着大片的篝火,向外又延伸出了两里多远,仅眼前正面的一片就不下一千堆,而且粘粘连连向两边蔓延而去,直至圈过了城墙的侧面。仅以一堆火边围着10个人计算,那这就是……反正是够吓人的!

    “把整个城堡都被包围了吗?”我对今夜负责全城执勤的山中鹿之介问到。

    “是的!”他点了点头回答道:“前后左右都围满了,只是其他方向没有这么密集而已。刚才我在城上察觉到城下似乎有人活动,正想派人去核查一下,不想这些篝火就一堆接一堆地燃了起来。我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就未敢轻动,火速派人禀报了主公!”

    “这么急!用了多长时间?”我得到报告就出来了,怎么一下子烧成了这样。

    “从第一堆火烧起来开始,到现在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山中鹿之介为人很仔细,只是不习惯使用钟表。

    “段藏!附近侦察的忍者有回报了吗?”我对着身后招呼到,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更要依靠忍者的力量了。老实说看到这个架势我心里更加的不塌实,难道上杉谦信真的拿主力先来对付我了?

    “回禀主公,还没人回来!”听到我的召唤加藤段藏从人群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还是按照老习惯只穿着一身野武士的布衣,他是刚刚才从手取川那边过来的。“根据属下的经验,敌军这样的行动一定非常诡异,忍者们可能一时还没有搞清楚真实的情况!”

    “哦?”我听这话猛地一愣,都大兵压境了还有其他别的什么状况要搞清?

    “回禀主公……”看出我的疑问他向前靠近了几步,火把闪烁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有几分诡异。“请您仔细观察一下,那些火堆周围虽然有人但却不是一支大军!”

    “啊!”我猛地转回头趴在了一个垛口上,湿漉漉的城砖弄脏了衣甲但此刻已经顾不得了。确实,正如他所说那些篝火之间有一队队的人在活动,但却只是些巡逻队般的部队,并不是大军齐集的景象,不但没有人围着篝火休息,甚至连帐篷和车辆都没有。上杉谦信玩的这是什么把戏,事情变得越来越诡异了!

    现在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等着城外的忍者带回消息了,好在没有让我等得很久。因为城外的情况不明所以没敢开城门,放下一条绳子拉了两个人上来。

    “城外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等他们张嘴我就抢先问了出来,这样的情况在我十几年的军旅生涯中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回禀主公,城下并没有上杉军的主力!”一个穿着一身沾满雨水深蓝色夜行衣的矮小忍者回禀到。“两柱香时辰之前,数股越后军突然自四面接近本城。他们或马驮或人背,携有大量柴草,在城堡四周布置并点燃了上千堆的篝火,然后大队撤去,留下了数百马队不停穿行于篝火之间!”

    “知道主力都撤往何处了吗?”我身边的蒲生氏乡补充问到。

    “还是四面散去,但都不是深远!”那个忍者作了个失礼的表示,然后站起身也来到了城墙的边上。“向南的小山岙里,东面河对面的那几处小树林之间,还有东北面官道旁的沟壑里,这几处是最主要的聚集地!”

    “官道边上也埋伏了?”我的心里是益发的沉重。难道上杉谦信想要四面包围把我困死在这里,看这个架式非常之像,但短期内坚守待援的把握我还是有的,他就不怕被柴田和羽柴两路大军从侧面包围吗?“敌军的兵力和配置搞清楚了吗?”我向着他指的几个方向望去,火焰后面的黑暗显得益发浓重,什么也看不见。

    “主公恕罪,属下无能!”忍者伏地请罪道:“敌军所处的位置均是地形复杂但四周空旷之地,我等实在是难以接近。加之四周有大量轩猿里忍者,一般忍术无法通过他们的防线!”

    “他们有多少人?”蒲生氏乡紧张地问到。

    “不在我们的人数之下!”

    “这难道……”我一时无语了。

    此次出战我带来了200专业忍者,因为对于上杉谦信的一贯战术的考虑只带了300忍军备用,现在既然出现了这么多上杉忍者,那么几乎可以认定这就是越后主力了。在茫茫黑夜中从空旷的地域去攻击占据地利的上杉谦信,那除非我是疯了!只是以前只听说上杉谦信善于骑兵野战和奇袭,怎么对于忍军野战也这么内行?现在不要说攻击没有把握,光是在这么多篝火照耀下大军出城,就把一切都明明白白事先通报了对方。

    “让忍军去骚扰一下呢?”这个主意刚一冒头,就马上又被我自己否定了。对方的守卫严密而四周空旷,光是骑兵一个冲锋我这300来人就全部报销了!不能在完全隐蔽的情况下行动,忍军就是一群废物。

    “段藏,你亲自去!”我狠狠地咬住了后槽牙,不能让人蒙住眼睛牵着走。“去看看那几个地方的实际情况,务必探明敌方部署!”

    “是!”加藤段藏应了一声转身离去,我亲眼看着他爬下城墙,身影钻入篝火阵中转眼就不见了。

    “殿下!”蒲生氏乡来到我身边小声说道:“今夜只怕什么也干不成了,请殿下先去休息。有我在这里盯着请殿下放心,一有什么消息我即刻向您报告!”

    “算了,回去也睡不着!”我继续盯着那什么也看不见的去处说到,心里再次感到了对阵武田信玄时的那种压迫感。“除了当值的人都下去歇着吧,守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我向后挥了挥手。

    “我等奉陪主公!”回答的人虽然多但声音却很齐。

    “哦!”我转过了身,看到一系列坚定的面容。“我今夜在这里休息就行了,尔等不必都耗在这里。明天说不定还会有一场恶战,还是多保养些精神的好!”我说完这句话就向门楼里走去,此刻人太多不但无益反而有些心烦。

    门楼里并不适合睡觉,没有被褥而且四面透风,不过我也没打算睡。只有阿雪随我进了屋,不过一会儿蒲生氏乡也来了。

    “都安排妥了吗?”我并没有一定把他也哄走的意思。

    “大家都回去休息了,守备也绝无问题!”他来到我的面前坐下,为我们照明的只有一支摇动不已的蜡烛。

    “我们派些人出去把那些篝火灭掉,你说怎么样?”我突然向他问到。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个想法非常之蠢,可又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

    “殿下,这似乎不大合适!”果然他提出了反对意见,尽管语气非常委婉。“我们的部队出城一接近篝火,立刻就会被对方看得清清楚楚,无论出去的人多人少都有风险,我方似乎有些得不偿失。而且这么多篝火折腾一遍天也就快亮了,看似也没这个必要!”

    “上杉谦信究竟什么个什么样的人,好像很多人都对他知道一些,但对所有人他又都是一个极为神秘的存在!”我不再提那个愚蠢的想法,只是感叹起了面前的对手。

    “能被称为‘军神’的人,自然有其不同凡响之处……”蒲生氏乡也感慨了起来,直到临近天明时加藤段藏回来。

    “主公!附近大致的情况已经清楚了……”知道我此刻急迫的心情,所以没等问他就主动报告了起来。“越后军分为八处藏匿,总人数在七千以上,最大的据点就是刚才回报的那三处。敌军的防范确实很严,属下侥幸潜入其中两处,发觉对方兵种配置齐全部署有序,只是未能查出主将是谁!”

    “七千以上,这已经超过我部队人数的一半了!”我在心里琢磨着,越想越觉得情况不对头。这还只是埋伏牵制的人马,明天的路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段藏,你明天就带一队人出去,把越后军主力的位置重新核实一遍!”我站起了身准备回去休息。“再给派人柴田殿下送封信,我们明天……今天不能按原计划去与他会合了!”

第五十八章 雾隐龙形

    “啊……”我坐在天守阁顶层的窗前,望着东北方向的官道,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那里因为下雾的关系而无法看出很远,只是影影绰绰似乎有人在雾中活动,最近几天其实一直是这个样子。

    天正五年(1577)的九月十九日,我的部队已经在上熊野城停留整整三天了,在这期间柴田胜家派人催促了我好几次,可因为加藤段藏没回来所以我没有敢贸然行动。在这几天里,无论白天黑夜附近总是有越后军活动,而且天天不同花样翻新。好几次我几乎都已经确定了这是疑兵之计,可反复权衡之下还是下不了行动的决心。为了那个柴田胜家,冒这样的险不值得!顺便说一句,羽柴秀吉的部队也被粘在的井波城,距离手取川会合处约有两天行程。

    “看这雾的架式,只怕两三天之内是不会停了!”莺在我身后悠悠的说到。她原先是想宽慰我的,可不知怎么一张嘴却比我更消极。

    “你们如果也总是说这种话,那么我岂不是现在就打道回府的好!”我转回身和她开玩笑到,现在的情形远还没有糟糕到这个地步。

    “我不是这个意思……”莺的双颊腾地一下变得火红,不知所措地解释着。我的情绪对她的影响非常之大,恐怕无论是她还是我都说不清这究竟是为什么。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我更加兴致高昂地逗起了她,这实在是一种调节情绪的好方法。随着地位的提升烦恼的事情不可避免的越来越多,在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里,天伦与闺房之趣可以说是最有效的解除郁闷的方法了。

    “我是……总之不是这个意思了!”莺解释不出来,赌气的扭头撅起了嘴。如果是在10年前也许我这几句话就把她说哭了,现在她则学会了撒娇的方法,不过用10年的时间才学会也是够“笨”的。

    “好啦!现在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把莺揽进怀里,同时又冲一边的阿雪招了招手。“事情应该不至于太糟糕,毕竟我们三路大军的实力要超过越后军不少。可强而败的事例在历史上也不少,必要的心里准备还是要有的,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殿下,您没有信心了吗?”阿雪坐过来也靠在我的怀里,虽然是在内室可她还是穿着武士服,只是没有着盔甲而已。“这似乎不是殿下的风格啊!这些年来对着人见人怕的织田主公……”

    “那怎么一样!”我把抱着她的那条手臂紧了紧。“主公虽然狂躁暴虐,但他想要什么我都知道,所以并不是太难把握!这个上杉谦信可是……”我的心情慢慢好了起来,其实至少不用为她们两个人担心,凭她们的一身本事,脱身至少不会太难。我们就这么嘻笑细语,直到有人进来禀报说加藤段藏回来了。

    阿雪和莺退进了里面的寝室,蒲生氏乡、山中鹿之介等几个主要将领随着加藤段藏一起进来。虽然我的心里很急,但从通报的程序上来看应该情况不是很糟糕。

    “上杉谦信的情况怎么样了?”见众人坐定后我就问到。

    “上杉谦信看样子非常沉得住气,目前还没有过手取川!”加藤段藏从怀里掏出了一份记录,上面写的都是一些详细的番号和地点。“上杉谦信本人率领大约18000人还在手取川东岸,另有大约每路7000人左右的分队在这边活动,可以说每路对我方的一路。现在城外牵制我军的是斋藤朝信,对付羽柴殿下的是宇佐美定行,而在正面的是上杉谦信手下的第一猛将柿崎景家。他们每队大约都有大约2000骑兵加5000足轻,配置相当合理!”

    “兵分四路主力待机,这……”翻来过去的看着那一张轻飘飘的松皮纸,又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可我怎么就看不明白呢!“氏乡!”我把目光投向“智囊”。“按道理讲:在两军实力大致相当的情况下,应该尽可能地集中全力分化敌人,以求达到各个击破的目的。如果他是以小股部队牵制袭扰我军那我还可以理解,但现在他居然是几乎均分了全军,这不是大大的不合兵法吗?”

    “其实……其实这也不完全一定!”蒲生氏乡侧头沉思片刻,然后摇了摇头。“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上杉谦信行这大险也必有大利!他知道以八百一千的部队钓不上来我们这三条‘大鱼’,而这每队七千则我们无论谁也不敢掉以轻心。看来上杉谦信不但有把握我们谁也无法吃掉他的任何一队,而且也获悉了三位殿下之间的心结。叫我看来他的这步棋虽说是绝险,但也同时是大智大勇的绝妙好棋!”说完他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你说得过火了吧!”可儿才藏摇摇头有些不以为然。“上杉谦信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的凡胎**,照你这么说他岂不成神仙了?以我看他这就是一步大昏招,我们12000人马里面不但有甲骑、轻骑,还有当世最强大的铁炮,吃掉斋藤朝信这7000人绝对不成问题!”

    “如果是他两阵对员的和你打自然是不成问题,但越后军真的会这么干吗?”蒲生氏乡并没有因为有人反对而生气,但眉头还是越结越紧。“我们进则斋藤朝信必退,这在几天前的那场遭遇战中已经被证明。一旦我们紧追不舍,他就会渡过手取川会合上杉谦信,在我们渡河时集中25000人的优势兵力一下将我军击垮!”

    “啊!”听他这么一解释,很多人都轻轻惊呼了出来。

    “我们自然不会那么傻,他们既然过了河怎么还会再追?”可儿才藏还是很不服气。

    “如果我军后退返回原行军路线,那么斋藤朝信也必然重新渡河尾随,一切还是首尾难顾的老样子!要是我军改变行军路线沿手取川河岸行进……”说到这里蒲生氏乡猛地一摇头叹了一口气。“那将更危险,甚至我军将面临灭顶之灾!”

    “这……有些言过其实了吧!”这回连一贯谨慎地山中鹿之介也产生了怀疑。

    “一旦我们这样做,原先纠缠柴田殿下的柿崎景家将会立刻回头迎击我军!”蒲生氏乡掏出肋差和折扇放在榻榻米上,摆了个简单的示意图。“我军届时将分布于狭长的河岸滩地上,缺乏平整宽阔的区域给我们布阵,甲骑、铁炮的优势都无法发挥,唯一有用的就只剩哥萨克轻骑了。而在柿崎景家不计后果攻击我军前队的同时,上杉谦信必将集中全部25000兵马攻击我军漫长薄弱的侧翼。由于缺乏有效的屏障和依托,那时我军将是难以抵挡的!”

    “那样柿崎景家几乎是必死之局,上杉谦信下得了这样的决心吗?”我有些怀疑,毕竟这关乎到数千人的生死。

    “损失惨重是一定的,但说到必死却未准!”蒲生氏乡的看法显然比我还严峻得多。“在我军无法发挥甲骑和铁炮全部威力的情况下,柿崎景家的这7000人只要能坚持一个时辰就可以了,我仔细测算过,这是最高的上限。即便是柴田殿下的部队迅速尾随柿崎部而来,恐怕这个限度也不会缩短。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即便柿崎部被歼灭,殿下这12000部队也将彻底崩溃。况且殿下与柴田殿下的沟通上也不可能作到完美无间,据我估计,从我方展开激战开始,至少要等三个时辰柴田殿下的援军才可能赶来!这里面既有我们与柴田殿下部队的协调问题,也有柴田殿下的35000人马的调集问题。所以无论怎样,我们都是最大的输家!”他没有避讳我和柴田胜家之间的矛盾,但用了比较含蓄的说法。

    谁都没有可以辩驳的理由了,为柴田和羽柴这两个家伙作嫁没有人会愿意,可临阵畏敌也是无法推托的大罪!牺牲我这12000人换了越后军的7000人,这是把双方力量对比的天平更加偏向对方,岂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吗?

    “那两拨人有什么动作吗?”我低着头掰自己的手指,发出了一声声嘎吧吧的声音。

    “柿崎景家一直采取守势,因而佐佐大人已经有些等不及想要进攻了!”加藤段藏也详细侦察了这方面的情报,只是没有落在纸上。“羽柴殿下的部队虽然也受到了袭扰,但守备有序因而没受什么损失。只是他们态度谨慎,反而向后退了半天的路程!”

    事情已经非常清楚,那只“猴子”准备撤梯子了。一旦大战展开,柴田胜家随时可能遭到宇佐美定行7000部队从侧后部的猛击,以他的水平不可能独自抵挡。现在关键是我该怎么办,拼死援助他我还真是有些不甘心。

    “嗒、嗒、嗒”这时门上传来急促的敲击声。

    “什么事?”我提高声音问到。

    “小川大人有紧急军情回禀!”守门的近侍回禀到。

    在我的示意下,离门最近的津田一算替他拉开了门。

    “主公!刚刚接到前线忍者紧急传来的情报……”门还没被全打开,小川孙十郎的瘦小身影就从缝里闪了进来。“今晨试探前进的佐佐成政部遭到越后军的猛烈攻击,柴田殿下援助不及先锋12000人马全部崩溃。不破光治大人战死,佐佐大人、前田大人受伤。现下柴田殿下的部队全部撤回手取川城,上杉谦信本队已经过河了!”

    “各位!”我转回了头,声音低沉地说道:“柴田催促我们前去会合的命令马上就回到,大家说说怎么办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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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福星大事记介绍:
一碗炒过N遍的冷饭又被老熊放回了锅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北京高中生来到了日本的战国时代,周旋于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等等游戏名人之间。他改变这个时代是肯定的,但这个时代会改变他多少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战国福星大事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战国福星大事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战国福星大事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