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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冬天里的熊     战国福星大事记txt下载     战国福星大事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九章 随烟化去

    鲜红的血从三好义继的右背流了下来,他踉跄了几步向前冲去。十河存保提着刀向他逼进,身后还跟着破壁而出的十余个重甲武士。静水幽狐还是坐在原地纹丝没动,就像一个旁观的局外人。细川真之大惊失色,翻滚着跌坐在了地上。

    “三好义继,你觉悟吧!”十河存保缓慢地向前走着,倒提的刀上还在滴着血。“你这个忤逆朝廷的逆贼!死到临头了还不悔悟,我今天就要替朝廷取你的首级!”

    “十河存保,你这个叛徒!”三好义继想退身抽出刀来,但腿一软坐在地上向后退去。随着背后伤口鲜血不断地流出,他感到自己身上的力气正在飞速流失,平时他就不是十河存保的对手,此刻就更加不可能取胜。“我中了圈套,必须冲出去会合自己人!”他咬着牙暗暗想到。

    “叛徒?究竟谁是叛徒!”三好义继的话不知触动到了十河存保的那根神经,以致他的脸变得歪斜而扭曲。“究竟谁是三好家的叛徒?是谁把三好家的基业毁到了今天这个样子?你们这些不自量力的混蛋,葬送了我苦心带出的子弟兵啊!”愤怒中他抡起佩刀砍向三好义继。

    虽然这一刀借助激动的力量凶猛是足够了,可也却因为冷静的缺失而没了准头。面临生死的关头三好义继产生了惊人的爆发力,向后一错用脊背撞开隔扇门来到了外面的游廊上。

    这时三好义继听到了楼下传来了一阵嘈杂,好像还伴随着兵刃剧烈的撞击声。“这一定是叛乱被发现了,我的人来了!”狂喜中他回头看去,却马上如电影定格般木在了那里。

    那里几十个他最亲信的武士正在受到围攻,大部分已经受了重伤。大石千藏浑身是血地倒在了地上,眼见是凶多吉少了。

    “啊!”三好义继的后腰又是一阵剧痛,他猛地回身双手死死抓住那人的肩膀。“你……也反叛了!”他嘴里的话已经说不清楚了。

    金山利泉脸色雪白的站在那里,双手和袖子已经被染成了红色。看到三好义继盯着自己的眼神他一哆嗦,向后退了半步从三好义继的身体里抽出短刀,再刺,再抽出,再刺……

    三好义继的双眼里逐渐失去了光泽,双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已经绵软的身子沿着游廊的扶手下滑坐在了地上,几缕粘稠的血迹从鼻孔和嘴里流了出来。

    金山利泉噔、噔、噔倒退几大步靠在了门框上,双眼外凸大口大口喘着气,同时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全部力气,形象就如一条刚被钓到了岸上的鲶鱼。

    “废物!”十河存保小声骂了一句同时鄙视地斜了一眼,然后来到三好义继的尸体跟前举起了刀。刀的锋芒在阳光下闪烁不定,只要一挥三好义继的首级就会掉落下来。

    “住手!”一声轻轻的呼唤制止了他,静水幽狐缓步从屋里走了过来。十河存保放下举着的刀让开了位置,他蹲在三好义继的跟前轻轻合上了那双大睁着的双眼。“找人给他整理一下成殓起来,但不要封口。予州殿下可能还要亲自过目!”他叹口气站了起来。

    “是!”十河存保答应了一声吩咐人去办了。

    “不知……不知予州殿下何时进城?”这时金山利泉也缓了过来。

    “应该就在今天,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静水幽狐努力压抑住心中的厌恶情绪说到。

    “火!着火了!”这时突然一个声音突然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把本来已经快要平静下来的池水再度搅起了波澜。众人扭头看去,只见内进院子里的主天守阁卷起了滚滚乌云般的黑烟,熊熊烈焰已将那栋建筑吞噬了一半。

    “火!快救火!”金山利泉突然想起了什么,跳起来发了疯般叫嚣到。

    “那里面都有什么?”静水幽狐严厉地喝问到,此时他再也不像是个僧人。

    “那里面住着主……三好义继的全部家眷!”一个武士嗫嚅到。

    “什么?!你们想毁了予州殿下的仁义之名吗!”静水幽狐一脚踢开那个武士然后率先向前跑去,边跑还边喊道:“所有人都到后面去,先救火!”

    在众人来到内院门口的时候,实际上火势已经无法控制,不时有焦黑的房梁、椽子或者柱子倒下,溅起无数带着火星的炭屑。有不少人确实拿着盆、桶等工具想要救火,可扑面而来的热浪又使人无法靠近。

    就在众人焦虑不安却又困惑不解的时候,金山利泉突然认出了一个刚好跑过身边的小侍女。“说!这把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他一把把她揪了过来。

    “夫人……是镜姬夫人放的火!”这个小侍女正好是镜姬的贴身心腹,此刻她双眼红红心惊胆战地望着面前的人。

    “你胡说!!!”金山利泉瞬间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狂暴有如发怒的狮子,双手扣住小侍女的胳膊用上了全身力量。

    “啊~!”小侍女不过十二三岁,立刻被掐得哭叫了起来。

    “放开她!”十河存保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领子,随手掼了出去。金山利泉的脆弱根基抵挡不住这股巨力,跌跌撞撞倒退了几步坐在地上。小侍女被这一带也摔倒在地,但好歹是恢复了自由。“到底是怎么回事?!”十河存保继续喝问到。

    “是镜姬夫人让我把所有夫人、公子和小姐请了来……”小侍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显然她是认识十河存保的,但显然没留下什么好印象。“后来镜姬夫人请他们用茶和点心,可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出来并把他们都锁在了屋子里。然后镜姬夫人就斥退侍从开始在四处放火,而且还一面放火一面狂笑!样子好吓人……”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小侍女说话时口齿倒还清晰明了。众人终于是把经过听明白了,但是对于原因却更加糊涂。

    “你这个蠢货!白痴!”十河存保又把刚才摔倒的金山利泉提了起来,怒不可遏地狂骂道:“你这个混蛋到底有没有脑子?!居然把这种事告诉女人!你知不知道一但泄漏的结果……”他越骂越生气,腾出一只手来狠狠地抽起了金山利泉的嘴巴。

    “我没有告诉过我妹妹……”金山利泉一边解释一边试图抵挡,可他的力量与十河存保相比实在是差得太远。很快他的两颊就布满了鲜红的巴掌印,血也从嘴角流了下来。

    “注意些体统吧!”静水幽狐皱着眉头制止到,他终于没能忍住自己心中不满的情趣。这是自己第一个领衔执行公开的大型任务,本该是个完美无缺的阴谋,可现在让面前这几个蠢材搞的,怎么变成了一场滑稽戏的闹剧?“我们现在不妨先把事情弄清楚,至于究竟是谁的责任还是留待予州殿下判断的好!”他走上几步对那个小侍女和颜悦色地问道:“夫人是否还有什么交代,比如给某人留了什么话?”

    “夫人是有几句话,说是要转告金山大人!”小侍女的目光看向了一边,其他人也都随着她把注意力投向了金山利泉。

    金山利泉此刻已经从十河存保的手中落到了地上,好像没了骨头一般瘫在那里。“你说吧!”他想抬抬手,只到一半就又垂了下去。

    “那是在等诸位夫人、公子和小姐来的时候,当时镜姬夫人还显得非常平静!”小侍女此刻稍微镇定了些,而且她已看出这个神色和蔼的和尚实际在这里具有绝大的权威。“夫人让我转告金山大人:生在这个世道里是她的大幸,同时也是她的大不幸。说是大幸,因为这乱世里即便是女人也有摄取绝大权力的机会;说是大不幸,是因为上天始终没有赐给她这样一架通天的‘梯子’。过去协助大人所为,不止是为了兄妹之情,更主要是为了早日使义继殿下掌握真正的权力,这样夫人她自己也就可以借此成为一个事实上的大名!今日三好家败亡在即,无论如何努力也已抗拒不了‘天命’,既然如此,顾念到一母同胞的情份就不阻止大人了。至于她自己,可不愿意这样卑微地活下去,请金山大人也不必为她伤心,她已经随着自己的梦想一起逝去了!”

    小侍女的话终于说完了,也难为她的聪明伶俐还能记得如此清楚。一个在三好家默默努力,却始终没能成功的女人死去了,但却因为这个死而变得从未有过的耀眼辉煌。更确切地说是因为她,才使本该在历史长河中淡然隐去的三好本家,竟然出现了一缕夺目的“慧尾”!

    静水幽狐扫从那座正熊熊燃烧着的天守阁收回了目光,依次扫过身边众人。金山利泉已经陷入了痴呆状态;十河存保扭过了脸;一干武士都垂下了头。“予州殿下率军就要抵达了,把这里收拾收拾再统一一下对结局的说法!”他感觉很累,转回身向前面走去。

    “轰隆!”一声巨响在他的身后响起,他回头看时却是那座天守阁已经倒塌了下来,烟尘、灰烬伴随着火星弥漫了天空,一时遮蔽了午后的太阳。“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他在心里默默念咏着这句诗,走出了内城的大门。

第九十章 姬若子的困惑(上)

    “主公,您要出去啊?”我快要走出大营的时候迎面碰到了竹中半兵卫和蒲生氏乡,他们看着我一身如野武士的打扮都小小地吃了一惊。

    “天气很好又没什么事,我想去掉两条鱼!”我背着手应了一声,继续向外走去。

    “主公,这似乎有些不妥吧!”竹中半兵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手臂里夹着的一叠折子,那都是拿来想让我批示的。

    “连续会谈我和各大城主、豪族也都累了,今天就放半天假大家轻松一下!”我一低头也看到了他手里的折子,就笑着说:“现在是战争的间歇阶段,拖一拖死不了人的。你们两个也偶尔偷偷懒,天气这么好不妨出去玩玩。公事就先放着,吃完晚饭我会看的!”

    “殿下,您是不是需要小心点儿!”蒲生氏乡看了看我身边还不到十个人的随从,不无担心的说道:“现在三好家刚刚覆灭,附近还隐藏着许多溃逃的浪人。您就这么出去……”

    “我并不到远处去,就是前面的那条小河!”说着我用手朝营门外远处指了指,然后又抖了抖一身布衣弹了一下头上的斗笠说道:“我穿成这个样子谁能认出来,再说还有新八郎跟着呢!三好义继的余孽现在都是惊弓之鸟,见到人早就远远躲避了。”

    “请主公(殿下)小心!”他们看我心意已决,就闪身让开了路。我带着莺、阿雪、新八郎和后藤又兵卫等几个随从,出了大门朝南走去。

    三好义继如期覆灭了,最后镜姬的一把火些许打乱了我的步骤。一个女人居然能作到这样,确实让我大大唏嘘了一番。不过这并不是谁的错,这样的事虽不常见但在战国里也是时有发生,我好言安抚了十河存保和金山利泉几句,在暗中重奖了静水幽狐,最后的说辞也编得天衣无缝,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

    胜瑞城的这一把火把天守阁烧了个干干净净,但就城郭基础来讲这里还是阿波最好的,我安排人进行了重建,但一时半会儿是住不了人的。我继续引军向西行进,在濒临伊予南部的山区边缘扎下了营寨,一连十多天再无动静。

    这里是一条安静的小河,下了坡就看不到两里外的联营了。几块巨石倒伏在岸边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一个侍从立刻在最平整的一块上面铺了张席子。

    “你们谁来陪我钓鱼啊!”我边拿起一根青竹鱼竿在钩上挂着蚯蚓边问到,这次确实带来了两根鱼竿和两个渔篓。

    侍从们自然不敢并排坐在我身边,莺和阿雪在相互对视了一眼后也一起摇了摇头。

    “新八郎,你呢?”我将鱼钩甩进水里,鹅毛梗做的浮漂摆动了几下冒出了一个小尖角。

    “你知道我喜欢打猎,不会钓鱼的!”他百无聊赖地四处踅摸着,虽然换上了轻甲但还是把“修罗之怒”拿在手里。

    “你们不愿意陪我就算了,反正会有人来陪我的!”我对于这种反应也不在意,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我的浮漂。

    今天我的运气并不太好,过了半天才钓到两条鱼,其中一条还是不足一掌长的嘎鱼,取下时却被它背鳍上的尖刺把手刺出了血。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就快到了中午,这时却从西南方向的道路上传来了隐隐的马蹄声。

    我的眼睛虽然依旧盯着水面却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耳朵上,那应该是奔驰着的马队正在向这里接近,人数不是很多只有十来个左右。“陪我钓鱼的人来了!”我手一抖就将一条斤把重的红鲤鱼拉了上来。“新八郎!去拦住他们,把他们为首的人请到我这里来。”我一边把鱼放进渔篓一边吩咐到。

    “是!交给我了!”碰到这么有趣的事新八郎立刻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坡站到了道路的正中央。

    我坐的地方离道路还不到十丈,因而那边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马队已经快要到了,不知道会不会为了避让行人而主动停下来。这个时代武士的马踩死个平民实在算不了什么事,一个野武士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手持巨大长枪的野武士呢?

    “站住!”一声大喝之后就是一阵错乱的马嘶,看来是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混乱。新八郎的声音确实不小,我坐在这里耳朵都产生一阵嗡嗡的鸣叫。

    “哪里来的蟊贼居然敢挡住大爷的马头,不想活了吗?”一个气势汹汹的“大爷”大声呵斥到,从声音里带着的毛躁就可以断定这不是什么大人物。

    “我倒是早就不想活了,可至今也没有人能够‘成全’我!”新八郎这回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坚定冷峻,可我还是从里面听出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你这小子!”“大爷”一下子就被惹毛了,从战马急促的响鼻上判断应该是要冲上来动手了。

    “不要动手!”一个中年人的声音这时响起,而且看来还有一些权威。“年轻人不要不知道天高地厚。这里距离诸星予州殿下大军的营盘不远,碰到他手下的武士你可就麻烦了!”这个人的人品看样子不错,虽说是训斥可让人听起来却像是长者爱护的循循善诱。

    “无论是谁到此也没用,叫你们的头领出来说话!”可惜这回碰到的是新八郎这样一个愣头青,不但不领好意反而咄咄逼人。

    “大胆狂徒居然如此放肆,看我取你的性命!”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暴起,还有一声清脆的拔刀声传来。

    “先不要着急!”中年人还是止住了争斗,看样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带着一种欣赏。“小伙子!我看你也有一身了不起的本事,何苦做这样剪径的勾当。不如加入我家,不但可以挡上正式的武士,立功之后还会有一份不错的家业!”

    “废话少说,你们到底谁是首领!”新八郎被这种光说话不动手的行径搞得不耐烦起来。

    “首领就是我,你考虑考虑我的建议吧……”中年人并没有在意他的无礼,看样子在他看来没被管束过的野武士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你?你不配!”新八郎的哼声从鼻子里冒了出来,语气里带上了轻蔑。他为人虽然有时有些一根筋,但是眼力还是相当敏锐的。在众多的人里他很善于把气质不凡者挑出来,这也是为什么他突入敌阵斩将夺旗会有那么高成功几率的原因。

    又是一阵纷乱的拔刀声和着战马的响鼻,看来是很多人都想动手了。形单影只的野武士拦在道路上大放厥词,这件事本来就透着怪异,好言相劝或许可以,但怎么也不能让自己的主公去面对这样的风险吧?要真那样做也太二百五了!

    这回新八郎反而没了声音,看来可能是在作势欲发。现在他的性子已经比以前好了些,但还是热衷于武斗。据我猜测他不说清楚事情的原委,根本就是故意的。

    “尔等退下!”这时又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响起喝止了那片纷乱,虽不高亢却带着股威严。

    “主公(父亲)!……”刚才的中年和年轻人一起惊呼,显而易见是想阻止什么事情的发生。

    “亲泰、信亲,你们都退下!”第二个中年人坚持了自己的意见,从其他人没有再提出异议这一点来看他在家中具有绝对的权威。之后轻轻地响起了几声马蹄,可能是他来到了新八郎跟前。“我就是这些人的首领,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你?”新八郎置疑了一声,然后应该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很好,我的主公想请你过去谈谈!”他终于对这个人认可了。

    “过去?……”这个中年人迟疑可能还在四周寻找了一下,然后应该是在道坡下看到了不起眼的我们几个人。“很好,我跟你过去谈谈!”然后立刻又补充道:“亲泰、信亲你们勿需多言,都等在这里!”跟着他就下了马。

    这个人应该也没有穿着重甲,不但没有甲叶的声音脚步也并不沉重,仅有他和新八郎两个人向这里走来,其他人确实没有跟着。

    虽然我已经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但要确切说出什么是“杀气”还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可能就是那种凉飕飕又有如针刺的感觉,它让人的心不自觉变得冷冰冰向下沉去。这个人此刻就让我微微有了这种感觉,不自禁间后背轻动了一下,但愿不要因此被他看轻了。

    “予州殿下真是好雅兴啊!”这个人终于来到了我的身后,一开口语气并不像是在问候。我的侍从紧紧盯住了他,但是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长宗我部殿下,你喜欢钓鱼吗?”我的眼睛依旧盯着水面上的浮漂,但事实上已经做不到专心致志。

    “谢谢予州殿下的关心!”他又向前走了一步,来到了我身侧的另一块大石前。“我是一个土佐人,在四国每个人多少都会跟渔产有些关系。小时候我还专门下过海,不过那时用的是拖网,而且鱼也比这里大多了!”

    “小溪与大海各自有各自的风采,其中滋味也只有置身其中的人自己能体味到!”我直起身一抬手,可钩上并没有鱼。“还好长宗我部殿下对此并不讨厌,可否陪我坐一会儿?”

    “看来予州殿下都已经为我准备好了,那在下就不客气了!”他坐上了铺着芦席的另一块大石,开始整理那根尚在闲置中的鱼竿。

第九十一章 姬若子的困惑(下)

    长宗我部元亲的身量大约只有一米五左右,虽然有些发胖但却并不过份。仅就脑袋上面的构造来讲,他的面相有几分像画上的达摩,只是头发和胡子并不打卷就是了。衣服和佩刀都是不很起眼的东西,就外表来看他顶多也就是个中级武士罢了。不过我并不担心他是冒充的,这方面我已经一再地证实过了。另外他摆弄鱼竿的动作也很熟练,看样子就是个经历过风霜磨练的人。

    “我以如此方式来迎候你,殿下不会怨我太简慢了吧!”我收回目光,继续盯着水面上的浮漂。

    “予州殿下这是什么话,难道是怪在下来得鲁莽了?”长宗我部元亲憨厚地嘿嘿一笑说道:“在下本就是一介粗人,对于礼仪上的事情一向是疏漏惯了的!之所以动身之前没有通知您,一是怕搅扰了您的正常安排,另外也是实在不愿搭理现在围在殿下身边的那些人!”

    “和我想的基本一样,长宗我部殿下果然是条直爽的汉子!”我的浮漂一阵浮动本以为要上鱼,可却又慢慢恢复了平静。“我这也是不愿意以虚情俗理惹殿下烦扰,所以在得知消息后就这样青衣素服地来迎候了。只有我们两个人倒还清净些,不如你我来比试一下钓鱼如何?”

    “予州殿下您这可是欺负我了!”他侧目向我的鱼篓中瞥了一眼,然后有些抱怨地说道:“予州殿下先入为主,钓得三条可谓占尽先机。这可让我这个后来者怎么办哪!”

    “世事无有绝对,后来者也未必不可以居上嘛!”我提起鱼竿换了块鱼饵,然后又投了回去。“听说殿下的大军已经攻入南予,而且进展还算不错。不知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这不是眼前就遇到了难事,来求予州殿下了吗!”长宗我部元亲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头,但我并没有感觉出他有多么担心。“毛利家应河野通直之请,已派出大军进入伊予。虽然统军的是赤川元康,可据可靠消息小早川隆景也已经到了汤筑城。眼看四国又是一番风云际会,所以在下这是向予州殿下求援来了!”

    “此次内府殿下不想展开与毛利家的全面对抗,所以不会有朝廷的旨意或者正是的军令过来!”我的眼神又被吸引到了边上,长宗我部元亲一上手就钓上了一条三斤多重的大青鱼。“所以无论是山阴还是近畿都不会再有援军过来了,就是我也不能过度接近战区!”

    “难道内府殿下就想放弃四国吗?”他把鱼放入篓中后又把钩甩进了水里。“四国虽说狭小贫瘠,但却位处山阳、近畿和九州的中间,可以说是个牵一发可动全身的地方。再说这里还有不少忠于朝廷的势力,内府殿下的作法未免叫人心冷!”

    “我本人不动未必部队就不可以动,毛利家的部队也是以附庸豪族自己的身份来伊予的!”我微微笑了一下,把钓点拉近了些。“我会让手下的竹中半兵卫和蒲生大人分别以个人的名义进入伊予参战,除了我直辖的部队之外,阿波和讚歧的部分豪族也会分别加入这两个序列。半兵卫是我的军师,遇事完全可以代表我;蒲生氏乡大人是内府殿下的长婿,自然就更不必说了。综合实力我们的部队远远强大于对方,长宗我部殿下这回该没什么可说的了吧!”

    “我在这里谢过了,予州殿下您考虑得还真是周到!”长宗我部元亲叹了一口气,既像是感慨又像是惋惜。“以前虽然没有接触,但从这次进入四国以来殿下就步步料敌在先。直到今天让名震天下的诸星清彦大人当道拦我,可见一切均在殿下的掌握之中啊!”仿佛发狠一般他又把一条黑糊糊的大鲶鱼拽出了水面,这回足足有五斤重。

    “哎!人怎么可能算过天……”我为他的好运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原想着大兵压境胜券在握,派出使者谈和一定不会被拒绝。可谁又想得到三好义继居然想胁持我的使者,一下子闹了我个措手不及。好在他手下的一干人等不愿意再做这种违背信义的事,这才没有最后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局面!”

    他没有回应我的这句话,继续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

    “贵我双反派出这三路大军,殿下以为是否有绝对的胜算?”我半站起身向前看了看,钓点附近这回连气泡都没有了。

    “应该没有问题,毕竟诸星军的战力可是天下闻名的!”这回长宗我部元亲不但回答了,而且思考了一下显得非常郑重。“目前南予部分随着西园寺家的崩溃已是一盘散沙,攻打起来应该是快的很。现在最大的阻力还来自北予的河野家,背后有毛利的非常不好办!”

    “如果殿下认为有困难我可以让竹中部对河野、毛利联军进行牵制,但殿下觉得这种战略真的好吗?”我把钓钩拉上来,再次换了块鱼饵。“虽说西园寺家的势力已经不复存在,但南予的那十五家豪族依旧不是块好啃的骨头。听闻前两年殿下屡屡攻打但成果有限,还折了大将久武亲信等人。要是我竹中、蒲生两部在北予和河野、毛利联军苦斗日久,而殿下的土佐军团又迟迟无法从南面靠上来,那么我们岂不是成了个首尾难顾的局面?”

    “以予州殿下来看,最稳妥的办法是什么呢?”长宗我部元亲虽然像是很虚心的样子,但实际可以明显让人感到一种成竹在胸的自信。

    “所谓‘最稳妥’实际并不存在,不过我倒是确实和手下商量了一个想法!”我看看自己鱼篓里的三个小家伙又看看他那边,心里面不无羡慕。“河野、毛利联军虽然已经开始集结,但实际上还没有作出马上作战的表示。我们不妨也就装个糊涂,集中全力先拿下南予,然后再尽量劝服宇中予的宇都宫氏……”我滔滔不绝地讲述了一个由南至北的平推战略概念。

    在我刚一提到竹中、蒲生两部进入南予的时候,长宗我部元亲的左眉尖就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后来他虽然没有其他的什么表示,不过这样反而更怪。既没有喜悦、欣慰,也没有生气、恐惧,难道这不奇怪吗?

    “予州殿下果然心细如发思虑周详,不过有些事情您可能还不清楚!”他用右手拿着鱼竿的根部,左手从怀中拿出一摞信封递到我的面前。“这是我最近拿到的一些东西,相信你看过之后就会有一些新的看法!实际上局势对我方更为有利,战略完全可以制定得主动些。”

    我把鱼竿放在一边拿起那些信件翻了起来,这全是一些伊予小豪族写给长宗我部元亲的效忠信。“马立、新居、前川……哦!这里还有曾根相模和西川近江的……”我一边翻一边小声念叨着,看得非常仔细。

    “最后面的一封是东伊予河野家臣妻取友春的,这下予州殿下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长宗我部元亲手猛地一抖,一条巨大草鱼的脑袋探了出来。立刻有侍从拿着抄网跑去把它弄上了岸,足足实实有十斤以上。“南予的战事不会持续很久,就是殿下的部队从东伊予出入也有了接应。这都是我十多年来努力的结果,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到的!”

    “长宗我部殿下真是气势如虹,我现在觉得自己是太保守了!”我将那些信件又还给了他,他随手揣进了怀里。“我现在对伊予问题确实充满了信心,是到直接攻击河野、毛利联军的时候了!”我也从怀中拿出了几个信封,递向了他。“我这里也有一些东西,请长宗我部殿下也指点一下!”

    他接过来只看了一眼脸上就变了颜色,另一只手上的鱼竿也掉在了地上。他把信封一个个地从上面翻到下面,可新出现的那些原本在下面的信封却使他的脸色更加难看,到最后他的手都微微发抖了。

    我只看了一眼就把头转了回去,可水里面还是毫无动静。“东伊予的石川胜重、金子元宅,再加上作为宇都宫代官的大津城主菅田直之降服,中予实际上已经不会再有战事。而南予那方面土居清良、北之川亲安这两块大石头如今也倒向了我们这一方面,那么冈本、土居、三泷、猿泷、甲森、宗川、黄幡诸城实际上已经是打开了大门。加上长宗我部殿下的努力,南予十五将的联盟名存实亡。既然殿下可以自由出入南予诸郡,那么我就让竹中和蒲生他们在大津城下静候大驾了!”

    “予州殿下,鱼就钓到这里吧!”长宗我部元亲把鱼线收了上来,脸上又恢复了平静淡漠的表情。“想到殿下可能会有军事上的安排,所以我本就打算着轻装简从快去快回。这次我把弟弟亲泰和长子信亲都带了来,拜见过殿下您之后我们就准备连夜回去了!”

    “看得出来长宗我部殿下是个不在乎虚礼的爽快人,那么我也就不替你引见那班‘神道’了!”我也站了起来招呼侍从过来收拾东西。“既然有了鲜鱼,我们正好可以小啄一杯!”我弯下腰探头在他的渔篓里看了看。“殿下手段真是不凡,虽然也是三条可比我的大多了!”我站直身子对他微笑道:“怎么样,后来者未必不能居上吧!”

第九十二章 静待之狩

    天正六年(1578)的九月上旬,连绵的淫雨提早给四国带来了秋天,虽说草木浓重的葱郁还死死抓住夏天的尾巴不放,但天气确实是凉了。

    我穿着小袖箭衣站在山坡上,眼睛死死地盯住前面的灌木丛。手中的箭已经搭在长弓的弦上,因为绷得时间太长以致我的手都有些发酸了。

    突然那片灌木丛轻轻一晃,一只肥大的灰色兔子窜了出来。见到面前的开阔地上站着这么多人它居然不跑,反而用后腿直立起身子,翻翻那对红水晶般的眼睛打量起了我们。

    “这回看你往哪儿跑!”我偏偏头眯起一只眼睛瞄了一下,前手推稳后手一松,羽箭嗖地一声射了出去。只是这一箭在离目标还有两尺的地方卟地扎在了地上,那只兔子跑开了两步又站了起来,重新打量着我们。

    “噗哧!”身后不远处响起了一声窃笑,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谁。除了新八郎这个没上没下的家伙,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

    伊予的战事进行得如火如荼,竹中半兵卫和蒲生氏乡率三万兵马也早已开赴了前线。长宗我部、河野以及伊予的小豪族们固然是打得鸡飞狗走,就是我和毛利的部队也已交手有十数次之多。

    这次的战争明着是长宗我部家和河野家的争斗,但实际上是织田与毛利争夺四国的霸权,但双方又谁都不愿意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只是明着申斥暗着怂恿附庸豪族们参战。就这样这场仗已经打了一个多月,可很多人还是说不出个子午卯酉。

    他们都不急我就更不急了。主力被竹中和蒲生带走,小豪族们也去伊予的去伊予,回领地的回领地,不久前还浩浩荡荡的一座大营如今只剩了我们几千人。我安安心心在这里住了下来,没事钓钓鱼、打打猎。昨晚我就让他们布置了这个猎场,今天本来说要请三好笑岩一道来的,可他推说身体不舒服。

    “放猎鹰!”虽然只有新八郎一个人在笑可我还是觉得没面子,将手中的长弓朝那只兔子一指。

    一只神骏的海东青从侍从带着皮套的手上飞了起来,双翼一抿俯冲向了那只兔子,双爪前伸如钢钩,带着破空的呼啸和悦耳的鹰铃声射了出去。受到重击的兔子向前打了个滚,颈骨折断死掉了。

    “不要光知道笑话别人,你自己也来试试!”我回头对坐在那里大吃茶点的新八郎说到。

    “现在我对这种小东西已经没有多少兴趣了,何况还是被别人赶到面前的!”他吞下一块奶油蛋糕后抹抹嘴,伸手拿过了那张神臂弓。“对于我这样的神射手来讲,这种狩猎的方法简直就是一种侮辱。像战场上要讨取名人、猛将一样,只有打那些大家伙才有意思!”

    “打猎有时候不光是身手、胆量,更重要的往往是脑子!”我对他鄙夷的撇撇嘴,有时候也必须要打击一下他的弱项。

    “主公,又有猎物了!”身边的后藤又兵卫对我提醒到,同时又把一支羽箭递到了我的手上。

    “噌!”这回是一只比“黑背”略大一些的小鹿跑出了灌木丛,因为受到惊吓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就向我们这里跑了过来。

    “嗖!”这回我并没有太急着出手,等小鹿离我只有五六丈远的时候才射出了这一箭。这一箭正中小鹿的心脏部位,它咕嗵一下摔倒,四肢抽搐了一阵慢慢不动了。

    “这回怎么样?”我炫耀似地向身后众人扬了扬手中的长弓。只是我隐藏起了一个秘密,那就是我本来是瞄准它的脖子的。

    “殿下弓马超群,不愧织田家第一名将!”莺和阿雪满怀喜悦地说到。

    “这么近要是再射不着,不如再改行回去做生意得了!”新八郎照例阴阳怪气地讽刺一番。

    “这就是统帅和将领的差别,你们多动手,我多动脑子!”这时我看见远处山谷里竖起了一面小黄旗对这边摇了摇,这是暂时没有猎物的信号。“你一个人在一场战役中能消灭多少人?三五百人也就顶天了吧!”我也走回了在平整草坪上搭成的幕府里,莺替我倒上了一杯茶,阿雪递上了一块雪白的湿手巾。“再说攻城,就算你神勇天下无敌,也不能用脑袋撞开城墙吧!而我这样的统帅就不同了,军扇指处攻城破寨血流成河。要是我们之间相比,未必谁是更大的英雄呢!”

    “我是说不过你,可我还是喜欢打仗!”新八郎对于这点倒是无甚所谓。他只是喜欢作战时的那种快感,但对是否扬名倒并不在意。“伊予的仗已经打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不派我过去?大家都是骑兵,可那些哥萨克就能跟着竹中大人去打个痛快,怎么偏偏让我在这里闲着!”

    “伊予中部多是山城,你和甲骑去干什么?”我擦净了脸,阿雪又把毛巾接了回去。“竹中和蒲生大人他们也只是在刚刚进入伊予的时候打了两次合战,还并没有见到几个毛利家的士兵。现在敌人已经改变了战略,只是固守城池等着我们去攻。不过这样也好,大炮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实际上现在那里除了十几个过于险要的城池被围困外,其他的小豪族只要吓一吓就投降了,之所以进行的这么慢,是因为要等等长宗我部从南面靠过来。没有什么好仗打,你去干什么!”

    “那也总比闲着好啊!”他的兴致果然小了许多,不过还是又问道:“作战要消耗掉大量的人力、物力,不是越快取胜越好吗?长宗我部既然不管来和不来都能取胜,你还等他干什么!”

    “这场战争是长宗我部与河野家之间的战争,自然要等他们来才算正式!”我没太在意他的这句话,只是活动着被弓弦勒得有些发麻的手。“在名义上讲竹中和蒲生大人他们只是个人在帮长宗我部元亲的忙,所以至少在面子上要以他为主导。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再让他们稳住的原因,这半个月来只是抓紧时间控制中予伊予、喜多、浮穴诸郡的城池……”

    “这有什么意思!仗捞不着打不说,完了还要把地盘还给长宗我部家……”新八郎极为不满地嘀咕到。

    “谁说过要把占到的地盘还给长宗我部家了?”我惊异于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刚刚不是才说过这一仗是替长宗我部家打的吗?”他反而奇怪地望着我。“如果站住了伊予,那怎么会叫替别人打仗?我们出兵收些谢礼是应该的,但要是强制不去岂不成了鸠占雀巢了吗?”

    “我现在非常怀疑你和仙芝之间的血缘关系,当年爷爷怎么没有做点能变聪明的药让你吃?”盯着他看了半天不似假装,结果就是我被气乐了。“听着!这些地方小大名不识大体相互攻杀,结果导致战火蔓延越来越大,最后就连邻国也都卷了进去。然后为了平息事态救黎民百姓于水火,我出面进行调停,而且为了避免以后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我‘勉为其难’地在朝廷和织田内府授权下派兵监管上述地区。至于我为什么现在不去,那是因为目前刚发展到了‘纠纷’的阶段,我得等到需要‘调解’的时候再出面!”

    “好……好复杂啊!”新八郎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升起了一堆纷乱旋转着的小星星。“算了,我也不可能弄明白了!”他甩甩有些发晕的脑袋。“你就干脆告诉我,什么时候才是这个调解的阶段吧!”

    “当毛利军离开的时候!”

    “为什么要等他们离开?”

    “因为我可以在四国的小豪族们面前以仲裁者的身份出现,要是加入了毛利家的人恐怕就只能是对等的身份了!”

    “那他们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到了他们觉得继续留下去无利可图时,就不得不离开了!”

    “那么……”

    “主公,有猎物来了!”后藤又兵卫的提醒终于把我解救了出来。我扭头一看,果然山谷中出现了一面红旗剧烈地摇动着。

    “好,看我的!”我急急地拿起长弓逃离了这个“受难之地”。

    这回灌木丛那边由小到大晃动了很久,而且驱赶队中的狗也叫得特别的欢。士兵们也在山坡的下面“哦呵呵!”地不停吆喝,看来驱赶这头猎物非常的费劲。

    “这么大我再射不着!”我搭起箭紧紧盯住灌木丛,期望着一次露个大脸。

    “噢~呜!”愤怒的吼声之后一只黑熊窜出了树丛,血红的眼睛一下子就锁定了我。人立之后这只黑熊足有两米来高,胸前的白色三角清晰可见。“噢~呜!”它又叫了一声,然后向我扑来。

    “啪嗒!”我手中的弓箭掉在了地上,靠这破玩意儿怎么可能制得住黑熊。此时后面的阿雪和莺都急忙跑了过来,侍从们也蜂拥而上,可这次只是轻装的射猎,他们连稍微重些的武器都没有带。

    “啪!~~~卟!”弓弦响处一支铁杆的黑色羽箭从后面激射而来,一闪之后箭羽即隐入了黑熊的左胸部位,前扑的惯性也不能抵消这巨大力量,黑熊的身躯居然被顶得反坐了回去。

    “真是没想到啊!”新八郎兴致勃勃地从后面晃了过来,对着黑熊的尸体踢了两脚。“我昨天让驱赶队尽量找些狼、熊之类的大东西,没想到忙活一宿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他揪住从黑熊背部冒出的半截箭杆用力拔了出来,然后转头对我说:“姐夫,你没事吧!”

第九十三章 去者自去

    伊予的战事到了天正六年(1578)的九月中旬,已经基本平静了下来,毛利家经历了两个多月的“痛苦折磨”后,终于选择在无声无息中体面的撤军。前两年毛利家在西国东部的角逐中损失严重,虽然勉强保住了西国霸主的地位,但兵力、财力都是大不如前了。河野家虽然是一个重要的盟友,但随着来岛水军的覆灭其实价值也是大大打了折扣的,面对这种情况毛利家的最高决策者们决定首先保护自己。

    河野家光靠自己的力量连长宗我部元亲都打不过,就更不要说再加上竹中和蒲生的三万兵马了。在毛利军开始撤退时他们内部就产生了恐慌,名义上作为河野家臣存在的伊予豪族们开始忙着找起了自己的退路。

    出乎意料的是敌人铁拳的打击并没有马上到来,竹中、蒲生不但自己消极怠工,还用实际行动迟滞了长宗我部土佐军团的进兵速度。只要有所表示的豪族们立刻受到了保护,印着“诸星丸”标记的旗帜被送到他们手上,并被告知只要挂起来就不会有事。虽然我还没有去过那个国家,可我的仁义之名却已经宣之于顽童之口。

    长宗我部元亲在南予果然没费什么劲儿,到达中予喜多郡的时候竹中和蒲生已经等在了那里。面对失去后援的河野家他当然不想再等待,率领自己的土佐军团继续猛烈推进。可打着打着,他忽然觉得不对了!

    河野家自然不是长宗我部军的对手,可虽有失利却并没有崩溃,长宗我部元亲虽然也攻陷了一些城池,但是连一个来归降的河野家臣、附庸豪族都没有。反观身后,竹中、蒲生的三万大军静静地呆在原处,中予和南予偏北的城池都挂上了表示立场的诸星丸旗帜,自己居然跨越了一大块不属于自己的土地来作战,这实在是透着那么点儿诡异!

    长宗我部元亲给我来过信,我除了祝贺他的胜利外什么也没说。他也给竹中半兵卫和蒲生氏乡去过信,得到的回答是:予州殿下命我们来帮助您作战,可您现在并不需要帮助啊!我们在这儿看着,您别客气只管上!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在战争开始时降服他的南予和伊予东部的豪族们也变得态度暧昧了起来。不得已之下,长宗我部元亲只好在一连串胜利之后,又臊模搭眼地又撤了回来。

    战争是结束了,可一切都没个结果!毛利军走了;河野家是战败者;竹中、蒲生是旁观者不想说话;中小豪族没有资格说话;长宗我部元亲倒是想说话,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在伊予的诸位都闭了嘴,他们不得不在国外找起能说话的人来。

    “嗯~咳!”因为是私下的场合所以我没让通报,但是在进屋前还是咳嗽了一声。“大人就不必多礼了,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还没坐稳就对中间一个伏地叩头的人说到。

    “在下宇都宫房纲,特受伊予诸家城主委托特来拜见诸星予州殿下!”来人抬起头自我介绍到,对我表现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敬。这是个介乎武士、公卿之间的人物,有些像足利义昭,只是为人显得更加弱势一些。

    “是宇都宫大人啊!”我坐好后示意侍从上茶,然后说道:“虽然我以前没有听说过大人的大名,但是对于宇都宫家的名声我是久仰的。而且贵族一门世代居于中予,维护地方对朝廷是贡献良多。如今四国全境安定在即,还望宇都宫一门能够再接再厉继往开来啊!”

    “感谢予州殿下的褒扬,宇都宫一门愧不敢当!”宇都宫房纲既有些担心又有些欣慰的样子,看来不但不在意我那句“没听说过”,反而为我的直爽所感动。只是既然没听说过就说明了份量不够,那这次的任务还能完成吗?

    “宇都宫大人!……宇都宫大人?”我连叫了两声才把他魂游物外的思绪叫了回来。“不知大人光临鄙处,是有什么见教呢?”

    “哦……在下来的实在是冒昧了!”宇都宫房纲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不管怎说也得努力一下。“在下也身份卑微,不该这么冒昧的前来打搅殿下。可现在伊予的形势实在是危如累卵,所以在下受伊予众人之托……”

    “伊予?伊予会有什么事情?”我诧异地追问了一句。“自从阿波战事结束以来,我一直在忙着恢复的事情,阿波、讃歧的诸位城主纷纷告辞我也没怎么在意。后来才听说他们介入伊予的纠纷,我这才觉得事情不对,已经命竹中重治和蒲生大人赶去平息了。前两天的消息传来不是说已经停战了吗?这又是怎么了!”

    “是停战了……可是麻烦也是越来越大了!”宇都宫房纲一连苦相几乎快要哭了出来。“伊予一国分裂已久,作为守护的河野一门一再衰落,多年来内外争斗不休,各方积怨早已经不是一城一地得失的事了!早先虽有纷争,但大家实力大抵均衡也就没出什么大事。这次的情况却不同了,长宗我部家得殿下之助势力独大,大有一口吞掉我们这些伊予旧族之势。各家豪族城主现在均是人心惶惶,实在已经是到朝不保夕的境地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摸着上唇的两撇小胡子陷入了沉思,对面的宇都宫房纲紧张地注视着我。“我原想竹中、蒲生两军入境会使伊予恢复平静,看来是我错了!”好半天后我抬起头说道:“虽然竹中和蒲生辜负了我的信任,但我还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长宗我部殿下来找我时也是说得为朝廷维护地方,可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会引发旧有恩怨的升级呢?也罢,我命他们两个回来就是了……”

    “不、不、不,予州殿下您误会我的意思了!”听到我要把竹中半兵卫和蒲生氏乡调回来,宇都宫房纲的脸都吓白了。“现在伊予之所以大家还能相安无事,就是因为有竹中和蒲生两位大人在。如若不然,三天之内就会有一半以上的豪族消失,请您千万不要让这样可怕的事情发生吧!”

    “那您的意思就让我费解了!”我双手抱胸皱起了眉头,看着他一副不解的样子。“如果照大人的意思:是竹中和蒲生在不恰当时候去了伊予,但现在又泥足深陷走不开了!如果您真的这样看的话,为了维持伊予的安定我可以让他们留在那里,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啊!那可是三万人的部队,长期滞留领外不要说我,就是内府殿下可也是负担不起的。所以诸位还是早作打算的好,伊予的事情早晚还是得靠你们自己的!”

    “这也正是在下此次前来拜见予州殿下的主要目的,为伊予一国图一个长治久安之策!”宇都宫房纲终于放下了“包袱”,决定打开窗户说亮话了。“现在伊予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就是因为没有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有影响之人出面主持大局。现在绝大多数城主均表示:唯有诸星予州殿下才是伊予的救星!一来您是内府殿下旗下重臣又向来为朝廷所倚重,您主持制定的方案送到京都一定不会被驳回。再者您德高望重又刚刚有大恩于阿波、讃歧、土佐众人,可以为伊予之安定制造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其三你还有着强大的实力,给各方一定的……”

    “不好、不好,那不成了以力服人了吗?”我连连地摇着头。“别人若以武力强制干预虽然暂时会安定下来,但从长久看只是把所有矛盾隐藏了起来。如果不能从内部解决,早晚还是会出大事的。河野通直殿下目前还是伊予一国的守护,所以还是由他出面主持和解会议才名正言顺!”

    “请殿下出面正是为了彻底解决,为此我来之前确实征询了所有人的意思!”宇都宫房纲双手撑地向前挪了一步。“伊予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河野一家可以说是罪责难赎,若不是他们黯弱贪虐,何至于众叛亲离外敌觊觎。河野家如今已经没有这样的资格,予州殿下您才是众望所归啊!”

    “就算如此不是还有小早川殿下吗?我可听说他是人在伊予的!”我想了想还是摇头到。“我在山阴的时候曾经与小早川殿下有过接触,虽然当时大家有些许的不愉快,可我对他的人品气度还是大为钦佩的。毛利家执掌西国已久与四国渊源也颇深,这次战事旗下豪族亦有多人参与,因而由小早川殿下出面斡旋似乎才是正道啊!”

    “谣言,这绝对是谣言!”对面的宇都宫房纲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错是有一些山阳势力进入伊予,但是那不过是因为私人交情而襄助河野家的,而且现在均已离开了。临走时他们还一再表示:毛利本家对四国毫无意见,至于传说的小早川殿下之种种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这样……”我扬了一下脸,两道目光直射向宇都宫房纲。正赶上他也向我看来,接触到我的目光后立刻又把头垂了下去。“你们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无论如何请予州殿下您,就勉为其难吧!”他又伏下身去,额头触到了地板。

第九十四章 来者自来

    “予州殿下,您终于来了!”我来到惠良城的时候,众多的豪族们都拉着我的手热泪盈眶的这样说到。

    “大家要有信心,一切都是会好起来的!”我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握着他们手的时候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和蔼亲切。不是我要颐指气使,是他们自己把我推到了这个高度,就像视察灾区的中央首长。

    虽然答应了宇都宫房纲的请求,但是我并没有马上随他上路,被他催急了的时候就以阿波善后事务缠身为由搪塞一阵。对这种事情他分不出真假,即便就算看出来他也不敢对我的决定有所指责。我是伊予各方的仲裁人,那么如果一请就到岂不是太掉价了?

    不过这还真不是我耍“大牌”,我在许多时候更喜欢平易近人的感觉,只是这次事先我和竹中半兵卫、蒲生氏乡已经有了详细的计较,他们那里没有准备稳妥之前我又怎么能动?

    看着宇都宫房纲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我既好笑又真是有些同情。终于,竹中和蒲生的信件在一天半夜里到了,我心里一块石头算是彻底落了地。第二天告诉宇都宫房纲可以上路了的时候,他激动得掉出了眼泪。

    我的队伍并不算庞大,两千近卫军加上新八郎率领的两百甲骑,不过走在一片基本平静的国土上已经够了,对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我相当自信。伊予的局势现在相当微妙,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是彼此平衡制约着的。

    我把这次“诸侯盟会”的地点选在了惠良城,这里是一个诸多势力都能够接受的地方。这座小城地处中予偏西的半山区,各方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都没有过大的军团离这里较近。长宗我部元亲从北予撤军后依旧不甘寂寞,继续向西开进了伊予郡的西部;在河野家的一再敦请下竹中半兵卫已经率军北上,而蒲生氏乡依旧驻扎在喜多郡一带;现在最为复杂的就要数南予了,心向长宗我部和我的人都有,还有部分暂时态度不明的。

    “两位殿下劳你们久等了,实在是有一些不得已的事情拖住了!”我亲切地挽住了长宗我部元亲和河野通直的手,这次的事情能否顺利主要就看这对“冤家”了。

    “予州殿下客气,是我们给您添了麻烦!”河野通直略现惊慌地说到,眼神也是在不停地在我和长宗我部元亲的脸上移动着,给人一种时刻准备跳起来逃跑的感觉。

    河野通直的个子有一米七左右,足足要比长宗我部元亲高上一头,几乎都和我差不多了!可即便是如此还是给你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有些像个刚挨了打的孩子。

    “今天的事情我只能做的尽力,如果有什么不周的地方还望两位殿下和众位指正啊!”我说着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和周围其他的人,算是多少打了个招呼。

    “予州殿下说得是哪里话来,我们全都是恭听您裁决的!”仿佛怕被别人抢了话表现不出自己的忠心,河野通直忙不迭地说到。

    “这就太好了,您能有这个态度我很欣慰!”我极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一边的长宗我部元亲。

    长宗我部元亲和我上次见他时没多大区别,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一张“死人脸”的倾向更为严重。要是上次我欠了他500贯,现在这笔账就已经上涨到100然已经请您来,那么自然就是要听您吩咐的!”在我看了他好半天直至把别人的注意力也全都吸引了过来,他才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说到。

    “好,那么我就先去梳洗一下再谈!”我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向城里走去。

    主城的天守阁自然是留给我的,我简单地擦了把脸,又换了身袍服去了小候见室。其实还有一些不算客人的“客人”要来,我因为时间太紧就交代给莺和阿雪了。

    “你们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了,难得能够这样顺利!”我进屋时蒲生氏乡已经等在了里面,在正式开始会谈前我要与他在碰碰头。

    “难得会有这样的任务,我个人不但不觉的辛苦甚至还感到十分的有意思呢!”蒲生氏乡急忙站起来抢在侍从前面替我倒了杯茶,捧到我面前嘻笑着说到。

    “哦,真的那么有趣吗?”我接过茶杯示意后藤又兵卫他们退出去并带上门。

    “按照预先的计划我们一来就开始积极联络各地的独立城主们,在南予那边要我们的人拖一拖长宗我部军的战略真是太正确了!”蒲生氏乡揉了揉两腮,可能这些日子真是笑得有些酸了。“我们的传信的速度自然是比长宗我部元亲部队运动得快,他还没有碰着中予的边这里就基本已经插满了我们的旗帜。其实不要也不必刻意的派出信使,刚放出点消息那些人就上赶着来了!就向一群苍蝇一样……”

    “可不能小看这些人,‘苍蝇’多了也是可以压死牛的!”我虽然也觉得有些可笑,但是毕竟这是现实。“什么是人心向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你身上落的‘苍蝇’多寡。不过这其中也是有些人很有作用的,土居清良、北之川亲安、金子元宅这几个人,这次起的作用就非常之大。当然,我们在他们几个身上的力气也是没少花!”

    “殿下说得极是!自近畿安定后织田家要想制霸全国,吸引地方势力降服就是最迅速的方法了!”蒲生氏乡也恢复了严肃。“现在伊予的事情几乎已是水到渠成,所差的就是把这个‘锅盖’揭开而已。收取各地豪族的效忠信已经整理好了,事情一安定下来我就给您送过来!”

    “这事不急,有些人并不希望看到现在的这个结果!”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略有担心地说道:“你来这里参加会议会不会有问题,部队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我临来时已经全权托付了山中大人,那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蒲生氏乡喝了口茶,继续说道:“竹中大人在北上之前也和我反复核对过,这里的安排可谓完全。会议时完全可以照预定计划推行,到了您收取伊予的时候了!”

    “不是我收取,而是我替主公收取!”我微笑着纠正他不当的用词。“伊予不但是个大国,而且位置上得天独厚,无论是进攻山阳还是九州,都必需要从这里进兵。所以关于这里的人选我考虑了很久,相信主公也会特别的慎重。河野家已经没有资格再担任守护;长宗我部元亲倒是相当,可一来目前他掌握的区域还不够,二来主公和我都不会放心交给他。所以出于对各个方面的衡量比较,我决定向主公秘密举荐你来出任伊予守护一职!”

    “我?是否……您需要再考虑一下!”对于出任伊予这样的大国守护,蒲生氏乡还是有所顾虑。“如您所说伊予是四国的重中之重,对于这样的位置想必各方均会极为关注。如果由我这么个资历浅薄的人来担任,那要承受的各方压力恐怕是太大了!”

    “这个你放心,即便有压力主公也会替你扛下来!”我微笑着回答到,这是我多日以来经过对织田信长心理分析得出的结论。“你是主公的女婿,攻击你实际上就是攻击主公,所以那些人也不敢表现得太激烈,最多也就是几句牢骚话罢了。这要是换了我可就不一样了,说句有些犯忌的话,甚至主公会授意一些人表示他们的不满。不过我估计你还会继续担任我的副将一职,实际执行的伊予守护代还会另外协调!”

    “如果是这样我还安心些!”蒲生氏乡按照我的提示想了一下,这才逐渐安下心来。“殿下是否考虑过仙鲤丸公子的问题,算来这两年他也该元服了。以殿下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不但应该有官职,有一个役职也并不为过!”

    “这个……”我被他的话说得一愣,这个问题还真是没仔细想过。某种意义上说我的思维还有一部分停留在以前的时代,关注教育培养但总放不下心来压担子。是啊!这个时代里十二三岁应该是成人了。“今年新年我想领他回安土城拜见一次主公,这件事慢慢再说吧!”我决定再考虑一下这件事。

    “那殿下您就再休息一下,我出去先准备一下!”事情谈的差不多了,蒲生氏乡准备暂时告辞。

    “先等等!”我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重治率军北上之前,毛利家的部队是否已经完完全全地撤出了伊予?”

    “是啊!我们反复确定过的!”他有些奇怪我怎么又提起了这间过了期的问题。

    “那你们是否确定过这些部队,是否包含了小早川军团的全部精锐?”我非常认真地问到。

    “是以小早川军团为主,但说到全部精锐则未必!”他想了想后回答到。

    “那他们现在去哪了,都回九州了吗?”

    “这……应该是吧!”蒲生氏乡考虑了一下后说道:“他们刚刚离开还未全部就位,所以我们现在也无法确定他们是否是哪来的回哪儿去了!”

    “哦……那你先去吧!”

第九十五章 协调中的矛盾

    吃完午饭后会谈才算开始,我站在三层楼上看着人们陆陆续续走进一楼的大厅。来的人达到了六十几个,但这依旧不是全部的相关利益人,即便称得上头脸的也还落下了几个。我相信他们中的大部份人都很紧张却又无可奈何,这就是交往中不对等关系引发的必然后果。

    “主公,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不一会儿后藤又兵卫来到我身后提醒到。

    “那就下去,也别叫人家久等!”我转身从窗前站起来,掸了掸早就已经准备停当的朝服,出门向楼下走去。“你怎么看待大厅里的这些人?”在走廊里我问到。

    “想必很多人这时都吓坏了!”后藤又兵卫在我身后轻声笑了一下,数年的相处使他不再那么拘谨。“这也人大多没什么本事,不但不是个好武士甚至别的什么也干不好。这样的旧族里大多只是想守住一份衣食不愁的日子,对于是否还在祖宗的土地上当那个城主已经不是那么在意。其实主公来管理他们确是对他们最大的好处,他们向往的那种日子已经不远了!”

    “我打仗要是靠着这些人,那离足利义昭那样的下场也就不远了!”我们说说笑笑来到了大厅里间的上场门处。“嗯……咳!”我根据习惯又咳嗽了一声。

    “拜见诸星予州殿下!”屋里大多数人都伏身行礼静待我的入座,只有三个人是例外的。蒲生氏乡身份特殊只伏了半身;长宗我部元亲半闭着眼睛点点头,算是作了个意思;河野通直原想施大礼的,但看看对面长宗我部元亲的态度又没趴下去,最终摆了非常怪异的姿势。

    “大家不必在意,坐好了才好说话!”我微笑着叫众人免礼,但是已经把所有人的表现看在了眼内。大多数人的心里想什么我其实基本已经侦知,现在只是对照一下而已。“关于这次伊予和解的事务大家把我叫来,但我也只是基于道听途说而已。所有的事情我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见,然后我再说说我的想法。至于之后对结果再有什么意见,大家还是可以直言相告。就是上疏朝廷或者内府殿下也可以,我说的话未必就为准的!”说完后我的目光开始在屋里巡视。

    静,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唯余下各种频率不同的呼吸声。毫无疑问屋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但第一个说出来就未免显得有些愚蠢,周围敌对意见的人随时可能在准备抓语言里的漏洞,所以不得不小心从事。

    “老夫土居清良,有些不明之处请予州殿下指教!”一个坐在相当靠后位置上须发皆白的老头终于沉不住气,犹豫再三后开口问到。

    “指教不敢当,不知老大人有什么见教!”上午在城门外迎接我时我对他有个印象,而且对这个老者的观感很是不错。在已经崩溃的南予武士集团“西园寺十五将”中,他算是一个居于领袖地位的人物,而且对我的也相当大。

    “老夫行伍出身生性粗鲁,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殿下不要见怪!”土居清良也不多作客气,开门见山地说道:“今天大家聚集在此地可能会说出千百条理由,但是归根结底就是为的一件事,那就是关于未来在伊予的领地要如何分配!予州殿下虚怀若谷不耻下问,但老夫还是想知道关于此点的基础原则是什么?”

    “老大人为人直爽,在下深为敬佩!”我点了点头然后故意沉了一下,等到所有人都足够紧张后才说道:“这个问题确是关键,我在此只是先提一个方案:那就是万石以下的豪族们以现在实际控制的区域为准,除确有大功、极罪者外不准备再作大的变更;那些过去承担役职的大家族则需要区别对待,因为他们对伊予乃至四国今日的局势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最后一句加重了些语气,但大多数人却均是松了一口气,只有河野通直和长宗我部元亲明显有些绷紧了神经。“当然!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我们更要关注的是现在和将来。对于一些事情的处理必须呈报给朝廷和内府殿下,最终要由他们来定夺。不过请诸位相信:不管过去做过些什么,只要今后忠于朝廷就会得到朝廷的恩典!”

    屋里又陷入了一阵沉寂所有人都开始了新的算计。我说的话已经相当清楚,到目前为止撑下来的小豪族都不会有大事,关键是长宗我部元亲和河野通直的出路问题。其实河野通直的将来也很清楚,守护是没的做了,但只要不炸刺就有他一口饭吃,我都不和他们计较了织田信长想来也不会太为难他。

    长宗我部元亲会怎么样?这只怕是最大的悬念了。他想作伊予的守护,这件事只怕是连四国的兔子都知道了,可他真能如愿吗?这就不太好说了。不是他还能是谁呢?这可真得好好考虑考虑,思量思量。一点没看清楚押错了宝,那可就全玩完了。所以这次虽然小豪族们不会被触及目前利益,但他们却同样关心。

    “怎么?没人有什么意见吗!”我捻上唇的小胡子笑了笑,然后半真半假地说道:“如果各位真的没什么可说,那么我可就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决定了。一旦上报朝廷和内府殿下造成了既成事实,诸位可不要再后悔呦!”

    我的这句话造成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毕竟没有人想不经努力就面临失败。

    “如果可以的话,那么我想先说两句!”在几个眼神交换过后长宗我部元亲的弟弟香宗我部亲泰开了口,他就是那天路上首先开口的中年人。

    “既然香宗我部大人当仁不让,我们自然是洗耳恭听!”我微笑着向他作了个“请”的手势。

    “予州殿下谬赞,抛砖引玉罢了!”他只客气了一句立刻就绷起了脸,完全不似那天在路上的亲和态度。“天下百年混乱根源在于朝廷黯弱,而朝廷黯弱之根本则是赏罚不明。今四国之乱尤甚天下,罪魁祸首不可不查!我长宗我部一家忠于朝廷,多年来为四国安定尽心竭力。可尤有窃冠宵小之辈居心叵测,勾结西国逆党阴以为乱。此辈不诛,何以安四国人心……”

    “亲泰,在予州殿下面前不可如此放肆!”长宗我部元亲适时地呵斥了一句。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至于河野通直,脸已经变成了猪肝的颜色。

    看起来香宗我部亲泰的话是要把河野家置于死地,但隐含的内容还是替他大哥要求伊予守护这个位置。既然“罪”必须要罚,“功”岂不是更要赏了?更值得分析的就是长宗我部元亲斥责的那句话,是“放肆”而不是“胡言”,那就说明他也是这种论点的。

    “河野殿下,您不想说两句?”我这个人可是相当民主的,正反两方面都要听一听。

    “香宗我部大人一番慷慨陈辞实在是感人至深,我通直真是受教了!”河野通直毕竟也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虽说打仗不怎么样可政治上还是有一套的,稍一沉吟就稳定了情绪。“河野家对于伊予纷乱确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虽为守护却屡屡无力维持,使周边觊觎者有机可乘。虽然予州殿下仁德宽厚,可我自己却不能规避不省。此间事了,我一定亲赴京都向朝廷及内府殿下请罪!”他这几句话也说得相当有力,既指出长宗我部是觊觎伊予别有居心,又点出他们是没有资格指责自己的乡下小武士。

    “长宗我部殿下,你又是如何说的?”我再次把头转了回来。

    “要说话我确实有满腹的衷肠,只是一时又无从说起!”长宗我部元亲低垂着眼皮缓缓地说到,看样子他是准备在我面前“摊牌”了。他的这话一旦要是说出口来,就代表了一方势力的最终表态,那么也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既然长宗我部殿下还没有想好那就先不要说了,反正我们时间还长得很!”我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一下子就封住了长宗我部元亲的嘴,就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这才大刺刺地说道:“我原以为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各位早该有了成熟的腹案,不想不但彼此分歧颇大就是自己也没有完全想好。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放一放,今天我也累了,大家明天继续谈吧!您看怎么样,长宗我部殿下?”

    “……好吧!”长宗我部元亲木呆呆地盯着我看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此刻他已经没法说“我本不是那个意思了”。

    “殿下累了吧!”我回到卧室后莺和阿雪急忙上来问到,并替我换上一套更舒适的内室袍服。其实这场会谈进行了还不到半个小时,根本谈不到累。

    “还好,人都过来了吗?”我坐下问到。

    “都来了,正在准备应用的东西!”

    “那就好了,我先要睡一会!”说着我就躺了下来。“今天的晚饭我要晚些,在顶层那间看得见四面景色的房间里摆上一桌酒宴。只邀请一个客人,你们都回避一下!”

第九十六章 酒未逢知己

    风从四面敞开的窗子里轻柔吹过,清凉得使人陶醉。月挂在南面的山头,将光辉洒向茂密的森林。此时的一切是那样幽静,置身其间使人不免超脱万物忘去一切烦恼。

    我此刻就独自坐在这里,独自享受着这一切的美好。是啊!多么幽静的环境,可我却很久都没有心情去欣赏了。现在突然间却冒出了这样的心境,难道是我老了?人老如果只是这样的恢复轻松的感觉的话,那好像也不错。我的手忽然碰到了边上的一个锦盒,随手托到了面前。

    这是一只五寸长两寸宽的锦盒,蜀锦的封面翡翠的搭扣,可以说是极其的华美。对着这只锦盒我叹了口气,这么好的东西今天却要送出去,看来我的俗事烦恼并不能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全部抛开。

    面前的小桌上摆着七八个小碟,每只里面都是一样精美的小菜,边上还放着四只青瓷酒瓶,瓶盖封不住淡淡的酒香飘了出来。另外桌子上还摆着两套餐具,不过都没有动过。“怎么还没来?”我看了看怀表,已经八点半了。

    “主公,长宗我部殿下来了!”后藤又兵卫的声音从地板中央的一个方洞里传了上来,那里是连接着下面的楼梯。

    “请他上来吧!”我收起怀表说到。

    一连串脚步声伴着单薄木制楼梯发出的吱嘎,长宗我部元亲的那颗大黑头从方洞里钻了出来。“蒙您宠召还姗姗来迟,实在是失礼了!”他看到这个近乎于亭子的房间里居然只有我一个人,显得稍稍有些意外。

    “把酒赏月的好时辰才刚刚开始,这又怎么能说是晚!”我请他入座后又对着楼下喊道:“留一个侍女上菜就可以了,你们都退下吧!”

    “没想到戎马倥偬之间予州殿下还有这样的雅兴,到底是京都过来的人哪!”长宗我部元亲感慨了一句,不过听起来怎么着都有些像是讽刺。

    “我并不是京都人,不过就是很喜爱那里的闲逸风尚罢了!”我随口笑着说到,并没有把这种程度的调侃当成恶意。“很多人都觉得京都的风气骄奢做作,但殊不知只有这样才称得上是生活。人生苦短不过匆匆数十寒暑,又何必把自己赶得太累呢!”

    “活着、生活,予州殿下说得真是好!”长宗我部元亲嘿嘿一笑,看样子并不太领我的情。“如织田内府、予州殿下这样颐指天下的人当然可以纵情‘生活’了,而像我们这样的人只能是每天为‘活着’而抗争不已。也许很多人都会认为我是贪心不足……”

    “长宗我部殿下其实有些事情您不必跟我说的,因为说了我也做不得主!”我拿起一只酒壶替他和自己斟满,然后向他敬道:“今天和殿下把酒赏月,尽可以说些不用负责任的心里话,就算有些牢骚也大可以发发。只是我即便答应酒后的话也做不得准,这点还请殿下不要见怪哦!”说罢我托一托杯子先干了。

    “予州殿下如此坦诚,倒叫我无话可说了!”他看我喝了也仰头一饮而尽。“咳、咳、咳……”没想到是如此烈的酒,他被呛得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想不到……予州殿下……居然如此擅饮……”他一边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说到。

    “这是自明国输入的‘关东小烧’,比浊酒还要烈上许多!”我拿起一只酒瓶晃着对他说道:“此酒入口如火却后劲儿甘醇,我想与长宗我部殿下这样的豪杰应该是极对路的!”

    “在下对予州殿下倒是刮目相看了!”他喝了一口汤压了一下。“饮酒和赌博最见性情,想来殿下也能够明白我的苦处了!”

    “理解不敢说,但我对您这样自强不息的豪杰却是素来仰慕的!”我夹了一块寿司放在嘴里,新鲜的鲷鱼肉在齿尖留下了清香的气味。“我自小就缺乏这样契而不舍的毅力,为此不知道被父母教训了多少回。这么多年唯一不变的,就是痴迷于对生活的享受,除此之外倒还真没有什么看不开的!”

    “看来殿下和在下说不上是一路人了……”长宗我部元亲再次干了一杯,这次因为有了准备所以表现正常。

    这时再次楼梯再次响了起来,一个侍女端着黑漆托盘走了上来。她放下了一碟烤黄花鱼干,撤掉了一碟仅剩残迹的墨鱼刺身。

    “其实我觉得也不必把人强分成‘路’,希望获得更多的东西这是每个人都有的正常想法!”侍女退下去后我微笑着说到,可能因为饮酒的关系觉得有些兴奋。“殿下这次异军突起为人瞩目,想必已经有了不少的斩获吧?”

    “还好,大约六七万石吧!”长宗我部元亲倒不谦虚,可也没有丝毫沾沾自喜的意思。“我家数代苦心经营,这才有了今日土佐一统的局面。可是三好、细川、西园寺环列四隅,要想生存下去实在是太难了!为此我们只有不断的作战、再作战,不为别的,只不过是想要继续生存下去!”

    “殿下所说不错,应仁之乱以来天下确实是这个样子!”我放下酒杯点了点头,然后深有同感地说道:“我本来的兴趣是作个商人,能够在厘株之间图个三餐温饱就是乐不得的事了。不想世事难料,我阴错阳差地入了行伍,居然也随波逐流地就混到了今天!”

    “如予州殿下的这般境遇,只怕是许多人几世修行也求不来的!”长宗我部元亲又是嘿嘿一笑。

    “看到今天的结果当然是这样,但一路上遇到的那些艰险想起来也是也不免叫人后怕!”我再次忽略了他话里的“刺”,作出一副沉湎往事状。“记得当年第一次出阵是随内府殿下奇袭桶狭间,风雨交加当中几乎人人都以为那是一条不归之路。奇迹虽然在最后发生了,但也是九死一生,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绝对不想再尝试第二次。自从踏上了这条路几乎就没有停过脚,好不容易才在今天看到了一丝曙光!”

    “乱世中的武将哪个不是如此,能够一直成功下来只怕也只能解释为上天的眷顾了!”终于在长宗我部元亲的脸上出现了一点点动容,我心里确实为这微不足道成绩欣喜不已。

    “上天的眷顾,殿下果然说得好!”我又点了点头引下了一杯。“织田内府殿下是我的主公,我确实也一直认为他之所以能走到今天是受到了上天的眷顾。即便是一个近畿的小民只怕现在也可以看出,天下承平有望了!除了上天的眷顾我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长宗我部殿下您认为呢?”

    他这回没有说话,端起杯子来好像也要饮酒。但仅凭我已经有些昏花的醉眼,还是注意到了他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殿下不相信的话我们换个说法,不知此次全力出击您动用了多少部队?”我没有继续扩大发挥下去,这回夹了块炸虾放在嘴里。

    “两万出头吧……这已经是我的全部力量了!”他豁达爽快地告所了我,其实这种事也瞒不住。

    “驻扎离此远吗?”我突然发问到。

    “驻扎在衣掛诚,离此不到10里……”说到半截处长宗我部元亲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陡然放大又瞬间缩小。望着我他慢慢眯起了眼睛,似乎准备要下什么决心。

    “姑且按照殿下您刚才所说,面对三好、细川、西园寺的压力您不得不奋起迎战吧!”我装作没有看到他的反常表现,低着头自顾自地边吃边说。“那么下面就让我们来假设一下:这些人都被您消灭掉了,那么就这样完了吗?还有中予的宇都宫、北予的河野、讚歧的十河这些人必须面对,到了这步就放弃吗?不可能吧!你只能一场接一场地战斗下去,冒着失败的危险去和这些敌人作战。好了!这些敌人也消灭了,新的敌人自然而然地再次冒了出来。您的一生就这样过下去,这样的日子好过吗?”

    “那又怎么样?人不就是应该这样活着才有意义吗!”长宗我部元亲的声音变得低沉嘶哑,可我明显感觉他的火气逐渐冒了上来。“自古以来一茬又一茬的武士们前赴后继,为了天下大义而奋战不已!这就是武士的生存之道,勇往直前至死方休……”

    “天下大义?说得真好听,应该是天下大‘位’吧!”我还是没有看他,但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不错!那个位置确实是无比诱人,可是究竟有几个能够成功坐上去?能在万马军中杀出一条血路的成功者,真的得有点上天的眷顾。十数年前或许大家都在大致相当的起点之上,今天有实力问鼎的还能剩下几个?我在这里说一句不怕长宗我部殿下你多心的话:就算是你连续再取得10个胜利,也只是平白的使天下的动乱再延长些而已。你认为这有意义吗?”

    “予州殿下真是好有把握,似乎已经替内府殿下定下了这个天下!”长宗我部元亲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就像是重重地吊着两陀铅块。“我长宗我部一门能在土佐七家里独自杀出,就从来没想过要替自己留什么后路。过去我们没有不战而降的先例,将来也……”

    “既然您这么有信心,那么我也就不再劝了!”我拿起手边的那只锦盒放在桌子上,推到了他的面前。“一点小礼物,实在不成敬意!”

    “予州殿下……太客气了吧!”他又微微眯起了眼睛。

    “是否接受全凭殿下,不妨先看看再说!”他说着替他打开了盒盖。

第九十七章 话却已投机

    “这是……”长宗我部元亲原本已经绷紧的面部肌肉猛地一缓,呈现了一种哭笑不得的错愕表情。两只因饮酒已经发红的眼睛亮了起来,却说不出是惊讶还是责怪。

    “怎么样,很不错的东西吧!”我忍住笑对他问到。

    盒子里的丝绒衬底上横陈着一具雪白的少女**,不及三寸用象牙精雕细刻而成。面貌高鼻深目眼波欲流,卷曲的长发半垂于胸前,面显不是东方人的模样。虽然长发没能挡住了高高的乳峰,但扭动的双腿却半掩着密处,肌肤仿佛具有弹性,抛光精细不见一处刀痕。

    “予州殿下,您不是要嘲笑我吧!”长宗我部元亲看了半天才缓过神来,神情自然不是那么好看。

    “长宗我部殿下不喜欢吗?这可是南蛮商船舶来的精品啊!”我看了他一眼从盒中取出那个“**少女”,拿在手里轻轻把玩着。仿佛这真是一件活物,我正在用指间猥亵着她。

    “哼!”长宗我部元亲的轻蔑之情已经不屑于遮掩。

    “叮!”我右手食指轻轻在“少女”的脸颊上碰了一下,伴随着金属机簧的脆响一截刀锋从她的脚下弹了出来,微微的隆起的刀脊带着一股幽蓝色的荧光,双面的锋刃扑面袭来一缕慎人的寒气。

    “咦~!”长宗我部元亲这么镇静的人嘴里也不禁传出了一声轻轻的惊呼,脸上的轻蔑瞬间消失不见。像他这样的武将分辨武器的优劣已经成了一种本能,而这样的武器却绝对是罕见的。“这把匕首……还真是难得一见啊!”他果然微微张开嘴巴这样问到。

    “日本的大师们确实不会做如此格局的东西,这是一件流传自五百年前天方哈里发宫廷中的古物!”我不无炫耀地说到,为了让他看清楚将刀刃调换了一个角度。“虽然她可能有失检点,但即便是最坚固的铠甲也难以抵挡它的侵入。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没有缝隙的铠甲,而只要有缝隙它就能钻入!”

    “真是一件奇妙的武器,虽不能上阵搏杀但却可取人性命于无形!”长宗我部元亲向我伸出手,示意想仔细看一看。

    “殿下小心,淬过毒的!”我意味深长地提醒到。

    “毒!”已经将“少女”接在手里的长宗我部元亲猛地抖了一下,将刀锋凑在眼前仔细凝视了一番,又闻了闻。这把刀没有丝毫异味,只有斜着光线看才可见到点点银星。“殿下,对这样的武器有必要吗?”他略带惋惜地问到。

    “这本就是一件杀人于无形的武器,淬毒只是为了更好的使它完成使命!”我对长宗我部元亲摆出人畜无害的微笑,可他的表情却益发的郑重了起来。“其实这把匕首淬毒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可以给被杀的人带来一个美好的归宿!”

    “请恕我的愚昧,予州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长宗我部元亲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一点儿也不放松,似乎要从那里面寻找出什么。

    “不知长宗我部殿下可知到,这上面是什么毒吗?”我又替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但这次没有一饮而尽,而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泯着。

    “在下对此并无研究!”他严肃地摇了摇头。

    “我也没研究过啊!不过我倒是认识几个精通此道的人……”看他有些草木皆兵的架势,我不禁为之婉尔。“他们告诉我这是两种毒药混合而成的,是一种蛇毒加上一种毒草,其中蛇毒为君草毒为臣,蛇毒是致人死命的关键!”

    “还这么复杂,是毒蛇的涎液吗?”长宗我部元亲关注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筷子,可看到我戏谑的目光又觉得有些不对,又拿起筷子来吃了两口菜。其实也难怪他紧张,日本传统的毒药里用到毒蛇的并不多,而且一般人本能的会对这些东西产生恐惧。

    “这确是一种很特别的毒蛇,而且非常的罕见!”我看着被他放回桌面上的匕首,颇为玩味地说道:“这是一种产于南洋几个小岛上的一种蝮蛇,俗名叫做‘烙铁头’。这种的蛇的涎液虽然是无药可解的剧毒,但比起眼镜蛇或者竹叶青来也未必见得就更厉害,而且发作起来时间会更长,几乎要到半柱香的时间人才会断气!”

    “这岂不是让人死的受更多的苦吗?”长宗我部元亲看着我的眼神里出现了某种变化。

    “不、不、不,我通常是极为反感这样的事的!”我连连摆手意图“打消”他的顾虑。“这种蛇毒并不会给人带来极度的痛苦,人在临死之前只是会浑身发热并陷入昏迷。所以说这是一种给人安逸的死法,何况还有另一种草药辅助呢!”

    “哦……”长宗我部元亲微一点头,这才想起了另一味药。

    “说起这种草药确实非常有名,但真正见过的人却并不多!”看他半天没动杯子,我就直起身又替他倒上了一杯酒。“曼陀罗花,就是这种草药。严格地说起来它甚至算不上是一种毒药,其作用就是使人产生幻觉,一种美好的幻境,而‘烙铁头’蛇毒带来的血液高速循环就更能使曼陀罗花的效力事半功倍。想想看吧!人在舒适美好的幻境中沉睡过去,还有比这更好的死法吗?正因为能带来这样种种的好处,所以这把匕首的名字就叫‘绮梦’!”

    “真是……可怕啊!”半晌之后,我的听众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可怕吗?我倒是没有觉得!”我不再看他,把目光移向了窗外。那里青色的天际上挂着一轮玉盘一样的月亮,真是美啊!“这有些像是政治,使人不知不觉沉迷其间,不知不觉送掉性命。如果要我选择的话,死在这柄匕首下好像也不错。长宗我部殿下不是刚才也对自己信心十足吗?所以我把这柄匕首送给你,希望你能够善加利用!”

    “给我?予州殿下您要给我这样的礼物!”长宗我部元亲有些惊异不定,这是我见到他以来,他第一次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是啊!这有什么奇怪吗?”我开心地笑了一下,因为是侧对着他也不知道他看见了没有。“一个人要干事就要向最好的方向努力,这不是殿下一贯的宗旨吗?我如今送给殿下这把匕首也算是恰如其分了,至少要比殿下现在怀里的那把好上不少吧!”

    长宗我部元亲好半天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殿下心怀鹏程之志我可以理解,这些年来我也见过不少与殿下怀有同样心思的人!”我看着窗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再给他讲故事。“他们之中不乏身份高贵的人,也有些文治武功可称一时之雄,甚至已经处在了天下触手可得的边缘。但他们一个个的都败亡了,殿下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我等了半天也没听到答案,只得自己继续说下去。“那就是他们不受上天的眷顾,天命没有寄托在他们的身上。这不是人力所能够决定的,对此至少我是无话可说!”

    “咕嗵!”边上想起了一声巨响,我回头看时却是长宗我部元亲已经一个头磕在了地上。“谢谢您的宴请,也谢谢您给我这么好的礼物,在下就愧领了!”说着他就伸手取过了那只已经空空如也的锦盒,而没有再碰桌子上的那把匕首。“我元亲一直自以为胸怀可以包容天地之阔,却不想竟无法跳出予州殿下您手中的这只盒子。广博如您者都不存非份之想,可笑我这样的人还觊觎天下!这只盒子会作为我长宗我部一门的传家宝流传下去,同时也不望今日殿下的教诲。您可以放心,对整个四国我再无贪求,诚心作长宗我部家不战而降的第一人了!”

    “天色已经完了,殿下就回去休息吧!”我微笑着挥了挥手。

    “是,告辞了!”长宗我部元亲把锦盒揣进怀里退了出去,自始至终也没有再看那把匕首一眼。

    “有意思!”我拿起匕首在手中细细地把玩着。这确实是一把艺术与实用完美结合的珍品,让人爱不释手。“出来吧!”我轻叱一声。

    “殿下!”一条纤巧的身影从窗外翻了进来,白袖飘起有如两只轻盈的羽翼,这是蜃千夜雪鹤。

    “殿下!”墙角的一片暗影缓缓变了颜色,朦胧中浮现出两颗红色的眼睛,这是蜃千夜雷狐。

    “这就是长宗我部元亲,你们怎么看?”我继续耍弄着那柄危险的匕首。

    “他曾经有三次想要对殿下不利,有一次怀中的匕首已经出鞘半指了!”雪鹤客观地说到。

    “也就是说你的暗器马上就要钉在他身上了?哈、哈、哈……”笑过之后我又对雷狐问道:“你怎么说!”

    “最后他下跪叩头时声音微抖鬓角见汗,出自真心的可能性相当高!”小狐的红眼睛在黑暗中连连地闪着。

    “嗯,看来这个家伙是明白了!”我默默的点了点头,对今天的结果也是比较满意。“我的事情还很多,不可能永远把精力牵扯在这个地方。今天能够一举降服长宗我部元亲,四国的事情也就算定了!”

    “要通知蝶师妹,撤去在他们一行人身上下的‘禁制’吗?”雪鹤小声问到。

    “先等等吧!”我又仔细思考了一下说道:“等到明天正式公布方案之后,看看情况再说!”匕首的锋刃叮的一声缩了回去。

第九十八章 耀眼的新生代(上)

    “大师您太客气了,这么小的孩子不值得用这么好的东西!”我对送我们一直到大门口的朝山日乘再三谦让到。

    “予州殿下您这就说错了,要说谢的话是我要谢您的恩惠佛门!”朝山日乘向我双手合什,郑重其事地念了一句佛号。这个老僧如今依旧精神矍铄,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脸上的肉皮已经见松了。“予州殿下十数年来对佛门多有回护,夫人又每年捐献大笔布施,实在是大大地缓解了鄙寺的境况。老衲早已将殿下您视为佛门的护法尊者,日日为诸星家的基业诚心祷告!再者……”说着他垂手在一边的仙鲤丸头上摸了模。“仙鲤丸公子长眉慈目颇具宝相,实在是与我佛门有缘。今日老衲不过相赠一件法器,祈愿满天神佛随形相护!”

    “大师过誉了!”巧妙的好话人人爱听,我自然也不例外。“仙鲤丸,还不感谢大师的厚赐!”我提醒了一句一边的仙鲤丸,他此刻正摆弄着一串一百零八莲花菩提子的念珠。论东西虽然不能说多么贵重,但据说是一位印度高僧用过的东西。

    “多谢大师!”仙鲤丸颇为大器地向朝山日乘躹了一躬,这几年他随长野业正历练得已经有些气势。

    “大师您就留步吧!”我看车子已经驶到了跟前,就阻止了朝山日乘的进一步相送。

    “请殿下转达老衲对付夫人的谢意!”他再次合什为礼。

    我和仙鲤丸坐上了宫车,卫队护持着开始行进,沿着京都的大街缓缓向西走去。

    四国的事态圆满解决,长宗我部元亲以令人瞠目结舌的合作态度接受了我的一切提议。我给了他南予已经实际控制的区域七万石,他放弃了对于其他地区土地和役职的要求。河野家不再担任伊予的守护,和其它伊予豪族之间也取消了隶属关系,只保留了汤筑城和其周围的三万石领地,算是保住了大名的身份。

    四国这就算正式纳入了织田家的旗下,我把相关文书整理成册附上我的书信送去了安土。其中有一些推荐和建议,关于我自己则是只字未提。反正一切都摆在那里,就由织田信长自己掂量吧!

    回信拖了一个多月,可见织田信长的心里也是经过了反复的权衡和斗争,不过和我原先预计的结果差不多。

    长宗我部元亲再次补授土佐守护,新增的领地也得到了确认;蒲生氏乡被授予伊予守护,但因为继续担任我的副将,堀秀政调伊予任守护代;在我的大力举荐下竹中半兵卫任讚歧守护并财田城主三万二千石,算是半脱离我具有了小大名的身份,不过同样因为担任我军师的原因,讚歧守护代由中村一氏出任;我又被加了一个阿波守护,而且因为堀秀政和中村一氏另赴新职的关系,岸和田城也归还了我的治下,和泉一国终于完整了!胜瑞城也在扩建当中,不过我准备过个一两年就把阿波让给仙鲤丸。

    原先织田信长许诺的南海探题被暂时搁置了,各个方面的激烈反弹使织田信长也陷入了犹豫。最后妥协的结果是我以阿波守护的身份指导四国事务,至于这件事讨论的原因也很有意思:幕府以前没有这个役职,还需要再讨论讨论!

    我对此倒并不是那么在意,四国的实际情况摆在那里,有没有那个虚名也就那么回事了!不过四国的旧格局毕竟刚刚打破,新格局也不是很稳定,索性我把一切事情交给竹中和蒲生他们去办,自己回到京都躲清闲来了。他们几个新官上任,面对一些无理取闹也能拉下脸来。

    数起来离新年又只剩了两个来月,这一年一年过得还是真快。我把仙鲤丸从丹波接了回来,呆几个月直接去安土。这些日子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带着儿子拜访起各方面的关系来。

    称赞之声从各方面纷至沓来,我自然也是非常高兴,不过我也知道:我的儿子虽然不是笨蛋,但也算不上什么特立独行的“天才儿童”!至少比起这个时代的一些人来,实在是算不得杰出。好在动乱的时代已经快要结束了,他只要能守住我创下的这份家业就可以了。

    “你喜欢类似念珠这样的东西吗?”在车厢里,我看到仙鲤丸一直在摆弄那串念珠就问到。

    “不能说很喜欢,不过这串珠子的造型真是很奇特!”他向我举了举那串念珠,一百零八颗菩提子都扁扁的如九瓣莲花造型。

    “那你喜欢刀剑、铠甲之类的武器码?”我又问到。仙鲤丸从小受到一些高手的指点,加之身体素质本来就不错,所以武艺在熟识的大名子弟中属于中等偏上的水平。只是我注意到他只是把这些当作功课来作,并没有显出什么特别的热情。

    “也还好吧……只要作得漂亮我就喜欢!”仙鲤丸琢磨了一下,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我还是喜欢您收藏的那些奇珍异宝,单纯的武器我没有太大的兴趣。而且在武艺上我也不是太执着,对于比试的胜负感觉不是太上心。父亲,作为继承人,这样的情绪是不是很不好啊?”

    “也不一定就是不好……”我摇了摇头说到,心里也确实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不愧是我的儿子,连爱好都和我差不多。“一人一个活法,说到看法一个人都未准只有一个了,只要对任何事物的喜爱不构成影响对其他事物的正确判断,那么就都只是小节罢了。我一般不干涉你自己的兴趣爱好,只要你自己时刻保持清醒就行了!”

    “哦……”仙鲤丸似懂非懂地哼了一声。

    “这些天我们见了很多人,你感觉怎么样?”我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那串念珠问到。这段时间已经不短了,见过的人也算是形形色色,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很好啊!”仙鲤丸重重地点了几下头。“这些人对我都是赞赏有加,而且也经常送我礼物。这种感觉非常之好,我想没人会不喜欢吧?”

    “哦,这么说你对这些人的印象都不错了?”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仙鲤丸毕竟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看法未免有些简单了,以后慢慢教育吧!

    “只是还没有什么坏印象而已,总不见得无缘无故就讨厌一个人吧!”他放下了手里的念珠,认认真真地对我说道:“其实孩儿对这些人的观感并不重要,您对他们的观感才是重要的。他们之所以对孩儿如此友善,全都是因为父亲您的原因,如果你没有今天的实力、权势和财富,或者我不是您的儿子,那么他们只怕连看也懒得看孩儿一眼。他们无求于孩儿,所以孩儿喜不喜欢他们也不是什么大事,孩儿只是要注意不以自己的情感影响父亲您的判断就行了。等到有一天他们求的是孩儿自己了,那我倒要重新仔细判断权衡一下,从他们所求的事上再来判断他们是些什么样的人!”

    “咦~!”我的嘴张成了一个“O”字,微微感到有些吃惊。这还是我的那个儿子吗?仅仅有这番见识,现在就已经可以交给他一些权力了。一个上位者缺乏知识并不可怕,反正有一群人帮助呢!关键是时刻保持清醒,知道该信任什么人。“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是老师告诉我的!”仙鲤丸诚实地说到。“在丹波的时候老师每天都要给我讲这样的事情,虽然他也会交给我兵法和政务,但最多的还是如何看人和作人!”

    “原来如此!”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原来还是长野业正的功劳。他居然也是以素质教育为主知识教育为辅,看来我把仙鲤丸交给他来管是正确的。“前面到什么地方了!”我感觉车子的速度在减缓,就撩开车帘问了一句。

    “回禀主公,已经进入公卿的聚集区了!”后藤又兵卫靠近回答道:“再有两个路口就到山科阁下府邸了,请主公稍待!”

    “先不必急着走了,去看看正亲町阁下回来了没有!”我隔着车帘吩咐到。

    “是!”后藤又兵卫立刻带马而去。

    我这次来京都还没有见过正亲町季秀,他为了个什么“狗不咬”的差使到奈良去了。因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所以我也就没有细打听,只是听说他这一两天回来,现在既然路过就索性顺便问一下。

    “你现在身边跟的只有全登(暂时没查到幼名)一个亲近侍从吧!”我看着后藤又兵卫的背影问到。

    “是!他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学习武艺和兵法都非常勤奋!”仙鲤丸对于自己仅有的几个少年伙伴都很体恤,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很好!能有从小一块长大的人在身边,将来你办事会顺手很多。”我又指指窗外对他说道:“不过他一个人未免单薄了点儿,我再把又兵卫派给你。一两年之内你就要元服了,那时我会先交给你一块领地,人手多些办事会比较顺手!”

    “是,谢父亲!”仙鲤丸规规矩矩地施礼。

    “主公,正亲町阁下回来了!”正巧这时后藤又兵卫也打听清楚了。

    “好,那我们先去他家!”在我命令后,车队转了个小弯。

第九十九章 耀眼的新生代(下)

    正亲町季秀真的回来了,我和仙鲤丸走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小花园静室的廊上,一大群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在他最小的女儿带领下,聚集在院子里热热闹闹的游戏。大多数小的在玩毽子球,几个大的则是在投壶。

    “当了探题还这么清闲,可见武将这一行不是什么太难职业啊!”他背靠一根廊柱双臂抱肩,一脸揶揄调侃的笑容。

    “还说我们这行不难!”我走过去在他肩上使劲儿一拍,同时在边上坐了下来。“连你这样的空头公卿都敢当面调笑我了,那里还谈得到什么体面!”

    “好歹我们是替天皇陛下办事的人,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他拿起手边的茶壶和一个空茶杯,替我倒了一杯茶。“这不是仙鲤丸长公子吗?我们也有三四年不见了!”他笑眯眯地对仙鲤丸说到。

    “正亲町阁下,您好!”仙鲤丸站过来向他行礼,细论起来他比仙鲤丸要高着两辈。

    “在我这里不必这么拘礼,这一点你可以看看你父亲是怎么做的!”正亲町季秀从来不知道给晚辈树立榜样,可奇怪的是他的子女家教都非常好。“我和你父亲要谈些很无聊的事情,你也过去和他们一道玩吧!”他指着院子里兴高采烈的孩子们说到。

    “这……”仙鲤丸有些心动,可又担心地看了看我。

    “怎么,这点事自己也做不了主?这可不是做大事的样子啊!”正亲町季秀笑着斜眼瞟了瞟我。“现在你还能和他们一道玩,过两年只怕就没这个自由了!”

    “去吧!”我认可了正亲町季秀的无状。“你总是这么没上没下的,我下次可不敢带着孩子过来了!”仙鲤丸走后我对他抱怨到。

    “别把孩子管得那么规矩,不好的!”正亲町季秀一边品茶一边随口说到,他的此刻的神情真是说不上是正经还是玩笑。“看看现在天下可以称得上是英雄的人,包括这几年已经死了的,你看有哪个从小是规规矩矩的。仙鲤丸这孩子是个好孩子,但还是显得有些中规中矩了,远的不好说,我觉得至少是比你差远了!”

    “听你这么说,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我知道他说得是心里话,但还是故意扳起了脸。“我儿子可是从小受了无数名师指点的,论本领也算的上是文武全才。这些天也走了不少家,谁不是交口称赞,这么说话的你可是第一家!”

    “要是你连该信谁都不知道的话,那么我就收回刚才的评价了!”他撇了撇嘴非常不屑的说到。

    “你到奈良干什么去了?好像那里的松永正在蛰伏当中,最近不应该再有什么大动作啦!”对于这个家伙有时候我还真是难以招架,他是直爽得让人看不透。

    “太子诚仁亲王和御孙前阵子同时生了场大病,陛下忧心于此派我们几个到兴福寺作祈福法事去了!”正亲町季秀收回了目光,神色中稍稍带上了些忧虑。“神佛降幅之事原本虚妄,不过关系的国家宗祧就不能不极尽全力了。太子殿下的身体本就不好,一年中生病的时候倒是比健康的时候还多。不过御孙倒是一直很健壮的,所以这次就更加吓人。如果两位殿下同时有什么不测的话,那么就极有可能重新引发院、寺之间的嫡庶之争。要是再有别有用心的强藩势力插手其间,眼见着就又是一场大乱了!”

    “你倒是非常的用心,这里面有你的重大干连吗?”我觉得他倒真是上了心,这可是不多见的。

    “承蒙太子殿下不弃,我现在参予辅弼御孙的工作!”说到这里他倒是显得很自豪,在正亲町家这个档次的公卿里这可是一种难得的殊荣了。

    “为了让御孙顺利成长,你也可以向太子推销一下你那种理论嘛!”我靠紧了些,满脸坏笑地指着院子里一大群玩闹着的孩子说道:“你这么多孩子也没见着怎么特别关照,不是一个个也都生龙活虎的!可见让他们多锻炼锻炼自我发展,对健康成长才是大有益处。这就好比野猪要比家猪强健,‘放养’不见得就比‘圈养’……”

    “看着好了?挑一个去作儿媳吧!”他随手向前一指并画了个半圆。

    “挑一个?”我瞠目结舌地说到。

    “两个,或者三个也行!”正亲町季秀的表情非常严肃,不过我还是不能确定,很多时候他开玩笑也是这个表情。

    “你刚刚还把我儿子诋毁了一番,怎么这么快就急着攀亲了?”我对他的这个态度有些哭笑不得,真分不清楚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这一点也不奇怪,他要不是你儿子我未必有看一眼的兴趣!”他耸了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如果你一时眼花分不清楚,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个候选。长子长媳自然是要求材德兼备的,比如那个……”

    “你既然那么看得起我,不如干脆嫁给我好了!”看他大有顺竿往上爬的意思,我急忙阻止。

    “你还想娶吗?这个我倒是才知道!”不想我这一句话却使他更加兴奋。“……宏只是侧室的身份,所以妾室在辈份上有点出入也是可以被接受的,而且在一般大名来看,差个二三十岁也根本算不上一回事。不过我想你既然还是继续纳妾,应该是想找个年幼且有‘情趣’的,那么就是……”

    “你给我住嘴!”我被他缠得头昏脑胀,再不紧急“刹车”还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至今我都牢牢记得,他是怎么把那个女儿推销给我的。“你把儿女都当成什么了,我真怀疑她们是不是你亲生的骨血!”

    “这一切不都是很正常的吗?大名更是常常如此!”他看我反倒像是个怪物。“我这只是尽可能地给她们找一个好的归宿,同时也能够给她们的兄弟、甥侄带来些帮助。这个世道是非常现实的,靠着诗歌和幻想根本活不下去!”

    “我不否认这是现实,但凡事总得有个限度吧!”我非常不满意他的这个态度,简直是太儿戏了。“我的儿女将来当然也逃不脱政治婚姻的命运,但像商品一样买卖我还是受不了。仙鲤丸现在只有13岁,我不想那么着急!”

    “那你这事做得可不聪明,简直是自寻烦恼!”他连着摇了几下头,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十二三岁成亲一点也不新鲜,就算是等元服也不过是还剩一两年的事。现在你的身份可以说是举足轻重,关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虽然我相信你不会作出什么突然改变‘立场’的事,但是仅仅在一些朝廷之类地方的内部派系平衡上,你态度的作用也是足以倒置乾坤的。你既然已经把儿子带了出来,现在恐怕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既然这样你不如索性现在和我联姻,至少不用担心引起什么人的顾忌!”

    “嘶~~~!”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不得不承认他说得非常有道理。仙鲤丸现在还是小孩,但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看法,相信现在很多人衡量他价值的标准都和正亲町季秀一样,那就是他是诸星予州清氏、六国守护的儿子!“哎……!”我看着正在远处无忧无虑玩耍的仙鲤丸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在他可是难得一遇的机会。“儿子,是爹连累你啦!”

    “主人,劝修寺晴丰阁下前来拜访!”我正待继续感慨一番,一个仆人进来通报到。

    “快请他进来!”正亲町季秀并没有做作地准备一番,应该是也属于交往相当频繁的人。

    “原来诸星殿下也在啊!”劝修寺晴丰很快就被仆人带了进来,见到我有些意外地招呼到。

    “听说正亲町阁下从奈良回来,我就过来串个门!”我礼貌上要站起身来致意一下,而且也不好大家坐在走廊上说话。“阁下是这次的领办吧?真是辛苦您了!”我知道去奈良的人里他是为首的。

    “身为臣子为皇室尽力是本份,辛苦却是谈不到的!”在向静室里面走的过程中,他亲密地过来挽住了我的手。“前个月我们在奈良时就听到了消息,百年为患的四国在殿下手中已经平定了。这样功在百代的奇勋,就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辛苦’可以形容的了!”

    “全仗陛下圣德,内府殿下威名,我只不过是借威行事而已!”我自然要谦虚一番,看来四国之战已经受到各方广泛的关注了。

    “殿下实在是太客气了,如此武名已是传遍天下了!”为了加重话语时的语气,他把挽着我的手臂摇了摇。“朝廷之中的重臣屡屡盛赞殿下的仁义武勇,太子殿下也不止一次在朝会中提及,说:有予州殿下这样的豪杰出现,正是上天降下太平盛世的先兆!”

    “太子殿下实在是过誉了!”我自然要继续谦虚。

    “对了!听说殿下的长公子现在也在京都,不知可否让我见上一见?”他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喏,就在那里!”我向院子里一指。

    “哦!……果然少年英雄不同凡响,不知定下了亲事没有?”光芒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然后若无其事拉家常一样问到。

    我和正亲町季秀对视了一眼。

第一百章 婚事笑谈(上)

    天正六年(1578)是个平淡的年头,全天下都没有发生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下半年我的平定四国之战勉强为人们增加了些谈资,其他几条战线上就实在是乏善可陈了。

    织田信长急于通过一系列外交努力,树立自己“天下人”的形像,自然也就没有催促各大军团长拿出耀眼的战功来。因而大家也就抓紧机会,忙活忙活自家“小院”里内政上面的事。用池田恒兴的话讲:大家终于有机会享受一下“生活”了!

    大多数人确实都安于了偷懒的状况,除了那只狂热的“猴子”又在山阳灭了两家小豪族之外,大家都在给自己找些假期节目。各人的领地状况自是各有不同,普遍来讲赶不上京都和堺町这两个地方,既然年关将近,许多人都开始找理由活动活动。

    这时候又传来消息,年前织田信长还要来京都小住一段时间。这下大家更有了说辞,刚到十一月中就纷纷携家带眷地来到了京都。作为京都的地主丹羽长秀当然要表示一下,就在京都的新府邸里设了一场小宴。

    “诸星殿下,谢您拨冗光临!”丹羽长重在门口替他父亲接待客人,见到我携仙鲤丸前来急忙上前行礼。

    “长重大人多礼了,我们这帮来闹一下还不知要给府上添多少麻烦!”我算起来应该和他是同辈,处处摆架子也不是我的风格。“仙鲤丸,来给丹羽叔叔见礼!”

    “不敢当、不敢当!”仙鲤丸抬起的第一只脚还没有落下,丹羽长重已经抢先赶过来拉住了他。“如今仙鲤丸公子也算是京都的风云人物,我可受不得你的礼了!殿下还是往里请吧,我父亲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笑闹了几句我和仙鲤丸往里走,一直到摆着酒宴的中厅。这时前田利家和羽柴秀吉等几个人已经来了,丹羽长秀正在陪着。

    “呦!这可是京都眼下大大的名人啊!”和羽柴秀吉坐在一起的浅野长政看见仙鲤丸就大叫了起来。“我们昨天才到的京都,可这耳朵里面都灌满了。我原以为你老子就够可以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更有女人缘。怎么样,看上谁家的女儿了?要不要我给你参谋参谋,这方面我可是极内行的!”

    “呜……”仙鲤丸毕竟刚刚13岁,对这种男女间的事还是似懂非懂,加上他的脸皮比较薄,叫浅野长政的话闹了个大红脸。

    “浅野大人,你说得不对吧!”前田利家的儿子利长充满疑惑地说到。他今年15岁,也是在去年刚刚元服。“我父亲常常感叹诸星殿下的眼力,说当世少有出其右者。我母亲也常说诸星殿下的眼力从选女人就能看出来,娶妻纳妾既漂亮又一个比一个有本事。既然如此,如今仙鲤丸公子要娶妻,还用得着您给指点吗?”

    他的话更加带起了一阵笑声,前田利家的脸一下子变得比仙鲤丸还红,急忙阻止自己的儿子继续“爆料”。

    “哈、哈、哈!你小孩子懂得什么,诸星殿下眼界太高自然没有我见识广泛了!”浅野长政对这种问题才从来都是津津乐道,要不是丹羽长秀拦着还不知道会发挥到什么地步。

    “仙鲤丸要选妻子?好像这件事在京度除了我之外,恐怕是连街头的贩夫走卒都知道了!”我在丹羽长秀和羽柴秀吉之间找到了预留的位置,对面坐的是前田利家。“最近几天总是有人来和我提起这件事,好像倒是我自己公布的一样。可关于这件事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和仙芝商量一下,怎么就一下子变得这么轰轰烈烈了?这还真是让我感到费解!”

    “这有什么奇怪的,大家是‘爱屋及乌’了呗!”浅野长政又在那里说起了怪话。“……原来你的‘价钱’就不低,平定四国后就更加是一日三涨。现在好多人都在打着这个主意,想趁着明码标价的更正前抓紧时间囤积一下……”

    “玩笑开开也就算了,该想的事情还是要仔细考虑一下!”羽柴秀吉制止了浅野长政的调侃,但我总觉得他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哀愁与嫉妒。“现在决定仙鲤丸的婚事虽然说晚不晚,可说早也不能算早了。这里面有一个稳定问题,既是家族的稳定也是与外部关系的稳定。攀一门好亲事真是很有必要,现在主动权掌握在你手里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羽柴殿下说的不错,诸星殿下你该作个决定了!”丹羽长秀也在一边好心的规劝到,看着仙鲤丸时他的眼神显得更加慈祥,但也更加苍老了。“可能以你们这三十几岁的年纪还不觉得,看到自己的后代一波又一波的长起来真是一种幸福。这种幸福不是语言能够描述的,那是一种感觉到所有工作都有价值的真正轻松。像我现在长重已经能顶上事,我也就一切都安心了!”

    “照你们这种说法……”我低着头没算了一下,觉得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可我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不是没准备好让仙鲤丸当新郎,而是没准备好自己要当爷爷!长政你不要笑,我说得可是真事。如果现在让他成亲的话,至多再有五年我只怕就要抱上孙子了。你们不觉的奇怪吗?我那时可还是只有三十七八哎!”

    “这不是很正常吗?一般人求也未必求得来的!”前田利家奇怪于我的论点出言问到,只是没有注意到羽柴秀吉的脸上飘过了一缕淡淡的乌云。“你看看现在外面,不要说是有身份的大名,就是一般武将也没有人会在这种事情上拖拉的。子弟到了差不多岁数,马上元服接着就是成亲,这也是为了避免别人觊觎产业的主要手段。你现在的身份非同寻常,甚至可以说这十几年来发展的是太快了。这多少都埋下了一些隐患,你还是早些让儿子们自立起来的好!”

    “这么说也有道理……”前田利家的话说得这几天我本就有些活动的心思更加动摇,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我的家族确实发展的很快,某种意义上说也像武田和上杉家一样是维系在一个人的身上,外界有人觊觎这块“肥肉”一点也不奇怪,要是自己看不住却也怨不得别人。

    “就仙鲤丸一个人的事也许没什么关系,可后面还跟着一大串事情呢!”这时堀秀政从外面走进来,刚好听到了前田利家的最后一句话。“丹羽殿下,我刚刚从四国赶回不想还是迟了!”他过来先向主人见礼。“四国的事情还有些首尾没有完全了结,蒲生大人和一氏到年底只怕直到年底也赶不回来了。他们让我向丹羽殿下说声抱歉!”

    “一切心照何须抱歉,还是要以公事为重!”丹羽长秀理解地宽慰到,并让仆人替他安排座位。

    “四国的事情还是那么麻烦吗?”看他坐好后我就开口问到。虽然堀秀政和中村一氏是我的与力,但毕竟还是织田信长的直属家臣,再说这两年我又总是东奔西走,所以见面的机会并不是很多。我到京都的这一个月里没有接到四国任何不好消息的报告,可他现在又如此说,所以就随口问了一句。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却真是很麻烦!”堀秀政叹了口气显出了一派苦恼,但听语气却并不是什么值得背人的话。“四国的利益虽然是划分定了,但却止不住别人打一些其他的主意。我们都是外来的人,说不上关系和谁远谁近。这就使有些人开始动心思了,要拉关系联姻无疑是最直接的手段!”

    “你们那里也出了这种事?还真是遥相呼应呢!”我听着真是觉得好笑,似乎一下子从地里长出来了无数待字闺中的女孩子。要是粮食长得也有这个速度,那么也就不用担心有饥荒了。

    “不要嬉皮笑脸的,说正经事呢!”看到我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浅野长政装模作样地吆喝了一声。“往上说这关乎国家稳定,往下说这是天理人伦,你怎么能是这么个态度呢!”

    “我这个人向来从善如流,连你都这么说我是得仔细想想了!”我笑说了一句就转向堀秀政问道:“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你先捡几件说来听听!”

    “首先是竹中大人想纳香川元景的三女为妾,中村想娶十河存保的长女为填房,这两件事都要请殿下作主!”

    “他们只要向主公那里报个备,我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理论上我是不必插手,但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重治纳妾自然是无可,无不可。一氏和十河存保的女儿……是不是差得大了点?”

    中村一氏两年前丧偶,年龄和我差不多大,而十河存保的女儿现在周岁还不满十二。纳妾也倒无所谓了,可作为正室带出来实在是有些有碍观瞻。

    “现在谁还有像你这样古板的,不是越小越有……”浅野长政还想继续的YY下去,可是被“猴子”瞪了一眼住了嘴。

    “既然你们这么说了,那所性帮我再参谋参谋究竟谁家有比较合适的!”我拿起酒杯举了举,仿佛是拜托的样子。

    其实我这也就是顺嘴搭音的一说,最多也就是看看他们对这件事严肃些的想法。不想我这句话刚刚出口,丹羽长秀和前田利家都是目光一闪嘴唇微张,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这可坏了!”我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他们这两位也是有适龄女儿的。而且这两位都是我比较尊敬的前辈,要是很正式地提出来我还真不好当面回绝。

    “当然是我的女儿最好了!”正在我为难之际,忽然有人在门口扯着嗓子嚷了一声。

第一百零一章 婚事笑谈(下)

    “你儿子要娶媳妇,自然是娶我的女儿了!”池田恒兴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看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刚刚赶来。“就冲咱们哥们这交情,你还能驳我这个面子!”他一过来就愣往我和“猴子”之间挤,最后还真是让他给挤出个位置来。

    “你,你还有女儿?哪天生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羽柴秀吉的身子骨还真是挡不住他,不得不往浅野长政那边靠了靠。“你好像只有个儿子嘛!而且是也不过才三四岁,什么时候有女儿的?而且忠兵卫的儿子是现在就要娶,那就算有也不赶趟了!”

    “我有合适的女儿你不知道?再好好想想,动动脑筋嘛!”池田恒兴说着就要用手去胡噜羽柴秀吉近乎全秃的脑袋,但被他挡开了。

    “池田大人不要开玩笑,我们可说的都是正经事!”前田利家劝解到。因为自己想说的话被池田恒兴打断而没有说出来,所以他和丹羽长秀微微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但本性敦厚的他看到池田恒兴和“猴子”闹得有些过份,还是出言劝解到。

    “这你们就是想得窄了,焉知我说的就不是正经话!”池田恒兴突然将脸一扳,显得比这桌边其他的人都正经。“虽然我是没有亲生的女儿,但你们可都别忘了,我可是还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养女啊!”

    “啊!!!”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一个激灵,同时眼前也浮现起了三个倩影。

    “嘿、嘿、嘿!”池田恒兴见到众人这个表情得意地连笑了三声,仿佛自己为那三次“成功制造”作出了多么大的贡献一样。“现在茶茶十一岁、小初十岁、小督七岁,和仙鲤丸的年龄正合适。至于说到‘素质’就更不必说了,‘有其母必有其女’嘛!”

    “这句话倒是不假!”浅野长政双眼望天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句,其他人则是开始了默默无语的沉思。

    我的心里也激烈地活动了起来,这个信息来的有些太过突然了,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阿市的三个女儿我都见过,最近的一次是在两年前路过摄津的时候,当时仙芝就在我身边,而且令我感到恐怖的是她对这三个女孩的印象还相当好。以一个实事求是的态度来讲,那三个女孩确实很漂亮……哦,对这个年纪的女孩或许应该叫可爱才比较正确。尤其是身为长女的茶茶,几乎已经隐约见到了当年阿市的影子。如果我不知道那段“曾经”的历史的话,那么我也一定会非常乐意接受这么个儿媳妇的!

    可我偏偏就知道那段历史,而且是那样一段触目惊心的历史!这就对我本人提出了一个绝大的挑战,接受她作仙鲤丸的妻子需要不下于面对武田信玄的勇气。

    可在现在的这种形式下,有些话我还没有办法直接说出来,第一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而且马上就会传出诸星清氏得了神经病的谣言;第二我要是这么评价茶茶的话,池田恒兴立刻就会跟我翻脸,以前的交情也就全完了。

    “这件事我还是……还是要仔细考虑考虑!”我皱着眉头啃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作沉思状,其实不是在衡量这件事本身的可行性,而是在筹谋着推托的说辞。

    “喂,考虑好了没有!”没一会儿池田恒兴就不耐烦了,拍着我的肩膀催促到。“其实您还有什么可考虑的,还会有比这更合适的亲事吗!不光是咱们两个的交情在这里,阿市还是主公最疼爱的妹妹,有什么……”他继续像祥林嫂一样喋喋不休地叨咕着各种“好处”,所有人都瞅着他皱起了眉头。

    “主公……对了!”我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就拿织田信长来说事。“这件事只怕没那么好办,你究竟作得了主吗?”我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起了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池田恒兴被我看得有些发毛。“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她们的养父,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都作不了主。而且阿市对这件事也是的,还能有什么……”他说着说着就把实话说出来了,这个“妻管严”!

    “话虽如此,可你毕竟只是她们的养父啊!”我极为“惋惜”地重重叹息了一声,然后端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

    “可她们的亲爹是浅井长政啊!难不成你还想去见见?”池田恒兴对我的轻视自然大感不忿,立刻反唇相讥到。

    “我说得自然不是那个意思!”我连连摇了摇头,放下酒杯解释道:“近江浅井氏毕竟曾经风云一时,既然正支的儿子都不在了女儿可就带有了一定说法。阿市公主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含辛茹苦抚养这几个女儿想必有一定的想法。而且不是我瞧不起你,阿市公主对这件事的影响力远远比你为大……”

    “你的耳朵都听了什么,我不是说过阿市这件事了吗?”池田恒兴困惑于我的“不明事理”。

    “可是阿市公主的娘家并非没人,所谓娘亲舅大……”

    “你没事吧?阿市现在几乎都不和主公说话……”他更加惊异我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想法。

    “那就更糟糕!”丹羽长秀一下子恍然大悟,其他人也都点起了头。“诸星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主公真是未必会答应这样的事。虽然茶茶三姐妹也是主公的外甥女,和亲近的大名联姻也算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对那家小大名还是不小的恩惠。但关键在于主公与浅井家的积怨结得实在是太深了,作为进入诸星家这么有实力的门阀家族,而且是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继承人的正妻,就不能不多做琢磨了!”

    “难不成还能劝诸星家谋反不成?是有脑子的人就不可能会同意这种事啊!”池田恒兴还是极不服气。

    “可同时兼具了主公的外甥女和诸星家督正妻的双重身份后,她是有资格和实力来影响织田家第三代乃至第四代继承问题的!”在此刻桌边的所有人里,前田利家的眉头结得尤为紧密。“作为浅井长政的遗孤,这种影响可能变得极为负面。而且现在……主公不可能不产生疑虑,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去触那个霉头的好!”

    “哦……”池田恒兴听他这么一说,一时也没了话,可能是觉得自己的建议有些太仓促了。

    其实前田利家没说出来的那半句话很多人都听出来了,那就是: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以后,谁也说不准现在阿市公主对织田家是个什么感情!而偏偏在以后可能发生的诸多事件中,她的作用会极为重大。

    趁着这个暂时沉默的机会,我轻轻舒了一口气,刚才的精神还真是有几分紧张。咦?忽然注意到身边的“猴子”表现有些怪异,这么半天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羽柴秀吉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有些失神,可见此刻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向了何处。他的脸上红一阵又白一阵,表情细微而又复杂。如果让我来判断的话,他此刻可能正陷于激烈的思想斗争当中,以致于一时不慎产生了真实情感的流露。不过至于他想的是什么我就不好猜了,毕竟刚才的话里面有太多内容值得他“动心”了!

    “羽柴殿下!”我轻轻叫了他一声。

    “嗯……”他没有注意到,继续想着自己的心思。可别人都听见了,把目光投向了这里。

    “羽柴殿下!”我不得不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

    “嗯?……哦!”这回他终于听见了,只是魂还没有完全回来。

    “其实这几天有很多人建议我替仙鲤丸娶个公卿门第的女孩,我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你怎么看?”我“诚心”向他请教到。

    “哦,那当然是太好了!”羽柴秀吉的听了我的话也没仔细考虑,出于本能立刻点头赞同。“能够和公卿家联姻自然是好的,这也是对我们这么多年努力的一种承认。再说记载谱系渊源的时候……”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他的这种观点招致了其他人的一致反对,纷纷加以指责。

    “作为武家要是沉迷于公卿的那种习气可就坏了,简直就是败亡的开始!”前田利家这么个随和的人,也旗帜鲜明地表示了自己的意见。“我和丹羽殿下比你们大上几岁,当年可是亲眼见到过尾张斯波氏和美浓土歧氏的情景。说公卿不是公卿,可又失去了武士的气概和武勇,那简直就是一群无用的废物嘛!”

    “前田大人说得不错,诸星殿下在这件事上你还真是得万分慎重!”丹羽长秀也一脸严肃地告诫道:“以低阶公卿的次女为侧室未尝不是一种建立关系的方法,可是把公卿之女娶过来作正室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他们那些家庭的观念和我们差得实在是太远了,而这种差异将直接影响以后的继承人。贪图这种虚荣的武家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你可要汲取三条氏导致武田家内乱的前车之鉴啊!”

    “丹羽殿下的话绝对是金玉良言,你可真是要仔细了!”池田恒兴也严肃了起来,至少外表看起来是这个样子。“正妻一定要找个坚毅果敢的武家女儿,这才是兴旺家族的正途。茶茶的事我会去到主公面前再努力一下,不管怎么说主公也是亏欠阿市的!当然……”说了没两句他终于忍不住又露出了调侃的神态。“娶个公卿家的女儿作妾也是不错的,你要是见着有漂亮的也不妨给我介绍一个!”

    “你这小子!”我真不知道该把他的哪句话当真,至少对茶茶具备“坚毅果敢”这种品质表示严重怀疑。

第一百零二章 妙语如斯

    “阿忠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简直是不知检点!”仙芝皱着眉头数落着我,看样子是相当的生气。在她来讲这可是极为罕见的,何况此时边上还有其他人在场。“你倒是说说你自己!自己喝酒也就罢了,怎么还让仙鲤丸灌了这么多?他现在只有十几岁,要是伤了身体可怎么办!”

    “武将出人头地这也是必不可少的一课,你也不是不知道主公疯起来的样子!”我尤自为自己辩解着,可是心里也是有些不落忍。

    仙鲤丸趴在地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两颊呈酡红的颜色。几个侍女、仆妇正在给他换衣服、擦脸,醺醺的酒气充满了房间。都是池田恒兴和浅野长政这两个家伙害的,我一时没有看住!

    “让我来!”一个侍女从外面端来了一碗醒酒汤,仙芝接过来亲自替仙鲤丸喂下,一边喂还一边心疼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池田恒兴这个家伙,一点正形没有还想作仙鲤丸的岳父!”为了转移目标,我开始抱怨不在眼前的人。“虽说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是在他家住了这么长时间恐怕也不会受到多少好的影响。而且看池田对阿市公主的那个样子,孩子只怕也是宠坏了的……”

    “哦!”听我提起这个话题,仙芝把空碗放回托盘并把所有下人都打发了出去,我知道这是她要和我讨论要紧事情的表示。“池田殿下虽说形骸无羁但却为人仗义,和你这么多年又是关系密切,仅在当年与武田交战那次我们也是欠了他的。现在池田家虽说势力弱些,可却是一股真正可以依靠的力量,从各方面将都是不错的选择!”

    “我不同意!”我坚决地摇了摇头语气不容有丝毫置疑,而且想必脸色也很不好看。“茶茶又不是池田恒兴的亲生女儿,我们之间的关系涉及到她反而是远了。加之丹羽殿下也推测主公会产生猜忌,所以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哎……”仙芝长叹了一口气显出了极度惋惜的神色,伸手又抚摸起了仙鲤丸乌黑的头发。再过一年仙鲤丸就要元服,届时发髻的样式也会改变。“去年在花隈城时阿市公主就委婉向我表示过这个意思,我自己也非常喜欢茶茶这孩子。她不但可爱漂亮,而且举止高雅仪态出众,和仙鲤丸真是非常合适的一对。只是后来几次偶尔提起的时候你立刻转移话题,不知道你怎么会对她有这么大成见的!”

    “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心里不舒服!”话刚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不应该用这种语气和仙芝说话,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她的错,她会有这种看法本也是无可厚非的。有些话我无法向她解释,也根本解释不通。

    仙芝不再说话了,只是怜惜地看着熟睡中的仙鲤丸。她的这种态度反而令我的心中一阵阵刺痛。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话怎么说,也许只是我心中的一股错觉吧!”我还是决定向仙芝作出解释,哪怕是用假话骗她。“茶茶这女孩长得是很漂亮,要说什么明显的缺点我确实也说不出来。可我就是一看见她就感到心绪不宁,从第一面时就是这样!”

    “哦?”仙芝意外地抬起头盯着我,似乎有些难以理解。

    “我第一次见到茶茶时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当时我就觉得心头没来由的一懔!”面对仙芝专注的目光我有些愧疚,但还不得不把这个瞎话继续编下去。“……当时我就觉得后背一冷,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那道眼神隐含煞气……对,就是一种妩媚中的煞气!还有我当时恍恍忽忽之中看见了一个影子,就在茶茶的身后,周围还未绕着一团血色的雾气。根据我的所知这应该是‘亡国之魅影’,茶茶一定是某种妖孽转世……”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谎实在是撒得太烂了,以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我知道只有这种说辞才能打动她。仙芝这个人什么都好,而且也很聪明,但就是深深沉溺于因果宿命这种迷信观念当中。我偷眼看了她一眼,果然神色越来越不安。

    “嗯……要是这样的话倒不可不虑!”听完我那套“鬼话”后仙芝的脸色有些发青,神情间也有些恍惚。“……这些年来诸星家异军突起,短短时间里就由一个一般武士一跃成为了海内瞩目的大名。这些都是神佛保佑的结果,这种时候实在没有必要引个‘晦星’进门招致神弃!”

    “就是、就是,我也正是这样想的!”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塌实,但嘴上我确是一迭声地应承到。

    “既然这样池田家我们就不考虑了,可是仙鲤丸新娘的人选却不能再拖下去了!”仙芝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已经决定的事就完全抛开,但马上就又开始了新的计划。“我原来也是想再拖个一两年看看,但以现在的形势显然是不行了。仙鲤丸在京都甫一出现就受到了各方面的关注,甚至引起了一番私下的较量。再拖下去会出大事情的,所以一定要尽快下决心了!”

    “你说得不错,我也是这样打算的!”我点点头思索了一下,然后才对仙芝说道:“虽说有几家公卿的女儿也不错,但我觉得正妻还是应该在武将家族里找。丹羽殿下的四女和前田大人的三女都很出色,再斟酌一下就可以定下了。至于公卿那边也不能弄得太僵,还是找个下阶门第出身的作妾室。正亲町阁下虽然跟我说过两次,但也大可不必在一颗树上吊死。不妨……”

    “你想得是不是太远了,还是先把正妻的人选定下来吧!”仙芝没有随着我一起畅想,而且显然还有更深一层的忧虑。“丹羽殿下和前田大人都和我们关系密切,而且都曾经提携过你。这种问题上我们无论答应哪一家,都会无可避免地在另一家的心里造成嫌隙。再说还有主公的因素在里面,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造成结党的猜疑!”

    “应该不至于吧!”我并不完全认同这个看法。和后来的几个统治者不同,织田信长并不太在意属下结亲这样的事,以前的惯例也就是知会一声就可以了。

    “此时一时也彼一时也,这可是关系着六国甚至更大地方的态度走向呢!”仙芝虽然笑了起来,但眉尖却依稀飘动着一丝乌云。“这毕竟是一个大动作,且不说主公会作何想,就是一般人也会从中刻意寻找你‘不轨’的痕迹。如果不在主公那里有所表示,这件事一定会造成严重的后遗症!”

    “主公那里我自然会打招呼,这种事怎么可能忘记呢!”我有些不满仙芝对我的轻视,好像我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不是向主公打招呼,而是请主公对这件事作出决定!”仙芝一本正经地说到。

    “请主公来作出决定?”我的脑中想起了织田信长耍酒疯时的样子,脊背上不禁冒出了一层冷汗。

    “你是怕主公胡乱地替仙鲤丸指定一门亲事吧?放心,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仙芝紧盯着我,显出一派胸有成竹。“作为织田家最大一根‘柱子’的基础,主公对这件事只怕会比你更为慎重,既不会作为对强大外藩的和亲手段,也不会找个不信任的家族。同时在我们还避免了得罪任何人,因为这是主公作出的决定!”

    “这倒是有些意思……”我感到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信可以写的长一些,还不妨在上面诉些苦!”仙芝对我笑到,而且笑得有几分狡猾。“让主公知道我们的难处,然后再费心给我们挑一个媳妇。虽然选的人可能和我们自己挑的是同一个,可结果就是大大的不同了!”

    “是个好主意!”我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巧妙,想着想着就不禁笑了起来。“你觉得主公会替仙鲤丸选谁?”我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了!

    “九成九是他自己的女儿!”仙芝毫无隐讳直接了当地回答到。“面对现在诸星家这么强大的实力主公绝不敢掉以轻心,也不可能会轻易放手。在目前没办法直接自己掌控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尽最大可能把这个家族的继承人攥在自己手里。好歹女婿也算半个儿子,而且在第三代继承人身上也连接了自己的血统!”

    “这个可能的确非常之大,就算换作是我也极有可能会这样做!”又经过一番周密的考虑,我也想不出更为合理的可能。“那我就去写信了,这件事情年底之前也许就能定下来!”我站起身想去书房。

    “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可能!”我的脚已经抬了起来,仙芝的嘴里却又冒出了另外一句话。“主公也许会选一个没有直系继承人家族的独生女,那样一切可就麻烦了!”

    “哦!”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有一种事以前也在大家族中发生过,那就是‘换子继承’!”仙芝此时忽然变得极度的忧虑,声音里也带着微微的颤抖。“在仙鲤丸之后可能就是虎千代,接着就是安排一个鸠占雀巢。若真是如此,阿忠你就要早作准备了!”

    “仙芝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用牙缝里蹦出的声音说到。

第一百零三章 盛世繁花(上)

    “不要有什么担心,更不要被他吓住,轻松自然就好了!”我对身边的仙鲤丸不住地叮嘱到,他则是瞪大眼睛一个劲儿地点头。“没有什么可怕的,主公极为讨厌凡事委委琐琐的人……”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仙芝白了我一眼。虽然她自己在织田信长面前镇定自若,但对于儿子却紧张的很。“一会你要看清楚了,有什么想法都先私下里告诉我……”她一边说还一边整理着仙鲤丸本来就很整齐的衣饰。

    “你说得这些就有用了!”我无可奈何地对她说道:“主公已经决定了这件事,今天的事情不过是走个过场。他喜欢或者不喜欢,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我和仙芝现在都不太镇定,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儿子,可能大多数的父母都是如此,想体会一下的可以去看一下高考时等在学校门外焦虑的人们。

    我的信送到了安土,织田信长的答复也很快。他把自己的女儿鹤姬,作为正妻许配给了仙鲤丸,另外指定前田利家的三女摩阿作为侧室随嫁。

    我们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其他人对此也是无话可说。大名们之间、大名与附庸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就算是彼此曾经共同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的人,每过一段时间也必须重新“维护”一下。

    “主公请诸星殿下入内!”一个近侍出来通报,态度比以往更加恭顺。

    “好!”我答应了一声然后就随在他身后向楼梯口走去,仙芝拉着仙鲤丸也跟了上来。

    织田信长现在来京都已经不常去住寺院了,而是明目张胆地下榻在二条城。过去的种种顾忌已经几乎看不到,人们更多地见到的是他的飞扬跋扈。有时候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已经是一位“大将军”了!

    “主公、夫人……”门被拉开后我们三口低着头走进了房间,屋子很大但却并没有几个人。

    “进来,快进来!”织田信长今天热情很高,还没等我们问候完就立刻抢着招呼了起来。他和身边坐的浓姬穿着很正式的礼服,看样子也很重视今天的会面。“我们今天见面的意义不同,所以礼仪上也要适当换一种方式!”他用折扇指了指面前的三个座垫,位置摆得比平常近了许多。

    “这是主公赐给我们一家的恩惠,微臣只有感恩戴德又怎么敢忘乎所以!”我还是带着妻子规规矩矩行了礼,大部分居高临下的客气都当不得真。现在我也是一个“大人物”,这个道理非常清楚。

    “平常或许是这样,但今天可是大大的不同呢!”浓姬示意侍从给我们献上了茶,展颜微笑着对我们说到。

    “哦……”我闻言愣了一下。因为以前和她见面的机会并不是很多,以致我一下子没听出来他这句话依旧是客气,还是意有所指。

    “今天是给两个孩子相亲,一会儿说不定我们就是亲家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仙鲤丸,又看了看我。“如果你这个父亲没有作出个‘好榜样’,让孩子们可怎么学呢?作为诸星一门的继承人又是织田家的女婿,怯怯懦懦可就让天下人看轻了。这倒也还罢了,两个人的第一面往往就定着以后,你不会希望仙鲤丸在妻子面前也抬不起头来吧!”

    “哈、哈、哈……”织田信长毫不顾忌我的面子,底气十足地放声大笑了起来。“外间时常传言你就有这个毛病,这不会是遗传的吧!”他半真半假的问到。

    “主公……取笑了!”虽然我的脸上明显感觉一热,但是心里却踏实了不少。这个开局貌似还算不错,一切应该会很顺利吧!

    “你就是仙鲤丸吧?过来让我看看!”织田信长忽然止住笑意将脸一扳,点着手中的折扇对仙鲤丸说到。其实我们两家人相距不过两米,他又不近视有什么看不清楚的!

    仙鲤丸并不算胆小,在得到我认可的目光后站起身向织田信长走去,在织田信长已经变得严厉的目光注视下他并没有退缩,可能是我临进来前的那句话起到了一定作用。

    “你的名字是叫仙鲤丸~吗?”织田信长拉着长声用半鼻音问到。

    “嗯!”仙鲤丸抬起头来想答应,但是被织田信长直着一盯把话顶了回去,只是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织田信长缓缓伸出手按在了仙鲤丸的肩头,手指微曲开始用力扣下。他可是打出来的天下,武功自是有一番功底。仙鲤丸虽说也是自小练武可天赋上却不能说是出类拔萃,再加上现在只有13岁,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冒出了汗珠。

    感觉到仙芝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我没有扭头但伸出手去与她的手握了一下,那只手上全是汗水。因为有仙鲤丸的身体挡住了前面的视线,这个动作没有被其他人发觉。

    “嗯,很好!已经相当不错了……”织田信长终于收回了手,看逐渐缓和的脸色应该是比较满意的。“到底是从小生在武家的继承人,有基础就是不一样,虽然不一定将来在阵前破军斩将,但作一方镇守的大名这也是必不可少的。在这方面千万不要像你的父亲,论武艺他可实在是太差了!当年在尾张时我派他去买铁炮,结果他却被一袋金子打倒在地上……”

    我的脸腾楞一下就成了红布,这可是实在太现眼了!当年我对这件事的感觉也没什么,甚至那时对当这个武士都不太感冒。可如今我是个天下“名将”了,这么丢面子的事就成了绝对的机密。本来只是我们两个人知道的事情,不想现在却被他捅了出来。

    浓姬发觉到了我的尴尬,本能地觉得这不合适,虽然有必要活跃一下气氛,但弄得我下不来台就不好了。就算是出于显示亲和的姿态,她也不能白白看着织田信长如此“折腾”。

    “你拉我干什么!”织田信长一抖袖子甩掉了浓姬拉他的手,撇撇嘴翘着鼻子说道:“难道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忠兵卫武艺之糟糕在尾张谁不知道!想当年……”

    “你说得话自然都对,但是现在可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作为多年的夫妻浓姬自然知道,织田信长这个“人来疯”是越顶越上脸,所以干脆避开这个问题往下说。“我们是见了仙鲤丸,可也总得让诸星殿下一家见见阿鹤吧!今天主要是来相亲的,叙旧的事以后自然有得是时间。”

    “我织田信长的女儿,还有什么可挑的?”话虽然这么说,可他还是对站在门边的侍从吩咐道:“去把阿鹤叫来!”

    原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织田一家自然也不可能没个准备。织田鹤没过一会儿就在两名高级仆妇的陪同下从那扇门里走了出来,据我估计她们应该是一直就呆在隔壁的房间里。

    我不能说我没见过织田鹤,但确实是没有几次,所以对她的印象几乎就是一片空白。这其中的主要原因就是我一直没想到过会和她扯上什么关系,相比起来我对于织田家的几个男丁却是时刻留意的。

    织田鹤长得属于白净秀气那种类型,也可以说比较可爱,但离出类拔萃的漂亮却还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一张瓜子脸上有一对大大的眼睛,其余的轮廓因为她一直低着头我看不太清楚。“拜见父亲、母亲!”穿着华丽有如人偶娃娃,轻声细语真是没有一点织田信长的影子。其实她不是浓姬生的,但是必须对父亲的正妻这样称呼。

    “阿鹤,先要向客人行礼!”浓姬在那里微笑着提醒到。

    “诸星殿下、夫人……”阿鹤一下子有些结巴,一张小脸变得比我刚才还红。她自然是清楚我们来此目的的,不然也不可能知道我们是谁。

    “不敢劳公主殿下!”我和仙芝都侧身回礼,现在她还不是我们的儿媳妇呢!

    不过要说的是我对这个女孩的印象还不错,因为她母亲只生了她一个的关系,所以与其他任何织田家的儿子都没有太密切的关系。这一点看似平常实际上非常重要,免得我以后难作。

    这个时候织田信长突然扳住仙鲤丸的身子向后一转,我们其他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喂!阿鹤,你可要看清楚!”他对织田鹤大声喊到。“这个小子就是我们替你找的丈夫,不过还是要你自己看清楚。这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我是会考虑你的意见的!”

    我们都被他的这番举动闹了个措手不及,极为尴尬地彼此瞅着,至于仙鲤丸和织田鹤两个当事人,就更加是满地的找开了缝隙。织田信长从来都不是个顾忌别人感受的人,在决定联姻对象这种大事上更加不可能听子女们自己的意见,所做的这一切其实不过是恶作剧的心理在作祟罢了!织田鹤性格上只是一个很一般的女孩儿,自然不可能回答他的这种问题。

    “怎么?你不满意吗!”织田信长继续装模作样地问到,在还是没有得到回答后又把仙鲤丸扳回来自己看了看。“也对,这个小子是没有这么出众的地方!”他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这件事就算了,我马上把他们都赶出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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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福星大事记介绍:
一碗炒过N遍的冷饭又被老熊放回了锅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北京高中生来到了日本的战国时代,周旋于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等等游戏名人之间。他改变这个时代是肯定的,但这个时代会改变他多少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战国福星大事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战国福星大事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战国福星大事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