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战国福星大事记TXT下载战国福星大事记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战国福星大事记全文阅读

作者:冬天里的熊     战国福星大事记txt下载     战国福星大事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啼声(中)

    “阿雪怎么样了?”我此刻脑子里很乱,并没有回答仙芝的路,其实就算想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开启的门中有一些人在来来往往的忙碌,但是我的目光还是穿过了所有“障碍”,在瞬间看到了那张卧榻,卧榻上躺着的那个人,和那张惨白并挂满汗水的脸。我不知道她是否也看见了我,但却似乎感觉到了一缕牵动人心的目光,亦或只是我自己的错觉而已。

    “这里没有什么问题,你不用担心!”仙芝丝毫不顾我的感受坚决地关上了那扇门,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你还是回到前面去的好,留在这里只会让所有人都不自在!”

    “我想进去看看!”我知道她说得都是对的,但还是忍不住向那扇伸出手去。

    “里面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你有你自己的责任!”仙芝没有退让,依旧站在那里坚决地挡在我的面前。她的一双大眼睛就那么直视着我,其中清澈而又深不见底。“就像我们相信你一样,你也应该相信我,相信阿雪。我们会做好我们该作的一切,而你也不应该逃避自己的责任。多想想那么多人已经作出的事情,再好好想想你现在究竟该作什么!”

    有那么一刻,我真的已经震怒了,真的就想一把将她单薄的身体推开!我想怎样就该怎样,不需要别人对我指手画脚说三道四,更不能弁;许别人阻挡在我的面前。什么责任、什么天下,全都去***,我也要为自己的感觉活上一回!

    不过也仅是那么一刻而已,很快我的意志就在仙芝的目光中如冰雪般消融了。甚至我有些不敢与她的目光对视,飘忽游移着看向了自己的脚面。“阿雪……真的不会有事吗?”我地声音底气不是很足。

    “当然不会,你还信不过我的诊断?”仙芝回答的声音不大,但很有信心。“女人生孩子虽然根据各自的情况不同会有一定的差异,但是受罪那是一定的。折腾几个时辰的事情很常见,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阿雪地身体一向很好,而且胎音也很正常,我看你就不要在这里添乱了!”

    “你保证?”我反而有些像小孩子,甚至还有点赌气的意思。

    “我保证,你就快点去吧!”仙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我身后说道:“佐吉找你肯定有急事,你快去看看吧!”

    我下意识地一回头。果然看见樱井佐吉手拿刚才的那叠文件,尴尬地站在我身后六尺开外的地方。他手里的文件依旧显得有点乱,看样子是匆匆忙忙收拾好追到这里来的。

    “可我……”我再转回头时,仙芝已经回到了屋里并关上了门。“唉……”站在那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仙芝刚才的话使我失去了拉门的勇气。

    “主公,几个地方都送来了紧急军情!”樱井佐吉从后面靠近我小心地说到。

    “嗯……”我无意识地哼了一声,似听到似没听到。

    “西国的局势发展最快,毛利家已经有了动作!”看到我没什么反应,他只得又靠近了一步说道:“蒲生殿下要我提醒主公,羽柴极有可能通过毛利在西国打开局面。而突破点最可能是在尼子身上……”

    尼子……阿雪……尼子?我的脑袋突然清醒了些。一些事情也连贯了起来。最后形成了系列地影像反映在脑海中。“你跟我来!”我接过来那叠文件转身走了开去。

    我并没有舍得离开,而是走进了斜对面一个小房间。这间和左近地几间屋子都是阿雪侍女的屋子,我走进去坐了下来开始看那些文件。而本来的主人此刻正在阿雪地房间里忙碌着。樱井佐吉作了多年侍卫兼秘书的工作,这点儿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他对着边上的人吩咐了几句,很快一张摆着笔墨纸砚的小桌被抬到了我的面前。

    我把那叠文件简单地翻了翻,很快就从中找到了关于尼子家的内容。

    尼子义久率军东进的意义要高于实际作用,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真要穿过“猴子”的大本营到达前线也不是那么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就好比你动了一下“马”,我怎么也得出个“炮”,只有这样下棋才有意思。可是既然局势渐明那么也得允许别人出招,毛利家就是羽柴走地下一步棋。

    就在尼子家发出声明不久。毛利家也开始了动作,吉川元春领兵两万七千由安芸东进备后,意图不声不响地截杀尼子义久。不过尼子家也是西国的地头蛇,又有我情报网发出的暗中警示,所以还没有走出多久的尼子义久立刻调头返回了月山富田城,不过吉川元春的大军也尾随跟了过来。

    尼子的在军事上采取的是守势,而吉川元春以疾风烈火之势在两天内拿下了出云大多数城池,接着就围困了月山富田城,大有一口吞掉尼子家的架势。

    “终于忍不住了!”我轻轻地哼了一声。抽一搭信纸在面前摆好运笔写了起来。

    毛利家是西国举足轻重的力量,我自然也是作过针对他们地策略,可是针对改变他们主流态度的行动却没有成功,最终他们还是倒向了羽柴一方。既然如此我就只能采取“措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以说在现阶段我在他们身上下的心思,要比德川家康还要大,也就是仅次于羽柴秀吉。

    “慢着!”我的手猛然一停,狼毫毛笔停在了半空中,慢慢地一个墨珠在笔锋形成,终于落下来在写了一半的信上殷湿了一大疙瘩。“毛利家刚刚在九州被我击败不久,那么他们还有能力一举拿下月山富田城吗?”我泛起了犹豫。

    毛利家的实力远远超过尼子,关于这一点是勿庸置疑的,但毛利家真的能够迅速解决问题吗?以吉川元春不足三万的人马,去攻击月山富田城这座由近万人守备、粮草充足的坚固城池,似乎怎么看都有些勉强。由于这些年毛利家无论是和我还是羽柴的作战中一再失利,事实上他们在西国的影响力是日渐降低了的,也不大可能迅速召集起众多的豪族部队来,那么我的作法就似乎有点儿……

    我伸手将那张弄脏了的信拿在手里揉成一团,又把已经写好了的那几张也做了相同的处理。可能是因为担心阿雪的情况,跟着就牵扯到了尼子家,我的精神有些不集中了。我筹划了许久的事情不能半途而废,现在很多行动还没有展开,不能这么早地就把外围的力量暴露出来。但是也不能就这么一声不想的什么也不干,那同样会引起别人怀疑。

    我重新摆上了白纸,润好了毛笔稍加思索就写了起来。不一会儿两封信写好,我又看了一眼比较满意。

    第一封信是写给堺町的可儿才藏,告诉他已经可以开始行动,但不是向东而是向北。

    可儿才藏长期驻守堺町,手下两千部队都是身经百战的职业士兵,而且之前我早就吩咐过他,再召集一些纪伊北部的豪族和堺町的商人武装。这样他现在就有了超过四千人,而且装备和补给都相当充足。

    这支队伍我原本想用来和池田夹击羽柴军,现在看来似乎没有这个必要,而且现在正面冲突还可以再等等,局势还是更混乱些的好。北上石山町从道理上说并无可厚非,但是暗含着又有断去羽柴军粮道的意思,真是一招绝妙的好棋!

    第二封信是写给丹波的长野业盛,现在秀清(龙王丸)还一直留在我身边,丹波的事情就由他全权负责。不过需要补充说明的是,因为秀清现在年纪太小,即便在丹波大部分事情还是要由长野业盛来处理。

    我给他的指示是积极备战,但不必太冒进。现在甚至不必直接站出来,可以叫赤井直正出面以家主不在为理由,拒绝宇喜多忠家的部队过境。

    我真是越来越佩服我自己了,真是绝妙的好主意,不但替宇喜多忠家找到了停滞不前的理由,也使“猴子”浑身刺痒还找不出“虱子”!我的步骤应该是一步步的实现,这之前还不能把“猴子”的心劲儿泄了。

    可儿才藏和长野业盛、波多野家的态度可以说非常正常,作为我的意思来看也并不奇怪。但就算是这样,我想“猴子”依然会勇往直前,因为在他看来,作出这些“小动作”正是我虚弱的表现。

    又将这两篇得意之作看了一遍,我拿过信封分别予以装好。现在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可这股“东风”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刮得起来呢?

    “嗨,这瞎操什么心!”我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太小心了,现在都到了这一步只是九十五分和一百分的差别,有必要那么求全责备吗?我又想到了即将出生的孩子,将来他们也会有一份不错的产业。之所以说是“他们”,是因为仙芝告诉我非常有可能是双胞胎。

    这时门忽然咯吱向了一下,我全身的细胞立刻兴奋了起来。不过令我感到遗憾的是开的是另一侧的门,樱井佐吉再次尴尬地出现在了那里。“主公,小川孙十郎大人从京都回来了!”他看了看我的脸色后,小心翼翼地说到。

16、啼声(下)

    小川孙十郎原来只是甲贺诸流中,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色,无论是之前独立在各处活动的时候,还是后来随着望月吉栋投入我门下开始的那段时间,都只是做一些很一般的工作。可是再一般的人也有他自己的特点,只是看什么时候表现出来而已。

    当年征讨丹波的那个夜晚,他非常凑巧担任了外围警卫,而且同样非常凑巧地发生了我的遇刺事件,然后他就更为凑巧地在审问刺客中立下了功劳。应该说这个人的忍术非常一般,但是对于揣测人心上却很有些办法,因而近些年得到的提升非常快,已经由一般的支援甲贺众转入第一备队,并且担任了仅次于伴长信的副统领。

    今天他是从京都来,既然他来了就说明“东风”已经齐备。“都准备好了吗?”我虽然已经知道了他来的意图,但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小川孙十郎的行礼刚刚进行到一半,虽然我已经问了话,可他还是规规矩矩地行完了礼,双腿并拢成标准的跪坐姿势后才说道:“属下正是奉加藤大人之命来禀报这件事,并请主公的示下!”

    “嗯……”我点了点头。这就是小川孙十郎,一个只知道上传下达和执行命令的木偶。

    虽然像石川忠纲那样的忍者是个另类,而且忍者大多是一些冷漠的人,但很少有像小川孙十郎作得这么彻底的,就像望月吉栋梦想着家族的光荣,加藤段藏渴望着得到认可自身的价值,可见在这一族群当中基本还都是些有着各种**的正常人。就是这个小川孙十郎,所做的一切好像就是为了作而作,没有之后的什么乐趣和兴趣,似乎真的是个无欲无求的人。

    我知道世界上有这种人,既有不求回报一心为善地真君子,也有损人不利己的真小人。虽然和世界上不可能出现“永动机”这一与物理规律相违背的事物。但你不得不说这种找不出“动力源”的人是却是存在的,而且具有最大劲头。这使我想到了刚才在琢磨的一个问题,这样的人或许因为才具平庸在打天下时发挥不出巨大的作用,但在和平时期确是弥补缝隙不可缺少地“腻子”。

    “加藤大人让我请示主公,是否还要对于‘内容’有什么变动?”

    “哦?”我抬眼向他一扫,他还是毫无表情地低着头,可见他只是传达而自己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个问题。

    这不只是加藤段藏,可能很多人都有这个毛病!作为一个出身卑微的忍者或者武士。面对上位者会有一种本能的心里敬畏,要他们针对某一个目标执行命令或许会毫不犹豫,但是当有目的、有步骤去大范围灭绝过去一直仰视的人群时,难免会在内心中闪过一丝困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平清盛那样的枭雄!

    我觉得加藤段藏作为具体执行者会有这样的犹豫很正常,没有必要过于苛责。“没有什么需要改变的,让他们……”说到这里我心中忽然一动,今天我的孩子要出世似乎不宜冲血光。“让他们后天动手好了!”我这样说到。不能够光说别人,毕竟我也有软弱顾虑的一面。

    “是!”小川孙十郎答应了一声就不在说话,在他看来改与不改并没有什么分别。现在只等着我给他回去地表示了。

    “我之前要牛岛、虹绮他们制造足够地烟幕。现在京都环境混乱已经够多了吗?”我忽然一下想起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我在开始设计时就想到了,但并没有太在意,只是简单地吩咐下去。对于执行程度没怎么关心。

    现在想起来可以稍微利用一下,弄不好这还是将来的民心民意。

    “那些小豪族们进京差不多都是受了我们谣言的鼓动,真正布置地‘手段’混杂其间不会有人发现!”虽然不是直接的执行者,但刚从京都来的他还是知道一些情况的。“一般的人只是想加入羽柴或池田一方捞些好处,并没有意识到到京度来看风向是受了谁的引导。不过那些人中重要些的势力里都有我们安排的内线,外围也布置了稳妥的监控,不会出现难以掌握的混乱!”

    “一定程度地混乱也不是不能接受,只要事先找好替罪羊就好!”我忽然笑了起来,不知道对面的人看着是否有些诡异。“你现在就回去,让段藏安排些人在今晚开始制造混乱。可以先在小舟町、人形町开始,让某些‘暴徒’抢劫商店。我想经过一两天的示范效应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那么后天起开始的行动看起来,就会变得非常顺理成章了!”

    “是!”小川孙十郎还是那么简简单单地一句回答,好像这个决定和其他的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现在我至少知道了一点,那就是他永远也不会成为一个好的观众,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喊好。

    “那你就……”对着这么个人确实有些乏味,我挥手想打法他离开。

    这时身后的墙壁后面发生了一阵混乱。隐隐还传来好像是欢呼地声音。我的心猛地一颤正向开口询问,一阵轻微的跑步声响过之后那边的门一下子被拉开。

    “生了!主公,生了!”刚才被我训斥的那个侍女在那里兴奋地说到,虽然出于礼仪不能大声喊,但声音里还是带着抑止不住的兴奋。

    我忽地站了起来,快步从那扇门里撞了出去。因为极度的喜悦我忽略了她语法中的毛病,而且还险些被门槛绊倒。因为种种原因长子和次子出生时我都不在旁边,直到虎千代出生时才算多少挽回了些遗憾,不过那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也许从今日始,这样的不得已再也不会发生了!

    此时的走廊人来人往,混乱忙碌已经从屋里延伸到了外面,不过表面的混乱之下又隐隐藏着一种秩序。门不断地被打开后又关上,一个个拿着盆子、毛巾或其他各种东西的侍女不断进进出出,真难以想象生孩子怎么会需要这么多东西!

    “哇……”我的手刚刚摸上那扇五秒钟前还开着的门,一声嘹亮的哭声就在里面响了起来。我地心脏猛然间一收一放。原本是要拉的手转而按在了门框上。

    说起来我早已经是一个资深的父亲了,但是不知为什么还是克制不住可此时的激动,也许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十分坚强的人,春花秋月都能把我感动。就像此时此刻,一股幸福的冲动就几乎把我击倒。

    里面的哭声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反而又越来越强地趋势,我就站在那里闭上眼睛侧耳细细听着。可能是太执着反而会产生幻觉,我后来居然听出了“立体声”。

    “你怎么这么快又来了?”门开处仙芝又看见了我。带着几分无奈地说道:“不过现在已经可以进来了,不过你可不要乱碰其它的东西!”

    “好、好、好……”我忙不迭地答应到。

    房间里熏着来自印度的香料,但还是掩不住一种淡淡的异味,人虽然不少但都轻手轻脚,所以显得不是很喧闹。阿雪还是躺在那里,布满汗水的脸庞几乎没有什么血色,显得很是憔悴,阿鹤跪在旁边正在替她擦着汗。这时阿雪也已经注意到了我,向着我笑笑但没有说话。

    “你辛苦了!”我来到她身边坐下,拉起她的一只手握着。

    “总算不负殿下的恩情……”阿雪本已基本被擦干的面颊又留下了泪水。眼神逐渐从我脸上移向了边上。

    在阿雪的身边两个婴儿已经被洗净。并用几层布、丝、绸的薄被包好,哭声已经变小但还是没有停下来地意思。他们鲜红并布满“皱纹”地脸上眼睛还没有睁开,但却不安分地扭动摇摆着小小的脑袋。看来是急于了解这个世界。

    “看看你的儿子,想必已经急得要着火了吧!”仙芝在一边说到。

    “两个都是儿子?”我自己都感觉很意外。

    “别不知足了,还想得个龙凤胎不成!”仙芝不满意地白了我一眼。

    “话不是这么说,我只是不敢相信我有这样地运气!你们瞧瞧‘猴子’那个家伙,这么多年屁都没有……”我自认为自己不傻,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不过我也确实是有些奇怪,“品种”要做到如此单一似乎也并不容易。“阿雪,这么多年你什么也没要求过,这回想要些什么?”我好像心血来潮地问到。

    “臣妾不敢,殿下已经……”阿雪感动地说到。

    “那怎么行。不然岂不是体现不出殿下的‘公正’了吗?”仙芝截住了她的推辞,不过紧接着就向我说道:“殿下您也真是!只有主动说出对方的心意才算是赏赐,要别人自己开口又算是什么?”

    “不错,我这是有些杀鸡问客了!”我好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赞叹仙芝和我的默契。“阿雪,我知道你不希罕什么,可我也只是多些珠宝金玉这样的阿堵俗物。不如这样,等过些时候外面安定了,我就封尼子家为数十万石的大名。也算了却你从小的一番心愿!”

    “殿下……”阿雪挣扎着想起来行礼。

    “你躺着!”我摁下她后小心翼翼地抱起了一个孩子,又转脸看了看另一个。“该给他们起个什么样的名字呢?”我犹豫到。

    “不如就拜托一下二条晴良阁下,也借一下他的寿禄吉兆嘛!”仙芝建议到。

17、“桃源”之世外(上)

    天正九年(1581)的十月三十日,桂川口城里一直延续着几天来的喜庆,诸星参议清氏殿下又添了两个儿子,昭示着一门武家的兴旺和发达。

    这是一件大事,至少对我诸星家是这样的,为了庆祝这次三朝和冲一冲近来阴霾的气氛,我在这里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庆祝仪式,远远近近的家臣都送来贺信和礼物。当然,因为道路遥远和通讯不便的原因,远处的家臣们只能大概知道诞生的日期,至于具体时间和是男还是女,那是说不清楚的。

    这就使贺信的日期或早或完,礼物也是五花八门。前田庆次的考虑算是最周全的,居然拿来了两男两女一共四份礼物。不过我估计他也没有这份细心,应该是阿国出的主意。

    遵照仙芝的意见,我请二条晴良给我这两个儿子起名字,他也愉快地答应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我这股喜气的影响,他的身体和精神也一起渐渐康复了起来。

    “两位公子满面红光声震屋宇,将来也必皆是威震列国的名将!”二条晴良眯眯着眼睛慈祥地说到,两道长长地白眉毛不时抖动一下,比寿星公只是缺了一部长胡子。

    其实我一直不是很明白,日本所有的公卿为什么都不留胡子?据说点眉、敷粉、染黑齿都是学自中国大唐的一些风俗,但当时他们就没有想过这有关于男女的问题吗?要是那张唐太宗的画像上,也像这么装扮一番毗每念及此我都是一阵恶寒。

    “本卿不过是老无一用,能借上的只是这把寿数了!”说了一大套恭维话后,二条晴良慎重地从一本锦折里拿出了两张红色的纸片,看来是之前已经准备好了的。“四公子取名‘松寿丸’,五公子取名‘竹清丸’,不知诸星殿下、夫人以为如何!”

    “谢谢您的费心了!”我微笑地递上了一份“谢意”,可心里却觉得这两个名字真是很一般。

    不过仙芝看样子倒真是很满意,接过那两张纸片仔细地分别塞进了两个孩子的襁褓里。虽然有三岁看小七岁看老的话。但是此刻这两个孩子却还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是身子骨看着倒还算康健,为人父母者希望孩子健康平安那也是最基本地了。

    “多多拜谢阁下了,难得您为两个孩子起了如此好的名字!”仙芝又表示了一番感谢后,示意乳母将两个孩子抱了起来。“您贵恙初愈要多多保重,孩子也该喂奶了!我这就带他们下去了!”说完她就和下人们带着孩子一道离开了。

    “孩子能够将来能够健康顺达就好,我还是真没有想过让他们也去建多大的功业!”看着那扇门被从外面缓缓地拉上,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样子完全是一个为孩子操劳的疲惫慈父。

    “诸星家乃守护天下正道的武家第一名门,殿下怎么说起了这么避世的话呢!”这种话几乎所有武家大名以退为进的时候都会说,我自己都未许相信,二条晴良就更加不会十分当真。“诸星殿下名震列国,大军纵横四方未逢败绩。两位公子出身如此名门,其母又是三军称奇的姬武士,自然不会碌碌无为。诸星殿下却如此说,可见是有些妄自菲薄了吧!”

    他地语气很诚恳,至少听起来是这个样子的。或许他只是想表达这样的一个信息:朝廷还是信赖并倚重我的,至少在朝廷中还有像他这样一大批站在我这一边的人。

    “名震列国、纵横四方吗?或许真的是这样吧……”我的兴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高起来。虽然在某种意义上这话也并不是吹得多么过份。在如今的地位上我确实称得上是名震列国。打着诸星旗号的大军也算是走过了不少地方,至于是否“未逢败绩”地问题,则完全可以另案讨论。“阁下想必也清楚。我和羽柴殿下都不是武士旧族出身,阴错阳差地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有时候自己也不免感慨世事地无常。可我们两个人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基本一直是主动向前跑地,而我很多时候是被种种力量推着在向前跑!”

    “这个……”二条晴良犹豫了,没敢随便接这番话。

    “我成为武士多少有些赶鸭子上架,永禄三年桶狭间那夜的风雨险一险便要将我湮没……”感觉有些不舒服我就将腿从座下抽了出来放到前面,并还双臂抱住了膝盖。“说句不怕您耻笑的话,我当时真的是怕死了,之后连续一个多月还经常被噩梦惊醒。可既然已经干了这行就得一步步走下去。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二条晴良默默地点了点头,看样子多少有些感触。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容易感悟伤怀,可能再要加上点儿他这些年身为公卿的甘苦。

    “当时我真是担心,担心自己说不准就会在哪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中死掉,留下孤儿寡妇寄人篱下,所以只是想着拼了命也要挣下一份家业!”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又觉得自己有些可怜,不过从这方面讲作为听众的二条晴良是个比我更大的“可怜虫”,想来也不会有笑话我的心情。“那时我要是能有桂川口这样一座小城。只怕就要乐疯了,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这个局面地!”说着我的目光又投向了窗外,语气里透出那么点儿小富即安的满足。

    “是啊!这真是一座好城……”他终于一时没能把握住自己,有些失去了身为一个政客的立场,眼神里也多了些东西,仿佛只是一个在挑选埋骨之地的老者。

    “阁下是否看过我养的那些马了,感觉怎么样?”我带着明显的主人翁自豪感向他问到。

    “好马!真是好马!”二条晴良立刻点头,为了加重语气还轻轻拍了一下桌子。“真是好马……不,应该说是宝马良驹!本卿这一辈子走遍了无数地方,就是东北那里至少走过了四五次。战马这种东西是所有大名的珍爱之物,但是即便是把我在其他所有地方见到的宝马良驹加起来,也不及这次在桂川口一地见到地多。这种档次的马即便是当年的谦信公,也不过就是两三匹而已,而且这就已经相当的了不起了。可没想到殿下这里居然有七十余匹,这可实在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在这点上我倒是不敢妄自菲薄,在整个日本你也绝对找不出第二家来!”叫他这么一说我顿时大生“知己”之感,扬眉吐气地说道:“我这里日本本地的良种马之占很少一部分,大多数都是重金购自海外的‘神种’。经过这十几年来的不断培育改良,留存下来的都是适应本地气候可日行数百里的好马。看着它们我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感觉自己真是作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诸星殿下海量雅致,这份心境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的听众很是感叹,不过究竟是为了我的品味还是财力。

    “二条阁下,您是见多识广深识人情世故的前辈,有一句话我想冒昧请教一下!”我的话锋陡地一转,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如之前所说,很多事情都不是我自己想要搞出来的。那么如果我现在退下来老老实实在桂川口城养我的马,你说某些人会就这么放过我吗?”

    “这……”在我的目光中二条晴良低下了他的头,这是个他无法也不能作出回答的问题。

    “感谢阁下的回答,我已经明白您的答案了!不错,我自己也是这么判断的。”大约一分钟的沉默后我点了点头,其实这个答案是谁心里都清楚的。也许这个问题换一个人提出来,二条晴良马上就会笑话他的幼稚。“所以像当年的我毫无选择一样,时至今日我依然没有选择。现在我已经有些明白先君信长公的某些作法了,所以……就请您多多谅解吧!”

    二条晴良的嘴唇有些发干,脸色也有些发白,眼睛也像长时间离水的鱼一样逐渐在丧失光泽。与以前含混模糊的话不同,这次我说得已经相当明白,他所置身其中的那个朝廷不得不作出明确的抉择,可这又不是他所能够决定的。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就没有再往下深说,毕竟“响鼓不用重捶”,到这里他应该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了。之前已经一再地强调过,我并没有想彻底毁灭朝廷的意思,那么到了适当的时候总要有人回去传话的。

    “之前阁下一直贵体抱恙,也没有容我好好地尽一下地主之谊,今天你可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了!”说着我把樱井佐吉招呼了进来。“吩咐下去,要厨房好好准备!我要用最高规格宴请二条阁下,遵循宫廷古礼筹备!可惜……”我又十分惋惜地抱歉道:“可惜这里没什么陪客,实在是简慢了!”

    “诸星殿下客气……”二条晴良勉强地笑了笑,此刻他的心思并不在这里。

    “蒲生殿下已经回来了,不是……”樱井佐吉小心翼翼地提醒到。

    “他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有些“吃惊”地扭回头。

    “是在今天凌晨寅时的时候,当时为臣看他极为疲惫而且也没说有什么大事,就没有马上打扰主公!”他抬头看了一眼我的表情。“是否要属下请他马上过来?”

    “算了!再让他睡一会儿,等午宴时再请他出席就好了!”

18、“桃源”之世外(下)

    到底是年轻,中午出现在宴席卜的时候,蒲生氏乡已经见不到丝毫疲态。虽然他的脸上努力保持着严肃,但是眉宇之间却隐隐带着一股兴奋。只是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也只有我这样与他相处了十余年的人才能感觉的出来。

    “原本我还怕回来的过于冒昧,不想却正是时候!”在分别行过礼之后,他先转向了二条晴良。“原来只想着来讨诸星殿下(在外人面前他一般还是不叫我主公)的一杯喜酒喝,不成想还赶上来二条阁下大病初愈。

    不知现下您的身体是否完全康复了,也好早日向朝廷里报个平安!”

    “让蒲生殿下挂念了,老朽无用之躯不敢有扰朝廷的政事!”二条晴良直了直身体以示礼貌,虽然这在他的身份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本卿年老昏聩尸位素餐,不但不能为朝廷分忧反而图添累赘。倒是蒲生殿下,这十余日不见想必又是在为国操劳,不知可有何进展吗?”

    “叫您这么一说在下还真是惭愧,我不过是回日野城的家里看了看!”蒲生氏乡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脸上的红晕是否发自内心。“这一段时间近畿一带并不是很太平,我也是有些担心家里人的安全。既然诸星殿下奉朝廷谕旨隐退,那么我也就藏个私心去照看一下家里!”

    在说到“奉朝廷谕旨隐退”这几个字的时候,蒲生氏乡的语气里稍稍出现了一些变化,当然还没有到达冷嘲热讽,或者甩脸子的程度。不过二条晴良还是听出来了,而且之前在京都时天下就有这样的传言。

    “朝廷的作为均是从天下的大局出发,也是对我这些年劳碌的体恤!”看二条晴良似乎想要开口辩解,我就抢先接过来说道:“再说以现在的形势,我如果强制不退,那就会继续激化羽柴和池田殿下等人地矛盾。中小的地方豪族也更加不知所归。还是像现在这样冷静一下的好,你也可以有空回家看看,其他的话也就不必再说了!”

    “是,是朝廷的一番体恤!”蒲生氏乡“诚心诚意”地点头称是。

    “贤秀、定秀两位殿下还好吧?因为怕给他们添麻烦也一直没去看望,实在是非常的过意不去!”我的口气愈发的缓和,仿佛真是个心如止水地人在拉家常。看我如此轻松二条晴良轻轻叹了一口气,

    “祖父和父亲身体均还健朗,劳您挂念了!”表示了谢意后他又说:“祖父还让我来劝解您。对于某些事情不必太在意,孰是孰非公道自在人心!”

    “我这样没心没肺的人,还会有什么看不开的!”我用哈哈一笑表示了自己的豁达。“你实在是应该多陪陪两位前辈,我这里现在又没什么事情。就算回来也不必这么赶,听说你昨晚还是骑了大半夜的马是吗?”

    “我本来是准备在京都休息一夜再走的,可那架势实在是太唬人了!”蒲生氏乡听我问起砸了砸嘴,仿佛至今还心有余悸。

    “怎么?京都出事了!”已经半天没有说话的二条晴良闻此言脸色豁然一变,急急地追问到。

    “唉,只怕又是一场大乱要开始了!”蒲生氏乡这一声无奈的叹息,无情地击碎了二条晴良最后一点残存的幻想。“我原本也是想着在京都歇一宿再走的。可是还没进入市区就见到了隐隐地火光。因为是已经临近了年底,一开始我也并没有在意。可等离近了我才发现,原来街市上有不少暴徒在劫掠店铺。虽然没有引起大范围地火灾,但是已经有不少房舍被点燃了……”

    “那皇宫……皇宫有没有收到袭击?”二条晴良向前一抢攥住了蒲生氏乡的手臂,但是因为是坐在那里,所以这个动作有点儿连滚带爬的意思。他地衣角还带翻了一盘几乎没有动过的菜肴,汁水弄脏了衣服上的一大片,礼仪体统荡然无存。

    “我虽然没有过去但远远看着却并没有多火光,想来不会有人胆敢如此大逆不道!”蒲生氏乡回答他的语气非常诚恳,却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但愿如此……苍天保佑……”二条晴良的目光变得有些迷茫,此时他也只有如此安慰自己了。只是这时我又发出了一身叹息,使他的神经又调紧了一扣。

    “刚才阁下还说过在下两个犬子。将来必会成为名震列国的武将。虽然我本人并不是存了这样的奢望,但只怕是要不幸成真了!”我苦笑着说到。

    “哦……”二条晴良一愣,一时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

    “照这个样子看乱世依旧不会马上结束,一直持续几十年未必没有可能!”我这样解释到。

    二条晴良没有话了,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一下思绪。这十几年来随着织田信长如彗星般崛起,似乎人人都达成了一个共识:可以阻挡他的障碍都已经被人力或者上天清除,持续百年的乱世终于要结束了!虽然织田信长有些近乎玩笑地死去了,但是天下人的看法并没有变,织田家依旧是足以左右天下大势走向的庞然大物。只要继承了这股力量就可以得到天下,不管这个继承者究竟姓不姓织田。

    可眼下的情形似乎有些出乎人们的意料,织田家的势力分裂成了两个,甚至更多并不具有悬殊差距的敌对部分,绝对的压制能量已经消失,内部的斗争则有越演越烈地趋势。一些原本快要被挤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外地传统强藩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真正希望天下平定的人眼前则是一片黑暗。

    “这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背景,你都听到了什么吗?”我嘴里对蒲生氏乡问话可眼睛却在看着二条晴良,这样的震撼对他应该是足够了。话是我和蒲生两个人说的,可意思却是为了能让他更好的把形势转述给某些人。

    “请恕在下驽钝,好像有些迹象,但一切又都是模模糊糊!”蒲生氏乡也飞快地瞥了二条晴良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我也试着想前往诸星殿下在京都的府邸,可是越向里局面就越加混乱。刚刚穿过了两条街道,我就碰到了五六波暴徒,嘴里喊的虽然是羽柴或者池田殿下,但是手下做得可都是盗贼的勾当。看到这种混乱的样子就没敢继续往里走,调头出来后直接绕路来到了这里。要是这种动乱引起了附近暴民的蜂起,说不定我在路上还会出现更大的麻烦!”

    “羽柴和池田殿下的冲突看来引起了各方的响应,但愿不至于继续扩大才好!”我双眼看着屋顶刚刚画好不久的彩绘,像是诉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该不会……该不会还有别人插手其间吧?”二条晴良突然声音颤抖地说到。

    “应该不至于吧……”我这样回答着,但是并没有多少信心。

    “回禀主公,京都的府邸来人了!”樱井佐吉此时的回禀适时地增添了屋里的紧张气氛。

    “京都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你快些说吧!”我看着面前衣着和相貌都很平庸的人,并不认识。

    “松村总管让我来紧急报告主公:大量参与摄津战事的武士在京都发生暴乱,主要的商业街区都受到了波及!”这个人虽然也算武士但没有上过战场,因而说起这些事来显得有些慌张。“波动从昨天下午开始发生,至入夜已由部分人的火并发展成了暴乱。据说事情是因两方人在酒馆里一言不和而……”

    “是否波及到了皇宫和公卿们的府邸?”我皱着眉头问到。

    “是……不是……”被我打了个岔他的思路发生了某些混乱。

    “到底‘是’还是‘不是’?!”我有些生气。

    “是!皇宫并没有受到冲击,但公卿们的宅区受到了部分影响!”叫我一训斥他的口齿反而清晰了。只……只不过乌丸光宣阁下于昨夜入宫途中,在人形桥上被人杀害……”

    “啊!”二条晴良惊呼一声面色惨白。“怎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不知道!”送信人以为这是在问他,非常诚实地摇了摇头。“只是说当时乌丸阁下的轿子经过人形桥时,突然出现了十几个身份不明的人冲上去,将乌丸阁下拖出来乱刀砍死。当时轿夫和扈从大多逃散了,所以也说不太清楚确切的情况。凶手们在行凶后从容离去,还撒出了一大把纸片在乌丸阁下的尸体上!”

    “什么纸片?”我接着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张纸片,是用标准的信纸从中裁开的,上面只有四个简单的字“东国之犬”。“东国……这里面还有东国的事情?”我抖了抖手上的纸片十分“困惑”地说到。

    “天下又要大乱了……”二条晴良一下子仿佛又苍老了二十岁,衰败的颜色几乎到了恐怖的程度。

    “阁下也未必需要这么忧虑,只要有勤王之臣率军进京暴乱很容易平定!”我看似无意义地宽慰到。

    “还是诸星殿下……”我的话仿佛一下子提醒了他,他的眼睛里又冒出了希冀的光芒。

    “我眼下的这千余人未必会有多大的用处,而且这极有可能更加刺激羽柴殿下!”我一口回绝了他还没有口的请求。“而且……此刻朝廷未必希望这个人就是我,阁下不妨在这里继续看看情况的发展再说?”

19、父子君臣(上)

    “挺直身体……也不要太过僵硬……对,随着马的起伏动作!”我站在一排粗大的木栏之后,对着里面不时高喊一声。而在圈成一圈的木栏当中,虎千代正骑在一匹神俊健硕的青骢马上。

    龙王丸此刻也站在我的身边,神情专注地注视着里面虎千代的动作。这里是柱川口城的马苑,除了我们父子三人之外只有很少的几个侍从和马夫。

    二条晴良又在桂川口城住了两天,终于在昨天启程返回京都了,请不要责怪他沉不住气,就这短短几天里广桥兼胜、日野辉资、土御门久俏又接连被杀。最惨的是日野辉资一家,全都被烧死在紧锁的房间里。

    局势是严重的,抉择是紧迫的,到了这步田地已经刻不容缓,二条晴良必须尽快到回到京都里去,去劝说那些至今头脑仍不清醒的朝廷掌权者们。

    对于他的热情我不好多说什么,只有派出100名精悍武士护送他回去。不过我并不认为到了如今这一步,朝廷就能够完全清醒过来,至少在他们那架天平上,两边的“砝码”还没有完全摆上托盘。

    难道不是这样吗?摄津的战况羽柴军还是在不断地取得着优势呢!

    池田恒兴接连又输掉了三场战役,但是因为采取了谨慎的防御策略,并没有造成崩溃性的后果。而恰恰相反,在继续丢失了五座城砦,战线后移了三里多地以后,池田——高山——中川军的态势更加稳固,随着不断的小股部队加入,双方的实力差距正在缓慢但持续地缩小着,在某些局部甚至发生了逆转。

    羽柴军的实际情况在逐渐变得糟糕,进抵石山町一线的可儿才藏已经隐隐形成了夹击之势;在丹波边境的宇喜多忠家部依旧在犹疑不前,每天平白地消耗着大量宝贵的给养;羽柴秀长在姬路殚精竭虑宵衣肝食,可是运出的辎重在给宇喜多军一部分和沿途莫名其妙地袭扰消耗后。也就是堪堪有一半能够运送到摄津前线,可就算是这样也快要难以为继了;四国原想的大混乱并没有真的出现,因而驻扎在姬路城和长船町的部队还不能撤走。此时羽柴秀吉在一连串胜利的辉煌中是甘苦自知,他是多么希望能有一只手扶他一把,无论是钱粮还是军队都行!

    可惜他命里注定什么也得不到,吉川元春对月山富田城的攻击丝毫没有取得进展的迹象,毛利家以实际行动证明:它再不是那个在西国说一不二的超级霸主了!虽然据说他们已经给尼子家造成了相当地损失,但是离决定性的胜利还是相去甚远。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再提供些什么呢?

    也许德川家康和东国的那些人,还能作些什么吧?遍观日本好像也只有他们了,拥有相当的实力,路程也不算很远。

    本来谁都以为会动的德川家康并没有动,只是依旧把两万主力集结在三河冈崎一线,我知道他是在等,在等一个最佳的时机,为自己捞取最大的好处,而且我也为他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可惜羽柴秀吉不知道,他此刻是多么希望着这股可能改变局面的力量出手啊!

    既然身在局中的“猴子”都无法掌握全部真相。那么京都里那些对军事态势没什么概念地公卿就更加如坠雾里。他们知道地只是羽柴殿下连续打着“胜仗”快要进京了,而他们自己身边连续地在死着人。他们是多么地盼望着这位“救星”的到来,以致迫不及待地付诸了自认为聪明的行动!

    二条晴良地建议没有得到理睬。而羽柴秀吉殿下则得到了一份褒奖的圣旨,虽然其中没有提及池田恒兴等人的立场,但是根据负负得正的基本原则也不难推导了。只是历史的发展并没有根据他们的意愿为转移,依旧按照自己的轨迹不紧不慢地运行着。

    我依旧保持着悠闲的沉默,虽然从各地传来向我报告的事情很多,但是真正需要提出更改的东西并没有几件,这就使我有了相当充裕地时间。我也有效地利用这些时间作了些令我快乐的事情,比如说教两个儿子骑马!

    “放松马缰!”我将手拢在嘴前有大声喊了一句。

    虎千代虽然只有不到十岁,但是几年的练习下来骑术已经似模似样,至少比我已经差不了多少。这也是武家子弟必修的重要一课。通常重视程度已经几乎不下于剑术。

    我的骑术和别的武士技能差不太多,都是拿不出手的样子货,不过这并不妨碍我给儿子以指导。没吃过猪肉怎么也见过猪走道,这么多年里也没少听高手这么指导我。

    其实这种指导的明与否并不是那么重要,此刻温馨的感觉才是最最重要的,我仿佛又回到小时父亲教我学自行车的情景。

    “秀清,你看三郎的骑术怎么样?”我满怀兴奋地随口对身边的次子问到,眼睛还在盯着木栏内的虎千代。

    “三郎确实是个少见的天才,无论文武都是极具天赋。我们兄弟中真正能够秉承了父亲您英明神武的,可能也只有三郎了!”秀清小声但恭谨地回答到。

    “哦……”我侧目看了他一眼,从这话里听出了点儿什么。“是不是英明神武我想我比你们几个更有发言权,你们也没有必要什么都跟我学。将来你们兄弟几个能够齐心协力守住这份家业便好,很多事情不必想得那么仔细!”

    “是!”秀清答应了一声。

    “你也去挑匹马练练,这些马至少卖相是不错的!”我笑着转移了话题,有些话是不能够说得太透彻的。

    秀清因为身体的原因,在骑马、剑术这样方面的学习一直差强人意,以致现在在某些方面还赶不上虎千代。不过我倒是并不认为这算是多么大的问题,毕竟这对他们这个年纪的大名继承人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能保持健康就好。

    这里的马虽然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马,但是有那么十来匹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是以平稳为第一保证,速度已经是提不上去了。

    虎千代眼下骑得就是这样一匹马,所以我也不必为秀清担心。

    “那儿臣也就试试!”秀清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这孩子的顾虑有些多,不知道是不是多少受了他母亲的影响。不过也就是这些年莺才表现出一定这方面的倾向,当年我们初见时她可不是这个样子。我把注意力又投向了木栏里,此时里面的虎千代已经骑了大约15分钟了。

    虎千代所乘的这匹青骢马是安达卢西亚马和蒙古马的混血,兼具了强健的爆发力和适应寒冷气候的体魄,只是在长途耐力方面没有把母系祖先的优秀传统完全继承下来,不过也说得过去了。因为是圆形围栏的关系,所以速度一直不是很快,不过也正是这种速度最能体现骑士和马配合的优雅。

    虎千代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细小的汗珠,即便是初冬的季节在这样的晴朗晌午还是说不上冷,加上身上穿着足够的衣服,他开始觉得有些“燥”了。

    突然,虎千代向内侧一带缰绳来到了围栏的中央,然后身子一伏双腿一磕向前冲去。他终于忍耐不住表现欲造成的诱惑,居然想要纵马跃过围栏。

    “停!”我意识到后立刻大喊了一声。

    木栏的最高一层约有一米二左右,方圆直径约有十五米,即便是按稍稍靠后一些计算,助跑距离最多也就是九到十米的样子。就青骢马本身的素质来讲,这样的高度是可以跳得过去的,不过眼下的助跑距离未免短了一些,而且命令又与平时训练形成的习惯有些相左。

    “砰!”就在这种犹犹豫豫中,青骢马的下颈部撞在了木栏上,迟迟抬起的前腿没能跨过最高处的栏杆,估计我的那声呼喝也没能起到好作用。虎千代一头从马的颈畔栽了下来,堪堪落在了木栏旁。

    我只觉的脑袋嗡了一声,三下两下翻过木栏跑了过去。

    “我没事……没事!”一群人围上去的时候虎千代已经自己翻了个身,支撑着想要爬起来,脸上青了一块而且呲牙咧嘴,但还强笑着想要表示自己的坚强。因为速度不高他的身体没有撞上木栏,而且也万幸没有被马蹄踩到。

    “立刻送回房间去,把医生请来!”虽然看起来没事但并不能表示没有脑震荡一类的内伤,我让侍卫抬着起虎千代送走了。

    “属下该死!属下罪该万死!”马厩的总管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着头,嘴里一连声地请着罪。坚实的黄土根本磕不出声音,但是没几下已经沾染上了一块红色。“属下万死不足以赎其罪,情愿剖腹以谢主公!”

    我此刻真的很生气,恨不得真的杀掉某个人才好。但是我也知道,这件事并不能怪罪马厩总管,完全是儿子淘气的原因。“你……算了!”站在那里脸色变换半天,终于甩出这样一句话转身走开去。

    现在我什么心情都没有了,直接回到了书房,可是一时却怎么也平复不了情绪,只是坐在那里发楞。

20、父子君臣(下)

    蝶来到书房的时候我的心情已经没有那么激动,但是对着那些堆积如山的情况通报也没多少兴趣。

    房间里有一只巨大的青花瓷缸,直径二尺八寸是真正的宣德官窑精品。在缸里深约一尺二寸的水里有五条花团锦簇的鲤鱼在悠闲慵懒地游戈着,不时地把嘴贴近水面,吐出几个大小不等的气泡。我就坐在鱼缸的边上,虽说眼睛盯着水面,但焦距却总是不时地发虚。

    “主公!”蝶靠近我的身后轻轻地叫到。“夫人已经亲自检查过三郎殿下的伤势,只有两处皮外伤而且已经上过了药,请主公不必担心!”

    “这就好……”我点了点头长嘘了一口气,心情缓缓地又舒解了些。仙芝既是一名高明的医生又是母亲,既然亲自查看过就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过了好半天,我才注意到蝶欲言又止的样子。

    “是……是有一件……”听到我的话蝶的身体轻微地抖了一下,垂下眼帘避开了我的目光。

    “怎么!夫人还有什么别的话吗?”看她这副样子我的心里猛地一揪,难道虎千代真有什么事情吗?

    “不……是臣妾……臣妾有件事要请主公示下!”蝶摇了摇头,用仿佛怕人听到的小声说道:“是有关于我们蜃千夜一族的事情,需要主公作出决定!”

    “吁……”我的心重心又放回到肚子里,目光再次转向那只鱼缸,而鲤鱼也依旧在里面悠游着。“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我从一只黑漆盒子里抓出一把鱼食,细细地洒向水面。

    “我很久以前曾经向主公禀报过,我们蜃千夜一族虽然是效忠于某一个家族,但针对于某一个人来讲,却又只有一个主人!”蝶的语气流畅了一些,但是依旧没有抬起头来看我。“蜃千夜一族每代只有三人,这既是千年的传统。又是我们这一门的技艺特点所觉定的,从千年之前的宫廷内府到后来的新田家,一直就是这样传承了下来。自从失去主公后我们蜃千夜一族就像在黑夜里看不见方向的航船,直到再次遇到了主公您。所以本代我们姐妹三人均是深感主公大恩,即便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

    “你们地忠诚我是知道的!”我点了点头。这话原本是可以不直接说出来的,可此刻还是说出来的好。

    蜃千夜一族和别的家臣尤其是忍者比起来,是个非常特殊的例子,她们没有自己的立场。仅是身为主人我的一个附属品。如果一定要说她们有什么目地的话,那也可以勉强解释为一种理念,这一点上倒是和岛胜猛或山中鹿之介有些相似,只不过她们的理念固化成了我这个主公,所以说这种没有是非观念的执着更加会令我信任。

    “为了蜃千夜一族能够永远地为诸星家效忠,臣妾想请主公恩准我们开始选择弟子!”蝶稍微沉吟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本族技艺古怪,合适的弟子非常难找。另外为了毫无羁绊,又必须找身世单纯的孤儿。即便是有幸找到了符合这些条件的女孩子,一对一传授至少也需要10年之功。所以虽然主公现在春秋正盛。但是我们现在也该为少主的未来作出筹备了!”

    “你们培养一个弟子。还真是不容易啊!”我不知不觉被她说的事情所吸引,心思却也不似刚才郁闷。

    “大部分忍流要培养出一个优秀传人都很难,不然就不会出现那么多忍众而下忍的比例却极少了。只是相比起来蜃千夜一族就更难了!”蝶马上又补充道:“不过我们这毕竟只是微末伎俩,和主公翻覆乾坤地伟业实在不可以同日而语……”

    “好了!和我说话用不着这个,你们只管去寻找培养弟子好了!”听恭维从她嘴里说出来我觉得有些好笑,她地希望确实也很正常。

    就像我时刻要考虑诸星家的未来一样,作为这一代蜃千夜一族的掌门她必然要考虑门派地传承。

    “您……您真的确定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到。

    “是,我确定了!”我虽然回答着但注意力却已经转开了,考虑着是不是要在这间屋子里再多摆上几个鱼缸。不知道是不是忍者都是这样,她未免有些过于谨小慎微了。

    “您……真的……真的是确定了吗?”没想到她居然又问了一遍。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回我听出了些什么,因而目光转向了她并且变得严厉。

    “是在很久以前,曾经在我们蜃千夜一族中发生过一件事情!”蝶的声音到这时反而镇定了下来。因为低垂着头我看不见她的眼睛。“大约在三百五十年前,我们蜃千夜一族已经服侍了新田家很长一段时间。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可不知怎么当时的新田当主突然改变了已经确立了很久的继承人……”

    这时我的眼前并没有镜子,不过想必脸色已经是越来越青。只是蝶好像并没有察觉,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具体的原因现在已经无法详细考证,只是知道那位被废黜地继承人被幽禁,然后于半年之后剖腹。这种事情在武家当中相当常见,因而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就很快被人们淡忘了!”蝶的肩膀微微有些颤抖,似乎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正在挤压着她。“但是背后的事情并不那么简单。蜃千夜一族为那位继承人培养的三个传人已经学习了八年之久。她们都是为了那位继承人个人而进行培养的,现在局势的变化使她们反而对新的继承人构成了威胁。为了维护自己地唯一主君的决定,当时的三个人前辈不得已对自己的传人展开了追杀,终于在一个风雪之夜……”

    “放肆!”我怒吼的同时右掌猛然挥出打在了蝶的脸上,她雪白的面颊上立刻留下一个鲜红的掌印。这是一个谁都不能触碰的问题,现在居然被她提了出来。

    “臣妾冒犯主公情愿以死谢罪,但是请主公开恩听臣妾把话说完!”蝶还是那个样子跪在那里,除了脸上新鲜的掌印没有丝毫变化。

    “你……你说吧!”我的心中莫名地一软,接着就是一痛。如果她要是想避开的话,我是不可能打中的。

    “在主公您的心里,或许从来没有想过改变少主的地位,多年来少主实际上也已经得到了绝大多数家臣的认可!”这时话已经说开,蝶反而完全平静了下来。“但是近几年来,主公对于三郎殿下的宠爱,已经完完全全超越了少主,这些每个家臣都看在了眼里。比如多次带三郎殿下出阵,并把他带在身边参与处理政事,这在过去少主都是无法相比的。即便主公心里对此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但是其他人未必就没有想法,甚至这种想法可能绵延至主公百年之后。小小的蜃千夜一族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是主公一门的……”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我的头慢慢沉了下去,她的话有如重锤一下又一下敲在我的心上。蝶已经停下了他的话,但是一旦把这扇门打开我自然而然就会顺着想下去。

    我对于虎千代的宠爱或许只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本能,但是这样下去极有可能会害了他,在我身后即便是仙鲤丸自己能够包容,他手下的忠臣们也一定会劝说他消除“隐患”。“这就是帝王之家啊!”我的心里又是一阵悲哀。

    “你出去吧!”我疲倦地挥了挥手,是该想想某些问题了。一个人地位越高越不能表露出真实的感情,这还真是一种悲哀。

    “是!”蝶站起身向门外退去,脸上带着那个手印。

    “这些话都是你自己要说的吗?”我忽然问到。

    “是……是!”她这样回答。

    我没有继续再问,这个问题意义不是很大。一个不下于争夺天下的大问题就是守住天下,而且性质更为复杂。日本的情况是要想取得足够稳固的基础,就要使亲族在各地有相当的势力,可又不能影响正统传人的地位,这可真是个不好掌握的平衡。山名家最强盛时就爆发了嫡庶战争,室町幕府也与古河公方进行过长久的争斗。

    “主公,有一份加急情报!”不知过了多久,反正窗外的阳光已经由金黄变成了金红色,樱井佐吉手捧一个折子走了进来。

    我拿过来撕掉封条,里面记载的是关于筒井顺庆的信息。“在这里和尚都有继承人的问题!”还没看内容我却忽然想到了个非常荒谬的问题,自己也觉得非常好笑。

    朝廷发出了附近大名维护京都的号召,筒井顺庆以此为借口开始小心的聚集军队,不过他还是谨慎地没有对摄津的战事表示立场,尽管在此之前他已经接到了羽柴秀吉的六封密信。

    “终于沉不住气了!”我看着这封信摇了摇头,不过对于筒井顺庆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想“拉抽屉”确实有些意外。“那么还是继续保持沉默吧!”我拿起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轻轻地吹干。

21、就这样吧!(上)

    虎千代离开了桂川口城,前往四国胜瑞城信清处,即便是在这个武士动不动十来岁就元服上阵的年代,他的这个岁数也未免小了些。我替他取名诸星义清,算是诸星家又添了一位正式的武将。

    对于我的这个决定仙芝没有表示任何意见,只是细细地替他收拾了行装,并一再叮嘱着注意事项,总之是要认真执行兄长的命令,上阵时不可单凭血气之勇等等。虎千代自己倒是非常兴奋,不论说什么都满口答应,可看得出来心早就飞了。

    现在是非常时期,元服环甲的仪式都是从简进行,而且也没有向朝廷申请官职,不过估计即便是申请了此刻那帮人也没有心情办理。

    可是我毕竟是他的父亲,派出了伊木半七和石河贞友作为他的部下,并且又从近卫旗本武士里挑了20个人同去。我想信清一上来也不会给他安排什么高难度的任务,作为适应性训练有这些骨干也足够了。

    有人走了就要有补充,安田国信被提上来接掌了石河贞友的工作,而樱井佐吉除全面负责之外还直接指挥起了全部近卫军。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再让樱井兼顾近侍、文案的工作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好在还有下一代家臣们也在成长,竹中半兵卫的次子御弁丸和长野业盛的长子梅千代正好被送到我这里,就由他们接过了通传禀报的工作。

    虎千代(义清)的离开我并没有多少担心,虽说近畿西部烽火连绵,但是找一条安全的道路,对我来说还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果然在七天上,我就接到了他们一行安全抵达的消息。

    这些天值得关注的消息并不太多,摄津和出云的战事依旧不死不活,四国和九州的波动也依旧不温不火,就是德川家康也还没有伸出手,不知道都在等些什么。有两件事多少还有些意思。算是让人不致昏昏欲睡!

    首先是安藤守就陈兵歧坪城下,“泣血”承情要三法师振奋精神整饬家声,清除叛逆以慰忠臣之心。至于说到“叛逆”是谁,“忠臣”又是谁,这个并没有发表正式地檄文,所以谁也说不太清楚,总之看这个架势是要歧埠方面明确表态了。不过我手中早已经拿到了那份织田家不以我为臣的文书,“叛逆”一词怎么也加不到我身上吧?

    另一件就是大和的筒井顺庆。率兵12000北上入京勤王,是不是真是这么回事我不敢说,但是反正他自己是这么说的。池田恒兴的主力此刻正在摄津,所以筒井军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当然他也没有侵扰池田的领地,只是借路经过而已。

    就在京都的贵人们为了即将脱离苦海,而感到欢欣鼓舞的时候,筒井顺庆地大军却停在了大和与山城之间一个叫“洞之垛”的地方。

    京都的钦差一遍又一遍地前往催促,筒井顺庆却总是有理由推却,不是说自己声望不够出师无名,就是说可能会引起别人的误会进而攻击京都。甚至连摄津战事未果这样的理论都提出来了。总之就事一句话。局势没有明朗之前他是坚决不动的。

    不过朝廷里的公卿们却实在是等不得了,身边每天都有人被杀,虽说一般来讲大军入京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佛门旧族出身的筒井顺庆怎么也比眼下这些暴徒强吧?这还真不是贬低他们,暴徒和军队通常的区别就是不知道该和谁去沟通。

    京都的混乱在缓慢但持续地升着级,除了平民之外,一些没有职司地公卿也开始逃往外地。朝廷地掌权者们依旧在作着自认为最“聪明”的决定,可是谁都感觉到了越来越重的压力,鲜血淋漓地压力!

    这段时间里我是最不引人注意的,好像真的已经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无论是利益的哪一方,甚至在檄文都没有了我的名字。除了二条晴良还不死心地在朝廷里上上下下的活动之外,现在连正亲町季秀都不说话了。

    不过事物的运行自有其规律。老天爷是不会忘记任何人的。天正九年(1581)的十一月十八日,菊亭晴季和鹫尾隆康联袂而至,他们是来看看我并且探听风声地。

    我以极大的热情接待了这两位老朋友,还没等他们开口我就先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让他们清晰地感觉到我对朝廷的情感是真诚的、迫切的、发自肺腑的。

    “陛下的龙体安好,太子殿下的旧病可曾复发?”在酒席筵上,我首先郑重其事地对天皇和太子问安,说话时还一脸虔诚地面朝京都方向。

    “陛下和太子圣体隆健,只是也很挂念诸星殿下!”菊亭晴季地恭维话张口就来。丝毫也不觉的有什么牙碜。“所谓‘家贫思孝子,国难想忠良’,当此国家危亡之际,朝廷和天下百姓无不思念诸星殿下的仁德。还是你诸星殿下主政京都的时候好,那才是太平盛世……”

    我一时不慎让菊亭晴季抢了话头,他就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说真的,对他的口才我是绝对服气的,自问水平不是在一个档次上。不过我也确实想听听,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可是大约在10分钟后我还是有些云山雾罩。

    “现在京都的局势可谓危如累卵,不知诸星殿下可有什么想法?”鹫尾隆康到后来也有些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他的话问到。

    “发生的事情我基本都已经知道了,实在是忧心不已啊!”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可是让人听着又有些像吸凉气。“对于京都的事情我十分挂念,所以每天都要在那里的人把情况传回来,虽然这非常不容易,但我也只能作成这样了。朝廷在这个时候还能记起我诸星清氏,我实在是……”我也说了很多,但都是一些心情而没有任何意义。

    “诸星殿下可曾知道了京都暴徒为乱,多位公卿遇害的事情了吗?”鹫尾隆康急得口干舌燥,但是我在桌子上备的茶和酒他却都没有动,或者根本就是忘了。

    “已经知道了,为此我对乌丸、广桥等阁下的遇害深感悲痛!”我苦着脸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不过我也听说了有不少勤王之师将要入京,想来局势很快就会得到控制。现在我每天都在求佛祖保佑,愿这场磨难早些过去!”

    “可是至今筒井殿下已经在洞之垛停留了四天,还在左右摇摆观望不前,朝廷实在是……唉!”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看表情似乎快要哭了出来。

    “也许……筒井殿下也有他自己的顾虑吧!”我对他同情地苦笑了一下,然后替筒井顺庆辩解道:“对于羽柴和池田两位殿下的争端,朝廷方面至今也没能拿出一个明确地态度来,这就让筒井殿下甚至我们这些人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一旦草率从事就有可能帮了倒忙,这也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相信只要能够由天皇陛下颁旨以正天下视听,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可朝廷……”不要说在座的两个人,就是近卫前久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明了话。虽然他们全都认为羽柴秀吉很快就将取得全面胜利,但是即便是狗急跳墙的池田恒兴依旧有能力在一天之内把京都变为废墟,所以不待尘埃落定是不能说谁是叛逆的。

    “那就只能假以时日了!”我对他们的处境表示了充分的“理解”。

    “不知您……不知您能不能对筒井殿下施加一些影响?”鹫尾垄康忽然说道:“筒井殿下一向敬重您,而您在当年大和争端时又有恩于他。只要您说一句话他应该是会听的,那时京都解了危机,你可就是行了安定社稷的无量功德!”他自以为慷慨激昂地说了这些话,丝毫也没有注意到同伴在旁边瞪他。

    这个鹫尾垄康在公卿***里应该属于“不带玩”的角色,不然就是缺心眼儿的白痴!这就是我听了这番话得出的结论。现在谁都知道筒井顺庆是倾向羽柴一方的人,这也是朝廷方面判断羽柴将获胜的一个重要因素,他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感到有些悲哀,既是为了鹫尾垄康也是为了我自己。当公卿当到这个份上实在是可悲,而把他打发到我这里来也可见我眼下在人家心里的分量。

    “现在筒井殿下迟疑不决就是顾虑羽柴殿下的看法,我再说话只怕他的顾虑更甚!”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就出言点了他一下。

    “正是、正是!诸星殿下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菊亭晴季急忙借口说到,与其让同伴继续说“傻话”,还不如自己说“废话”。

    “主公!”在这个我开始感到无聊的时候,御弁丸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看样子是想交给我又有些顾虑两位客人。

    “两位阁下都不是什么外人,你尽管拿来!”我一边接过信拆开,一边对身边两个有几分局促的公卿说道:“我现在虽是力有不及,放心不下各地的局势,想必两位也是情同此心!”

    “不知是些什么事?”克服了尴尬后菊亭晴季大着胆子问到。

    “德川军越过边境进入尾张……”

22、就这样吧!(中)

    “怎么……怎么会这样?”两位公卿的脑门上瞬间平添了几道皱纹,加上紧皱起的眉头真有些“沙皮狗”的意思。

    原本尾张那么远地方发生的事情,这些朝廷公卿们是不会多么在意的,这么大的天下哪天还不死几个人?可眼下的情况不同,织田系的重要将领都集中在京都以西进行争斗,尾张、美浓、南近江都只剩下了一些“杂鱼”。纵是绝对力量不小,可也缺乏一个有号召力的统帅,靠他们抵挡德川军未免令人担心。

    一旦抵挡不住怎么办?朝廷前不久可是刚刚颁旨了羽柴秀吉讨伐东国的。虽然以前德川家康每次来都是温良恭俭,但是谁也不敢保证这次他不会借题发挥。就算他本人不介意那他的部下呢?东国的悍勇之士(粗鲁的乡巴佬)有时候可不是那么好管束的。

    “德川……德川谋反了吗?”鹫尾隆康在失神中说了一句极不合规则的话,这也只能理解为一时的糊涂。

    已经有四五百年了,朝廷逐渐失去了定义叛逆的资格,虽然这期间发出的讨伐诏书并不少,不过那都是借朝廷的嘴把别人的话说出来。这也就造成了一种极为有趣的现象,任何一个“逆贼”都有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翻案,而原本奉旨讨逆的那个自己则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

    德川家康是否是谋反,这要看他之后取得的战果来定,只少也要看看织田家几位大佬的意见再说,公卿们自己是不能先说出来的。

    “京都……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吧?”菊亭晴季问的就比较有技巧了,可即便这所这样也掩饰不住他的心惊肉跳。

    “应该……不至于吧!”我匆匆地看完了信,装作没有听见之前鹫尾隆康的那句话。“先君在日就曾经评价过德川殿下,说他是个值得信任的老实人。在前些日子虽然近畿也发生了一些事,但我本人并不相信这会与他有关,说是上杉或者北条我倒是能够理解。所以说这多半只是个误会。菊亭阁下不必太过意!”

    “那眼下……”菊亭晴季还是忧心忡忡。

    “多半只是因为前些日子羽柴殿下的那份讨伐檄文,一时想不开有些上火了!没关系,我这就写封信去劝解一下!”我依旧是一副胸有成竹地表情劝慰到。

    “到底是诸星殿下,不愧是天下最坦诚的君子!”两位公卿自然是要恭维。

    “这只是本份而已……这是什么?”我随手想将那封信放在桌子上,但一个捻的动作使下面的另一个信封十分“意外”地露了出来。“原来还有别的情况……”我毫不做作,就这么当着两个客人抽出信瓤看了起来。

    两位公卿患得患失的看着我手上的信,从不停变化脸色上就可判断出内心承受的压力,可见作个公卿也不容易。至少还需要一颗强悍地心脏。其实坐在他们的位置上并看不到纸上写的什么,不过这也算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好像这样就能在第一时间知道那些消息。这也难怪他们,这些日子里也实在是担惊受怕得狠了。

    我注意到了他们的表现,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并且非常恶意地猜测:他们是不是盼望着得到羽柴秀吉取得决定性胜利即将进京的消息,那样一切对他们来说就都变得简单了!其实是不止是他们,只怕很多人都是这么想,这么盼望着的。

    “德川军只怕……一时半会不会进京了!”我仔细地装好了那封信,把它压在桌角。

    “真的!”菊亭晴季和鹫尾隆康的眼睛立刻放出光来。紧紧地盯住那封信。

    就像狼盯住了带血的鲜肉。

    “是地!”我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但是神情反而带上了几分忧郁。“稻叶一铁殿下号召美浓诸将南下援助尾张,响应者不在少数。加上尾张和北伊势地城主豪族,部队应该可以达到两万以上。虽然我不认为他们可以战胜德川家康殿下,但是也决非不堪一击!”

    “哦……”鹫尾隆康依旧是欢欣鼓舞,菊亭晴季则是从我的表情上感觉到了什么。虽说出于某些原因我希望别人来干预一下近畿局势的态度也可以理解,但他还是觉得这其中有些别地内容,因而出于谨慎十分关心地问道:“不知诸星殿下还有什么顾虑,如果本卿能够……”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其实到这里正是恰到好处,之后无论说出“尽力”还是“效劳”都不太妥当,而且极有可能给自己惹来麻烦。

    “这实在是……”我“痛苦”地摇了摇头。“稻叶一铁殿下在出兵之前。突然袭击了歧埠城下的安藤大营,安藤守就殿下当场战死。根据稻叶一铁殿下自己的说法,是安藤守就聚集兵马胁迫三法师殿下,勾结德川图谋不轨!”

    “啊~!”菊亭晴季大惊失色,手中的酒杯失手掉在了地上。我注意到他的手和嘴唇都开始发紫并哆嗦,眼神里的惊恐万状已经无法掩饰。

    安藤守就之前在京都负责过一段时间的工作,所以公卿们对他并不会陌生,尤其是在我入京伊始就将他撵出了京都,一些聪明的人已经开始猜测他的政治立场了。

    以前田利家为首的北陆将领态度一直暧昧不明。美浓、尾张地各大势力也没有像羽柴秀吉说得那样迅速表明立场,站到他这一边来,现在就连安藤守就也……”

    “诸星殿下,您认为安藤殿下会是德川军的内应吗?”菊亭晴季努力稳定了一下心神,十分虚心地向我请教到。多年与武家打交道的经验使他本能地意识到,这里面大有问题,但是这个时候又不敢贸然作出判断。

    “说不明白啊……”我长叹一声眼神有些茫然,看看手中的信纸又转向他。“稻叶殿下是在诛杀安藤殿下后对歧坪和美浓豪族们这样解释的,我也只是辗转得到的消息,没谁来向我解释!”我又苦笑了一下说道:“现在我只个奉旨隐居的闲人,还能有谁在意我的态度呢?”

    “诸星殿下为朝廷忍辱负重,这等忠义之心山高海深,这是天下人尽人皆知的!”我这么简单地几句话自然不可能让菊亭晴季解除疑心,因而继续“循循善诱”道:“诸星殿下是天皇陛下曾经亲口褒奖的‘天下第一忠义之士’,人品见识都是海内无二。如此风雨患难之际,朝廷一定会以诸星殿下之意为意……”

    “不敢当,诸星清氏万不敢当此誉!”我半直起身表现得诚惶诚恐,最后实在推辞不过才说道:“刚才我已经说过,德川殿下出兵尾张也只是出于义愤,最多也就是想对之前的事情向朝廷讨个说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所谓‘安藤内应’的说法就是不成立的!”

    “这么说诸星殿下您,也是不相信安藤谋逆的事了?”我的答复令菊亭晴季感到有些困惑。

    “却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毕竟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我也给他玩了一把“股市风险自负,观点纯属个人”的流氓逻辑。“只是照目前的情况看,尾张与美浓的诸位城主对于德川的行为相当敌视,稻叶一铁殿下的作法自然会得到他们的。所以下臣斗胆请两位阁下上复朝廷,在处理此次的事件上,切莫再火上浇油了!”

    “感谢诸星殿下的一片苦心!”菊亭晴季的表情愈发的“热烈”了起来,过来直接拉住了我的手。“现在朝廷内外,缺的就是诸星殿下这样真心建言的人,不然朝政远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您还有什么态度的话,就请一并告诉我,本卿一定上奏……不、不、不,是一定敦促朝廷达成所请!”

    “菊亭阁下这么一讲,倒叫我无话可说了!”我从他的掌握中抽出了手,替两位公卿满上了杯子。

    “哦……”鹫尾隆康对这个变化有些不理解,我们两个的话他没有能够完全听明白。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聪明才智都是有限的,一来他没有进入京都的核心***,二来他的才智在写游记上面花得太多了。

    “根据最近我得到的消息,朝廷的态势有些不稳!”不理鹫尾隆康的困惑,我充满忧虑地对菊亭晴季说道:“请菊亭阁下费心代外臣禀告陛下,务以振奋朝廷声威为要!”

    “嗯、嗯、嗯,前次二条阁下返京时也提到了这个意思,不知道诸星殿下可有什么好主意吗?”菊亭晴季楔而不舍地追问到。

    “据说有很多历史悠久的大族现在全都绝嗣了,说起来还真是可悲啊!”我说到。

    “是啊,是很可悲!”菊亭晴季知道必有下文。

    “之前我见过正亲町阁下的四公子两次,觉得他温良敦厚可堪大器!”我夹起一块鹿肉放在嘴里仔细地嚼着,仿佛什么山珍海味。菊亭晴季盯着我的动作,等得非常耐心。“我想由他来入继鹰司家,或许对于各方面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嘶~~~!”两个公卿都在吸凉气,这个建议实在是太震撼了。我却也没有催他们,知道这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事,只要把我这个意思带回京都就好。

    “主公,又有消息了!”御弁丸再次走了进来。“这回是京都方面的!”

    我这回接过信来仔细看了看,依旧是两份,就将上面一封看着厚些的先拆了开来。

    “又发生了什么吗?”显然两位公卿对“京都”感到更加敏感。

    “洞之垛的筒井大军发生哗变,筒井顺庆殿下和养子定次都遇害了!”

23、就这样吧!(下)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我嘴里一身接一声地感叹,轻轻眯起的眼睛却在盯视着两个面如土色的公卿。“前些时候筒井殿下还到京都的舍下来过,其间我们曾经谈起了许多往事。不想这竟然成了决别,人生……还真是无常啊!”

    “请问……请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菊亭晴季从袖子里模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脑袋上涔涔而下的汗水,尽管他努力克制可双腿却在不由自主地打着颤。

    筒井顺庆一死,朝廷迅速稳定京都局势的希望也就算彻底的断绝了,更有甚者近在咫尺的洞之垛那12000大军,也变成了随时可能伤人的“下山虎”。眼下只怕京都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更不要说这两位出门在外的使者了!可这两位的使命很大程度是基于筒井顺庆的人马会很快进京,现在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还要不要按照原来的方略继续执行?如果要改变态度的话又该怎么变?

    “这个……我也说不很清楚!”我无奈地摇摇头将两手一摊,表示实在是爱莫能助。“我手下汇报上说:昨天掌灯时分筒井家的几位重臣突然发难,很快就攻破了中军本阵。松仓重信大人本欲保护筒井殿下突围,结果寡不敌众力战而死,定次殿下也死在了乱军之中。这件事情因为事发突然,是否还有别的内情我就不得而知了!”

    “请问叛军是否会攻打京都呢?”鹫尾垄康神情焦急地问到,连扇子掉在了地上都没有察觉。

    菊亭晴季可能是想提醒他注意礼节,但是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来,而是转而用希冀的目光看向我。这确实是一个严肃并且严重的问题,一旦乱军进京将无可抵挡,真的出现这种情况他们连家就都回不去了,少不得要在我这里多吃几天“闲饭”,甚至是一场漂泊生涯的开始!

    “看样子倒不至于!”我又拿起信来看了看结尾,然后用不太确定地口气说道:“今天清晨起事者已经派人进入京都。向朝廷说明情由。据他们自己讲:筒井顺庆殿下是受了羽柴殿下的蛊惑,以勤王馘乱为名,意图偷入京都挟持御驾!这些家臣以天下大义为重,诛杀了这一干逆贼。现下为了防止军中还有暗藏的逆党,他们将立刻退回大和郡山城,商讨之后重立筒井家主的事情!”

    “筒井顺庆反叛?劫持御驾?……诸星殿下,您相信这种说法吗?”一连串的冲击使鹫尾垄康地眼神有点儿散光,精神恍惚之下问出了一句更为愚蠢的话。

    菊亭晴季借着朝服宽大袍袖的掩藏。狠狠地掐了同伴的胳膊一把,凶狠的眼神仿佛要把鹫尾垄康给吃了,如果不是我在场的话,他极有可能直接把鹫尾垄康给掐死。

    “我不相信!我决不相信!”我突然大喝了一声,双手攥拳狠狠地砸在了面前的矮桌上,好像发怒的“大猩猩”。

    受到这样地震动靠边的几个盘子掉落了下来,两个公卿惊恐地望着我。外面的侍从以为出了什么事,门开处呼啦拉闯进来七八个。

    “这里没有你们的事,出去!”把侍从们打发走后我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心情,可胸口还是在剧烈起伏着。“我不相信……我怎么也不能相信!”我依旧闭着眼睛。嘴里的话含混仿佛梦呓。“我不能相信像筒井殿下那样的谦和的人。会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更加不能相信像羽柴殿下那样热情洋溢的人,居然想要犯上作乱;他们都是当年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说不下去了。声音有些哽咽。

    我地异常反应镇住了两个公卿,他们困惑地彼此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不过菊亭晴季到底是经验丰富机智过人,在意识到从同伴那里不可能得到什么启示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唉~~~!诸星殿下,您可真是个坦诚君子啊!”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十分同情地拍了拍我地肩膀。“诸星殿下,如今您已经是武家领袖,闻名天下的豪杰,按理我不该再在您的面前说三道四。但我们从永禄五年初次见面算起,也有了近20年地交情。本卿凭着痴长几岁年纪。忍不住想要说你几句!”

    “不敢当如此抬举,菊亭阁下请尽管指教!”我诚恳的说到。

    “有道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诸星殿下您吃亏就吃在为人太厚道了!”菊亭晴季此时也不“客气”,居然带上了长辈训斥晚辈的口气。“天下何以会出现这百年乱世,还不是心中充满贪欲的奸邪小人作祟?织田太政何以会壮志未酬,还不是中了龌龊宵小的暗算?诸星殿下,你是一个君子,也自然以为别人都是君子,但这现实吗?也许我这话说得不太好听。也许很多人你们当初曾经一道出生入死,但人总是会变得,有时候还会变得非常离谱。自从清州会议之后,您自己说说已经作出多少让步了,可结果又怎么样?您的苦心得到任何回报了吗?没有,一回都没有!请恕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再这样下去您的下场会比织田太政还惨!您现在需要的是振奋精神,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我一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还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原以为我自己修练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算是阴险加无耻了,可此刻才算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

    鹫尾隆康开始看着菊亭晴季地眼神,是匪夷所思的,仅从这点上我就可判断出,这番说辞是与他们来的初衷是大相径庭的。及至后来他的眼神渐渐由不解到恍然大悟,再到最后的由衷钦佩。可能到了这时,他终于领悟到了一点儿这里面的玄机。

    “清氏受教了!”对于菊亭晴季这样的职业政客我也是莫可奈何。

    “本卿这既是为了诸星殿下,更是为了苍生社稷!”菊亭晴季终于说完了,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对了,还有别的什么消息吗?”他地目光又投向了下面那个信封。

    “哦,让我看看!”我拿起另一个信封拆了起来。也难怪他紧张,今天的消息都够震撼地。“中纳言劝修寺晴右、晴丰两位阁下于昨夜遇害……”

    “什么?!”菊亭晴季刚刚调整好的脸色霎时又变得惨白,之前的所有努力算是白费了。劝修寺晴右是太子诚仁亲王的岳父。连他也被杀足见局势的严重。“可……可有什么线索吗?”

    “和其他事情一样,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我叨念着回答了一句,低着头继续看信。“也是在昨天的午夜十分,有数十个野武士闯入了两位劝修寺阁下的府邸,逢人便杀,而且还不停高喊着‘杀死你这只硕鼠!’……最后这点倒是有很多人可以证明,邻居和经过地路人都有听到!”我看完了信。

    “想不到……想不到啊……”菊亭晴季坐在那里发楞,嘴里一口接一口地吐着凉气。

    “前些时候倒是有些传言。说是劝修寺阁下借管理御产之便盗卖宫廷宝物……”鹫尾隆康看看我又看看菊亭晴季,嗫嚅着说到。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尽快回到京都了!”菊亭晴季一下子像是明白了过来,郑重地向我告辞。“谢谢您的慷慨招待,您的忠义之心我们一定尽快上奏陛下!”

    “如果太麻烦的话,请不必为难!”我也对他们的处境表示了充分的理解。

    “瞧您说的什么话,有什么可为难的呢!这些都是我们早就应该做的……只

    送两位公卿离开后我回到了书房,笑意渐渐从脸上隐去,代之而起的是一阵雷霆暴雨之前地阴霾。“去把京都回来地人给我找来!”我对跟在身后惴惴不安的御弁丸吩咐到。

    “参见主公!”不一会人被找了来,这次回来的居然还是小川孙十郎。

    “你还有脸回来,你们这帮家伙都是干什么吃地!”我终于再也压抑不住怒火。将手里一直捏着的那两封书信直接摔到了他的脸上。“我每年花大把的金钱养着你们这些家伙。居然连这样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还不如养一群猪!望月吉栋在干什么?加藤段藏又在干什么?你们这帮家伙都只会吃饭吗!”我尽情的痛骂着,发泄着心中的愤懑。就好像一个为精心烹制的熊掌而等了三天的老琴。却在盘子里发现了一只苍蝇。

    小川孙十郎只是以头触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静静地听着我的责骂。

    “说,怎么让近卫前久跑了的!”骂了半天我地心情终于好了些,缓了一口气问到。

    “是臣等罪该万死,辜负了主公的重托!”小川孙十郎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这才说道:“昨夜本来已经一切安排就绪,近卫前久应该是和劝修寺兄弟一道动手。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临近掌灯时正亲町阁下突然前去拜访,并很快和近卫前久同车出来。我们也曾经一路跟随。发现他们直接进了皇宫。因为事出突然没有得到主公的指示,所以臣下等未敢贸然行事!”

    “嘎巴!“一柄折扇在手中突然折断,我指着大门吼道:“你给我滚出去!”

    “是!“小川孙十郎立刻躬身退走。

    “我这个老丈人,还真是会找麻烦!”我看着拉上的隔扇门恨恨地说到。

24、案头天下

    我端起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清香中带着一股淡淡的苦味,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有些上火,茶水中加入了几片菊花和金银花。我砸了砸嘴,感觉还好,嘴里自身的苦味已经没有那么重了。

    天已经有些晚了,书房里逐渐暗淡了下来。御弁丸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往火盆里又加了几块木炭,并用火钳在里面来回拨了几下,立时屋里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暖意。只有案头摆着一盏白纱罩的蜡烛,御弁丸又点起了两支,可是看到案上摆得满满的各种文书,他又显得有些迟疑,最后一支摆在了我前面的书架上,另一只摆在了右侧的柜子上。看看没什么需要做的了,他又蹑足潜踪的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点了点头,新来的御弁丸和梅千代都很有眼力劲儿,并且非常的勤勉。也许说到运筹帷幄和冲锋陷阵他们远远不及自己的父辈,但是这种踏踏实实的精神却是今后更加需要的。信清接掌诸星家后,需要的臣子肯定和我将不一样了,需要建立起一种新的秩序。

    放下思绪我又拿起了面前那本打开的折子,继续刚才的地方往下看去。这份奏报上写的东西非常有意思,不知不觉间我已经笑了几回。

    今天是天正九年(1581)的十二月十五日,距离菊亭晴季和鹫尾垄康的离开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在这段时间里天下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大事已经基本上尘埃落定。又或者这部大戏还有最后一幕吧,我怎么也得上台谢个幕才算对得起众多的观众。

    不过众多的演员都基本已经定下了各自的归宿,其他的一切不过就是个过场,就以我手中的这份折子为例,就是手下整理的九州、西国的情况解读,或者说是毛利家以及那边一些配角地“演技”评价。

    整体的僵持就是在这里打开,十一月二十二日在九州丰前的中津城,协同防守的锅岛直茂和大村纯忠突然倒戈。杀死了有马晴信并且迎接前田庆次军进城,经过了短短两天的准备就登上了一支由诸星水军三百只战船组成的舰队,渡海进攻周防的毛利家领地。他们的理由是毛利家不遵守当初地约定,挑动有马晴信和龙造寺政家谋反!

    在我征伐九州时毛利家辖下的水军已经尽毁,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支近两万人的部队登陆。十一月二十六日山口城落,毛利家大将穴户隆家战死,前田军兵锋直指安芸的广岛城。(毛利家已经新筑广岛城作为居城)

    顺带说上一句,在有马晴信被杀的第二天。大友军就在松浦等肥前的豪族配合下攻克了佐嘉城,龙造寺政家焚毁天守阁后自刃,龙造寺家就此灭亡。

    就在毛利家准备仓隍应战的时候,另一只奇兵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岛津水军进袭长州。岛津义弘率3000兵马登陆并大掠长门町,而且还有进一步内侵的趋势。按照岛津军沿途散布的说法:毛利家言而无信,岛津扰乱九州局势逼退诸星参议殿下下野,可毛利家却迟迟不肯按照约定交付10万贯酬劳,此番岛津军自取便了!

    此语一出天下哗然,毛利家是百口莫辩。不要说原本依附地西国豪族纷纷离散。

    就是世袭地旧臣也开始动荡不安。年青的毛利辉元倒也有些决断,急令吉川元春自月山富田城下撤围返回,并且明确指示:务必与尼子家达成和解。即便不成,对于尼子家可能采取的追击行动也不得采进行何回应!另外据传说,小早川隆景正在秘密前来近畿地途中。

    “真是有意思!”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岛津家还能想出这样的理由。不过惊异之中我却又有几分感动,岛津家对我的这份信任实在是无话可说,要是我过后翻脸不认人,就这样的理由足以给岛津家带来灭顶之灾。

    毛利家的作用只能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枝节,真正重要的是“猴子”这边,西近畿这边的各种直接情报和分析说明足足有五大摞,我依次挑出了比较重要的几件。

    十一月二十三日。一直滞留在丹波边界的宇喜多忠家军突然回兵,行动之快令人匪夷所思。几乎是同时,宇喜多本家地部队部分西进,与由伯耆出兵的细川藤孝、忠兴父子一起开始攻取毛利家东部的领地。

    内外交困的“猴子”终于意识到了上洛的无望,在四面围攻的窘境中终于选择了撤军,临行前为了弥补粮草的不足,他不顾部下劝阻命令士兵开始掠抢和泉和摄津的地方。此举提供了绝好的口实,准备已久地可儿才藏和长野业盛从两个方向向他展开了攻击。

    此时的池田恒兴可谓兵强马壮,就连一直观望犹豫的丹羽长重都领兵前来。几天之间人马就上升到了三万。一时之间可谓牛气冲天,虽然在质量上比羽柴军还有不小的差距。

    三路合击兵力超过羽柴军15000,但是只要编排得法未必就没有取胜的希望。池田联军一改前段时间谨慎坚守的思路主动进击,而羽柴秀吉麾下又有天才军师黑田官兵卫和诸多猛将,只要找到机会就可以一举扭转颓势。

    可是机会这种东西不但得找还得等,这就多少需要些时间,不过上天显然并不垂青于羽柴秀吉,并没有给他这个时间。

    十二月二日,四国各大城主豪族组成联军誓师讨伐羽柴秀吉,同时信清转呈长宗我部、十河、细川、中村、掘、香川等二十七家城主豪族联属文书于朝廷,历数羽柴秀吉唆使筱原自遁祸乱四国的罪行,其中还有长宗我部元亲自陈受到蒙蔽的请罪状,和为表诚意献上的筱原自遁的人头。

    四国联军兵势四万,信清委竹中半兵卫为总大将;长宗我部元亲、诸星义清为副将;十河存保为先锋,乘着诸星水军的主力舰队直向播磨杀去。

    十二月五日,长船町守将蜂须贺政胜不战而降,姬路城门户顿开无险可守;十二月六日,羽柴秀长弃守姬路城携羽柴秀吉家眷向三木城退走;十二月七日,联军大队进入姬路城随即展开追击,但因羽柴秀长一行轻骑简装进入山区,追兵大队行进并不顺利,让他们得以安全进入三木城。

    稍后信清的上疏也送到了京都,对于自己没有得到朝廷授权就擅自兴兵的作法表示认罪,同说明自己是因为受制于各大城主、豪族的义愤不得已的行为。不过他又同时公开声明:如果朝廷一定要降罪的话,就请加罪于他一人,与其他人无碍!

    前段朝廷只是基于错误的情报作出了错误的判断,并不是说皇室和公卿们智商就有什么问题,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还看不清楚形势,那么也就不会一直存在到今天了!天皇除了表彰以信清为首的四国豪族之义勇外,还正式颁旨昭告天下:羽柴秀吉为朝敌!

    现在“猴子”已经不再可能等到翻盘的机会,只有拼尽全力向西突围,发动哀兵必胜的绝大信心,还真让他从可儿才藏、长野业盛的结合部冲了出去。顶着池田恒兴、可儿才藏、长野业盛的追击和沿途势力的截杀,羽柴秀吉且战且走终于在十二月十三日逃进了三木城,只是他此时的全部兵马已经不足七千,而尾随而来的各路大军人数却逼近了十万大关。

    我把这挑出来的几份情报整理了一下,用一个袋子装好,羽柴秀吉已经确定无疑的是完了,这些也都将成为历史,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下面是德川家康!”我默默叨念了一声,从最外面的一摞底下抽出了一叠信纸。

    德川家几乎是铁板一块,我用了多年的心血也没能打入他们的核心,好在这一年来收编了甲斐和信浓的德川家实力迅速扩展,这才给了我一个机会。有机会我立刻就用上了,德川家康自以为寻找到了我和“猴子”角力的关键时刻,悍然侵入尾张想要迅速进京,可惜南下的稻叶一铁组织起了有效的防御,他的攻击收效甚微。

    还没容得德川家康调整下一步部署,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九鬼嘉隆尽起熊野水军,五千海盗在远江登陆围攻浜松城,虽然因为井伊直政的拼死防守没有被攻克,但三天之内远江也被毁得不成了个样子。加之此时局势剧变的确切消息已经传来,德川家康只得黯然退兵。

    “是马上处理德川家康,还是再等等呢?”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犹豫,这两个方案各有各的好处。

    “主公,二条阁下和菊亭阁下来了!”我这里还没有想清楚,御弁丸就从打开的门缝里挤了进来。

    “前厅待茶,我这就过去!”我站起了身,准备出去会会。这已经是十天来的第六批,总不见也不好。“嗯?”忽然我的衣角从桌上挂下了几张纸,捡起来看了看,原来是《炼石计划》的最后评述报告。

    为什么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会出这么多令我的敌人意想不到的变数?不是仅仅因为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而是五年中陆陆续续秘密投下的近百万贯金钱。

    “这也是历史了!”我笑了笑,把它们丢进了火盆里。

25、迟来的调停者

    冬日里的太阳依旧金光灿烂地挂在天上,只是能力已经衰弱到了一个相当低微的程度。北风呼啸着从山阳东部高高矮矮的群山中穿过,撒下了一把又一把由西近畿平原上带来灰土,秃秃的草木已经制止不了这种对空气的侵袭。

    在一千近卫军的卫护之下,拉车犍牛的脚步缓慢,但坚定地走在山阳的道路上。我坐在宫车温暖的车厢里,闭着眼睛仔细思考着过去、现在和未来的问题。

    二条晴良和菊亭晴季向我带来了朝廷殷切的期盼,转交的不是圣旨而是天皇的书信,上面没有玉玺而只落了签名。不管怎么样天皇还是这个国家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能够以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态度就说明他已经认清了形势,并且在这封信中他还明确地表示:鹰司秀贞(正亲町季秀的四子,名字和身份都是新的)继任关白的事情正在进行,只待明令发表!

    我对天子的圣明和朝廷的公正,表达出了自己的感念,同时表示出愿为天下安定作出贡献的决心,请两位阁下回到京都以后一定上奏天皇,我诸星清氏情愿奔走天下以解朝廷之忧!

    前面的那些客套还好,最后一句话险一险将两位显贵给吓死!他们一再恳求我立刻进京安定局面,甚至已经失去了体面。也许这个场面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会觉得几乎是滑稽。

    我倒是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好笑,也充分理解他们的忧虑,这段时间几乎隔个一两天就会有公卿送命,截止到现在死于此次动乱中的已达三十七个。也许在以前细川、山名、三好等人争斗的时期,京都的混乱更甚于这次,但从来不曾如此集中过的指向公卿,后来的织田信长虽说凶恶,但也只是更多的针对佛门。

    对于他们的担心我自然是好言抚慰,表示已经去信召金森长近带两千兵马火速前来拱卫京都。等朝廷批复即刻任命为京都守护。另外信清也会很快进京,向朝廷申述四国波动事件地原委,所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们两个千恩万谢,但又有些惴惴不安地回到京都去了。

    其实这次我的预期目的并没有完全达到,两三条小鱼小虾也就算了,但是让近卫前久逃出升天却令我有些耿耿于怀。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仅仅因为他看错了我和羽柴秀吉之间的力量对比,就一定要至于他死地。毕竟对于他这个级别的人如何处理不能仅凭一时的好恶。可既,然他这次能够糊涂下次保不准还会,而论起我与他的关系有很多话又不能和他提前交底。

    这个人是织田信长立起来地公卿领袖,历经十余年的往还交错,和织田家直辖的各系将领以及盟友都有着相当深厚的关系,这里面既包括已经完蛋的柴田胜家,即将完蛋的羽柴秀吉,也包括依旧对我有一定威胁的德川家康、北条氏政、上杉景胜,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我添点儿麻烦!

    不过后来我反复考虑后决定还是算了,正亲町季秀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不过他已经被我软禁在了京都的府邸,正式退职后将逐渐淡出人们地视线。毕竟现在二条晴良地年纪也这么大了。说不准将来什么时候还会需要这个德高望重者领衔出席一些场面。就先这么养着吧。反正又费不了多少米。

    对二条晴良所说的话并不完全是推脱,我真的是要赶到播磨地前线去,虽说胜利已经不需要质疑。但是新的问题将随之产生。

    “主公,前面出现了迎接的队伍!”樱井佐吉隔着车窗向我禀报到。

    “哦……”揭开了前面的车帘,西北风挟着一股尘土扑面而来迷了我的眼睛,好半天才擦干净。从御者的肩头望过去只见一片凋敝的景象,到处都是战火留下的深刻痕迹。

    因为缺少了树木和民房等建筑的阻隔,可以看到在很远的地方有一大群人已经等在那里,拥有众多地马匹但是谁都没有骑,被北风猎猎展开的旗帜上面绘制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徽记,至少有上百种。

    “这还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想着前些日子京都府邸冷僻的情景。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

    “可把你给~~~盼来了!”我一下车池田恒兴就第一个迎了上来,抓住我的手“激动”地说出了这句话。好在我抢先站在了上风口,那句著名的“喷口”没能把唾沫溅到我脸上。

    “为国为民出生入死的是你们,我实在是没有作什么!”我这个时候我更加要表现出自己的仁义贤德,已经装了这么长时间自然是不能半途而废。“诸位殿下也都辛苦了!”我又面向他身后的众人提高了声音。

    “我们也只是基于一时地义愤,真要讲到天下大势就不是我姆逃些头脑简单的武夫所能决定的了!”池田恒兴当先替众人回答,随即向身后的众人扫视了一眼。

    身后的众大名、豪族,自然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应和。可能是为了怕说错话,大多数人的声音都不很大。即便说了也都是一些无意义的“哼、哈、好、是”这类,所以猛听上去有些类似蜂巢的嗡嗡声。

    “诸星殿下……你这是怎么了?”池田恒兴忽然注意到了我通红的双眼,不禁有些诧异地问到。

    “一路上所见均是刀兵所致黎民涂炭,心中不免有诸多感触!”既然他直接在大庭广众下问了出来,我索性又抬起手擦了擦眼睛。“天下至今不能呈平,天子不安百姓受苦,实在是我等辅政之臣的无能。所幸者,今日看到了如此多的忠义志士,总算是天下之人心存欣慰。我在这里不揣冒昧,代表朝廷谢谢大家了!”说着我就向黑压压的人群深深胸了一躬。

    这是我一时的突发奇想,看看自己究竟在天下人的眼里能不能代表朝廷。以前织田信长总是以武家领袖自居,习惯于喜欢先声明自己的意见,再要朝廷出来表态,这种作法虽然是一般武家的惯例,但是时间长了难免给人一种恃强凌弱横行霸道的感觉。我想开创出另一种范例,我所说的一切都是朝廷自己的意思,而作的一切也都是替朝廷效劳,说不定干脆以后关白会换一种方式,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把一切想好!

    “诸星殿下……”见到我如此大礼,人群一下子乱了起来。会来事的就直接痛哭流涕地跪了下去,导致他们身边原本想鞠躬的人也不得不跪。

    可前面能看见我的毕竟只是几十个人,后面的大多数既看不见我本人,更听不到我的声音,前面乱起来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行!”这是我的第一个感觉。现在地方上小一些的豪族们最多能把天皇区分出来,根本搞不清楚京都来的上位武家和公卿的区别,对于这些甚至一辈子也没有出过藩国的乡下人,这种区分也确实没有什么意义。

    “能为朝廷效力是我等的本份,没有什么可夸赞的!”池田恒兴并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只是本能地搭了一个台阶。“现在天下大乱未平,四方不断还有宵小为乱。我等久欲为朝廷分忧,只可惜苦于见识浅薄。如今既然诸星殿下驾临西国,我等也就有了主心骨了!”

    既然试探已经达到了目的,我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站在这里磨牙,天还怪冷的。池田恒兴引着我向前走去,沿途不时的点头说上几句,但没有向我介绍什么人。其实这一点儿也不奇怪,该认识的人我基本都已经认识,其他的人可以归于不配让我认识之类了。

    竹中半兵卫并没有过来,三木城里还包围着羽柴秀吉的数千部队;岛胜猛、藤堂高虎等四五个也没有来,他们实际控制着几个方向的部队;义清(虎千代)倒是来了,但在这种场合下,他非常低调地没有太往前靠。

    忽然我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人,既熟悉却又有几分陌生,他就是蜂须贺政胜。

    蜂须贺政胜真是显老了,六十多岁的年纪确实也是难掩暮色,脑袋上即便是花白的头发也剩不下了几根,几乎维持不了那个武士的发髻。我现在还记得当年和他初见时,那个剽悍中隐含狡猾的国人恶党的形象,只是如今狡猾更甚,剽悍之气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在这次围剿“猴子”的行动中,蜂须贺政胜的寝返可谓至关重要,正是因为他在关键时刻的突然倒戈,才使羽柴辖下的势力如雪崩般迅速崩溃。可是这其中还有很多曲折的情节外人并不知道,联系起数十年的经历还真是令人感慨人世的变迁。

    想到这里我的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一拍,冲着他微微点头笑了笑,连带着身边兴致勃勃的池田恒兴都缓了一缓。

    时刻注意着我这边情况的蜂须贺政胜猛地瞪大了眼睛,在这北风凛冽的冬日里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珠,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多了,背部也一下子佝偻了下去。

    我的这个表情其他还有很多人也注意到了,绝大多数都对蜂须贺政胜投以艳羡的目光……

26、“狼”与“狈”的故事

    ]

    “你的眼睛怎么啦?还真是一门心思的悲天悯人不成!”一进到大帐里池田恒兴忍不住又问,看着我的样子真是觉得很好奇。

    “刚才在车上让沙子迷了眼睛,一直没有出来!”我坐在交椅上向后高高扬起了脑袋,接过梅千代递上的一块温水润湿的手巾,轻轻地一点儿一点儿擦拭着。

    我以旅途劳顿需要稍事休息为由,打发走了大多数准备聆听讯谕的人,只是让他一个人跟了进来。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是一分军事、九分政治,所以和竹中半兵卫他们交代军事部署,反而成了不那么着急的事情。

    “我说呢!”池田恒兴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释然中揪住从身边经过的御弁丸,从托盘里挑了块点心吃了起来。“我就觉得你不可能这么心慈面软,可听你那么一说我还真是有点含糊。还以为你是上了几岁年纪开始消沉了,要真是这样我还费这么大劲儿托你干嘛?行,作这些事你装得是越来越像了!”

    “瞧你说的,好像我要是减几岁就心毒手黑似的!”我终于将眼里的那粒细沙擦了出去,但眼睛还是不能一下子适应,眼泪一个劲儿地往外流。“你应该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作过一个时期的商人!”我干脆仰头靠在柔韧的椅背上用手巾蒙住眼睛。

    “当然……当然知道……”这回池田恒兴又噎着了,开始四下里找水,幸好御弁丸端着茶再次从他身边经过。

    “在很久以前我听说过一句话,生意就是生意!”脸上盖的手巾温暖潮湿,我感觉眼睛里的酸痛好了一些。“我也是个凡人,所以并不能完全排除个人好恶的干扰。但今天毕竟是在做这样的大事情,因为对某个人或某件事的一时冲动,就把事情给办‘左’了的话,那恐怕不止是你。我自己都要对自己失望了!”

    “商人……商人还真是现实的一群!”池田恒兴瞪着眼睛押了押脖子,终于就着茶水把嗓子里的食物咽了下去。

    “哼、哼!”我只是无意义地笑了两声,心里并不认同他对商人地蔑视。

    另外我也没有告诉他,这句话实际出自一部很早以前我看的美国电影,是一个叫迈耶兰斯基的黑手党教父派人杀死“小臭虫”之前说的。不过这也没有必要解释,估计他不会知道黑手党是什么东西。

    “对了!”池田恒兴忽然又说道:“京里的那些大佬们现在是不是清醒了,以后知道该怎么听话了吗?”

    “经过如此深刻的一番触动,只怕他们会进行一下深刻地反思!”我又把脸整个地擦了一把。然后就把手巾拿下来扔给了梅千代。“现在近卫前久已经在家闭门思过,很多实位也都出了缺,即便是再激进的人也会有所触动,何况留下的大多是些比较塌实地人。前两天二条晴良和菊亭晴季来请我的时候,也表达了这个意思!”

    其实我感觉池田恒兴早已经猜到了此次京都波动的背后,会有我的影子,但是他在提问时小心地避开了这个“暗礁”。这也是一个我比较欣赏他的地方,讲交情为人又不算古板。

    “你老兄就要上位了,到时候不要忘了咱们兄弟!”他吹了一声长长地口哨后兴奋地说。

    “你对这个感兴趣?给你个正三位中纳言怎么样!”我感觉也有些饿了,就在案上的托盘里挑了起来。

    “不要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他并不相信。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说得也是真的!”我一本正经地说到,然后从交椅上站了起来。“临来之前,我已经把这个意思告诉了二条晴良。而他也拍着胸脯作出了保证。朝廷既然已经把‘猴子’定为了朝敌,那么作为讨灭他的大功臣,你自然应该是风光入京受封。我想再过个五六天钦差就会出京,节奏上应该会基本合拍!”

    “怎么会是我而不是你?”他有些不明白。

    “我是代表朝廷来安定西国地,平叛靖难地自然是你!”我因为在踱步的过程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不小心打了个嗝。“你和我是前台和后台的关系,其实谁都知道这次干掉‘猴子’是我们两个人联手地结果,不过即便是这样,有些事情我还是以现在的身份好说话。这次之所以我亲自过来,主要的目的就是把西国的利益分清楚。这只怕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想不到我池田恒兴,也有成为上位公卿的一天!”他哈哈大笑,一时间志得意满。“那你之后会到什么位置?”他又问到。

    “从二位大纳言,不过时间上要稍微靠后些!”在他自恋的当口,我已经吃完了东西。“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我们这些人到底是武家,还是手里的军队和地盘才是要紧的。将来我们地敌人要对付我们,最终还是会在战场上决个胜负。不要把有些东西看得太重,不然当初的斯波家就是前车之鉴!”

    “我知道。我知道……”池田恒兴不好意思地笑着连连点了几下头,然后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为这个来的,这确是也是第一等的大事。你有什么打算了吗?先说来听听!”

    “一时半会也说不完全,就先说说你的吧!”我从桌上拿起一只毛笔,在一张纸上写画了起来。“安芸全境……备后全境……备中的哲多、河上、后月三郡……周防的玖珂、都浓、熊毛、大岛四郡!”算完这些我抬起了头,对池田恒兴说道:“总领地已经接近了六十万石,你该满足了吧!”

    “仅是这些已经快赶上了当年的大内氏,我个人的胃口足以了!”他认可点头到。

    “不过这差不多也就到头了,征讨其他人即便是你再立下战功,我也不会给你加多少了!”我拿出“亲兄弟明算帐”地精神义正词严地说到。

    看着他一脸满足兴奋的神情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他知足就好,我可实在不想将来再和他撕破脸。其实我这里还有一个备案,只是想过一会儿再说,算是作为锦上添花吧!

    “这么说你是打算解决了‘猴子’之后,立刻就西进攻打毛利了?”一番兴奋过后池田恒兴又有些担心,并且提醒道:“西国多山地,毛利家又惯于要买人心。

    我们就算有足够的优势,要想很快拿下他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所以打算这次放过毛利家!”我感觉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示意梅千代出去找人。“我的打算是只要毛利家放弃大部分领地退到长门去,并且交出足够份量的人质,那样我就既往不咎并且在所有大名面前承认他的守护身份!”

    “他能够答应?”他有些怀疑。

    “形势比人强,他不答应又能够怎么样!”我对军事上的胜利并没有什么怀疑,反而担心的是其他一些事情。“对于一次性打垮毛利家我能做到,但问题是之后怎么办?虽然在毛利元就之前毛利家只是个中等豪族,可数百年来却在下层武士中很有影响,这也是他们能够一再得以复兴的重要原因。就像足利尊氏消灭了新田义贞和楠木正成,可南朝势力在之后的几十年里还是一再的举起叛旗,我可不想出现这种情况,信清和他的儿子未必会有义满将军那两下子!而且我的政权将会进行很多改革,让太多的敌对浪人在各处流动也很不利于稳定。说到毛利辉元其人也该是个识时务又缺乏大志的人,长门有近三十万石的领地他也该知足了!”

    “那这么说我们快回京都了,也该好好享两天福了!”池田恒兴伸直双腿仰靠在椅背上,伸开双手押了个大大的懒腰。

    “没多少时间让你享受,和东国那些家伙见分晓的日子只怕不远了!”我嘴角挂着微笑轻轻提醒到。

    “这么快!有借口了吗?”他的手猛然停在了半空中,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马上就有了,在我们布好阵势之后!”我向前探了探身子说道:“征讨东国我准备也要毛利出兵,但还是不能不防他们在背后捣鬼。所以这次东国你只出兵五千,留下足够人手监视毛利的动向,再加上这次大大强化的尼子兄弟,我想应该是万无一失了!”

    “经此一役之后,天下也就真正平定了吧?”

    “大的战事不会再有了,但完全掌握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我坐正了身子用正常声调说道:“不是不打仗就天下太平了,要想真正掌握天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咱们俩我也用不着跟你客气,东国回来后你就是西国探题,替我稳定西国看住毛利!”

    “可惜啊……我还是喜欢京都的那种悠闲生活!”他不无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那也不是完全不行!”看他这个样子我一笑致之,把那句话说了出来。“我会安排你的次子辉政继承筒井家,那可是大和二十五万石的领地!”

    “真的?!”他一跃而起,随即又有些腼腆地说道“有……有一件小事……你能不能替我安排一下!”

    “你说!”我没太在意。

    “参见主公!”这时竹中半兵卫、岛胜猛、长野业盛、藤堂高虎和义清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还是……还是以后再说吧!”池田恒兴犹豫着闭上了嘴。

27、各自的前途(上)

    天正九年(1581)的十二月二十一日清晨,我又起得非常早,太阳还在白纱一般的薄雾当中奋力挣扎着,大地上浓重的白霜也呼应着形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刚刚成为武士的那头几年,我确实有早起的习惯,虽然这完全不符合我的性格,但是一天到晚被织田信长驱赶着干这干那也没有办法。不过也正是那几年的辛劳为我后来的基业,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几乎是以一年一级的速度上升到了一个令人注目的地位。早起的鸟儿是否真有虫吃我没有仔细地研究过,不过在我辛劳确实是没有白费!

    后来我成为了一方大名统兵大将,日常的工作有了相当多的助手,所以也就恢复了早晨睡懒觉的习惯。至于出兵在外的时候,因为一直有阿雪和蜃千夜姐妹随侍在侧,所以我也经常是以“稳重”为名保持着一份悠闲。除非是要考虑什么重大问题,一般我是习惯于把这个头脑最清醒的时候睡掉的。

    今天我也确实要考虑一些问题,不过都是不很重要的,之所以这么早起来完全是心血来潮,想看看“猴子”这个本来应该是胜利者的家伙,作为大名的最后日子。

    高高的三木城屹立在山峦之间,空蒙雾霭当中显出几分巍峨和神秘,也许一般人看到这般景象会免不了生出敬仰之心,怎么也不会想到它根本保护不了自己的主人。我忽然想起当初别所长治就是在这里被羽柴秀吉攻杀的,如今世道轮回不能不也说得上是一种缘份!

    “主公,蜂须贺殿下来了!”我正仰着头发呆,御弁丸在身后小声说到。

    “哦……蜂须贺殿下!”我一回身就看见了佝偻着腰向我行礼的蜂须贺正胜。“殿下不必多礼,我们坐下谈!”我上前挽住他的手走向一张席子,因为像是郊游所以准备的很全。

    “不敢、不敢……”蜂须贺正胜用不停地点头表示着自己的谦卑,加上腰背的弧度显得相当滑稽,就像一只在水中倒退着的大虾,事实上他还是向前走地。

    “我们相识也有快二十年了吧!”我看着他那秃秃的头颅和老境颓唐的精神。忍不住唏嘘地说到。

    “整整十八年了!”他低着头小声说到,似乎在躲避着我的目光。

    蜂须贺正胜真的是老了,老到了胆小如鼠毫无魄力。静水幽狐在私下里已经和他接触了很久,可他始终是瞻前顾后不敢下最后的决断。及至到了最后关头,风口浪尖已经容不得他再犹豫,可他还是提出了一个在我来看近乎匪夷所思的条件:四国登陆军中必须有能够明确表示我态度的人存在,不然他只能让出道路,而不能直接参与对羽柴地攻击!

    初听此言我哭笑不得。甚至还有几分生气,可一番深思之后终于明白了他的顾虑。他是怕我在这件事后立刻翻手为云,再搞掉一批投机份子!年纪的增加使他对谁都无法相信,再不是当年那个周旋于斋藤、织田之间游刃有余的黑道枭雄。

    我理解他,所以也就有了义清这个副将的身份。同时我又可怜他,你瞧一瞧人家岛津四兄弟孤注一掷的气魄!

    “昨天夜里羽柴军想要突围,蜂须贺殿下知道了吗?”不知怎么的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口讲了一句有些突兀的话。

    “昨夜城西枪炮响得相当激烈,在下在营中亦有所闻!”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羽柴殿下原想杀出一条生路,不想反而更折了许多人手!”我又转向了那高高在上的三木城头。现在雾气渐散已经可以隐约看到些旌旗。“根据刚才报上来的战果:羽柴军被歼八百余人。被俘一千七百左右,已经证实阵亡地有加藤嘉明、肋坂安治、平野长泰等人!”

    “其实又何必呢!天下之大哪里还有他地生路……”他下意识地感叹了一句,但是马上意识到这话可能引起的歧义。飞快地抬头看我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在下真是老了……请诸星殿下见谅!”

    “这完全没有必要,蜂须贺殿下也不必多心!”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有些于心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从我们当年第一次在美浓山中那个小木屋见面时算起,你从来没有作过任何对不起我地事情,反而是每次都对于我给予了极大的。相比起其他一些人……唉~!”想到安藤守就我长叹了一口气。

    其实最早联络美浓时我的首选是安藤守就,而非那个有些死板的稻叶一铁,可是转过脸来他就把我的试探性接触报告给了织田信忠。好在当时我心存谨慎,而且只是想在万一织田信长下手处理我时留一条后路,不然可真就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及至织田信长死后,安藤守就不但一头扎进了“猴子”怀里。还主动提出了借着和竹中半兵卫的关系骗取我的信任,然后在适当时机突然在京都对我进行袭击的建议!

    看到那份由安插在“猴子”身边的暗桩传来地情报后,我真的是良久无语,他也许想的是借此一招来飞黄腾达吧!面对这种情况我别无选择,只能最后一步步将他引入陷阱。

    “我蜂须贺正胜不过是个出身卑贱的乡人,能够为诸星殿下效些微劳已经是荣耀无比了!”蜂须贺正胜再次低下了头。

    “今天我在这里想和蜂须贺殿下说句心里话,不要提什么功过是非。不过是现在我赢了他输了,一切就这么简单!”此时太阳应该已经升起到了一定高度,可是依旧没有冲破云雾的纠缠。我扬起了头。吹到脸上的风有些潮,有些冷。“也不怕对你说,大约从十年前起我和羽柴殿下就已经貌合神离了,只不过那时为了对抗过于强大的柴田胜家,才勉强还坐在一张席子上。到了我们那个地位,存在竞争是必然的,可如果不是先主信长公突然辞世的话,可能也就这么磕磕绊绊地下去了!”

    “我知道殿下是个念旧地人,想必现在时常还挂念着当年的事情!”他点点头说了一句模伦两可的话。

    “下雪了……”我向天上看了看,零零星星的小雪花飘了下来。“蜂须贺殿下是不是也是个念旧的人呢?想不想回到美浓去?”我又问到。

    蜂须贺正胜再次飞快地抬起头,看我的眼神里情绪非常复杂以致我没有看明白。“老了,作不了什么了,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他叹息着说到,说话间还有些喘。

    我沉默了半天才想明白,他不是不思念家乡,而是以为我在试探他对织田家的态度!

    我毕竟已经作了20年的织田家臣,虽说现在已经拿到了回复自由之身的凭证,但这里面还有个人们的习惯认识问题。再说现在归附于我的大量大名豪族们,之前就算不是正式的织田家臣,也大多是长期依附于织田旗下。

    这这种情况下无论是我怀疑他们的态度,还是他们认为我会怀疑他们的猜想,都是极为正常的。从这里我也引申出来,持这种态度的并不止他一个人。

    “三法师殿下前些天已经派人送信过来,说是难以担负守护整个美浓的职责!”我没有进行什么解释,好像只是简单地告诉他这样一件事。“考虑到三法师殿下的年龄,我觉得这个请求也有一定道理,所以想请蜂须贺殿下回到那里去,领有大垣城15万石土地。美浓的守护权由三法师、稻叶殿下和你三人分领,不过在三法师殿下成年前,你们二位可要多担待一些!”

    “感谢诸星殿下厚赐,在下一定尽心竭力!”他表现出了足够的感激,但又不是很激动。

    “既然如此,那么就拜托了!”我点了点头,但想了想又问。“蜂须贺殿下就没什么别的想对我说吗?”

    “这个……”这回蜂须贺正胜沉吟了良久,好办天后才说道:“刚,才殿下提到了当年的事情,如果在下尚没有记错的话,殿下好像一出仕就是在信长公麾下吧?”

    “不错!”我又点了点头。

    “相比起来在下的经历,可是比殿下丰富多了!”在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笑容。“从十几岁起在下就是个不甘寂寞的恶党国人,为了成为真正的武士替许多大名都效过力。土歧家、长井家、斋藤家,甚至一时侵袭美浓的武田家,直到后来的织田家,多到现在我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可一直到了48岁才被殿下引入织田家,成为正式家臣。殿下您天命所归一帆风顺,可能不会理解我的想法,除非您也经历过我的那些事情!”说完他就向我深深地胸了一躬,然后佝偻着身子缓缓向大营走去。

    看着这个背影,我忽然明白了很多,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完全不是这里的人,所以才能作出那么多现在看来近乎“天才”的事情。如果换到现在的我,只怕已经不可能再作出那样的事情,即便是想到了也没有那样的魄力。现在的我心里已经有了太多的顾虑,属于这个时代人的顾虑。

    我从席子上站了起来,才这么一会儿腿就有些僵了。“我们也回去吧!”我感觉有些饿了。

28、各自的前途(中)

    我回到大营以后竹中半兵卫来告诉我,毛利家的代表小早川隆景来了。我考虑了一下吩咐人好好招待,休息一天后让池田恒兴先见他。

    毕竟在名义上池田恒兴才是这支联合军队的统帅,而我只是个京都来的调停者。

    在之后的两天里,联军又分批向三木城发动了几次进攻,每次投入约15000人左右。这种行动其实只是为了继续加强一种气势,我个人倒是希望,“猴子”能够再撑个十天半月。

    在第三天的下午,临近晚饭的时候,我在我那个规模不算太大的营帐里接待了小早川隆景。会谈是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下进行的,至少开始时是这个样子。

    “拜见诸星殿下!”小早川隆景也已经过了五十,但精神倒是依旧显得十分健旺,文雅之中又带着一股英气。不知道你是否在身边见过一些爱好体育的高级知识分子,小早川隆景此刻给我的就是这样一种感觉。“数年不见诸星殿下风采更胜,横扫宇内气吞山河,诸星家武运如此昌隆,真是要恭喜您了!”说着他躬身向我行了一个礼,但背部挺得很直全凭腰部下弯。

    “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虎死不倒架’吧!”我在心里这样暗暗的嘀咕着,眼睛不住地在他身上上下大量,希望寻找出一些信心不足的痕迹。

    毛利家是以西国地方大大小小豪族组成的大杂烩联合,在同一面大旗下成员拥有相当大的自主权,就好比“毛利为体、两川为翼”的这种体制,在别的百万石大名是几乎不可能存在的。不过这倒是和廉仓、室町幕府的构成比较相似,我甚至想过是不是雄心勃勃的毛利家在提前做着某种准备!

    我就这么看了他很久,一直没有说话,以致到了极为失礼的程度。不要说是来拜访地客人,就是自家人这样也很不合适了。可是小早川隆景却安然自得,丝毫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自在。而且即便是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我甚至怀疑他曾经修习过坐禅。这倒是一点儿也不奇怪,在日本的贵族里有不少对于茶、禅、诗都有极深的造诣。

    “小早川殿下一路远来辛苦了,我们是老熟人不必这么客气!”我这时才示意御弁丸把茶端上来,神情间可是见不到那种老友重逢的兴致,相反倒显得很是有几分委顿。“小早川殿下这几日想必该见的也都见到了,不知可还有什么打算?”我边喝茶边问到。

    “是,是见过了几位!”小早川隆景毫不做作点头承认。“不过隆景此次来是为专程拜见诸星殿下。其他人见不见原在两可之间,因而也就谈不上什么打算了!”

    “此间的主将可是池田殿下,这一点而请小早川殿下可千万不要搞错了!”我狡猾地耍了个小花招。

    “请问这支联军是在攻打谁呢?”

    “是……是羽柴秀吉啊!”我对他的这个问题感到有些意外。

    “这就是了!”小早川隆景合掌称是。“既然联军是在攻打羽柴,那么就和毛利家没什么关系,那么我见不见此间的统帅又有什么意义?要是尼子军队地统帅我见见倒还在情理之中,不然就只是个礼节问题了。诸星殿下,您说是不是呢?”

    “咳、咳……”我微微地下了头,用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原本是想挤兑他一下,不想最后反而把我自己陷了进去。

    这次既然是毛利家主动派出使者前来,又是个规格这么高的使者。那么我就想在这上面更争取一些主动。讽刺一下他们这种急冲冲的态度,可不想却反而被他一下子抓住了把柄。

    这次动荡毛利家自始至终也没有公开响应过羽柴的号召,那么攻击尼子家就只能算是地方大名之间的领土之争。这种情况下谁胜谁负均属正常,那么在进行到一定阶段找一个有声望的人出面调停,也是一件毫不奇怪的事情。既然是毛利家和羽柴没有关系,那么和叛乱也就没有关系,顺推和讨逆更没有关系关系,那么联军在讨灭羽柴之后还有什么理由继续西进呢?

    当然,毛利家和“猴子”的遥相呼应谁都看得出来,换个人自然可以当面直斥其非。但是如果我这么说的话,不就等于自己承认九州、四国乃至近畿地事都是我一手安排地了吗?我还有什么脸来作这个调停人呢?所以这种揭露真相的话谁都可以说,就是我不可以说。而且既然我可以代替朝廷安抚西近畿的局势。也就有理由调停毛利家和尼子家之间地矛盾,毛利家也用不着为此对我低三下四。

    “厉害呀!”这就是我发自内心的第一个感觉,毛利这个大家族纵然不是满门名将,至少我还没有发现明显的废物,这不能不说是老天的一种垂青。“我能有什么作用,来了这么多哭些木城不是战火依旧吗?”我装作无可奈何地向外指了一指,那里确实还响着攻城的喊杀声,只是已经不很激烈了。

    “诸星殿下的威望天下自有公论,又岂是我毛利一家之言!”小早川隆景目光炯炯地盯视着我。丝毫也不像是个来求和的败将。从某种意义上说毛利家也确实没有败,不过从天下大势上讲他们已经陷入了绝境。

    “如果毛利家希望我出面调停的话,那么愿意接受什么样的条件呢?”我决定切入主题,而在玩文字游戏上我似乎不是他的对手。

    记得很久以前玩某个游戏地时候,小早川隆景有两项数值是顶级的,水军和外交,不过因为某种先天原因水军他从来没有赢过我,外交我今天算是领教了。

    “既然是来拜托您,自然是一切先听您的指教了!”他还是不卑不亢的说到。

    “让出备中可以吗?”我盯着他的眼睛。

    “可以!”他毫不犹豫地立刻回答。

    “再加上备后呢?”我继续问到。

    “没有问题!”他又点了点头。

    “这次的事件波及很广,影响也很大!”我没有看到原以为会看到的一些东西,索性低下头去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水面上飘动着一根倒立的茶叶梗,我鼓起唇吹了吹。“为了对各方面都有个交代,朝廷地意思还要收回周防、安芸和石见才合适吧!”

    “这……好吧!”

    我的嘴角掩藏在茶杯后面向上翘去,终于听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这是原先预计的最好成果,终于算是达到了目的。如果毛利家不答应这个要求,那么少不得虽然勉强也必须动兵了,可如此一来征讨东国的计划则必须推迟,一段时间之后说不定局势又会有什么变化。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得兼”,现在这个结果是对我来讲是最满意的了,不过口头形成的决议未必就能在现实中执行,还得再有些补充手段。

    “不知这个意思能否代表毛利家的主流意见,辉元殿下能够接受吗?”我声音平淡的问着,语气里并没有带出内心真实的情绪。

    “既然我今天已经说了,那么毛利家就不会反悔!”小早川隆景的神情依旧镇定自信,只是我感觉稍微带出了那么一点儿悲壮。“如果我回去以后在毛利家中受到了质疑,那么我将剖腹以谢。可即便是如此,这个协议还是会不折不扣的执行!”

    “好,不愧是毛利家的‘半边天’小早川殿下!”我忍不住抚掌赞道,既是为了小早川隆景的气魄,也是为了毛利辉元的魄力。虽然是忍辱负重的城下之盟,但毛利家却以自己的方式表现出了一份另类的风骨。“如果朝廷的谕旨更为严厉,不知道殿下会做何种应对呢?”我对于毛利家的底线在哪里真是很好奇,忍不住问了出来。

    “想必诸星殿下也可以猜得到,在我来之前毛利家内部肯定也会有一番讨论!”小早川隆景听到我的话居然笑了,这个时候他竟然笑得出来。“毛利家三百余年,以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更为艰苦的困境。我们既不缺乏忍辱负重的坚忍,也不会吝惜生命与鲜血,所以只要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我们就会默默承受以待再次复兴之日,哪怕是要等几代人;一旦家国不存再无羁绊,那么天下六十六国哪里又不可成为我们的可战之地?”

    “毛利家上下能有这个心态,那么朝廷也就可以安心了!”我忽然对这个问题失去了兴趣,心里甚至有几分黯然。“对于毛利家这样知错即改的大名,朝廷以后还是会有多方倚重的,不知辉元殿下想要如何来表示对朝廷的恭顺呢?”我强打精神问到。

    这回小早川隆景从怀里掏出了两张纸,探身向我递了过来。

    根据我一点模糊的记忆,历史上的毛利家下任家主秀元并不是辉元的亲生儿子,但到底所出何处我却是实在记不起来了。小早川隆景的这份名单里长长地写着19个人的名字,而且根据介绍都是毛利家第二、第三代中相当重要的人物,如果送来的不是“赝品”的话,那么毛利家的诚意还是可以相信的。

    “毛利家的这番意思我一定想朝廷转达,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抬手按住了额头,表示有些累了。

    “那么在下就告辞了!”小早川隆景站起身行了个礼。

    “一定要打破‘毛利两川’的平衡!”拿下手盯着那个背影,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到。

29、各自的前途(下)

    三木城的战事在我的有意拖延下,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天正九年(1581)十二月二十九日,坚守近月的羽柴秀吉再也挺不下去,向联军这里派来了使者。

    可惜这个使者非常“各色”,在池田恒兴聚集各路大名的宏大营帐里,只是坐在正当中的地上,面对池田恒兴冷目相对,对任人如何询问或谩骂只是一言不发。在这么尴尬的坐了半个时辰之后,站起来转身而去,只是冷冷地扔下一句“你不配!”,居然把趾高气扬的池田恒兴弄了个下不来台。

    这是要见我了,想要直接得到个结果!虽然我也可以让人干脆杀了他,但那样躲在后面的我名声还是会和池田恒兴一起坏掉。既然早晚得见个人不如现在就见吧,而且我对这个人也是比较感兴趣。

    照我原来的估计,派来谈判的人应该是羽柴秀长,无论从亲缘还能力上考虑,他都是最合适的;黑田官兵卫我是没有想过的,他总是习惯于躲在黑暗里;福岛正则、加藤清正等几个剩下的武将虽然也有可能,但毕竟能力上不太合适。不过如果真是他们我倒是要小心了,难保他们不会利用谈判暴起刺杀我。至于仙石秀久、石田三成之类,现在还只能归于小杂鱼的档次,根本就不够份量。

    不过我想来想去就是没有想到他,或者干脆说很长时间以来我都把他给忘了,他就是浅野长政,可怎么会是他?

    “既然来了就说说吧!都有什么打算?”我和他说话的方式和语气自然和小早川隆景不能一样,毕竟是熟到不能再熟的“老熟人”。

    坐在我面前的浅野长政还是一言不发,只是用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池田恒兴显得有些紧张,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刀柄。

    这次会面总是透着那么点儿怪异,所以我并没有像之前池田恒兴那样张扬,整座大帐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当然在暗中保护的不算。

    “怎么。还想跟我来着一套?我可是没有半个时辰来陪你!”我勉强地笑了一笑,实际上却只是面部表层肌肉的些许牵动。

    “说什么重要吗?现在还有什么必要呢!”浅野长政缓缓说到,眼睛里的光芒没有愤怒只有冷漠。

    “是啊!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这简简单单地一句话却勾起了我的无限感慨。许许多多的往事都浮上了心头,我努力控制着鼻翼的酸楚。“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到了今天我们还有什么必要见面呢!”我压抑地说到。

    “按照我的想法确实没有必要来,可是为了其他一些人和事又必须来这里一趟!”浅野长政沉沉地说到,不见丝毫情感的波动。对此我确实感到了一丝惭愧。

    “你……心里是不是有些恨我?”这句话刚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怎么会问出这么蠢的话来。

    “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可是后来也就想开了!”浅野长政还是那副腔调,看着我地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我们其实也早就想对付你了,只是被你抢先了一步。当初听到那些对付你的‘周密’计划,我甚至觉得相当兴奋,可见我们这边的人并不见得就比你高尚。不要说是你,就是那些背信弃义的大名豪族们又怎样,谁给的价钱高就卖给谁,这也正常的很。现在不过是你胜了我们败了。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那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我叹了一口气。就性格来讲我这个人或许可以作假。却很难装得出来冷漠。“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我落到了你们手里。只怕下场也不会比这更好。既然如此我们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再见面了,不如你们都死在战场上要好些!”

    听了我的这番话,旁听的池田恒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的嘴张了张但最终又闭上了,继续不声不响地看着这一切。

    “来这里我什么也不想说,只是有人托我带一件东西给你!”说着浅野长政从怀里掏出一个不大地锦盒,探出胳膊举向我。他坐在那里离我有一段相当地距离,不可能直接交给我或者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这时有一个人快步走过去,从他的手里接过那个锦盒,转过身走向我这边放在了我地面前。看服饰那是一个长得相当清秀的侍卫,一连串动作再自然不过。仿佛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可只有我才知道,那个位置本不该站着人的。

    浅野长政和池田恒兴都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没想到这个人的出现有什么不对,但我在他(她)转过身来的一刹那就看清了那张脸。虽然经过了一些细致的化装,但是我还是认出那是蜃千夜雾蝶。在短短的几步之间,她已经不着痕迹的全面地将那个盒子全面检查了一遍。

    盒子已经不是很新了,几处地方甚至有些磨损,用手掂起来还很沉,我将其打开。在灯光下闪过金红一片。

    里面是一只探身前望的金猴,用前爪搂着一只仙桃并举目眺望。在它的背上还背着五只神态各异憨态可掬地小猴,似乎在彼此纠缠相互打闹着。这是当年在羽柴秀吉和宁宁的婚礼上,我送给他们的礼物,当时的情景仿佛又回到了眼前。

    这块沉甸甸的黄金在我手中不停翻转着,久久没有放下,在今天即便是再多的黄金珠宝对我也算不了什么,可拿着这件东西我却心里却有些发堵的感觉。

    “你回去吧!”一股无力感突然向我袭来,我真的是感觉非常累。“告诉羽柴殿下:交出所有部队后我会安排他和所有家眷到一个海岛上去,请他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至于你们其他的人,只要愿意都可以和他一起走。”

    “谢诸星殿下海量!”说完这一句浅野长政站起来转过身,毫无留恋地向外面走去。

    “你真地要饶过‘猴子’?!”池田恒兴疾步走到我面前,几乎是吼着向我质问到。

    “怎么,我没有这样的权力吗?”我头也不抬地回答到。

    池田恒兴定定地看了我半天,然后一转头拂袖而去。

    “去把段藏给我找来!”我不知道对谁吩咐到。

    加藤段藏很快地就来到了我的桌案前,而此时的大帐里真的只剩了我两个人。雾蝶在临离开之前点起了几只蜡烛,不过偌大一间帐篷还是显得有些昏暗。

    我没有马上说话只是指了一指池田恒兴留下的那个座位,他也没有张嘴问任何事,知道我终究会自己说出来的。

    “你说说看,羽柴秀吉是个怎样的人?”我终于放下了一直在手里把玩着的那尊金猴子,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

    “羽柴秀吉是一个总是在不停燃烧着的人!”作为我手下的情报系统头子,他自然对“猴子”有着深刻的理解。“这人的执着是难以想象的,甚至已经化为了一种怨念。无论处于何种境地之下,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放弃努力。按理说这个人一没出身、二没样貌、三缺学识,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而相当有个人魅力,能够用自己的热情在不知不觉间感染身边一大批人!”

    “看来我作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啊……”望着外面依旧***通明的大营,我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羽柴秀吉是怎样的人我一开始就很清楚,之所以还要听他来说一遍,只不过是想替自己的阴险卑鄙找个借口。一切都是“猴子”这个家伙逼我的,而我已经毫无退避的余地!

    “这样激烈而又久居上位的人,是不是很容易给自己的心理造成压力啊?”我缓缓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是的,这很正常!”加藤段藏点头。

    “长时间承受这种巨大压力的折磨,是不是会造成精神崩溃甚至疯掉呢?”我非常,‘担心’,地又追问到。

    “是的,这种‘先例’非常之多!”

    “还真是可怜啊!”在得到这个答复之后,我非常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之后羽柴殿下和他的家人会被流放到隐歧去,在那种地方生活可是非常艰苦的。要是羽柴殿下不幸得了那种病,一定需要家人好好照顾,不然可是非常容易产生‘意外’的!”

    “属下明白了!”加藤段藏俯身答道:“为了避免这种不幸的事情发生,属下一定派人仔细‘照顾’!”

    “本次动乱中尼子胜久殿下为朝廷立下了大功,我想把隐歧五万石交给他!”我紧锁眉头“顾虑”地说道:“只是从前在上月城他与羽柴殿下有些嫌隙,他的手下中不会有人私下挟怨报复,在有心人的挑唆下搞什么小动作吧?”

    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主公、主公……”这时梅千代气喘吁吁地从营门外一直跑了进来,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水。“浅野……浅野大人一出营门……就在三木城前……剖腹自尽了!”

    “那三木城里的羽柴军呢?”我愣了一下。

    “啊!”他好像刚想起来这才是更大的问题。“已经开始出城向我军投降了!”

    “你去安排吧!”我又转向了加藤段藏。“我想以羽柴殿下的性格,可能至多半年就会发生异常吧!”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9297/ 第一时间欣赏战国福星大事记最新章节! 作者:冬天里的熊所写的《战国福星大事记》为转载作品,战国福星大事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战国福星大事记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战国福星大事记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战国福星大事记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战国福星大事记介绍:
一碗炒过N遍的冷饭又被老熊放回了锅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北京高中生来到了日本的战国时代,周旋于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等等游戏名人之间。他改变这个时代是肯定的,但这个时代会改变他多少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战国福星大事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战国福星大事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战国福星大事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