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雅宋TXT下载雅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雅宋全文阅读

作者:东门大官人02     雅宋txt下载     雅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90章 出巡河南

    江耘对眼前之人并无好感,眉头一皱,下了逐客令,说道:“你所感兴趣或许不感兴趣的事情,我都没有任何兴趣!天色已晚,贵使还有什么事情吗?”

    “江分子不要拒人与千里之外么,耶律信很仰慕你,想和你聊一聊。”耶律信心态极好,并未计较江耘的冷淡。

    “你是辽国使者,我是大宋小民,有什么好聊的。”

    “大宋小民?江公子过谦了,科举之时后来居上,位列二甲,创办这慧贤雅叙,刊行《大宋天下》,皆是轰动京城之举,而且江公子还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吧。”

    一番话下来,让江耘暗自心惊,看来这耶律信知道的不少,此人绝不简单。

    “贵使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们汉人有一句话,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江耘笑道:“耶律大人太抬举我了。”

    耶律信道:“哪里话。江公子所办之《大宋天下》我是每期必看,带回辽国之后更是极是欢迎。若论文风之盛,天下莫如大宋。”

    江耘先是惊讶,转念一想,随即释然,现如今的辽国,想必也是高度汉化了吧,报纸在那里有市场也不足为奇。

    “偃武修文,乃是我大宋的国策,有什么好稀奇的?”

    “所以,我想在商贸谈判中再增加一项,就是报纸。”

    “什么?”

    “本次出使贵国,主要是为了商讨增加双方榷场的商品种类和数量。”耶律信解释道。

    “喔,如原来此。”

    “到时候如果皇上问起江学士向我辽国输出报纸的意见时,还请多多美言几句。”

    此刻,江耘总算明白耶律信的目的,说道:“绕了一大圈,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此事就拜托了。我在这里祝愿江公子家庭和睦。”说完,眨了眨眼,一副你知我知的神情。

    江耘眼得牙庠庠,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答应了。

    见事情办妥,耶律信心满意足,告辞道:“最近这一段我都住在驿站,江学士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拜托,你不来烦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江耘应付着送客出门,心中却突然想起一事,冲着耶律信的背影说道:

    “对了,贵使可曾听说过一个叫做完颜阿骨打的人?”

    耶律信浑身一震,转过身来,盯着江耘的脸如见鬼魅,愣了好一会,才问道:

    “你……你如何知道此人?”

    “贵使显然把江耘当做一个足不出户。

    耶律信“噔噔噔”大步走了回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江耘,表情凝重,说道:“江公子从何处知道此人?”

    江耘心中努力回忆着完颜阿骨打的生平,缓缓的说道:“你不用管我如何知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此人的叔父现是辽国东北部女真部落联盟的领。”来之前关于金国的那一段历史功课可不是白做的。

    耶律信盯着江耘的脸庞良久,终于相信江耘熟知女真之事,叹道:“不错。盈歌现为女真诸部联盟的领,差不多已经统一联盟各部。完颜阿骨打与其长兄勇猛善战,尤其是阿骨打,几乎无人能敌。”

    “女真不满万,满万无人敌。”江耘道。

    耶律信听江耘如此说,更相信江耘不是在故作玄虚,道:“女真平民下马放牧,上马杀敌,战斗力极强。”

    “贵**队比之如何?”江耘问道。

    “若论单兵作战,尚可……尚可相当。”耶律信道。

    江耘知道他在隐瞒,也不点破:“适才听贵使呤诗赞美辽国太祖,不知怎么的,江耘觉得这阿骨打依稀有几分贵国太祖的风采。”

    耶律信斥道:“生蛮之人,岂能于太祖相提并论!”

    江耘不甘示弱,道:“说句冲撞贵使的话,贵国太祖建功立业,何尝不是从此微末而始?”

    耶律信的眼神黯淡下去,说道:“女真之部,极难驯服,现如今已是我朝之患。耶律信几次上表,要求妥善处理,均未得到应有的重视,而且……”,说道一半,耶律信回过神来,止住话题,说道:“今日与江学士一见如故,交浅言深,受益匪浅。耶律信要告辞了,以后有机会再来拜会。”

    江耘客气的说道:“晚会上狂妄之词,贵使不要放在心上。”

    耶律信恢复过来,哈哈大笑道:“此算是使臣之言,无关私怨。倒是江学士,不要因我的一句玩笑话太受折磨才好。”说完,告辞而去。

    江耘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道:“此人也算是个人物,对时局把握得相当准。”江耘不知道,耶律信不仅仅是辽国的一名使者那么简单,他的真正身份乃是辽国皇帝的叔叔,历史上大名顶顶的耶律淳,手握辽**政大权。他更不知道的是,历史上的耶律淳在辽国灭亡之后,在中亚地区建立了北辽,又延续辽国近百年的国祚。

    六月,京城的水路码头,江耘即将船行,目的地是河南县。和他同行的除了王烨,还有治河能手齐越。

    送行的人不多,只有两个人,是贺暄和邵籍。

    “邵先生,报社的事就拜托你了。文稿上的事,江氏兄弟会把关,行和推广就全靠你了。”江耘说道。

    “子颜尽管安心,邵某定当尽力。你还是放心做你的巡查使吧。”邵籍应道。

    贺暄笑道:“子颜不要担忧,我们见招拆招,有何好怕。”

    “如此就拜托两位了。走了。”三人登上了船,扬帆而去。

    邵籍回头说道:“贺先生,邵某感觉京城会有大事生。”

    贺暄一愣,叹道:“看来不是我一个人有这样的担忧。”

    逆流而上的船只在风浪中前行,江耘站在甲板之上看着渐渐小去的京城地界,喃喃地说道:“难道他要出手了吗?”

    同行的王烨与齐越并未感受到他的心事,正在指点着沿河两岸的景致。齐越不失时机地宣扬他的治河理论,王烨初尝滋味,很感兴趣。这一幕让江耘颇为感慨,原来这个时代从来不缺少人材,而是缺少现。

    显而易见,那些原本耀眼夺目的人才,便如一粒粒璀璨的明珠,因为人材选拨制度的原因,被深埋在科举的废墟之下。即便偶尔被某个大人物踩中,才有机会散自身的光和热,也不能掩盖绝大多数被埋没的事实。

    “如果可以的话,能创建一个大宋人才库就好了,让他们各尽其才。”江耘憧憬道。

    齐越对黄河极是熟悉,一路上不断向两人讲解路过河段的特点,这让江耘更加坚定了他对齐越那套理论的信心。

    ***今日同事结婚摆酒,官人参加婚礼去,晚上回来很晚了。今日只有一更,明日继续两更,谢谢。***

第091章 村务公开

    三天之后,河南县的码头之上,游酢、翟汝文、秦师爷一行三人正等在那里,等待江耘一行的到来。

    “京城一别,已是大半年了。此次子颜作为前来河南巡查的特使,到来得却是时候,今年的夏收大熟,正好开个丰收大会。”翟汝文道。

    “据游某所知,江南的新法进展颇为顺利,反倒是我们京西北路,在新法之外,况且河南新制,在全局的角度来说,显然是不合时宜。”游酢道。

    “定夫是在担心么?”翟汝文说道。

    “不错。皇上派江耘前来,应该是对新制心存维护之意。我可是听到了不少风声,朝堂之上要将京西北路纳入全局之声一直不绝于耳。我们做得再好,终是无关于全局啊。”

    “他们到了。”秦师爷现了江耘的船只。

    江耘跳下船来,热烈地给了翟汝文一个拥抱,搞得他有点不好意思。

    游酢笑道:“一别数月,子颜还是这般真性情。”

    江耘道:“状元公,此番你要好好谢我,我给你雪中送炭来了。”说完,将齐越介绍给众人。

    游酢果然大喜,道:“若真如此,只怕是河南百姓之福啊。只是今年已修了河堤,所余钱粮已经不多了。”

    齐越道:“适才齐某船行而来,已细细看过。如果没有看错的话,离码头三里之外河之南的那一块荒滩应该是去年大水冲出来的淤田吧?”

    “不错,此片荒滩将近二百亩,原是无主的乱石滩,大水之后,泥沙堆积,可以耕种,今年已租于无田的贫民,许以二成田租。”

    “按每亩三贯钱的保守价格,此片田地可得钱六百贯,如果再在农闲时节征些劳力,足够再筑两道简易的决水堤。一路行来,我看这河南境内荒滩遍布,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游酢略有担忧,说道:“齐先生,非是游某不信任你,此法可是万全之策。”

    齐越默然,良久说道:“治水之法,自古无万全之策,天威难测,此法之弊,在于难以控制决水之势,水势若小,则泥沙不够,仅能得薄田,但仍是有利无害,若天公不作美,秋汛大涨,则水势难以控制,恐殃及鱼池,会冲毁良田和屋舍。然齐越既付江公子托,自当尽心竭力,以项上人头来赌一把。”

    江耘急道:“那倒不必,你不用担心钱粮,慧贤雅叙所赚千两银子随你取用,决水堤上多花些银钱,应该能增加不少保险系数。至于水势难以控制,则可以事先疏散百姓,以作到万无一失。”

    此话一出,游酢和齐越都大为感动。齐越高声说道:“江分子不惜身家,齐某一颗贱头又何足轻重!”游酢更是感激道:“以私财办公事,子颜又何必呢。”

    江耘与翟汝文对视一眼,心意相通。翟汝文道:“我想现在我们这群人的命运,已经绑在一起了吧。先回县衙吧,再细细商议不迟。”

    一行六人来到县府安顿下来。游酢自拿了州县地图与齐越商量起来。秦师爷也见机感谢江耘道:“多谢江公子照顾张大人。《知县手记》刊行于世,想必张大人已然无憾。”

    江耘笑道:“张大人现在身体很好,平时在园中帮着办些事,心情也开朗不少。”

    翟汝文则不断打听兄弟们的事情,与王烨聊得热火朝天。当听到江耘反驳耶律信这一节时,哈哈大笑:“江耘果然词锋激烈,那耶律信若是细细探究,便不难现问题。只怕有这大宋的极少的酒池肉林之人一年之中只出了半个烧饼,而千千万万的贫苦百姓出的可是几百个烧饼。”

    江耘叹道:“大哥好眼光,帐算得比江耘还老到。岁币虽少,但其间接成本却是极高。”

    “不错,光是维持边事势态均衡的军费开支,怕是岁币的十几倍吧。”王烨道。

    “嗯,以数量庞大的低战斗力军队来维持边境战力平衡,以换取一个看上去相当美的百年和平,这其中的帐却是无论如何也算不清楚的。”翟汝文道。

    江耘道:“这只能说是制度的原因了。但不管怎么说,这种换来的和平还是利大于弊的。辽国承平日久,已失其利爪,远比澶渊之盟时来得温和,这是游牧社会转向封建社会的必然。所以我觉得皇上应该获准报纸的出口。”

    正说话间,一个下人上前通报:“游大人,又来了一些士绅。”听这口气,象是经常光顾的。

    游酢苦笑道:“世间之人,最难搞得便是这些自以为是的读书人。”

    江耘问道:“有什么为难的事吗?”

    秦师爷代着解释道:“今年的河南县,全县18个乡中的7个乡已试行的新制,乡长自选,代收赋税,考虑到去年的灾情,今年的田租加上免役钱共是三成,我与汝文的打算是两成上交京城,另一成返回各村,由乡民自管。以备不时之需和改善乡里的民生设施。”

    “这是好事啊,正合我们当初对新制之中的对策。”江耘道。

    “问题是,如今站在外面的些人却认为是我这个知县伙同新选的乡长在打这笔钱粮的主意。说来,这些人也是当地有名的士绅,却读书读出恶毒来,总想着天下乌鸦一般黑。”说到后来,连游酢自己都笑了。

    江耘心道:“看来民众自古就不乏监督意识。”心中一想,就有了主意,在现代,这可是早有对策的。

    “呵呵,我却觉得这帮人可爱。不妨事,我有个主意。”江耘道。

    翟汝文道:“快快说来。”

    “村务公开!”江耘道,“那一成田租既然有人盯着,原是好事。不如索性公开,让收支明细列个清单,在乡中重要位置张帖,一月一换。如此,闲言尽去,乡长则更受监督,每笔的支出都将受到全乡之人的眼光,则敢不尽职尽责?是为三公之法,公平、公正、公开是也!”

    “好,果然是妙法!”游酢赞道。

    江耘沉呤了一会,接着说道:“恕江耘多嘴,推而广之,同样有效。到游大人……到游大人这一级,可叫作政务公开。”江耘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瞧着游酢脸色。

    游酢眉头深蹙,显然在深思江耘的话。江耘也不打扰,他知道,这政务公开是在挑战游酢作为一个大宋官员的底线。

    良久,游酢说道:“子颜言中深义,定夫尽知,非是游某狡言,游某师从于二程,深知君父之义,此例一开,徒然置君上于火炉。定夫尚可以天下苍生为托辞,然天下驭民之郡守攸攸之口……”

    江耘听在耳里,也是为难:“毕竟以他的身份,想得更多更全面。皇上好比父亲,底下的官员则是他的儿子。其中一个儿子要将他的零用钱的花销公之于众,难免会遭人非议,毕竟绝大多数的儿子中,有些钱是不好公开的。”

    翟汝文道:“先不管上情。即便是清廉如游大人,也总会有些迎来送往的费用。”

    这话让江耘想起后世中的种种“潜规则”,试探着说道:“不如将这部分费用笼统的归成一类,叫行政费用,如何?”

    “行政费用?听来到是新奇,说来也是,若没这部分开支,行起政来,倒的确是处处挚肘。”

第092章 风云突变

    正当众人商议之间,衙外传来了吵闹声,想必是这些士绅等不及了。

    游酢道:“让他们进来。”

    待那些士绅们坐定之后,游酢清了清嗓子,说道:“先,定夫在这里感谢各位乡绅对地方事务的关心。定夫受皇上信任,在河南试行新制,略有小成,但这只是刚刚开始,所以许多法令尚未完备。各位的心情,我游某能够理解,经过我与通判大人的商议,决定将这一成留于地方的赋税的收支详情分开,一月一报,张贴于村中,受众位士绅与百姓的监督。这样,既能够公平、公正、公开,又能最大限度的保证这笔钱用到最需要的地方。各位觉得怎么样?”

    众位士绅都愣住了,没想到知县一改前几日的辨解与推脱,提出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办法来。最先反应过来的几个人说道:“游大人,我们知道大人为官清廉,也知道这为官的难处。但这么做的话,恐怕与礼不合,自古清水池塘难养鱼啊。”

    “清水池塘难养鱼,话是不错,若是人人安居,家家富足,随手扔几粒鱼食,便足够鱼儿吃了。我们商议已定,新制新制,自然是不同以往。这事便定下来,过些时候我会通知各村的村长,宣布此决定。”

    众位士绅大喜,连声称赞,告辞而去。

    游酢转身谢道:“多谢子颜授策,解我燃眉之急。但至于政务公开之事,定夫不能做主,尚要请示皇上。”

    江耘笑道:“那是自然,皇上不同意,谁都不敢乱来。自上次收到你们来信之后,我就有许多想法,怎奈京城事多,尽顾着风花雪月了。”

    说到这里,翟汝文笑道:“师师姑娘可曾安好?”

    “安好,安好。”江耘不由自主的摸着自己的耳朵。离开京城,已经四、五天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一切都好。还有……还有,李大才女不知道怎么样了,还会经常去六啊六啊我要六啊吗?她又会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在书报社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赵明诚呢?

    的确如此,在书报社之中,李清照与赵明诚是抬头见了,低头又见。自从皇上亲口答应了李清照破例担任编辑之职之后,京城舆论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赞成者有之,诋毁者有之,种种说法不一而足,连带着投稿的女作者都多了起来,甚至有的在稿件上注明要求她来审阅。书报社为她独僻了一间房间,独自办公,搞件送进送出的事情,大家都很有默契,交给了赵明诚。每当他兴冲冲的拿着搞件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盯住门口,希望看到赵明诚欢欢喜喜的出来,连老成持正如江氏兄弟者都不例外。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事与愿违,赵明诚进去说:“清照,这是新来的稿件。”

    李清照说:“谢谢。”

    有时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是一句愤怒的责骂,而一句彬彬有礼的客套话。

    这句礼貌中带着疏远的“谢谢”让赵明诚一筹莫展:“我和她之间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自己在诗词大会上太唐突了?”

    和他同样迷糊的是她们身边的人,谁都不知道这位博学、清雅、知性的女子心中在想些什么?

    当然,除了两个人。

    阅人无数的贺暄贺老哥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世故老成如自己者,都被某人的无限精彩之人生所蛊惑,这个小丫头种种奇怪表现应该也是中了某人的毒,只不过他不知道此毒如何让人酸甜苦辣罢了。本着解惑的原则,贺老哥向两位多年的好友江氏兄弟打听时,却换来了一顿白眼和一句圣贤语:“子不语怪力乱神(君子不讨论古怪、暴力、叛乱、鬼怪的事情)。”

    另一个,便是江耘的野蛮女友了。李师师在得知当晚事情的全部经过之后,凭着女人天生的敏感,她隐隐地的知道那个大胆女子心中所要的是什么。甚至她这么认为,连李清照自己心中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但是她知道,她呆在园中,是想更多的时候和他在一起。因为自己当初也是这般。

    “我以为我没有爱上他,我只是喜欢和他呆在一起罢了。”

    看着忙忙碌碌的赵明诚,李师师心中不忍,喃喃地叹道:“间世之事,想必大多如此,却不知道那个冤家,心中又是如何想的……”

    崇宁二年七月初,在江耘离开京城之后十余天之后,朝堂之上,风云突变。

    右相蔡京上表奏道:“治国之要在于治政,皇上励精图治,承父兄之志,推行新法,已有小成,然尚不得根本,臣深思之,其要在于党派纷争,现如今国之官员,许多皆是元祐之期保守之臣所提拔,受人之恩则图报,故新法处处挚肘。元祐之党,多是守旧之辈,徒不知现今国事已非当年,抱老墨成规,不知变通,实乃害国之臣。故臣请列司马光、苏轼、苏辙、黄庭坚、秦观等3o9人为元祐奸党,刻名于碑,上立于朝堂,下颁布全国,以明皇上变法图强之志,以憾苟且小人之心,以壮新法推行之势!”

    蔡京此言一出,朝堂之中尽皆哗然,户部尚书刘拯第一个出来反对:“汉、唐失政,皆分朋党,今日指前人为党,安知后人不以今人为党乎?不若定为三等,某事为上,某事为中,某事为下,而不斥其名氏。”

    御史许敦仁反驳道:“刘尚书此言差矣,所谓治世须用重典,同样,变制与否,强势的舆论和得力的官吏缺一不可。蔡相此策,正可一举两得。且京西北路四县,正可借此东风,纳入新法范围之内。”

    “司马相公,一生清廉为国,岂是奸党?”张商英怒道。

    “害民者为之奸,害国者可称是为大奸,以一已之愚忠,害国误君岂非大奸?”蔡京驳道。

    “蔡元长以一已之私行此恶毒之事,恐怕今后将无人为君王效力,你就不怕被后世子孙唾骂吗?”

    蔡京一脸悲痛之色,说道:“皇上明鉴,若新法得成,臣愿受千夫所指,身在黄泉亦可含笑!”

    赵佶虚扶一把,说道:“蔡相请起,朕行新法,全靠蔡相全力支持,党人立碑之事,自古未有,不可轻忽,而且人数人也多了点。然蔡相之议,也不是全无道理,新法的推行过程中的确有许多州办事不力。此事朕要权衡一番才能决定,诸位大臣有什么意见不方便在朝堂上说,也可递上奏折来。”

    “我皇万岁!”

    蔡京看着散朝而去的赵佶十分得意:“朝中除了这几个讨厌的旧党之外,怕全是我蔡某人的人了吧。”

    散朝之后的赵佶满腹心事,他隐隐地知道,新法的代表人物蔡京已经决定开始清洗一切对他不利的人物,他的御从不同地方呈上来奏折,弹劾人中有推行新法不力的各地官员,有独树一帜的河南知事游酢,连江耘都不能幸免于难。不过弹劾江耘的理由却极重,乃是口出狂言,对皇太后大不恭。想到这里,不由得觉得好笑,心念一转,吩咐道:“去皇太后的崇仁殿。”

第093章 可问张昭

    崇仁宫中的向太后,正和长郡主在说笑,看到通报过后进来的赵佶愁容满面,便问道:“官家怎么了,为何事愁。”

    听了赵佶将朝上之事说完,向太后沉吟良久,说道:“哀家身事三帝,历经数十年,这新旧之争,也见得多了。相必官家也知道,细算起来,哀家也算是半个旧党。当初,召回司马相公,尽复了旧法,顺应民意倒在其次,实是为了维持朝政纲纪。现如今又过了十数年,新法旧法的,哀家却是管不了了。官家亲政数年,大可自己作主,只是这司马相公进不进奸党,刻不刻石碑,却是要商榷一下,莫寒了天下臣民的心。”

    赵佶点头赞同道:“母后言之有理,这人数的确多了点,而且司马相公是我朝忠义楷模,的确不妥。”

    向太后满意地说道:“官家考虑的极是。”

    长郡主道:“皇兄已经决定怎么做了么?”

    赵佶知道自己这个妹妹颇有主见,想听听她的意见,便说道:“大方向上基本已经决定了,还有许多细节仍需权衡一番。皇妹有何高见?”

    长郡主嫣然一笑,说道:“皇兄岂不闻三国孙策告之孙权,外事不决可问周郎,内事不决可问张昭?”

    “喔,张昭何在?”赵佶来了兴趣。

    “熙宁旧臣,皆是张昭也。”长郡主应对道。

    赵佶反应过来,赞道:“皇妹女中诸葛也。熙宁旧臣中不乏当初赞成新法的人,的确可问上一问。”

    长郡主接着说道:“且年初皇兄行密折制,大可就此事问一下各地民间的意见。”

    “此事朕却不这么认为。密折所授之人,皆士林清流,调查些民生吏情,倒是可以,以此大事问之,未免儿戏了。”赵佶犹豫道。

    “清流之议,正是天下悠悠之口,且密折所授之人,熟知民情,哀家到是认为可以问一问。”向太后说道。

    长郡主又道:“尚有一位身处朝堂,却在清流之列,也可问上一问。”

    赵佶明白过来,道:“你是说江耘吗?”

    “正是。能创此密折之策的人,想必见识应该不凡。”

    赵佶笑道:“皇妹好心思,原来对这江耘颇为了解。”

    赵佶一句有意无意的玩笑话,说得长郡主脸色绯红。

    “说到江耘,朕倒想起,刚有人参了他一本。”赵佶道。

    “喔,一个小小的翰林书院的学士,有何事可参?”向太后奇道。

    “乃是参他对母后和朕大不恭,罪名可是不小。所奏之人乃是开封的府尹吕嘉问,据说是亲耳所闻。”

    “大不恭?”

    “据说是诗词大会之上,江耘作了一诗。”

    “怎讲?”

    “这个婆婆不是人,王母娘娘下凡尘!自家儿子是个贼,偷来蟠桃奉至亲!”

    向太后又好气又好笑,骂道:“自古文人该死之处全在这张嘴上!”

    长郡主却忍不住大笑,然后用手指着太后和赵佶,想说又说不出来,脸憋得通红。

    “天下最大胆,莫过于此人。当初琼林夜宴,知道人的身份后,全不象寻常人战战兢兢,反倒和我开起玩笑来。”赵佶又是欣赏又是苦笑。

    “艺高人胆大,想来也是如此。衷家瞧着,却是个滑头相公。初到京城一年多,已然被他做出许多事来。然而……”向太后欲言又止。

    长郡主赵怡接口道:“然而所行之事,皆让人匪夷所思,全无章法。”心中却还有半句不曾说了出来:“我却偏偏都喜欢!”

    是的,我就喜欢。

    深夜的慧贤雅叙博闻小筑之中,一场紧急会议正在召开。江耘小集团的头脑们全部到场。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原来是调虎离山之计。”贺暄率先说道。

    “吕嘉问所参之罪,也怕是难以善罢干休,当日我也在场,虽然是同居者隐,但这大不恭之罪,怕是不在其列。”

    “小子不分场合,口出狂言。当初在青楼也就罢了,如今却是在太后的辰宴之上,唉。”贺暄恨声道。

    6伯勤苦笑道:“没想到子颜尽说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言辞来。”

    “为今之计,也只能从最坏处打算了。”贺暄叹道。

    江端友道:“据老夫所知,我们行的报纸,宫里的长郡主是每期必买,或许可以托人说说情,而且当日她也在场,江耘所作之词,乃是私下交流,并未流传,皇家颜面并未受损。”

    众人点头赞同道:“这办法不错,可以写封书信托前来买报纸的宫女带进宫去。”

    邵籍说道:“蔡相上书立党刻碑,欲置司马相公于不复之地,我汴京戏院正可为司马相公伸冤。”

    贺暄盯着邵籍,说道:“邵先生,老夫刚才之所以不想请你来,实在是不想让你也来淌这一趟混水。”

    邵籍哈哈大笑,说道:“身为读书之人,岂能目睹此恶毒之事,政治纷争,皆是为国为民,岂可以政见之分毁人于如此境地。当初,章惇欲掘人坟墓,尚有先例可寻,刻石为碑,欲遗祸万年,闻所未闻也。邵籍久居江南之地,新法与国虽好,与民却利弊未知,行则行矣,却以此强行,名托变法图强,实则排除异已,祸国殃民。”

    “关于《司马相公》一戏,我等已经商议妥当,近日就将上映,希望能扳回一点声势来。”6伯勤道。

    “我兄弟俩也会写一篇纪念司马相公的文章。”江端礼也说道。

    “贤伯仲还请三思,皇上尚在犹豫,莫为了此事触了龙颜。”杨明镜道。

    江氏兄弟对视一眼,静静地说道:“此事不关任何人和事,只是为了……新闻自由。”

    此刻,闯了祸的江耘却在千里之外的河南县某个乡村中享受着一场丰盛的丰收喜宴。今年河南县夏收大熟,试行的新制的几个村庄联合举办了一场小型的丰收会,请了乡里的老者和士绅以及县里的官员齐聚一堂。

    游酢正举着酒杯向在座的各位敬酒:“各位乡亲父老,定夫身负皇恩,治理河南已过半载,靠着老天帮忙,夏收大熟,才能有机会坐在这里,与众位欢庆丰收。”

    “游大人谦虚了。大人爱民如子,顶着压力,试行新制,才能有今日之局面。”底下一位乡长说道。

    “游某厚颜,治理河南略有小成,非是一人之力。上托皇上新制之恩,翟通判精诚合作,下靠河南父老鼎力支持,游某只不过站在前任张大人的肩膀之上,靠着运气摘取丰收的果实罢了。”游酢不无感慨。

    “是啊,去年要不是老天不帮忙,也是一个丰年,张大人的确背负了许多不该有的罪名。”一位乡绅中肯地说道。

    在座之人,都唏嘘不已,尤其是秦师爷,更是老泪纵横,道:“能得各位父老这一句话,张大人无憾也,秦某在这里代张大人感谢各位了。”

    座下一位老者说道:“游大人,老朽代乡里百姓请命,请游大人也在我乡里推行新制。”

    翟汝文道:“老伯放心,非是我等厚此薄彼,实乃初行新制,不知效果如何,且许多地方仍处于摸索阶段,故未在全县范围内施行。”

    游酢接口道:“未行新制的乡村,皆是去年受灾较重,我与通判大人考虑到灾后生产恢复与人心初定的缘故,未敢轻动。今新制效果颇佳,治下村落自治得力,所返的一成赋税也具都应用得法,反映很好。经过商议,余下的11个乡村下半年也将纳入新制,所收三成赋税中的一成半将返还给各乡以改善民生,且各乡之用度,须用村务公开之例予以公布,受百姓监督。待这次会后,便在余下的11个乡村中进行乡代表的选举。”

    这时,座中的一位士绅置疑道:“知县大人的选举之法是不是可以改进一下,一户一人的话,对于大户人家来说,显然是吃亏的。”

第094章 淤田拍卖

    江耘看着这个小地主模样的士绅,冷哼一声,反驳道:“之所以一户一代表,便是综合考虑了实际情况。平常农户,5-7人,皆是一家之人,一人便可代表其全家意见。而地主大户,家中仆人奴婢无数,若按人数比例来代表,只怕会有1o数个代表,1o数个代表若能有自身主见也就罢了。但实际情况是,那些人往往会是傀儡,看着主人家的脸色投票表决。长此以往,最后吃亏的还是弱势群体,也就是寻常百姓。”

    选举的上层建筑是建立在普通的选民基础之上,这个道理对于江耘来说很简单,经过他的一番解说和举例,在场的众人都颇为信服,唯有不开心的就是那几位有财有势的士绅了。

    游酢清了清嗓子,又说道:“去年决堤之后,河岸边淤出了近二百来亩地,属于官府所有,上半年租于无地的农人耘种,以帖补县中常平仓。我和通判大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将这二百亩地售出,所得银子用于修整河堤。”

    游酢话一说完,下面议论纷纷,新淤出的良田原本正好填补常平仓的亏空以防灾年不测,这知县却胆子不小,竟然要卖。那河岸边的田地虽是新田,但只要河堤牢固,还是值钱的。

    翟汝文清咳一声,补充道:“以前售卖官田,皆是划片出卖。此番却不同,乃是细划为一亩为单位,在河堤现场售卖,价高者得!”

    话一说完,举座哗然,真个是炸开了锅,但明显叫好者多于不满者。江耘三人相视而笑,对于众人的反映很是满意。对于一些人的疑惑,游酢平静的说道:

    “麻烦是麻烦了些,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们想把田卖给真正有需要的人。”

    河南县的丰收大会过后,整个河南县都热闹起来,村务公开的忙着公开,选举代表的忙着选举。乡里的街头上时常可以看着一群百姓围着一张公示的清单在观看。

    “那条路早该修修了,这不,才花了几十贯钱就修好了。”

    “那是,我们乡里还有个百多贯钱,我看应该建个学堂才好。有了学堂,家里的伢儿也好念念书,将来考个官做做,考不了也弄个乡长当当。”

    “这乡长,净顾着自个了,修个水渠也是靠近他们自己家里的田,以后不选他了,王二,你说是不是?”

    而乡里的代表选举则更加别开生面,在江耘的提议之下,在过去村民推荐的基础上,又增加了自我推荐,自荐者可上台演讲,就一年任期内的所要为乡里做得事进行宣讲。在最初几个略显谦虚而木讷的演讲过后,后来者很快进入了角色,而且效果相当不错,其中一位口才极佳的代表最终当选为乡长,这让那些顾着面子,抱着谦虚谨慎态度的竞争者后悔不迭。

    江耘跟着游酢等人在三天之内走便了11个乡村,参加了所有的乡代表选举,并审查了所有报上来的村务公示的帐目明细。劳累之余,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工作,而是用最直接、直白的方式记录下他的所见所闻。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他这份《巡查使手记》除了递到赵佶的桌案上之外,还能出现在《大宋天下》的版面上。

    齐越自到了河南,就一直不曾闲着,他没有和江耘在一起,而是顺着河道跑便了几乎整个河南县。他欣喜的现,这里的河堤修得并不象他想象中这般差,“原来江公子说得没错,张大人的确是被冤枉了。”在如此情况之下,他的信心再次提升起来。

    “两位大人,江公子,据我的勘察,境内上游的河堤还算坚固,我们只要在李家村、王家塘、坝桥村三处修筑简易的决水堤就行了。只要今年的秋汛不是大涨就可确保万无一失,而且据我多年的经验,黄河水已经连着两年丰水,今年必是枯水小年。秋汛来临之时,只须挖渠引水至三处决水堤便可决水分洪。此三处我已实地细细查看过,皆是荒滩多于良田,层舍较少,疏散起来较为容易。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便是水势,若大则难以控制,若小则河水携带的泥沙不够,决水积淤,良田变薄田,荒滩则不能耕种。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多修几个决水堤的原因,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根据秋汛来临时的实际情况,把握水势,以求利用最大化。”

    听着齐越侃侃而谈,江耘和翟汝文、游酢都相当满意。

    游酢感激地说道:“齐先生自到河南之后,人不卸甲,马不停蹄,一日不体,奔波劳累,游某在这里替河南百姓道谢了。”

    “我想有一句话可以表达齐先生此刻的心情。心中有梦的人,再苦再累也是幸福的。”江耘呵呵笑道。

    “知我者子颜也。齐某一介狂生,能一展胸中抱负,并不觉得苦。两位大人爱民如子,也是一刻不曾停歇,倒是较齐某深深佩服。”齐越激动道。

    翟汝文道:“坝桥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此地怕是与邻县接壤吧。”

    “不错。坝桥村正与泾县接壤,依我之见,不如先在李家村和王家塘修吧。此处地段敏感,还是不动为好。毕竟治河不求有大成,但求无过。若此决水之法得当,再慢慢推行不迟。”游酢说道。

    “是啊。知州石大人可是盯着我们很久了。若不是皇上钦定试行的新制,只怕是早容不得我们如此从容施为了。”翟汝文道。

    “便先修李家村与王家塘两处吧。这事就拜托齐先生了,要钱要粮尽管说,若要劳役,无论农闲,都给付工钱。现在看来,倒是幸亏来之前在皇上那儿讨了半年赋税,不然这常平仓也是空空如也。万一有个好歹,怕也是如张大人一般下场。”

    “开春贷出去的青苗钱还不曾全部收回来。常平仓不准备着也的确不是办法。现如今我们只有好好计划明日的淤田拍卖了。”

    “倒是亏了子颜的好主意,但愿如你所愿,那些田地最终能卖到真正需要的人手中。”游酢叹道。

    “昨晚我又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先买后贷。只要有村中诚信之人作保,可先买后贷,但数量上应该有个规定,比如最多二到三亩。这样的话,那些没有钱没有地但勤劳肯干之人则会多一条出路。至于常平仓钱粮不足之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已写信至京城,让人拿些银子过来。”

    “子颜果然是心忧贫苦百姓啊,处处为他们着想。”游酢赞道。

    “我早就说过,他们是弱势群体。古语有云民为贵,君为轻,不过从古自今,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郡守知县,却从不曾真正兑现过。”江耘黯然叹道。

    “说起来,子颜的观点倒让我想起了我的师兄杨时。”游酢道。

    ***新的一周,求推荐票。也许这本书不是太好,但官人我一直很努力,从未放弃过!***

第095章 京城报急

    “杨时?”江耘努力回想自己所知的历史人物,这杨时是何等人物?

    “子颜不会连杨时都不知道吧。”

    “喔,杨时啊。”江耘做恍然大悟状,那边翟汝文早已接着说道:“程门立雪,流传已久,说得就是定夫和他师兄杨时的事迹。”

    翟汝文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游大人和杨时都师从于程颐,求学之时有天恰逢大雪,师兄弟二人拜访老师,程颐坐着睡了,杨时和游酢侍立于门外,不曾离去。程颐醒后,门外积雪已有一尺厚,两人变成了两个雪人。此乃尊师重道之典范也!”

    “游大人真是我读书之人的楷模啊。”江耘敬佩道。

    游酢笑道:“惭愧了,世人皆爱虚名,定夫也不例外。其实,我和师兄是站在屋内的。”

    “啊哈哈哈,游大哥好个率真之人。”江耘格格笑道,“可见传言之夸大其实。这倒让我想起来此之前京城中盛传新法在江南之地如何如何受欢迎。不是亲眼所见,终归是虚的。对了,游大哥的师兄现在何处?”

    “现居荆湖北路潭州知府之职。我师兄师从理学,学问极好,为人更是刚正。绍圣元年出知浏阳。翌年夏末初秋,潭州浏阳县出现严重旱灾,许多农民颗粒无收,纷纷外出逃荒。师兄赶写《上程漕书》、《上提举议差役顾钱书》,向上反映灾情,使朝廷及时拨给赈灾粮款,将常平仓三千石稻谷迅赈济,缓解了灾情。绍圣四年浏阳又连降暴雨,成水泽之国,大片农田被淹。师兄又上书禀报灾情,请求拨粮钱赈灾和减免灾民赋税。说起来,师兄爱民之子远胜于我。月前还来书询问我县新制情况,只是游酢不敢据实相报,师兄教义条框周正无比,新制怕不能为其所接受。”

    “为何?”江耘道。

    “乡民自选,地方自治,若被他知道,必然诘问,汝辈欲置君王于何地?”游酢道。

    江耘听到默然,宋之理教初成,君臣父子之说深铬于心,却是教人无法回避。

    翟汝文开解道:“法制之良劣,皆在于实际。若非皇上果敢,我等齐心协力,岂能知新制之实用。依我看,若治水有成,明年我县又会有个好收成,不出三年,河南便将大治。”

    “真到了那一步,便可如当初我们设想一般,设立免费学堂,建立各种保障机制,成立救助中心,精减冗员,贯通漕运,兴建商贸开区……”游酢似乎无限神往,将当初离开京城之时三人深夜长淡时的宏伟规划一一说了出来。

    一时之间,众人都沉浸在看似虚无缥缈的美好未来之中……

    “本次现场拍卖田地,共计二百三十七亩,每亩三贯钱起,价高者得,凡是手中有牌子的均可参加竞拍,持白色牌号的可无限亩数,红色牌号的不可过2亩。拍出的地今年只收取一成田租。现在开始竞拍的是1号田……”

    “三贯……”围在田埂上的农人们顿时热闹起来,一位持红色牌号的农人将信将疑地报出声来。

    大宋有史以来第一次的知县现场办公的拍卖大会正式拉开了序幕。经过前几日的精心准备,去年决堤之后涸出的三百余亩土地被细细划分之后全部编成了号,连绵数十里,横跨四个乡村,将在今日被全部拍卖。闻讯而来的河南民众将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凡是预交了十两押金的人都可以从现场领到一张白色的号牌,那些拿不出余钱却十分需要耕田的农人们也纷纷拉了村中的公信之人作保,换来一张红色号牌,虽说按规定只能拍两亩,虽然是新涸出的田地,收成还比不上熟田,但总归是自己的田而且年收的田租又少,只要不大水,一年两熟下来,一年就能还上了。

    “老伙计,不要怕,看如今这气象,亏不了,你听说没,游青天新收了一个治河的能手,这些卖地的银子都是要用到治河上的……”

    “喔,是吗?那这地可以买,仔细操持个一两年,便是良田啊,只是这一亩一亩的拍,闲散了些……”

    “嘿,老哥,不懂了吧,知县大人想着俺们穷苦百姓哩,若是几十亩几十亩的来,我们买得起吗?还是不是便宜了村东的张大户?”

    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这句话从来都是真理。现场的拍卖规则的玄机早已被百姓们参透,换来了一众叫好声,也带动了拍卖现场火爆。如江耘所料,大部分的田地都卖到了需要的人手中。拍卖过程也不是太激烈,大多的田地以成色的不同以四贯或三贯钱成交。唯一的小插曲是一个村中的大户为了使自己所拍之地连成一片,付出了二十多亩每亩五贯钱的高价。

    拍卖结束,秦师爷清点了一下,报告说道:“两位大人,所获颇丰,共计拍得12o6贯银钱,实收816贯,其余的则是持红色号牌所收的白条。”

    “唔,本次涸田拍卖算是圆满,唯愿天公作美,来年能够风调雨顺,不负我等苦心竭虑的筹划。”

    正忙碌间,只见远远地跑来一人。江耘定睛一看,却是同来的王烨,不由心中一惊,送银子的信才出没多久,不会这么快啊,难道京城生了什么事情吗?看着王烨渐跑渐近的身影,江耘心中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

    王烨跑到跟前,匆匆忙忙地向众人打了个招呼,气喘嘘嘘道:“京城事急,差人特来报信。”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蔡京上书请皇命,立元祐诸臣为阻挠新法之奸党,欲刻石立碑为攻讦新法者戒;朝中御史弹劾河南新政,请求纳入新法全局;更有……”

    “更有什么……”

    “更有台谏上本参奏江耘在太后寿辰之上作狂诗,犯大不恭之罪。”

    江耘闻言,木在那里,随即大笑:“好,好,果然是雷霆手段,没让我小看了他,山雨欲来风满楼。”

    游酢得知事情详细,急走几步,说道:

    “子颜勿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现在即刻回京求见皇上,奏报此次巡查结果,定夫的奏折随后便到。当务之急,乃是保住河南新制,非是定夫事到临头力求自保,实乃新制之重,是我等翻身的筹码。”

    “不错,树党立碑举国大事,蔡某必是筹谋已久,其势正盛,不可与之争锋,徒作无力之举。皇上圣明,必将圣躬独断,谏之无益。不恭之罪,可大可小,处境微妙,见了皇上自有分晓。贤弟现在身份,乃是河南的巡查使,回去之后,当详奏新制成效,力保河南新制不半途而废。”翟汝文沉着道。

    “诸位放心,我等一干兄弟在京城也不是坐以待毙,贺大哥正主持大局,报信之人起程之时,《司马相公》已紧急上映,力求声援之势。妄语之罪,也已通过长郡主处求情,但愿情况不会太坏。为今之计,子颜需赶回京城。”王烨开解众人道。

第096章 因言获罪

    “两位大哥放心,该怎么做子颜心中有数。都是江耘该死,管不好自己这张嘴,得意忘形了。”江耘懊悔不迭。

    翟汝文好气又好笑,安慰道:“事到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皇上和太后都不是量窄之人,子颜吉人天相,定会逢凶化吉。大哥送你一程吧。”

    江耘急急忙忙告别了游酢和秦师爷,和王烨各骑着一匹快马上路。临别之际,翟汝文牵着马头,脸色凝重,道:“有一句话,刚才游大人在我不曾说。”

    江耘见翟汝文神情庄重,知道他有重要的话说,诚挚地说道:“大哥有话尽管直说。”

    “你自到京城,入科举,办慧园,兴报纸,一路皆顺风顺水,不曾经遇挫折,可谓春风得意,更需知政途多坎坷,昔日王相公身负三十年贤名始出治天下,历经多少摸爬滚打,蔡京虽才不胜德,然心志弥坚,笑看起落,可见人生历练,总是逆境多于顺途。此次纷争,看来或许事大,但比起你内心之大功业,却是微澜。此中之得失,你要看得明白。”

    江耘心中的那一团乱麻,在翟汝文一席话之下,开解得七七八八,不由高兴地说道:“大哥说得极是,我原本有点乱了方寸。你这一盆清水浇下,我终是清醒了。游龙若困于浅滩,当隐晦韬光等待时机。”

    翟汝文满意地点点头,道:“你能有这番心境,大哥便不担心了。如此,便祝愿子颜和子端一路顺风。”

    江耘与王烨答应一声,跳上马去,挥手告辞,急急地往京城而去。

    与水路比起来,6路显然要快上许多,两人急着赶路,两三天便赶到了京城。江耘虽然会骑马,但这一路下来,也吃尽了苦头,屁股和两腿内侧磨出不少水泡来。

    一到京城,江耘急急地赶到慧贤雅叙,得知了京城的近况。

    “立党碑的事情朝廷还在商议,从目前反馈过来的情况看,皇上很可能会把赌注押在蔡京那一边。另外,我们已托了长郡主,让她在太后面前代为转圜,希望能够大事化小。现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先进宫探探皇上的口风。”贺暄向江耘分析和建议道。

    “我马上就进宫。对了,《司马相公》演出的情况如何?”江耘问道。

    “还不错。这次我们是有的放矢,京城舆论现在是一边倒,将如此一个可以作为官员楷模的人列为奸党,还要刻石于碑,任谁都是不答应,此乃民心所向。”话虽如此,但杨明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却是忧虑多于开心。

    “你江耘可曾想过,我们这么做,蔡京新党可能不高兴,而且皇上也可能因此而迁怒于你,毕竟,蔡京行新法,代表的是皇上。”贺暄老成持重,考虑得更深一层。

    “唔。”江耘感到了事情的严重。

    “江耘此去皇宫,一切小心。”形势危急,贺暄不忍过多苛责,却又不放心,末了加一句,“慎言,慎言!”

    江耘内心深感歉意,不好意思道:“各位,实在是江耘不该,几句玩笑话,谁想引来这么多麻烦。”

    “读书之人,因言获罪,本是殊荣,却不曾想到以此方式,却是有损你英名啊。”6伯勤挪揄道。

    “好了,都别笑我了,我马上就进宫。”

    江耘略为收拾,打算进宫,还不曾出了这道门,冷不防已被人在手臂上狠狠的捏了一把。看这手劲,不是野蛮女友,还会是谁?

    “江大官人,你胆子不小啊,连大后的玩笑都敢开,还有什么话不敢说的?看来我要重新考虑那天大胡子的玩笑话了。”李师师气势汹汹地说道。

    江耘苦着脸:“师师,你就别给我添乱了。等我回来再说,好么?”

    李师师表面上凶不拉叽的,其实心里比谁都着急,骂道:“让我怎么说你好,你有几个脑袋,这样的话都敢乱说。杨大哥也是,你坐在旁边都不管好他。”

    这下轮到杨明镜头大了,忙不迭地说道:“这这这,嘴巴长在他身上,我又如何管的着。师师姑娘别急,我瞧着太后慈眉善目的,应该不会太过计较的了。”

    江耘趁着他们吵闹,一溜烟出了门,急急地赶往皇宫。赶在御街之上,思量了一下,决定从威德门处进去。

    天遂人愿,进宫之后找护卫一问,今日正好高俅当班。江耘在人带领之下,终于见到了高俅。

    高俅一见江耘,表情很怪,待护卫出去之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兄弟,你做得好诗啊!”

    江耘现在已经是破罐子模样,飘飘然道:“难得高大哥也懂得欣赏啊。”

    “哈哈哈哈,兄弟果然胆色惊人,初时一听,我也吓得够呛。待静下心来细想,却又不然。”

    “如何?”江耘来了兴趣。

    “高某跟随圣上,略知性情。以我之见,圣上必然一笑置之。”

    “喔?”

    “子颜可知狂生米芾?”

    “愿闻其详。”

    “圣上曾与蔡相品评当朝书家之优劣,谈到了米芾,兴之所至,召米芾入朝,当场书写一大屏风。米芾空手而来,欲取笔砚。圣上便手指御案上自己的笔砚,让他使用。米芾当着满朝君臣,反捋袍袖,大笔挥洒,赢得满场喝彩。米芾书毕,向圣上讨那一方笔砚,道此砚经臣米芾濡染,不堪皇上再用,请赐予臣米芾。圣上大笑,便将此砚赐给了他。”高俅或许亲见,说得绘声绘色。

    “圣上果然是真性情之人。”江耘感叹道。

    “不错,如君所言,圣上乃是真情真性之人,既已犯了忌讳,则不可狡辞,如实说来,或许能转危为安。”高俅双目炯炯,提点江耘道。

    江耘听在耳中,心中略略安心,抱拳说道:“多谢大哥点醒小弟,先前心中尚在忐忑,此刻竟然不怕了。”

    “你便去吧,我就不送了,一切小心。”高俅拉着江耘的手说道。

    “高大哥记得空了常来我处。”江耘临走时说道。

第097章 太后有谕

    别了高俅,江耘前往御书房见赵佶,一路之上想着高俅的话。若说揣摩上意,高俅的确是不同凡响,短短一席话,将赵佶心中对于艺术修养上的追求剖析的淋漓尽致。或许在赵佶看来,只有天赋的狂妄,才能在艺术成就上成绩婓然,而生活中的那些小节则显得无关紧要了,赵佶血管中流动的那一缕艺术家的“血性”,让他对于所谓的狂妄,隐隐然有了一丝丝欣赏也说不定。

    想到此节,江耘心中大定。站在御书房的门前等候接见的时候,开始在脑中打起了腹稿。

    进去之后,江耘按礼节见过赵佶,赵佶的声音波澜不惊,说道:“赐座。”

    江耘坐定,赵佶问道:“河南之事如何?”

    江耘清了清嗓子,说道:“托皇上洪福,河南大灾之后,受新制之福,民心已定,成绩婓然。今年夏收大熟,百姓安居乐业,河务初成,政事清平。”

    “怎么我听说,游定夫在吃老本,现如今的常平仓还是空空如也。”赵佶冷声说道。

    江耘暗暗心惊,迟疑一阵,说道:“微臣敢问皇上,河南一年的赋税是多少?”

    “水患之前,每年约为5万石。其中田租为3万石左右,另有商税折合约为2万石。”赵佶道。

    “皇上曾答应河南减赋半年,也就是说,今年只需上交2万5千石便可。”江耘细细算到。

    “那又如何?且不说应该上交多少,光常平仓空置,若又逢突变,尔等置河南民众与何地?”

    面对真佶的诘问,江耘并不害怕,说道:“常平仓是空过,但却不是现在,而是开年之初。春耕之时,游大人正放青苗钱的时候,鉴于河南的实际情况,年初的青苗钱约定不收利息,故县内农户不管盈亏,俱都借了青苗钱。游大人在年初的时候又修了河务,故此常平之仓用度极大,一度空仓。然夏收之后,大部分的农户已还上青苗钱,江耘回程之时,常平仓中粮食尚有2万多石。”

    赵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点头道:“河南新制之利,你一一说来。”

    “是。”江耘定了定神,展开思绪,说道:“新制试行,虽然只有半年,然其中之新气象,不可一言而概之。臣在河南这几日,细细察访,独立调查,已将所见所闻都写在这手记之中,皇上请过目。”说完,将怀中的手记递了过去。

    在赵佶观看手记的同时,江耘说道:

    “河南一县共17个乡村,俱已民选了乡村之代表。从下半年之后,收田租三成,两成上交县政,漕运至京城,自留一成用于民生,或修缮道路,或建造境内水渠,或自建学堂,其用度将以村务公开的形式接受县府与民众的监督。其利有二,一则民众积极性大大提高,纳粮自觉。其二则县衙开支用度减少,少雇了些催缴的小吏,也少了些逼迫民众缴粮纳税之事。”

    “嗯。此法甚善。”一边看着手记,一边听着江耘的话,赵佶的脸色看上去颇为满意。

    “在征集各方意见之后,采用了新式治河之法。”江耘讲到此处,不由为自己和齐越捏了一把汗。

    “新式治河法?”赵佶奇道。

    “不错。自古治河,乃是国家根本,然终是参照古法,不得其要领。游大人四下寻访,找到一个治水的奇才,其治河之术可归纳为决水之法。”

    “决水之法,闻之示闻也。既以决之,又如何治?荒谬!”赵佶斥道。

    “皇上莫急,待臣说完。”江耘连忙将齐越治水之法详细说了出来。

    “此法倒也新奇,却不知是否可行,以一县之民生而试之,此代价不可谓不大。若有差迟,朕要他项上人头,我朝虽不杀士大夫,但一治河小吏,尚不足惜。若真是可行,此人倒是一个奇人。”这话听得江耘一头冷汗,连忙说道:

    “若是此法可行,则可以水养水,水患之忧,将一去而不复返。从目前的效果来看,已有小成。但是否可行,终是要等上半年才是。”说完,拿眼睛偷偷瞧赵佶脸色,心中暗暗祈祷,大老板,你可要有点耐心才好。

    “经游大人与翟大人的商议,下半年县里还将设立商贸特区,采用全新的征收商税的办法,这将会使河南的商税大增。而且,来之前,游翟两位大人向江耘保证。只要新制一直施行下去,河南每年的赋税将以一成的度递增,分文不少的上交漕运。”

    “一成?!”赵佶惊讶道。要知道,在这个以农为主,以商为次的时代,如此不考虑农岁的丰灾,百分之十的增长度绝对可以在全国州县中排名位。

    “是的。一成。”江耘肯定道。

    “每年一成,只怕你们不曾考虑到天灾吧。”赵佶道。

    “臣保证,不论天灾**,只要是新制不受挚肘,便是每年增加一成。”江耘又给赵佶打了一针强心剂。

    “好。朕会再派人去核实你所说的情况,如果一切属实,游定夫若真能保证每年一成,朕便给新制留一条路。”赵佶终于决断道。

    江耘心中大喜,道:“皇上圣明,江耘代表河南的百姓叩谢皇恩了,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佶笑道:“你如何也来这一套虚辞。对了,观你言行,如何对新法一真是不冷不热?”

    “皇上,非是臣不识时务,新法之与国家,实是良法。然对于下民之利弊,臣尚不敢断言。”江耘老老实实的说道,“好比一碗水,国家那碗多了,留给百姓的,却是少了。”

    “一碗水,哼,终是司马君实的论调。”想必这些话对于赵佶,已是老生常谈,“以你新制来说,又是几碗水呢?”

    江耘轻轻一笑,说道:“还是一碗水,然而民众却有权决定那只碗的大小,如果碗大了,多倒一点,倒也不甚心疼。”

    “哈哈哈哈,小子又说狂语。也罢,且给你一段时间,我倒要看看,你这碗能做得有多大。”赵佶终于笑出声来。

    “多谢皇上信任。微臣一定打造出一只固若金汤的大碗来。”江耘说道。

    君臣笑过之后,气氛好了许多,江耘想到自己那个烂摊子,终是要面对。于是诺诺的说道:“皇,皇上……”

    赵佶却好象知道江耘的心思,说道:“还有何事要奏?”

    江耘一惊,记着翟汝文的话,说道:“没,没事了。臣,臣告退。”

    江耘低着头,出了御书房,前脚刚迈出门槛,就听到赵佶说道:“太后有口谕,让你去一趟崇仁宫。”

第098章 不恭之罪

    江耘身躯一震,终于来了。在小太监的引领之下,江耘心中惴惴不安,站在巍峨高峻的崇仁宫外,等候着向太后的接见。

    “江学士请,太后正在午睡,你且等一等吧。”

    “多谢公公。”江耘坐了下来。先前心情紧张,顾不得许多,现在一坐下来,屁股与大腿内侧竟是火辣辣的疼了起来。看来,这马不是这么好骑的。

    约摸等了大半个时辰,太后终于出来,江耘忙不迭的行礼。

    “免了吧。江学士是个大忙人,前些日子还在河南吧。”向太后的心情听上去还算不错。

    “是。臣先前正在河南巡查新制。”江耘答道。

    “那为何现在又在京城?可是已完成皇上交托之事?”向太后道。

    “正是,此番回京城,正是向皇上奏报巡查事宜。”

    “只怕未必吧。如果哀家没猜错的话,江学士怕是回来善后的吧。”向太后语带机锋。

    江耘事到如今,只能心一横,老老实实的说道:“太后圣明。江耘先前口出狂语,冒犯了太后,罪该万死。”

    “如何如此不知轻重,落人口实!”向太后埋怨道,令人奇怪的是,言语之中却是带了关爱之意。不待江耘回答,太后接着说道:“我朝对于言语之防,向来宽泛,君臣之和睦自古少有,对于读书之人,更是看重。昔日赵普碎章谏太祖,包龙图唾溅帝面,皆传为美淡,可见我朝重士大夫之风气。但这并不表示,做臣子的便可为所欲为。”

    江耘背上冷汗潺潺而下,说道:“太后教训的是。那日在园中有许多人作诗为太后祝寿,让江耘想起在乡间听到过的一个笑话,便私下告诉了同桌之人,以求一笑。现在想来,的确是江耘不知场合轻重,胡言乱语。”

    “唉,私下说说也就罢了。想来也是那个御史生事,非要捅到台面了,倒给哀家出了个难题。若论及罪名,流放还算是轻的。”向太后道。

    江耘亲耳听太后说出,已呆呆的怔在那里。

    “怡儿见过母后。”正在这时,长郡主进了殿中,拜见向太后道。

    江耘心中暗喜,救星总算来了。

    “怡儿来得正好,你向来聪慧。你帮哀家想想,该如何办才好。”向太后笑着对长公主说道。

    “母后觉着江学士那诗做得如何?”长公主莲步微移,来到太后身侧,微笑着说道。

    “鄙俗不堪。”向太后斥道。

    “怡儿认为,以江学士之大才,自然不会做此等诗词,所以江学士说此诗乃是流传与市井的歪诗,想必也不曾说谎。”

    “嗯,这点哀家相信。”向太后颌说道。

    “既如此,江学士妄语之罪便无可追究,所犯的只不过是不分场合乱开玩笑,失了皇家礼仪罢了。”长公主为江耘开脱道。

    “此话有理。”向太后迟疑着说道。

    “皇家之礼仪,自然不容有失,若是在这崇仁宫内办一场庆典,又有哪个臣子敢开这等玩笑。”长郡主说完之后,微笑不语的看着向太后。

    “呵呵,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和哀家捉起迷藏来。不错,那场生辰庆典之所以放在慧贤雅叙,原本是与民同乐,不拘礼节。如此看来,言语有失,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罢了,既然怡儿为你求情,便饶了你吧,明日我去告知官家。”

    江耘大喜,感激涕零的拜谢道:“太后圣明,能够宽宏大量饶恕罪臣。愿太后能够永远年轻!”

    向太后接受了江耘的马屁,摆手说道:“江学士经此一事,应该自省其身,慎言谨行,替官家分忧。我听人说起,你那戏院如今在演司马相公的戏?”

    江耘不知是福是祸,小心的答道:“早在上个月,此戏便以排好,只因包青天一戏太受欢迎,所以直到前几日才正式上演。”

    向太后笑道:“莫要和我打鬼主意,不早不晚,却选在这个时候。你放心吧,官家亲政已久,朝堂之事我是不会再多管了。司马相公怎么说也是老祖宗招回来的,你能有此心,为司马相公鸣不平,哀家倒是高兴的。”

    江耘至此才算松了口气,说道:“谢太后夸奖,此乃做臣子的本分。太后圣明,江耘之意,其新法虽好,但以此立威,臣以为太过,所以才有此戏。”

    向太后赞赏道:“江学士位居末职,尚不避权贵,能为国分忧,行事果敢,奇策不断。他日若居上位,不知道能干出如何一番大事了。说起来,哀家倒很是期待啊。”

    江耘心中咚咚跳个不停,心想如果你儿子也是和你这般心思,那便好了。

    正陶醉间,向太后话了:“此次还是多亏了我的宝贝女儿解了你的困境。”

    江耘闻言,连忙说道:“江耘该死,还不曾谢过郡主。”

    长公主赵怡摆了摆手,笑道:“江学士不必多礼,怡儿不曾帮得什么大忙,只不过你身在局中,自乱了方寸罢了。”

    江耘很是感激,说道:“公主洞澈此事关键,见识远甚于江耘,臣定要好好感谢才是。”

    本是客气之话,没想到赵怡却说道:“好啊。你要如何感谢我?”

    江耘一愣,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是啊,我拿什么感谢她呢?我有的,她都有,我没有的,她也有。

    赵怡见江耘愣,知道他吃惊不小,不由格格笑道:“江学士勿忧,赵怡只需江学士讲几个笑话,让我笑上三次便可。此约不限时日,也不急在一时。”

    江耘闻言,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她是和我开玩笑。

    “原来是这样。没问题,江耘答应公主,一定让你笑口常开。”

    “是吗?那倒不一定,怡儿虽然身处深宫,可这笑话却是最爱听,莫要拿些寻常笑话来搪塞我,不然这三次之约,怕是遥遥无期。”

    江耘心中大笑,暗道:“我随便拿几个记得的手机短信出来,便笑死你了。上次那个粽子的笑话,笑得最开心还不是你?”

    向太后又问了一些事情之后,终于放了江耘出来。

    看着天边的夕阳,江耘擦了擦额头的汗,长嘘一口气,唉,总算搞定了。

    宫内的母女俩,见江耘出去,极有默契的相视一笑。向太后笑道:“今日之事,可如我乖女儿的心愿?”

    赵怡已是满脸红晕,低声说道:“母后,你又取笑人家……”

第099章 如鱼饮水

    京城的七月,太阳不见尽止地悬在头顶。日子好象被烤成灰烬,用手一捻,那一丝燥热便象火炭一样粘在手中,热得让人烧心。江耘穿着一条大裤衩,躺在树荫下的凉椅上,屁股上的擦伤已好了大半,腿内侧的却仍是火辣辣的疼。使劲的扇着扇子,却抵挡不了盛夏的酷热,心中的那股子不着地的烦闷更让他坐立不安。

    背后传来的脚步声,江耘不曾回头,说道:“你不是去排戏了吗?怎么回来了?”

    脚步声停住了,似乎是犹豫了一下。

    “哼,行止无礼……”清脆的女声传来,却不是李师师的。

    江耘回头,见是李清照,急忙起身,却记起自己的装束,连忙又躺下,拿了扇子盖住身子。

    “李,李姑娘,你怎么来,江耘身体不便,不能相迎了。”

    “我知道。清照家里正有家传的破皮伤药,所以拿一点来给你,我欠你的银子便两清了吧。”李清照在背后轻声说道。经上次拒婚一事之后,李才女的性情似乎好上了一些。

    “喔,这样啊,不知道我应不应该说声谢谢。”江耘笑道。

    一时间,两人都静默在那里。象是要打破尴尬,李清照说道:“你的事,清照也略知一二,希望你不要太担心才好。”

    “嗯,翟大哥也劝过我,宠辱不惊才是真英雄。谢谢李姑娘关心。”

    李清照沉默片刻,鼓足勇气说道:“不知怎的,清照感觉和江公子似乎疏远了许多,全然不象以前这般无话不谈,清照反而怀念在三元的雅间之中……”

    江耘见气氛略显尴尬,于是开玩笑道:“江耘不习惯背对着人说话,你可以转过来吗?”说完,从躺椅上坐起,盘腿而坐,又拿扇子盖住下身。

    李清照低着头,走到江耘面前,在树边的石凳上侧身坐下。

    江耘抬着头,看着恢复了女儿装的李清照,半个多月不见,似乎清减了一些,胸前却已好了许多,因为坐姿的关系,她的丰臀更是显得触目惊心,以目测来看,简直是一怀抱不可掌握,看得江耘心猿意马。

    李才女明显感到了他恶毒的目光,不由得羞了起来,性格中彪悍的一面被激起来,抬头薄怒道:“死囚贼,眼睛看哪里?”

    江耘却笑着说道:“江耘还不习惯李姑娘的装束,呵呵。看来,我介绍的食补之法倒是颇为有效啊。”

    “呸,真不知道你哪来的歪方子,我现在满身都是腥膻味。”话一说完,才现自己说漏了嘴,便转换话题道:“自从皇上答应了清照在这书报社之中做一名编辑之后,清照便不再穿那些男子的服饰。不知怎的,连说话的人都少了。”李清照自做了编辑,博闻小筑之中便新僻了一间房间,单独办公,审稿拟稿,都是文字交流,而且赵明诚整天围着转。至于其他人,男女之防也就罢了,有他赵公子在那里,谁不懂得回避?

    江耘知道她的处境,心中不忍:“李姑娘多虑了。”待她抬了头,四目相对,温言说道:“我们,仍然是……朋友。”

    “朋……友。”

    “难道不是吗?”江耘微笑道。

    李清照展颜一笑,细细的丹凤小眼明亮起来,心中的烦闷去了大半,略带骄傲地笑道:“好吧,那我便分担你那一半愁绪,你进宫见过皇上了?”

    “见过了,太后都见过了。怎么,你想瞧着我出丑吗?”江耘佯怒道。

    “不敢,但想听一听江学士如何舌灿莲花,说得太后喜笑颜开。”李清照如小姑娘一般,格格的笑出声来。

    “太后说,按《宋刑统》,以我之罪,乃大不恭,当流三千里。”江耘故意吓她。

    “此定是先抑后扬,若我是太后,我也吓一吓你,好教你这囚贼老实。”李清照何等聪慧人物,若真是如此,你江耘还会有这般闲情纳凉树下?

    “李姑娘果然聪明,后来多亏了长郡主求情,才得以赦免。”江耘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李清照。

    李清照听完,若有所思,迟迟不表意见。

    江耘奇怪,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李清照回过神来,拿小眼瞟了江耘一眼,说道:“清照有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快说。”

    “或许是我太敏感了吧。若说出来,你不要吓坏了。”李清照犹豫道。

    “但说无妨。”江耘被她勾起了兴趣,自己在皇宫里的经历都与兄弟们说过了,众人都觉着过了一关,难不成这个大才女还看出了什么玄机不成?

    “我不知道应该恭喜你还是,总之,以我的直觉,你对长郡主的三笑之约将不能完成。”

    “原来是这个,你放心,长郡主见多识广不假,但未必就千金难买一笑。退一步说,又不是什么事关国家社稷的约定,佳人一笑耳。”

    “皇家天颜,岂容你戏言。”李清照又道。

    江耘不知道李才女今天为什么钻牛角尖,便含糊地说道:“那就一定让她笑好了。”

    李清照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双手负后,俨然佳公子的模样,却不知今日身着的是红装,因为背对着江耘,罗裙的下摆仍然掩盖不了她的无敌美臀。江耘看得双眼直,心中想的尽是伸出手去感受一番。

    “江公子此刻心中一定在想,清照为何小题大做。你可曾想过,当一个人不想笑的时候,无论你说什么好笑的笑话,她都不会笑的。”

    “那又怎样?”江耘反问道。难道她经常做运动吗?不然为什么这么丰挺上翘,全无平常女子的下垂之态。

    “那么,你就必须一直说下去,真到……老去。”李清照终于说出了答案。

    “什么……你说什么?”江耘还沉浸于眼前的美景,没听明白。

    “如果清照没猜错的话,长郡主应该是喜欢上你了。若非知道江公子抱负,清照本该恭喜你才是的。”李清照低着头幽幽说道。话说出了口,不知怎的,心中竟是一阵绞痛。直到此刻,她知道自己也是情根深种,已然无法自拨了。

    江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凭着她对李清照的了解,他隐隐地知道,她的判断是正确的,但自己一时之间,却不能接受事实。

    “对不起,这事情太突然,我,我要静一下。”

    李清照默默的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伤药,独自一人顺着林间小道去了。伸手入怀,手中紧握的,是一枚酸涩的青梅。

    需要独自安静的,又岂止是他江耘一人。

    情之为物,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第100章 司马相公

    《司马相公》已经连演了十多场,虽然不如《包青天》一般火爆,却也是场场座无虚席,江耘自回了京城交了差,一直无事可做,朝堂之上,对于此事的争执还不曾停息,蔡京死死咬住不放,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头。曾布等一干相对保守的大臣,也是不肯让步,坚持认为此举太过,不合国策。双方都不肯让步,事态便僵持在那里。江耘的大不恭之罪,因为是太后了话,终于不了了之。而河南的新制继续施行与否,也因为党碑之事不曾决定而一直悬而未决。

    连着几日江耘都为此而苦闷,与其整日呆在园中,不如出来走走。经过汴京戏院的门口,想起自己还不曾看过《司马相公》,便买了一张票,进了戏院解闷。

    汴京戏院又拓宽了不少,内里的环境与服务都比以前好上不少,四处的广告昭示着戏院的繁荣。看其中的观众,打扮各异,倒也雅俗共赏。江耘一进去,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耶律淳本来就面目迥异于常人,想不现都难。

    “大个子,你怎么还不回去?”江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以耶律淳的身份,寻常人怎敢近他,被江耘一拍之下,吓了一跳,见是江耘,哈哈笑道:“原来是江学士,别来无恙?来园里几次了,都不曾见到你。”

    “怎么,你找我有事吗?”江耘道。

    “江学士果然贵人多忘事,你忘记了曾答应过我的事情了吗?”耶律淳埋怨道。

    “喔,报纸的事啊。不好意思,那天之后皇上突然派我去河南办点事,还来不及禀报圣上。你不会就是为了这个一直滞留至今吧?”

    “那倒不是。最近,你们那帮大臣在吵架,吵得把老哥那些事情都耽搁了。”耶律淳苦笑道。

    江耘知道他所指的吵架是指树党立碑之事。又听耶律淳说道:“真不明白你们君臣都是怎么想的,公道贤明自在人心,是好是坏,岂是一块石头能解决问题的?变不变法,又和立碑有什么干系。再说,贵国神宗变了法,还不是败给我们辽国。”

    江耘本来很想赞同他说的话,又想起自身的遭遇,佯怒道:“大庭广众之下,贵使慎言!”

    耶律淳知道自己不对,摆着手道:“是我的不对,勿怪。”

    江耘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道:“后头有雅座,不如一同坐着看戏。”

    见江耘相邀,耶律淳爽快地答应了。耶律淳和身边的护卫交待了几句,随着江耘来到雅座。

    坐定之后,江耘笑着说道:“园中也有戏可看,贵使怎么来此?”

    “某爱去人多的地方,此处三教九流汇集,正可领略京城繁华。”

    江耘一边看着戏,一边说道:“贵使可知我朝司马相公事迹?”

    耶律淳明白江耘话中深意,赞道:“江学士使得好手段,《司马相公》一戏,本是醉翁之意。”

    江耘盯着耶律淳,知道他虽是辽国使者,却颇有见地,便想听听他做为一个旁观者的意见,试探着问道:“喔,贵使说说看?”

    “蔡相上书,立碑示威以助新法之势。朝中新旧之臣争诘不休,江学士莫要站错了队啊。”耶律淳一脸肃穆,盯着江耘。

    江耘不置可否,轻松地笑道:“怎么,贵使认为江耘站错了队么?”

    耶律淳见江耘自若的模样,叹了口气,真诚道:“站在国家的立场上,我希望贵国一切维持现状。蔡京深得人望,变法之势直比当年,虽说现时成败未定,但对于我辽国来说,终是不安。而且,从个人来说,我更不希望看到江学士因此而被人打压。”

    江耘略显奇怪,说道:“为何?”

    “因为我读过江学士那篇策试,对于两国边事之看法见微知著,眼光长远。宋辽两年和平百多年,却仍有人盯着旧国故地不放。贵国对西夏连年用兵,加上经济封锁,西夏已疲弱不堪,让我国徒生唇亡齿寒之感。按江学士的说法,今日之辽国、西夏之熟蛮,乃我大宋边地之盔甲以御生蛮之良器,实可引为援而不可有觊觎之心也!”

    江耘心中暗笑,这个大胡子,倒背得顺溜。

    “此乃江耘书生之见,如何能得贵使看重。既便是真知灼见,以我一人之力,又有何用?”

    “江学士谦虚了。江学士深受皇上器重,且名动京城,相信用不了数年,必然高居庙堂。以后和江学士打起交道了,与公与私都方便。”耶律淳徐徐说道。

    江耘轻笑道:“原来如此,难得贵使看重江某人。但如今局势,已容不得江耘韬光养晦。若此元祐奸党之碑真的树立,对新法推行固然是好,然朝堂风气,政治氛围则将败坏贻尽,士大夫奔走权门,投机之辈钻营取巧,国家大事一言而决。”江耘的心中,满是北宋后期的政治败局。

    “不过依我看来,江学士的反击却没有多大效果,你看着底下这些人,只不过是花几十文钱来看场戏而已,他们对于政治并不关心,或者说根本没有资格关心。”

    “是的,你说的没错。”江耘无奈地说道。

    “江学士心中想必也知道,你还有一件利器不曾使出来。”耶律淳试探道。

    江耘心中惕然,问道:“贵使是指大宋天下么?”

    “不错。此物虽小,其势却胜此许多。江学士这么聪慧之人,应该不用来提醒的。”耶律淳说中江耘心事。

    其实江耘心中也明白两者间的份量,只不过心中难以取舍罢了,作为他旗下的最优质的政治资本,以此为据点起反攻,或许能一改目前的颓势,但最终的后果却难以预料,毕竟君王之心,任谁都难以把握,万一弄巧成拙,震怒之下,导致书报社夭折,那么他的努力就全部白费。虽然创办报纸的初衷就有为了反对蔡京的一言堂,但现在的形势是摸不透赵佶的心思,就象是一场赌博,连庄家的面都没见着,筹码的多少又有什么意义?

    江耘心中思虑万千,眼前的戏再也看不下去,起身抱拳道:“不管怎么样,多谢耶律大人提点。贵使托某的事情,江耘会尽力去办。且请慢慢看,尚有要事,先走一步。”

    耶律淳含笑还礼,目送江耘离去,瞧着他的背影,脸上挂着玩味的笑,自言自语:“有意思。”

    ***单位组织世博游,下午出,2号晚上回来。今后几天的更新在晚上。***

第101章 绝地反击

    江耘一路沉思着回到慧贤雅叙,仍然没想出个头绪来,考虑再三,决定坐下来和众人商量一番以做定夺。不多时,园中的众人已齐聚一堂。6伯勤,杨明镜,王烨,贺暄,江氏兄弟,还有邵籍俱都来了。

    江耘早已知道邵籍也加入了他们这个政治小团体,见他兴冲冲地前来,便问道:“邵先生最近辛苦了吧?大宋天下的销量又有上升啊。”

    “现在的报纸可以说是走上正轨了,稳中有升,自从上次定下了无人认领的稿费归入滴水基金会这个办法,刊登于报上之后,更是赢得了不少叫好之声。销量上升不说,许多身家宽裕的作者还捐了不少稿费出来。这基金会也日渐有了规模,现在我们正想在城中找一块地方,把学堂办起来呢。”邵籍见江耘问起,便兴奋地说道。

    江耘听了,心中愈感到沉重,也意识到,这书报社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书报社,而是属于在座的所有人。

    江耘见众人坐定之后,便开口说道:“今日我在汴京戏院碰到了那个辽国使者,闲聊之下,现他对于京城生的政治纷争了解的很。他还建议,要善用手中的那一把利器,也就是我们的报纸。”

    贺暄冷笑一声,说道:“此人看似粗豪,其实不然。此计欲置书报社于绝地,其心可诛!”

    “不错。书报社有如今之局面,着实不易。若为此触怒圣上,得不偿失。”杨明镜也赞同贺暄的看法。

    “我兄弟二人却不这么看。”一直没说话的江端友出言说道,“若论得失,虽然凶险,然君子行于大道,当不畏艰难。我兄弟二人身为社长,当主持言论之公义,司马君实,苏子瞻皆人臣楷模,岂是奸党,纵有过失,也是从政为国,不能一概而论。且政之得失,自在人心,现京师人言汹汹,大宋天下立此潮头,岂能退缩苟安而求事外,如此,怕是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啊。”

    这一番话说得义正严辞,气节斐然。老成如贺暄者,也不敢避其锋:“说得好,倒是我老贺前怕狼后怕虎了。但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大宋天下是我们手中唯一的大筹码。”

    邵籍整理着手中的稿件,沉吟着说道:“确如贤伯仲所说,最近几日的稿件均是为此而来,反对声占了大多数。若是避退,于大宋天下今后的展来说,明显是不利的,但根基尚在。挺身而上,则锋芒太露,以目前形势来看,怕是难以善后。”

    江耘忧声道:“那辽人的主意如何瞒得过我,诚如贤伯仲所言,若因此而退避,便失了大宋天下的精髓。然报社初创,以此未精之师求一胜负,祸福未知,的确是让人难以取舍。”

    “某愿担此责任。”江端友肃声道,“士人之气节,乃是我书报社之脊梁,亦是我大宋之脊梁。”

    这一番话,激起了江耘心中的血性,动容道:“大家共进退,如何说独担之辞。既如此,便和他一战!明日便遴选稿件,出一专题,反对树立党碑之事。”

    “曾大人,江耘决定反击了。”江耘见到了曾布之后,没有太多客套话,开门见山道。

    “喔,江学士打算如何做?”曾布这几日也是斗的精疲力竭,神情疲惫。在朝堂之上,他与蔡京已然水火不容,两人之间,必有一败。作为淫浸官场数十年的老臣,他清楚地知道,败的人从此将淡出政治中枢。

    “想必大人也知道,京城最近在演《司马相公》这一出戏,百姓士人雅俗共赏。”

    “江学士所为,老夫心中明白。只不过以此为战,不足以改变双方形势。”曾布略感失望。

    “正因为份量不够,所以江耘还有后招。”江耘进一步道。

    “喔,后招?”曾布双眉一挑。

    “不错,曾相以为,《大宋天下》的份量如何?”江耘笑道。

    “份量再重又怎样?圣上竟是铁了心,要上述父兄之志,在新法上的坚持出乎意料。《大宋天下》乃江公子的心血,依老夫之见,还是不必要徒作无劳了吧。”曾布好心劝道。

    “江耘承蒙曾大人赏识,多有提携,且在河南新制一事上善加援手,值此危难之际,怎可自惜身份,袖手旁观?”江耘诚肯道。

    曾布颇为感动,温言道:“学士热肠,曾某佩服。蔡京此人,最擅观风取向,在政治上的投机敏锐性远甚于常人。当日拜相,我知朝廷必然多事,今日果不其然。此次树党立碑,名托新法,实为政治清洗,欲为一言堂。且蔡元长长袖善舞,与西军的大种小种相公颇有旧谊,西北军经营边地数十年,军家不分,一荣俱荣,双方一拍即合。新法素重军功,党项困顿,今时西北之局远胜当年王吉甫。内外相合,其势诚不可夺。然朝堂之争,已然不可调和,非此即彼。此番江学士既然不愿置身事外,曾某又何必惜身,当联络众多得老臣,全力与其一战!”旋即又想到一事,提醒道:“《大宋天下》那两位主编,深负皇恩,方正之人,江学士可曾……”

    “曾大人敬请放心,两位主编说过,《大宋天下》就事论事,追求的是公义与人心,却不管他风向如何?”江耘解释道。

    “喔,江氏两位伯仲倒是颇有气节,教人佩服。”曾布点头赞道,“如此,事有可为。”

    “若圣上一意坚持,事不可为,江耘的底线是保住新制。”江耘看着曾布的脸色,试探着说道。以他的打算,如果党碑之议真的成立,那么在历史的巨大惯性面前保住新制的一亩三分地便是万幸。只要尚未输光手中的筹码,便有翻身的机会。

    曾布略作思量,点头道:“然,老夫自当全力应战,若圣上意决,蔡京得逞,形势危急之下,也只能保存力量,为新制留一点余地了。”

    “下一期的《大宋天下》,将大幅刊登反对树党立碑之事,与曾大人在朝堂之上遥相呼应,是成是败在此一举。”江耘兴奋道。

    “好!”曾布高声道。

第102章 反碑专题

    “卖报,卖报,最新一期的《大宋天下》,反立碑专题!”

    小童的卖报声打破了京城潜流涌动的政治局面,《大宋天下》终于旗帜鲜明的站在了政治舆论的风尖浪口。一改以往清淡而不论及国事的风格,用三个版面刊登了许多言辞激烈的文章,所指向的矛头只有一个,那就是反对朝廷将元祐之臣定为奸党立石刻碑。《从靖中致国到崇宁:大宋之十字路口》,《人臣之痛》,《党碑之惑》等一篇篇重量级的文章全部被刊登上来。京城刮起了一阵关于立石刻碑可行与否的辨论风潮。有为《大宋天下》叫好的,也有认为《大宋天下》多管闲事的,更有一小部分眼光独到的人,为《大宋天下》的未来捏了一把汗的。和朝廷叫板,置疑国家大事,真是活腻了。

    蔡京相府之中,主事的蔡京气急败坏,怒吼道:“无知小儿,安敢妄论国事!不把他流放到岭南我誓不罢休!”

    沈鸿博却好整以暇地看着报纸,指着报纸上那篇《从靖中致国到崇宁:大宋之十字路口》说道:“蔡师息怒,你看这篇文章写得如何?”

    胡师文怒道:“都是一个鼻孔出气!”

    “呵呵,胡兄,你也不曾看出,那是我的手笔吗?”

    蔡京双目一凛,道:“鸿博是何意思?”

    沈鸿博悠然起身,踱至窗前,笑道:“岂不闻欲擒故纵?那篇文章是鸿博所做作不假,只不过用了笔名和假的地址,原是等他上钩。现在看来,江耘倒不曾叫我等失望。此文从年号上做文章,暗讽圣上出尔反尔,必会触怒龙颜。”

    蔡卞反应过来,说道:“鸿博好计谋,圣上必然大怒。现在看来,是一举端掉这个刺头窝的时候了。”

    沈鸿博骤然转身,急地说道:“京城之地,岂容此蛊惑人心、干涉朝政之物存在?妄论国事,罪一也;惑乱人心,罪二也;散布谣言,罔测阴晴,大违农时,罪三也!圣上行新法,求富强,哪轮得到他来干涉,君威何在?”

    蔡京哈哈大笑,点头赞同,满意地说道:“原本打算按部就班,现在他自撞到枪口上,可怪不得我们心狠手辣喽。明日廷议之后,必将他《大宋天下》查封。”

    沈鸿博却摇摇头,说出一番话来:“查封是好,却不是更好的。”

    宋乔年问道:“鸿博还有何谋划?”

    “经此一役,难道各位没现这《大宋天下》的能量之大吗?”沈鸿博沉静着,看着在座的各人。

    蔡京若有所悟,拍案说道:“不错。若能收为已用,为新法造势,则事情必将事半功倍!好,好,好。”蔡京明白过来,大声赞叹道。

    在座诸人都以赞赏的眼光看着沈鸿博,深感他思虑周全,眼光高远。

    蔡卞兴奋的说道:“现如今之局势,着实惊险,江耘冒犯太后之事,因为太后不愿计较,被他脱了罪。若要求党碑之事大获全胜,我们必然要在河南新制及报纸犯上一事上丝毫不能松口,力求全胜。”

    “皇上在党碑之事上尚在犹疑,从童大人传来的消息看,皇上对新制仍然抱有希望,以我之见,不如弃一求二,若此二事得成,江耘不足虑也。”胡师文分析道。

    蔡京心中暗暗赞同,抬眼看向沈鸿博,却见他低头沉思,迟迟不说话。

    “鸿博之意如何?”蔡京问道。

    “鸿博在担心,游酢与翟汝文皆是能员,却甘心窝在那个穷乡,我听人说起,河南形势似乎相当不错,县里原本颇有意见的士绅大户,现在反对之声却是少了不少。”

    “鸿博过虑了吧,区区一个水患小县,何足挂齿?”宋乔年说道。

    “星火燎原之鉴,不可不防啊。鸿博心中总是有着一子之差,事关全局的担忧。”沈鸿博皱眉说道。

    蔡京点头道:“鸿博心性如此,善于以小见大,防于未然。我等心中有数便可,一切在廷议之时见机行事。若此番胜了这仗,必教他江耘去岭南尝一尝荔枝的滋味,哈哈哈哈……”

    如沈鸿博所料,此刻的赵佶正观看着最新一期的《大宋天下》,心中的震怒已不可言表,初登大位之时,为了平息朝中新旧之争,定年号为靖中致国,规定不分新旧,与国有利之意见都将接受,而此篇文章则正中他的痛处。

    “狂士乱言,狂士乱言,来人,宣江耘来见联!”

    片刻过后,领旨而来的江耘见到了愤怒的赵佶。

    “小子,你是以此来试探朕的权威么?”说完,将报纸狠狠的扔在地上。

    江耘心中略感害怕,看着怒的赵佶,平稳心绪,说道:“微臣不敢,报纸之说,皇上或许可以把它看做士林清淡之说,便如密折隐逸之辞。”

    “你体要狡辩,隐逸之辞,皆直达我处。报纸刊行,上至京城,下至江南,其影响之大,你江耘又不是不知道。我赏识于你,不妄加于高位,勤加历练,乃是存尔锋芒,以做将相之才,谁知你冒犯太后在先,妄论国事在后,岂不叫朕失望!”赵佶盛怒之下,却不曾失了理智,对着江耘好好一番教训。

    江耘一愣,没想到赵佶的心思倒放得长远,但此刻已容不得他推诿自保,心一横,说道:“圣上之恩,江耘铭记在心。但此国家危亡之际,实不忍明哲保身,元祐奸党碑一立,朝局必将混乱!”

    “住口!树党立碑,乃是为新法推行造势。朕初行新法半年多时间,形势已经是一片喜人,各地赋税大幅上升。正欲借此东风,一鼓作气,以求全功。朕贵为人主,做事终需取舍,树党立碑之弊,不过失先王人臣之节,而求强国富民之计,孰轻孰重,后世自有评说!你在底下搞点小动作,为司马相公鸣鸣不平也就罢了,还要如此明火执仗的和朕唱对台戏!哼!”

    见赵佶震怒无比,江耘正想着如何回答,却被余气未消的赵佶打断道:“你不知好歹也就罢了,那江氏兄弟如何也如此不知轻重?”

第103章 赵怡之约

    君王盛怒之下,江耘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开脱道:“皇上,此事因江耘一人而起,与他人无关!”

    “哼,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朝中之臣岂能任人摆布,御史之制安能轻设?明日的廷议,你让朕如何面对朝堂众臣悠悠之口?”

    “自太祖起,我朝士大夫不因言获罪,御史们要议便议吧,微臣愿一力承担!”江耘也顾不得礼节,咬牙说道。

    “承担?你承担得起吗?士大夫不因言获罪?我大宋律例可没这一条!况且江氏伯仲不过是个名士,放之于新法的全局,孰轻孰重?朕还担得起这个恶名!”赵佶冷笑着说道。

    此时此刻,江耘不再有丝毫犹豫,高声道:“皇上,反碑专题乃是江耘一人所策划,并愿意负全部责任。况且,微臣认为,此亦京城民心所向。”

    赵佶不怒反笑,骂道:“住口,你当朕是三岁小儿,容你信口雌黄?江氏兄弟何等人物,岂能容你摆布?民心民心,尔等是在扰乱人心!”

    一番话说得江耘哑口无言,正欲辨解,赵佶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你在河南前脚刚走,游定夫奏折随后就到,大谈新制之利,还建议将你派往浏阳县做知县。”

    “浏阳县?”江耘觉得这个县名好熟悉。

    “荆湖北路的潭州所辖,知府便是杨时,是状元郎的师兄,也是当世之名士。想是定夫怕你过不了不恭之罪这一关,帮你避避风头。”赵佶解释道。看他的口风,似乎仍然给江耘留了余地。

    “喔!原来是游大哥的师兄啊,我想起来了,程门立雪里主角之一。”

    赵佶受江耘的表情感染,也是放松下来,淡淡一笑。这小子,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怕朕?

    “对了,皇上,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都不是立在雪地中,而是站在屋里的!”江耘偷眼瞧向赵佶。

    “那又怎样?世人所传难免有所误。”赵佶饶有兴趣地看着江耘,自己的问题还没解决,这么快又关心起别人来了。

    “所以说有些事情,除非亲身经历,难免有所误差。比如……”

    “比如新法,对不对?”赵佶轻笑道。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你怎么不说你的新制呢?哼,做臣子的都这样,不想着份内的事,尽盯着别人,新法欲除新制而后快,你也在背后搞小动作!”赵佶微怒道。

    “皇上,臣的立场一直很鲜明,对于新法,微臣并不全盘反对,只是不赞成立碑这种太激进的方式,有分歧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表达这种分歧。皇上认为,当施政者身上背负着沉重的石碑,他还能表达这种分歧吗?一条道走到黑,即便是光明大道,也难免会有些绊脚、路障之类的,然而路上的人们宁可摔倒,宁可爬着走,也不愿再去讨论并一路的可能性,因为头顶上的石碑太沉重了啊!”江耘情到深处,不免痛惜。历史之上,党碑一立,此后的北宋余朝,再无明珠在世。

    赵佶沉吟不语,江耘所言,他并非没有考虑,只不过摆在眼前的成果太诱人,父兄十数年断断续续的新法让国库的增收大有改观,钱粮在手,才可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强我大宋。

    “爱卿所言,朕已尽知。念在你忠心的份上,党碑专题之事,朕不会太为难你。但这并不包括你们书报社。此外,朕决定听从状元郎的建议,让你去浏阳县,免得你呆在京城,又生出事端,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也不等江耘起身,一挥衣袖,径自走了。

    城中偏西的大相国寺闹中取静,巍峨庄严,虽不是节日,却依然游人如织。走过大相国寺对外开放的前院,便渐渐的安静下来。第二次光临此地的江耘跟在一位僧人后面亦步亦趋,无暇顾及身边的幽静风景,心中的疑问渐浓:究竟是谁约我来这里?

    路到尽头,入眼的是一间静谧的禅院,门中的老僧见客人带到,轻声施了一声佛号,说道:“江施主,唐突相邀还望见谅,相约之人已等候多时,你进去便知。”说完后不再多言,静静的站在门口,神色甚是恭敬。

    江耘却是一头雾水:“敢情请我的还另有其人啊,这么神秘?”想到马上便能见到此人,便整了整衣衫,跨步入内。

    禅房内摆设不多,显得极为空旷,窗边站着一位素衣女子,身材袅娜,从背影上看甚是眼熟。素衣女子听到江耘脚步声,转过身来,说道:

    “江公子,别来无恙。”

    江耘见到她的面容,不由一呆,原来是长郡主赵怡,连忙回礼道:“原来是郡主,江耘安好。”

    赵怡轻移莲步,走到桌前,亲自倒了一杯茶,轻笑道:“是吗?怕是不见得吧?”

    江耘连道“不敢”,苦笑道:“实不相瞒,在确是不太好。”双手接过茶杯,换杯之时,两手相触,却是滑嫩异常。

    赵怡脸色微红,轻咳一声,说道:“今日相请,实是唐突。赵怡有一疑问,想不明白,所以想问一问江学士。”

    江耘奇道:“郡主有话请讲,江某知无不言。”

    赵怡道:“江学士对现如今的新法如何看?”

    江耘心中一惊:“她如何关心起国事来了。”

    赵怡见他心有疑虑,便说道:“江学士请放心,赵怡选了这个地方,清静安全,出得你口,只入我耳,但说无妨。”

    江耘道:“倒不是不敢讲,而是郡主这个问题太大,江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赵怡微微一笑,若有所悟,说道:“那我便换个方式问,江学士《司马相公》京城公演,加之《大宋天下》旗帜鲜明,是不是在向新法难呢?”

    江耘正待说明,却顾忌到她的身份,话到嘴边又生生止住。

    赵怡见江耘神情,心知其意,连忙说道:“江学士多虑了,赵怡今日是私人身份,皇兄未有授意,也并不知道。只是赵怡心中颇有疑惑,欲解心中之惑罢了。”

第104章 三笑之约

    江耘心中大安,松了口气,说道:“你说得没错。对于新法,虽然从我内心来说是反对的,但因为皇上继承父兄之志,锐意改革,我做臣子的不能拖其后腿,况且新法之中,法令诸多,各有利弊,不能一概而论。然而树党立碑之事,大开政治迫害之先河,所造成的社会影响和对政治环境的恶化太大,遗患无穷,故此斗胆相谏。”

    禅房之中,光线忽明忽暗,赵怡看着江耘的脸,幽幽说道:“此种谏法,闻所未闻也,皇兄已是震怒非常。”

    江耘早已领教,苦笑道:“郡主以为,以江耘之人微言轻,还有别的方法吗?《大宋天下》,乃江耘珍爱之物,以此为战,触怒龙颜,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赵怡目光中的迷离之色一闪而逝,似有所悟,良久叹道:“你……的确很……勇敢。”

    江耘注视着赵怡清丽的脸,平静道:“只怕以后,郡主所喜欢的填字游戏不能再做了。”

    赵怡微微一楞,旋即明白江耘之意,宽慰道:“其实抛却时政,《大宋天下》仍然有存在的必要。”

    “郡主以为,笼中之鸟会忘却天空的精彩吗?”江耘被她说到痛处,渭然长叹。如果一切都要看人眼色,《大宋天下》又有存在的必要吗?

    受了江耘的感染,赵怡也陷入了沉默。良久,才又问道:“江学士有何打算?”

    江耘见她感同身受,心有不忍,便收拾情绪,轻松地说道:“嗯,顺其自然吧,反正我已经尽力了,看皇上的意思,可能让我去浏阳县做知县,避避风头,呵呵,我也可以做个父母官了。”

    赵怡忍俊不禁,笑了出来:“看来,我要叫你江大人了。”

    江耘哈哈大笑,将手中茶杯一顿,威严的说道:“你有何冤情,讲来,本官会为你做主!”

    赵怡妙目流转,白了江耘一眼,嗔道:“嗬,好大的官威。你倒好,别个京官下放都是如丧考妣,你却是眉开眼笑。”

    江耘道:“说老实话,在京城呆久了,处处挚肘,倒不如去地方干些实事,而且皇上的意思,浏阳县也可试行新制,这下子我终于有机会展开手脚了。”

    赵怡若有所思道:“看来皇兄待你不薄,仍是给你留了后路。江学士年少有为,地方历练,倒也未毕是一件坏事。不过,据赵怡所知,济阳县乃是潭州治下,知府杨时程门学子,素来方正古板,你若在地方大肆改弦更张,只怕未毕能事事如意。”

    江耘道:“说来惭愧,虽然江耘屡屡让皇上失望,但皇上对我仍然恩宠有加。庆幸的是,此次就算是完败,却终归留下了火种。”

    “江学士所指的可是新制?”赵怡心领神会。

    “不错,星星之火,尚有燎原之希望!”江耘点头说道。

    “星火燎原?此语倒有气势,你终是于人不同……”赵怡凝神望着江耘,眼中充满着欣喜之意。

    看着郡主热切的眼神,江耘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李才女和他说过的话:“你讲得笑话再好听,她若是不想笑,那么你就必须一直说下去……”

    “喔,对了,江耘还一直欠着郡主的情呢,前番闯下的祸事,若非郡主代为转寰,岂能善了。不如今天就讲上一个笑话吧?”江耘试探着说道。

    出乎他的意料,长郡主并未反对,反而高兴地说道:“好啊。”说完,托起双腮,静等着江耘下语。

    江耘一楞,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便努力回想脑海中所记的笑话,谁知越急越想不出来,只能在那里挠头苦思。

    赵怡见状,“扑哧”一笑,娇声说道:“能言善辨如江学士者,也有词穷之时吗?”

    江耘窘道:“最近诸事繁杂,没了平日的心境,郡主莫怪。”

    赵怡展颜笑道:“不如我讲一个给你听吧。有客至家中,茶叶用尽,老父令其小子向邻家叔叔借茶叶,小子良久才归,言叔不在,其父怒道,每汤沸,以水益之,釜且满矣(为了等你借来茶叶,水开了,再加冷水,一直加到锅都满了),而茶叶终不得,叔若不在,如何不先取后借。其小子却道,虽是至亲,却不可未告可取,此友若是相知的,正可留他洗个浴去罢。(父亲的朋友如果是知心的,不如让他用热汤洗个澡后回家去吧)。”

    江耘闻言大笑,说道:“这小儿子真是可爱,无茶水以清肠胃,留沸水以浴俗身,妙!”

    赵怡也是浅笑不已,问道:“你可知这小儿子是谁?”

    江耘大感好奇:“是谁?”

    “正是潭州的知府,现今状元郎的师兄,杨时。”

    江耘大乐,旋即明白赵怡之意,说道:“呵呵,刚才听郡主说他严肃古板还不在意,这个笑话一听,倒真是心有戚戚焉。”

    赵怡赞赏地看了江耘一眼,说道:“据我所知,杨时贤名甚著,为人清正,行政以百姓民生为重,对新法尚有微词,若你行事过于大胆,只怕过犹不及。”

    江耘知到她是好心,便点头赞同道:“郡主的提醒,江耘记下了。若真到了浏阳,江耘一定会和杨大人好生配合,造福一方百姓。”

    赵怡起身踱至窗前,看了看天色,转过身来,说道:“赵怡该回宫了。江学士离京之日,恐不能相送,便在这里告别吧。”

    江耘连忙躬身说道:“多谢郡主多次相助之恩,容后再谢。江耘告辞了。”

    赵怡站在禅房门口,静静地看着江耘远去的身影,一丝离愁别绪涌上心头,轻声叹道:“傻瓜,便急着讲完那三个笑话么……”

    ***世博会好多场馆好多人啊,物价很高,禁烟。今天晚上回家了。强推了,希望大家票票支持,谢谢!***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9337/ 第一时间欣赏雅宋最新章节! 作者:东门大官人02所写的《雅宋》为转载作品,雅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雅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雅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雅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雅宋介绍:
定点穿越失败的他, 只身来到了大乱将起的北宋。 在这里,苏大家的身影已然渐行渐远。 在这里,隐逸大贤的脚步在山林中踌躇不前。 在这里,李师师的长袖尚未临空飞舞。 然而,易安居士却已长成,正悄悄的溜出闺阁,她好胜,她好赌,她才高十八斗,她......平胸。 京城有高级会所—慧贤雅叙。地方有新农村建设。你要领略汴梁的繁华?没问题,跟我来。你要惊世的祥瑞?也没问题!蔡京老匹夫,老子送你一个有“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字样的苹果给你祝寿好不好? 是的,这里有不一样的李清照,不一样的诗词歌赋,不一样的赵佶和高俅。 一样的是,她一如既往的风雅,哪怕跨越千年。 汉强,唐盛,而后宋雅,是为《雅宋》。 请允许官人我,为你展开这幅画卷。 本书公告:请大家多所支持雅宋 快眼看书,多多留言,多多推荐雅宋全文阅读啊。感激不尽!!呵呵……雅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雅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雅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