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雅宋TXT下载雅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雅宋全文阅读

作者:东门大官人02     雅宋txt下载     雅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雅宋全文阅读

第001章 江南春暮

    暖暖的,是江南三月的风。

    细细的,是乡间傍晚的雨。

    缠绵数天之久的春雨,给这里肥沃的土地披上了一层新绿,靠近河边的那一小片水稻田长势看上去尤其不错。布谷鸟正在田间声声地催促着好年成。河边再往里一点,便是那纵横的阡陌,间或有一两株杨柳,早已凭借着早春里那难得的阳光和雨水抽出了新芽,随风而舞。

    田里的农人们披着蓑衣,胡乱地摸着脸上的雨水,在田间忙活。要不是看在春雨喜人的份上,早该骂上几句了。翻完这遍田就回家吧,这种天气还是适合呆在家里。三三两两的农人走过河边,不忘和坐在河边的江家小少爷打个招呼。江家的小少爷懒懒地应着,似乎心情不是太好。呵呵,农人们也不在意,好象这位少爷的性情一直不是太好呢。江家小少爷的手中是一根钓竿,但很显然,他的心思却不在那里。他身后的老仆江福半是慈祥半是忧虑地看着江小少爷的背影愁:他可是又在这里消磨了大半天了。

    鱼竿上的鱼线随波逐流,我们的主角,江家小少爷——江耘,眼中满是迷雾,“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儿啊,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可是来自和我一样的另一个时空?”江家小少爷的喃喃地说道,“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难道我真的回不去了吗?”。

    “如果上天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一定不会选那个纸团……”江耘痛苦的垂着头,思绪又回到了难忘的那一幕……

    经过激烈的竞争与考核,被选出的一拨人坐在实验室的大房间里,研究人员正和他们做沟通。我们的主角江耘就在其中,当然,那时候他还不叫这个名字,属于他的是一个冷冰冰的编号:o11。他曾是一个年轻而优秀的销售经理,绝对是一个令人羡慕的金领,但由于因为牵涉一个庞大到让他无力反抗或者抽身的巨额项目,而这个项目在拥有巨额利益的同时,又充满了与现行金融政策上的相悖性,天堂与地狱只一线之隔。事后的博弈,让相对安全的他成了最后的买单者,一个令人绝望的无期。那不为人道的隐痛,离他而去的女友,几乎将他击倒。身在牢狱,他的一切已然推倒,却不再有重建的可能。绝望的他参加了这个在狱中进行的特别招聘,将自己的人生押上赌台。天无绝人之路,凭借着深厚的历史知识和现代人较缺少的书画功底成功的在众多参加者中脱颖而出,坐在了此刻的实验室之中。命运的大门已经四面危局,唯留下这一扇未知的窗户。

    讲台上的方博士大手一挥,显得颇有气势,他笑呵呵地说道:“大家尽管放心,我们现在的穿梭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你们看我的右手面,”大家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一只不是普通的猫,而是来自明朝的猫,确切的来说,应该是曾经在明朝生活了两个月时间,根据我们后来用明朝服饰对它进行应激性实验,它有相当的好感,这就证明它经时空穿梭后回去的那两个月不是一只野猫,而是一只生活在明朝人中间的家猫。只可惜它不会说话,不能告诉我们它所看到的。”

    台下的人早已窃笑不已,这个方博士吹得满有意思的。尽管大家对此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不以为然。方博士停顿了一下,又指着旁边的一条吉娃娃狗说道:“至于这条吉娃娃嘛,”说完停顿了一下,江耘身边早有人低声的说道:“那一定是去过唐朝了。不说我也知道,嘿嘿。”

    方博士的耳朵很好,显然是听到了,只见他转过身来,向着出声的那个人笑着说:“说得好。不过他去的不是唐朝,而是元朝。目前我们的技术水平最远只能到达宋元期间。不过这次我们没做任何实验就证明它去过了,你们看它的脖子。”

    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现吉娃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金锁片。方博士打开幻灯片,放大了那个锁片,只见那金锁片的确做工雅致,精雕细琢,上面刻着许多字符。方博士一边变换着金锁片的各种细节,一边解释:“那上面的文字是蒙古文,经专家鉴定,是元代皇室所有。我们认为这条现在很平常而在古代绝无仅有的吉娃娃狗到达那个时空之后被人献给了——皇室!”

    方博士在结论的时候加重了语气,江耘确信当时在场的人在方博士毋庸质疑的感叹号和幻灯下金锁片的耀眼光芒中被征服了。接下来的讨论与交流变得热切而有建设性。方博士一一讲解了时空穿梭的意义和作用,以及大家千奇百怪的疑问,最后作了总结:“虽然你们是千挑万选才有资格来到这里的,但我们仍将对你们进行学识、判断、应变、意志等方面的考核,以决定最终的人选。入选者将记功,缩减刑期,完成为期一个月的时空穿梭任何后还会得到一大笔奖金。”

    台下的众人有兴奋,有迷茫,却没有害怕的,除了江耘。倒不是他但胆小,他的职业敏感告诉他,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真有这么好的事情,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们这群“危险人物”身上。

    接下去的一个月中,方博士所在的研究部门对所有入选的人进行了各种各样的书面考试和现场测试,林林总总的都有,并分大量的有关历史的书籍让他们学习。唯一让江耘奇怪的是,大伙并没有接受任何身体和体能方面的锻炼和考核,不知道标准是怎么样的。难道他们不需要一个强健的身体吗?

    所有的测试结束之后,江耘又见到了方博士,这次是在一个小点的实验室里。江耘环顾身边的人,觉已经少了很多,只有5个人了。旁边的一个眼镜低声和江耘打招呼:“估计这次是复试了。”江耘笑了笑,深以为然。

    方博士示意大家安静,沉吟了一下,开始话:“先恭喜各位,在座的5位是我们从大家中挑选出来最适合执行我们这次任务的人!”。旁边的眼镜早就忍不住了:“方博,我们是要去哪里?”方博士对这种热情似乎不反感,微微一笑,随手开了幻灯,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幅长长的画卷,是清明上河图!黛青色的城墙庄严而不失拖滞;穿城而过的汴河繁忙而不现拥挤;摇扇而行的士子旷达而不显轻佻,忙于生计的平民碌碌中仍见从容。好一派繁盛的闹市景象!

    “这是大宋啊!”江耘不禁赞叹出声。在所有过去的朝代中,宋朝是江耘最感兴趣的。

    “正确!”方博士笑道:“我之大宋,实在是人文与经济繁盛的大朝代,更难得的是,相对于我古代封建王朝来说,至少是一个和谐社会,我们此次的任务就是回到宋朝去考证几个课题。比如考证当时的货币—交子的流通现状及购买力、邸报的应用范围、宋代的图书出版现状等等等等。”

    方博士说完,便下一张写着此次考察课题的表格,上面写满了种种有关历史和文学等许许多多的在现代未有断论或者论证不清的课题。

    让江耘大跌眼镜的是他居然在最后一行看到了这样一个课题:“考察宋代房中用具——合欢椅的独特构造及制做原理,销售方式及售后服务。”江耘忍不住大笑起来。方博士在明白他的意思之后解释道:“喔,这是赞助我们的一家性文化传播公司的有偿考证业务,他们为此付出了1ooo万。打算获得制作方法后投放市场,他们已经注册了潘金莲的商标了,就等我们去搞到制作方法了。”

    大伙听得目瞪口呆,心想这可真是太有商业头脑了,我们中谁要找到那个方法,准有一笔可观的封口费,心中不禁都跃跃欲试。方博好象知道了在座各位的心思,给众人打气道:“好了,课题全在你们手中了,你们先针对性的对搜集资料和研究一下历史,以方便到了那里之后更好的完成任务。我给你们3o天时间准备,3o天后给你们5个人分派不同的任务。”

    接下来的3o天,江耘等5个人埋头于北宋的历史古籍,饶是他先前对历史很有兴趣,也经不住这么恶补,大叫吃不消。旁边的眼镜连在做梦时都神神叨叨的:“罢罢罢,且去更衣。”江耘更是苦练流行于宋代的书法“瘦金体”,在他看来,这个可是在那边最好的名片了,此书法字体可是宋代的某一任ceo徽宗老板所创,虽然在后人看来,徽老板的政治业绩不怎么样,但他的个人素养和个人魅力那是相当高的。而且作为整日浏览历史资料后的调剂,写写字也是不错的。练好了字不说,起码对于繁体字,江耘基本上已经能读能写了。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江耘也充分了解了身边的竞争者或者说战友,都和他一样,主观过错较少的无期徒刑。

    3o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众人紧张的学习和憧憬中过去了。再见到方博士的时候大家早已双眼放光,眼镜兴奋地说道:“什么时候让我们去宋朝吃早餐?”

    方博士今天倒是一脸严肃,开始教育眼镜:“你以为穿梭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的吗?我们每送一次的成本都要上百万。”眼镜一听,马上收起了笑容,开始专心听方博士的讲话。方博士继续说道:“今天我们先去一个,这里有5个纸团,谁抽到有字的谁就先去,确保了穿梭任务的安全后再送其它4个人。这个是本次任务的合同。”说完把手中的纸条放到了桌子上,一起放下的,还有一张写满条条款款的合同。

    江耘拿起合同,粗粗地看了一下,只见上面无非写着要做的事情和报酬,以前出了意外所能获得的保险金。江耘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个困扰他们许久的问题:“我们万一做了什么事,会不会改变历史呀?这样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第002章 历史选择

    “问得好!”方博士对于此问早有准备,微微一笑,说道:“这一点大家请尽管放心。在我们的穿梭理论里,大家所属的世界是一个四维空间,历史只是面上的一条线,而所谓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点。万一你们在回到过去后做了什么,那么在过去的那条线上的那个点会生改变,会延伸出另一条线,但对我们的历史和现在则不会有任何影响。而且在任务中,你们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不管你们愿不愿意,你们都会按时返回,所以应该不会有任何改变历史的机会。而且据我所知,历史的惯性极其强大,大家与其担心这个问题还不如祈求穿梭过程中不要出什么意外吧。”

    众人原本轻松的心情被方博士最后那句轻描淡写的话搅乱了。“什么?还会有意外?”这恐怕是所有人共同的疑问。

    江耘等人顿时面面相觑。方博士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气氛,他轻松的一笑道:“呵呵,科学总是需要献身精神的嘛,大家放心好了,到现在为止,我们从来没有在穿梭过程中生过伤亡情况。国家曾无私的培养你们,你们却做了危害社会的事情。而且我们当初在筛选中,还特别考虑了你们的家庭情况,你们5人中都没有家事之累,后顾之忧就更小了。与其在牢里苦熬,不如放手一博!”

    方博士说的没错。江耘的父母死亡于那场举国大恸的地震,身边的眼镜则是因为中越战争父母双亡的烈士后代,况且他直指关键,在狱中最痛苦的莫过于没有自由。话虽如此,但大家彼此的心中便都有了芥蒂,脸上尽管都在笑,看上去却都很勉强。江耘的心里一直担忧的事情终于从方博口中说出。

    方博士没允许这种气氛蔓延,马上催促起来,说道:“你们还是快选吧,5选1,谁选中谁先去。”

    大家互相犹豫了一阵,都极不情愿的伸出手去抓阄。江耘选了一个离他最近的,心中一动,又放下了,选了一个离他最远的。身边的眼镜不满的看了江耘一眼,拿起那个被他拿起又放下的纸团,急急的打开。

    “是张空白!”眼镜看上去很失望地叫道:“没轮到我!”哼,江耘分明看到了他长嘘了一口气,还要装!

    江耘的纸团被他紧紧的攥在手里,却不敢打开。旁边那三个哥们早已打开了,都是……空的!

    “天啊,不会吧。”江耘脑子一片空白,慢慢的展开手中的那张纸,只见洁白的纸上龙飞凤舞着大大的一个字“宋”!

    方博士拍了拍江耘的肩膀,笑着说道:“哈哈,是历史选择了你!好了,你跟我来,你们4人先回去。先待命吧,等我们这次传送成功再轮到你们。”

    这时候,眼镜突然有些羡慕江耘了,凑上来说道:“大哥,把那合欢椅的任务给我留着,说好了啊。”

    江耘的脑袋早已晕了,胡乱的应着,心慌慌的跟着方博士进了另一个门。里面明显比外面大很多,各种各样的冷黑色的机器指示灯在黑暗中一闪一闪,仿佛阴暗中无数个眼睛注视着,平添了一份阴冷的气氛。江耘二人七拐八弯地进到了最后一个门。

    方博士按了好一会密码,又是指纹又是虹膜的,才开了门。江耘进去之后才现里面还有一个头花白的老头。方博士介绍道:“这是基地的历史专家,谢博士。他会和你说一些去宋朝的注意事项和你去的年代的大致情况。对了,你去的是宋徽宗时代。”江耘晕了,“不会吧,不送我去个好时代,宋徽宗,总体上来说是个昏君啊!北宋就是在他手上亡的国!”

    谢博士比较和蔼,他似乎看出了江耘的不满,笑咪咪地说道:“小伙子,不要怕,此强彼亡,历史潮流也,昔日之辽、金,今日之中国东北方也,天下本是一家。此次任务,你所去的时空会是在江南,具体的时间在11oo年左右,那时候不会有战争,所以无需担心安全问题。因为这次是文化科研项目居多,所以决定去的是宋徽宗时代,我们认为,那是北宋经济和文化的最高峰,也是最后的辉煌。我看过你写的字,相当不错的嘛……”谢博士沟通的水平相当不错,做起思想工作润物细无声,江耘的心情慢慢的平复。谢博士接着详细介绍本次任务要完成的课题和宋代的一些情况。

    大约过了2小时,谢博士交待的差不多了,总结了几句,然后说道:“一个月后在初始地等着,我们会来接你。好了,要交待的都在这里了,祝你好运!”

    方博士看他们谈完了,就拿出那份合同说:“签了吧。我们马上就要开始了。”江耘犹豫了一下,心一横,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谢博士在江耘起身的时候突然问道:“可不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你所知的宋朝?”

    经过这一阵谈话,江耘的心情早已恢复如常,沉吟了一下,说道:“雅!”

    谢博士深以为然,不禁叹道:“风雅之大宋,虽然对外困境重重,然物富而民丰,景物之风华绝代,诗光之意气无比,想必是那样吧。可惜我年纪大了,不能陪你们走一走喽。”

    在方博士的引领下,江耘进入了一个封闭的仪器,象躺在手术台一样,身体被固定了。头上帖满了各种感应电线。方博士转身一笑:“我们马上开始,祝你好运。”仪器的门关上了。

    江耘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通过嘴边的耳机问方博士:“你们应该给我换一身大宋的衣服吧?”

    耳机里里传来了方博士的声音:“不用的。我们传送的只是你的思维,也就是脑电波,身体质量太大,所需要的能源太多,所以我们传送动物时选的就是重量最小的吉娃娃。但对于人体,我们经过多次试验,决定换一种方式,也就是不传送身体,只传送思维。我们会把你的脑电波传送到11oo年左右江南某地某个宋代人的身体中,取代他的思维,生活一个月。怎么样,这个方案完美吧。”

    江耘嘟哝了一句,不情愿的说道:“不就是鬼上身嘛。”心中却略略的有一丝不安。

    外边的谢博士接着江耘的话头,笑着说:“呵呵,对于古人来说,的确是这样的。”

    方博士继续说道:“等会你的脑电波到了那边之后我们会将它送入的宋人的身体之中,我尽量选家境富裕的,以方便你完成课题。”

    话一说完,仪器开始转动,渐渐的越来越快,江耘的心中说不出的烦闷与难受,眩昏感上了头,终于抵受不住就晕了过去。迷糊中似乎被极其强烈的电流击中,整个身子疼痛无比,意识仿佛被抽离了身体,随后感到霎间的轻松,安静下来赫然看到自己的身体就在仪器正中。看来思维已经与身体分离了。

    方博士仍然眉头紧皱地在操作,真是很奇怪,脱离了**之后,江耘感觉自己无处不在,听觉和视觉似乎全无阻碍。他甚至看到了方博士身边的那台电脑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绿线,那正是表明他存在的脑电图。

    江耘等了很久,仍然没什么变化,方博士似乎满头大汗。只听得他对身边的谢博士说:“老谢,怎么办,看样子,这次要失败了。”

    江耘听得大骇,想要大叫却叫不出来。方博士身边的他的脑电图因此而狂跳,他们应该都知道了江耘的反应。

    谢博士抬起头来,看着仪器对着江耘的方向说道:“的确是出了问题,可能是传送年代太远的缘故吧。现在只有两个办法,一就是维持现状,你的思维不会有问题,你的身体我们也会保养得很好,然后再进行试验,设法让你的思维重新回到你的身体。但这个时间我们不能确定,最快一个星期,最慢一个月,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不能保证,你……还是原来的你!”

    “什么意思?”

    “嗯,这和精神分裂有相似的地方……”

    江耘早已暴怒,用狂跳的脑电波来回应他的狗屁方案。

    方博士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别急,还有第二个方案。那就是我们送你去宋朝,但,我们不能保证你能回来。”

    “天哪,该死的!鬼才相信你!我不去!我不去!那和死掉有什么分别!”江耘快要疯了。

    谢博士和方博士两人看着江耘狂跳的曲线沮丧不已,只得埋头操作,希望能有奇迹生。

    对峙了几个小时后,谢博士无奈的劝道:“去那边好过在这里做植物人。我们选个好人家的年青人,去了之后凭你的学识,博个功名,想来也不难,哪怕做一富家翁,也是我等现代的俗人可欲而不可求之事也……”

    听着谢博士的淳淳善诱,江耘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或者说冷了下来。哀莫大于心死,这句话是这样说的吧。

    够了,事到如今,江耘已然没有了选择,只得强忍着心中的悲苦。

    他们看着渐渐平复的电波松了一口气,方博士叹了一声:“不好意思。事情到这个地步也非我们所愿。我们开始吧。”

    江耘突然想起一事,但却无法开口说话了。留在他心底的那句话是:“你们还会来接我吗?”

    他仿佛被推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开始向前穿行,耳边传来了谢博士的话。

    “走吧,所谓生命,只不过是愉悦与痛苦的比例而已。”

    那是江耘在这个时空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003章 命运多舛

    11o2年,崇宁元年,三月。

    黑暗的尽头是光明。

    江耘的意识喷薄而出,飞的从高空降落,在他的身边有很多雨花和云层,江耘觉得自己就象是一道闪电辟空而下,其实他就是一道闪电。视野渐渐清晰,入眼的是一大片冬日里的农田,满眼尽是荒凉,田里只剩下黄的秸秆,田边是一条玉带般的小河。江耘觉自己如离弦之箭,急而下。河边的景物已经越来越近,终于看清了,有一个白衣男子正在河边垂钓,身边陪着一个老人。

    恍恍惚惚间听得那老人大喊:“少爷,要打雷了,回去吧。”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轰隆”一声。江耘那道避无可避的意识雷电已击中了白衣男子。江耘又重复了那个过程,从他的头顶贯入,并迅的侵入四肢,与他合二为一。恢复的痛感早已捱到了极限,那个白衣男子,不对,是我们的主角,江耘,痛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醒来后,入耳的却是诵佛之声,“是在祈求我的平安么?”江耘想到。接着耳边又响起了那个老人的声音:“夫人,老仆无能,害得少爷遭了横祸。”

    “你无须自责。怪只怪上天无眼,非要赶尽杀绝,让我江家决嗣。”话未说完,早已哽咽。

    江耘渐渐清醒,勉强从床上撑起,觉四肢仍然疼痛不已。

    身边的老妇人见江耘醒来,欣喜不已,一把抱住江耘,哭道:“耘儿,你可醒了,吓死为娘的了。”

    待她感叹过后,江耘细细打量他“娘”,只见她五十多岁,脸色富态白晰,眼中满是关切之色,直看得江耘心中满是亲近之意,迟疑了一下张口喊道:“娘!”旁边的老人也是唏嘘不已,松了一口气说道:“少爷总算醒了。”

    但江耘的第二句话,就把他们吓坏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接下去的那几天,江耘都在养病,说是病,其实只是一些身体表面的烧伤,但被雷劈确实不好听,于是江家主母,也就是江耘他娘封锁了消息,除了她和老仆江福之外倒也无人知晓,对外称大病一场。而江耘记忆全失的事情则归咎于这场大病。

    病中的江耘迎来送往,约略了解了江家的大概:

    江耘,字子颜,是江家的小少爷,今年十九岁,长得身材修长,面目清秀。家里本来有两个兄长,但皆死于意外。所处之地为江南两浙路的丹阳小城。这江家原是本地大族,也算有些钱财,但似乎一直都枝叶不旺,家族男丁多半青状年而折。长久以往,故流传着一种说法,江家受了某种诅咒,而江家的男性后人都是不详之人,他日必死于非命。因此缘故,自小这江家小少爷便性情孤僻,朋友较少,唯一的好友是年纪相仿的6家小少爷6伯勤。而现在,经历一场大病的江耘现已是江家的独苗了,在旁人的眼里,他似乎也是命运多舛。

    得知此情况,江耘心中不免恨恨,“那两个异时空的老鬼老彩傅惚能源太多,所以我们传送动物时是还说给我找个好人家!误差了两年不说,还摊上这么一个家庭。”但恨归恨,江耘却仍然抱着一丝希望,因为再过几天,便是那一月之期,“或许他们能让他回去也说不定。至于这位身世不详的江家小少爷,就当是鬼上身好了。”这是江耘躺在病床上每天想得最多的。

    于是,便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数日之后的江耕每天都早早来到城外的小河边,并带上了江福和钓竿,力求最真实的再现一月之前的情景。他满心希望地坐在那个位置,等待着奇迹的降临,也许会有一束从天而降的闪电,能带他回去,远离这个曾经让他羡慕不已的大宋天地,至于那些需要他考证的狗屁课题,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随手从书架上拿来的几本貌岸然的封皮下,却是一些占卜算卦的杂书。这江家小少爷,倒是不走寻常路的人。

    时间过去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一天又一天。昨天已经是期限的最后一天了。江耘不甘心,今天又来了,坐了一个上午之后,江耘想要生的事并没有生。

    一尾调皮的鱼儿跃出水面,打断了江耘的思绪,把他拉回了现实。整日的枯坐,已经让他渐渐地心凉如水。很明显,他们,已经放弃他了。

    “少爷,该吃饭了,老夫人在等着呢。”身后的老仆江福打断了他的思绪。

    江耘幽幽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站起身来,任着略有凉意的雨丝打在脸上,仿佛藉此冲去心中的抑郁。“说得倒是好听,所谓生命,只不过是愉悦与痛苦的比例而已。在这个陌生时空里,你们让我如何愉悦?让我如何快乐?”江耘仰天长叹。

    身后的江福,显然不放心他的少爷,毕竟一个月之前刚出的事,他不安地说道:“春雨性凉,少爷可要多注意。”

    江耘用手拂了一把脸,转过身来,望着江福关切的面容,问道:“福叔,你快乐吗?”

    江福被他没头没脑的一问,显然没反应过来,喃喃的说道:“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江家对老奴恩重如山,老奴……”。

    江耘拉着江福的手说道:“福叔误会了,我只是想问问你,平日生活起居过日子,可曾,快乐?”

    江福明白了江耘的意思,松了一口气:“少爷说笑了,老奴在江家几十年了,衣食无忧,主人待我亦不薄,何来忧愁?至于少爷所说的,快乐,我倒不曾细想过。”江福一边为江少爷撑起油伞,一边回答他的古怪提问,“我们做下人的,多半看主人家的声色,最近老夫人可没少担心你,照我看,她可是一点也不快乐。少爷你吗,我看也是很不快乐。”

    如幕的雨丝交织不断,挥洒在江南的春暮,江耘,被另一个世界抛弃的江耘,踌踌而行于永不相交的另一时空的泥泞阡陌,他的身世是不详之人,他的脸上写着不快乐,他的心中正痛苦万分。想到此处,江耘不禁悲从中来,拨腿冲入雨中,放声大喊:

    “为什么你们都抛弃了我!”

    老仆江福忧郁地看前眼前那位少爷叹了口气,他,真的是一点也不快乐呢。

    “从今以后,你们不会再伤害到我!”泥水中的江耘泪流满面:“再见了,我的世界!”

    “可是即便在这里,我也是一个不详之人,这世间何其不公也!

    从今以后,我要快乐起来,我,要振作起来!

    毕竟,我,还能多少时光遗忘在田间的小路上?

    我的宋朝,我来了!”

第004章 名士风流

    江家主母看着江耘食欲大开的样子老怀大慰,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对于他儿子一改近几日的忧愁相当高兴,所谓大难之后,呵呵,但愿她的儿子今后能够终身平安,伸手夹了他爱吃的梅菜扣肉,微笑着说:“看你急的,慢慢吃。早上伯勤来找过你,知道你出去了,就回去了。”

    江耘的心中一热,想起好友6伯勤那殷切的眼光。6伯勤的祖上与江耘祖上曾是生死至交,伯勤之父生伯勤与江耘之父生江耘大哥正好是同时光景,所以曾指腹为婚,同性则约为兄弟姐妹,故伯勤素与江耘兄弟交厚。江耘的兄长故去之后,伯勤与江耘愈亲近。在江耘病中休养期间,伯勤可没少来看他,对于他失忆这件事起初不信,后来见江耘不象假装,曾喟然而叹:“我少一知己也,可惜我们那十几年友情。”虽说当时的江耕归心似箭,听了他的感叹也仍是感动不已。

    想到此处,江耘当下抬头对母亲说道:“母亲,明日我就去找他。这几天孩儿想通一些事情,以前的事情想不起就想不起吧,唉声叹气是一天,高高兴兴也是一天,所以今后不会再郁郁终日了,请母亲大人放心。”

    江耘母亲一听,自是欣喜不已,连身边的江福也高兴的不得了。吃完饭后,江耘独自来到书房,想让自己静一静,好好考虑一下今后的路怎么走。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可能就此生活在这个时空中,当事情已然无法改变,唯一能做的只能是适应它,努力地生活下去,快乐地生活下去。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长得还是蛮清秀的,全然不是自已以前精干的样子,却不知在这里是否吃香。19岁,倒真是一个让人羡慕的年纪。只是不知道参加科举考试有没有年龄限制,以江耘的所学,混个功名在身,怕也不难。想通此节,江耘的心中的抑郁感又去了几分。

    第二天江耘便早早起来练字看书。书房里书也不少,杂书之中也有一些好书,正合江耘之意,这可是立足社会的根本啊。下人们看得少爷用功,也不打扰,转眼间打了一上午。吃过中饭,江耘和家人打了个招呼,便出门去找伯勤。可惜的是,到了那边,却现伯勤正好不在家。也罢,便逛逛街吧。在另一时空做梦都梦到在繁华的开封城内逛街,真到了这里,却现是另一回事,丹阳只是一小城,农业是主业,街上商铺虽然林立,但可能不是集日的缘故,稍显得冷清。倒是有不少胥吏在商铺里挨家挨户的收税,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江耘走马观花,倒也看得兴致昂然。不多时,江耘已来到了城中心,远远的见一群人围在那边议论纷纷。江耘初来乍到,仍不免少年心性,便凑了进去。

    一见之下,江耘仍是吃了一惊,那个时空里经常在影视作品中看到的一幕今日现场直播了。只见一个低头痛哭的姑娘身边立一草束,旁边的地上是一卷草席,露出两条人腿。唉,不知葬的是父是母。旁边的闲人正问:“欲卖几何?且抬起头来。”那姑娘自是不愿抬头,低声说道:“葬父所需十贯,请各位官人个慈悲。”江耘身边的几个闲人按捺不住了,浪声说道:“听那声音,倒有几分,好坏能唱个小曲。我买了。”江耘一听,火冒三丈,一把扯住那人,说道:“不准你买!”

    那人吓了一跳,定眼一看,原是个斯文:“这位小爷,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买去做小也不急在这一时呀。”

    江耘被他一激,说道:“价高者得,我出二十贯。”人群中出一声惊叹,连那姑娘也止住了哭声,却仍不曾抬头。那人正欲加价,却不知人群中谁人认出了江耘,当知道他是那不详的江家少爷之后,都是避之不及。

    人群四散之后,那姑娘终于站起身来,低着头朝他走来,便要下跪,江耘连忙拦住,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掏钱。哪知拿出全部却只有十贯,尴尬不已,马上说道:“姑娘误会,我并不是要买姑娘,只是想帮姑娘的忙。这里只有十贯,你且等等,我去取来。”

    那姑娘看着江耘双手捧着银子,却全无施舍之态,眼中除了关切神态,尚有一丝局促,清明无比,低拜谢道:“公子大恩,只需十贯便够了。”。

    正待感谢,却听得头上传来一声笑:“公子好气势,公子好心肠!”江耘抬得头来,只见临街酒楼上一个中年文士正探出头来,出声称赞,只见他从袖中摸出锭银子,抛了下来,“身上只带得三两,与你凑个数吧”。江耘连忙接住,抬头抱拳说道:“多谢这位兄台。”

    江耘把身上的十贯钱和中年人所赠三两一并给了那位姑娘,说道:“只有这么多,姑娘勿怪,拿去安葬你的父亲吧。”停住哭泣的姑娘知道碰上了好心人,抬起头来说道:“公子大义,小女子愿终身为奴,以报大恩。”

    江耘此刻才有机会一睹那姑娘容貌。只见她皮肤白皙,五官清秀,颇有姿色。身上虽服饰粗简却不**段之匀称。江耘心中暗道:“今人诚不欺我,卖身葬父母的姑娘都是美女也。”虽作如此想,嘴上却不敢放肆,正容说道:“姑娘不必如此,快些安葬亲人去吧。你也不用做奴做婢,些许小事,不必挂怀。”

    那姑娘感动地说道:“小女子姓齐名玉沅,敢问恩公名讳。办完后事之后一定小女子再来找您。”江耘推脱不过,只得说道:“小生姓江名耘。我是不详之人,你还是莫来找我。”几番推拖之后齐玉沅千恩万谢辞了江耘,自去安葬亲人。

    江耘松了一口气,突然想起头上之人。抬头看时,却正见那楼上的中年文士满脸笑意的看着这一幕,两人目光接触,心中顿觉温暖。

    那中年文士倚在二楼的窗边,平和的脸上是温和的笑,神情似醉非醉,右手平举在胸前,手中有杯,杯中有酒,望着江耘淡淡的说道:“此酒尚温。”

    很多年以后,江耘仍然记得当时的场景,在他看来,那是一个关于友情最温暖的开局。

    江耘二话没说,拨脚进了酒楼,来到二楼的窗边雅座,大大咧咧地坐下,拿起桌上的酒杯,两人轻轻一碰,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开怀而笑。

    江耘现在才有机会细细打量眼前人,只见他身着宽袍白衣,年纪约略三十开外,脸色略显白晰,剑眉星目,胡须略短,嘴唇微抿,唇齿间蕴含笑意。当下江耘微一抱拳:“多谢兄台慷慨。小弟江耘,字子颜。”

    中年文士回礼道:“在下翟汝文,字公巽。难得小兄热心解困,可惜汝文囊中羞涩,不能成全,还欠人几两银子。便是这桌酒钱,也无处着落也。”

    江耘听得哈哈大笑,知道遇得性情中人,很是投缘,说道:“小弟孟浪,苦得汝文兄无钱买酒,且喝个痛快。小二,上酒来!”

    自有识趣的小二端上酒菜,江耘也不客气,吃喝起来。他虽已在此生活了一月之久,可这酒却是初次喝。只觉味道甘甜又不烈,甚合口味。二人你来我往,气氛很是融洽。

    翟汝文问道:“子颜何故拒绝那位姑娘?她孤苦无依,做你好人家的奴婢好过她四处流浪啊。”

    江耘一听,也觉得在理,只是自己受后世影视作品误导,觉得给钱不要人为奴为婢才是好人,哪知事情全非如此。事到如今,只能自圆其说道:“汝文兄有所不知,子颜是不详之人,故不愿拖累他人。”

    翟汝文不解地说道:“我观子颜面相不象福薄之人,何出此言?”江耘心想,虽然自己已获重生,但这命运之事,向来难说,不如问他一问,当下叹了口气说道:“汝文兄,我江家男性都是壮年死亡,本人的两个兄长便是如此。故皆言我江家乃不详之人。”

    翟汝文看着江耘的神情,知其所言不虚,劝慰道:“小兄勿怪,都是翟某不好,触到你伤心之事。来,喝酒!”

    江耘早已微有醉意,手中之酒一饮而尽:“人生如朝露,但求快乐今日,不去管他明日如何,且尽杯中酒。”二人皆开怀大笑,好不尽兴。

    翟汝文已喝了不少酒,便叫上小二,问道:“此处可能赊帐?”小二一听,立马变了脸色,马上说道:“概不赊欠。”江耘正要说话,却被他拦住,说道:“那也无妨,拿纸笔来。”小二黑着脸极不情愿的去了。江耘心头纳闷,“这不会是要打欠条吧?”

    思量之间,小二已拿来纸笔。纸非好纸,乃是寻常宣纸,笔更不是好笔,笔尖散乱分叉。翟汝文也不在意,铺好纸,推开窗子,略一斟酌,便画将起来。江耘大喜,心中想道,“好一个风流雅士。”

    江耘起身来到窗前,入眼之处正是城外山坡之上,一簇野桃花正迎着三月的春风怒放。翟汝文所画正是这桃花。笔法大气挥洒,浓淡有致,虽是水墨之画,却尽显阳春桃花盎然之意,真是好画也!

    江耘心有所感,灵机一动,脱口而出:“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画得桃花卖酒钱。”翟汝文挥毫之间听得此句,也不停顿,直接在左边留白之处题上了这被江耘改编的桃花诗。手中虽是秃笔,却也写得飘逸流转,极具风流。江耘不禁赞叹出声,连站在边上的小二也受了感染,脸上显出活络来。须臾间,翟汝文已落好款收工,极是满意,笑着说道:“子颜此诗平凡中见不凡,特别是最后一句,深合我意。小二,且拿去城中书画铺,看能卖多少银子,少不了你的跑路钱。”小二早看出眉目来,又听得有赏,应了一声,收起那画,急急地去了。

    江耘此番真是长了见识,在现代读宋代历史之时,便觉其文人可爱,今日一见,果是如此风范。翟汝文也觉得江耘此人旷达率真,全无世俗做作之态,言语真挚,二人正是相谈甚欢。

    不一会,小二兴冲冲的赶回,说道:“这位爷,城西的梅兰坊出了个好价钱,三两银子。还说以后若有,尽管拿来。”

    翟汝文收起二两银子,哈哈大笑:“如此有辱斯文之事,可一而不可再。这一两便是酒钱,多了当是跑腿钱。”小二自是连声称谢。

    翟汝文说道:“天色不早,汝文要去会个朋友,今日暂且作别。”当下二人出了酒楼,相互留了地址,约得改日再会。

    宋代铜本位,银子极少,1两银子=1贯钱,书友们都有意见,折磨我许久,所以改成铜钱为主,但你要说身上装十贯钱的问题,我和你急。

第005章 风云际会

    第二天一早,江耘便被江福叫醒,说是伯勤来了。江耘赶紧洗漱完毕来到客厅,6伯勤早已等得多时。

    客厅之中,6伯勤一身青衣,脸上挂着和煦的笑,见江耘闪兴冲冲的走进来,便关切地问道:“子颜近日身体可已复原?”

    江耘温言道:“多谢伯勤关心,小弟已经好了。昨天本来想来看你,你但却不在。只得在街上闲逛,却有一番际遇。”接着将昨天之事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6伯勤一听,大感兴趣:“喔,却不知道是何方雅士,以前怎不曾见过。”江耘却是初来,自管不得那一套,于是便说:“昨天分手,说是住在城南曲水巷的最西面,不如我们今天一起去拜访一下。”伯勤当然高兴同去,于是二人兴冲冲地出了门。

    江耘昨晚回家之后早已仔细思量过,既已打算在此长住,不若多交交朋友,寻个乐趣。诚如谢博士所说,交几个知心的朋友,以后有机会博个功名,倒也不错。他所知的历史知识告诉他,有宋一代,实在是文人和官员的天堂,是最快乐的中间阶层。

    江耘二人边走边谈,走过昨日的酒楼,突然想起一事,尴尬地问道:“伯勤可认得城西梅兰坊的路。”

    6伯勤马上会意,笑道:“哈哈,看来我能一饱眼福了,只不知这老板会加多少的价。”

    两人边走边聊,来到城西的梅兰坊,想重新买回那幅画。伯勤拿过画早已不管不顾的欣赏起来,却苦得江耘这个宋世“新”人跟老板砍价。他居然出六贯!

    江耘呵呵一笑,平静地说道:“老板,昨日我让酒店小二送来的时候可只拿到了三贯钱。”

    老板一听,立马换上了笑脸,笑道:“原来是这样,好说,五贯钱您拿回去,以后有画,尽管送来。”

    二人拿了画,出了画坊,来到城南,不多久便找到了翟汝文的住处,开门接待的却是一个书僮,问了缘由便领了二人进去,宅子不大,院子里坐着两人正在下棋,其中一人正是翟汝文。江耘二人也不打扰,静静地站在边上观起棋来。

    局中二人正全神贯注,浑然不知有客来。所下之棋江耘倒也认得,而且颇有研究,正是围棋。棋局正至中盘。翟汝文执黑棋,棋风朴实无华,攻守严谨。反观白棋,却是下得精妙,象极了后世的“秀行流”,东一手西一手,看似缓手,却是用尽渗透、挤压之妙。江耘眼看着白棋的厚势越来越明显,而黑棋仍局限于边角之利,忍不住出言提醒道:“逐鹿中原何惜边地小城?”

    翟汝文略有所觉,细细揣摩全局,果然白棋有匪然之势,连忙撇开边边角角,于腹地开始撕杀,无奈白棋初时下落之子所占的先机随着棋局的开展一一展现,优势已越来越明显。黑棋顽抗了几手终于告负。汝文放下手中棋子,拉着江耘的手哈哈大笑:“子颜见笑了。这位乃是我的好友贺暄,字季甫。另有三位正出门买酒。”

    江耘连忙拱手致意,并将伯勤介绍给他们。寒暄之间,翟汝文的另三位好友已买酒归来,大家相见之下,不免各自介绍。

    小僮早已摆好酒菜,汝文招呼大家坐下。江耘暗自打量起来,汝文左手边正是贺季甫,长得颇有点飘逸脱尘,是众人中最年长者;右手面的却是个壮汉,姓林名镇齐,身材孔武,目光凌洌,想来走的是文武双修之路;贺季甫的边上则是王烨王子端,也是文士打扮,长得较为精干,然后就是江耘边上的杨明镜,这两人年纪略轻,约二十五六岁。

    汝文看大家都已坐定,便端起酒杯说道:“今日可真是会友的好日子,小弟昨日刚交的好友也是不请自来,我便做回主人,来来来,有朋有酒,可喜可贺!”

    杨明镜问道:“汝文兄,可是昨日卖画所交的朋友?”

    江耘一听,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正是正是。今日江耘不曾空手而来,且看好东西。”

    身边的伯勤会意,拿出那幅画来,展将开来,引来一片赞叹之声。汝文则将昨日之事一一道来,众人皆是称赞,一赞江耘扶危济困不忘回报,二赞汝文好兴致。

    贺暄起身来到画前细看,出言品评道:“汝文画得好桃花!题头之诗也是相得益彰,这最后一句便是明镜先生也做不出来呀。”

    原来众人之中以杨明镜诗词最高,故贺暄才有此说。

    江耘暗叫惭愧,脸上红。杨明镜也不辩驳,端起酒来敬江耘:“子颜小弟好诗才,好一句画得桃花卖酒钱!笑尽天下好酒之书生,来来来,干!”众人都起哄,非要江耘干了这杯酒。江耘对于这古代的酒经过昨天之后已有了感性认识,度数实在不高,故也不推辞,一饮而尽。

    翟汝文待他喝完,笑着说道:“子颜或许不知,汝文诸位好友皆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之人也。明镜夸你诗作得好,那便是真的好。我若夸谁画得好,那便是画中高手。至于棋嘛,想必子颜也已经领教。”

    贺暄端起身前的酒微微颔,默认了。翟汝文则接着说道,“王子端之字堪比当世之蔡元长,林镇齐之琴,哈哈,等会便知。”

    江耘听得蔡元长三字倍感耳熟,细想之间,恍然大悟,蔡京是也!史称蔡京一手好字,连现在的宋朝大老板赵佶都是他的粉丝。只是现在正在杭州赋闲,两人还不曾金风玉露般的相逢。

    正当江耘胡思乱想之际,却被众人笑声打断。只见院子正中已放好一张琴,而林镇齐却已被人逼着坐在琴前了。

    江耘和伯勤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不解,看这林镇齐粗手粗脚的,也会弹琴?

    “铮~铮铮~铮铮铮~”琴音杂乱无章,江耘很是奇怪,就是初操琴之人,怕也弹得比他好吧,偷眼看其它人,却好整以暇。

    杂音过后,却是肃静,正当声音清静下来又觉得有点安静的时候,一丝清音缓缓而出,让人好不舒服,只想要它不曾停下。琴音似于心意相通,拨撩着人心中的气韵,渐渐升将起来,慢慢地时缓时急,铮铮间便有了高亢之意,心潮已随琴音起伏,大有一抒胸中抱负之意。

    江耘听得兴奋不已,身边的6伯勤按捺不住,抽出壁上所挂之剑,和着琴音舞了起来!

    恍惚间江耘似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短短一个多月之前,自己还在努力的在一大堆古籍中找寻风雅大宋的蛛丝马迹,而在今日自己却已深入其中,他确信眼前这帮可爱的人会和自己成为朋友,或许他们已经是自己的朋友了。

    林镇齐的琴音终于停住,伯勤的剑也已收势,众人都大声喝彩。江耘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画面,喃喃地说道:“生活真奇妙。”

    听闻江耘此言,身旁的王烨奇道:“子颜何故此感慨?”

    江耘也不隐瞒,当下说道:“各位有所不知,江耘一个多月前大病一场,醒来之后居然将先前之事忘个大半。就连我的知交好友伯勤,我都不认得了。”

    6伯勤笑着补充:“便是我,也只认得他一个月而已。不过,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觉得子颜仍是我的知已。”众人皆称奇不已。

    江耘接着说道:“然而今日,某却能坐在这里和大家交心而谈,可见世事之无常,生活之奇妙。”

    杨明镜说道:“山海经曾有记载,春秋之时蜀中有一老妇,一睡数十日,醒来全忘前事,家人朋友皆不识。看来所记之事倒也非虚。”

    江耘心中暗道,这杨明镜见闻倒是广博,可惜我是后事全知。细想这在座之人,史是无名之辈不成。转念一想,才想起这徽宗一代,被奸臣所误,史,政治**,从而导致隐士众多,皆居于世俗山林,修身养性,各善其身。江耘望着眼前这些人,越有了这种想法。

    林镇齐弹琴已毕,已回到酒桌上,正在给大伙敬酒。汝文笑着对江耘说道:“子颜初听琴声,断难想得能听到如此佳音吧?”

    江耘正要询问,林镇齐已红着脸亲自解释:“镇齐初学琴之时,每每不能静下心来,最后用了这种笨办法,先乱弹一气,将心中浮燥之气尽散,然后再开始。”

    江耘笑道:“镇齐兄真是别出心裁,抛开琴理不谈,某以为,深得先抑后扬之道,先营造嘈杂环境来突出琴音之雅。”待得江耘解释,众人也觉得江耘说得颇有道理。

    交流便在这种融洽的气氛中一直进行下去。江耘后来才知道此处原是林镇齐的家。而翟汝文、贺暄、王烨、杨明镜四人与林镇齐皆是志同道合的同窗好友,大多生性散慢,淡泊名利。正合江耘隐士的判断。五人每年春天都会在各自家中相聚,今年恰在此处。江耘要不是昨日有缘与汝文相识,只怕无缘一见雅士们的风采。今日得见,江耘心中早已生出融入其中之意。

    众人谈着谈着,便谈到时下政治民生上来。江耘既有了入世的想法,便立马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却见五人中最年长者贺暄说道:“年初这年号一改,只怕许多人都已闻出味道来了吧。”

    江耘一听,马上回忆脑中所学。史上记载,宋徽宗即初之初,也曾有励精图治之志,曾针对以支持变法与否划分的新旧两党争吵不休的情况表倡议,并改年号为靖中致国,以示不偏不倚、除旧布新之意。而在第二年也就是今年,也就是11o2年,改年号为崇宁。

    贺暄接着分析道:“崇宁崇宁在于一个崇字,想来圣上似有意走熙宁的路子。”

第006章 可慰平生

    江耘听了,结合自己所知的历史,明白了大半。熙宁是宋神宗赵顼的年号,这位被后世毁誉参半的年青君王起用王安石为相,在熙宁年间开展了大刀阔府的改革,虽然取得了一定成效,然而最终失败。对于这段历史,江耘在来之前可没少研究,但却不知道当时的士人又是如何评价这场改革?于是问道:“不知季甫兄对熙宁的新政有何看法。”

    贺暄说道:“王介甫所行之法多为良法,然所用之人多为小人,故有此败。”江耘见其分析的透彻,不由暗声叫好,这宋代的局中之人能有此见识,的确有才识。

    身边的6伯勤问道:“为何当世之人皆称王相新法害人,而先王废之?”

    此时,杨明镜插嘴道:“那不过是政敌的攻击罢了。我相信神宗先王和王相已经看到了大宋的弊病,空有大把军队却尽败于辽国与西夏,官场越来越臃肿,越来越**,土地兼并日益严重,豪强地主越来越多,百姓的生活越来越苦。我大宋好比一个疲病之人,而那新法便是药方。但可惜,收效甚微,终不能行,先王一去,新法尽废,可惜呀可惜。”

    林镇齐双手握拳,咬着牙说道:“镇齐只恨不能上沙场杀敌,为西部边事效一份力。”

    江耘听得此言,更一步证实了自己的看法,这林镇齐多半是想以武报国之人,于是问道:“镇齐兄何不参加武举以报国家?”

    林镇齐叹道:“非是镇齐不上进,镇齐参加武举省试已两届,均不得中。”

    王烨摇摇头,评论道:“如今朝廷风气,钻营成风,岂能容我等怠散之人立足?我倒听得那书画绝佳的蔡元长,似乎快要重新上台了吧。”

    江耘心中一惊,这蔡京又要上台了么?只听得身边的王烨又说道:“蔡元长虽有干才,但观其为人气节,怕是不行吧,在新法上三易其志,见风使舵。比之王相,唉,实不能比也。不过他的字,的确是好呀。”

    江耘心中暗喜,历史上的蔡京虽然是大奸之人,但是在他的初期没有登上相位之时还是颇能迷惑一部分人的,且史上也曾记载蔡京在变法活动时摇摆不定,纯粹将变法做为一个晋身的台阶。看来这蔡京实非好人,便是眼前这些人都知道他是小人!于是接口说道:“从蔡元长的表现上可以看出,政治利益面前昨天的敌人,未必不是明天的朋友,一切以利益为上。”

    “嗯,汉末华歆,未尝不是先例。”

    贺暄点头赞同,“子颜说得好呀,数语道尽政治斗争中的奥秘啊!”

    江耘接着说道:“我观熙宁变法之所以失败,原因有三。其一,如贺兄甫所言,变法所用非人,多酷史小人,钻营取巧之辈,或为蒙蔽圣意,或为压榨百姓,或为政治投机,而不是真正为了国家社稷。而且各地情况差次不齐,未能因时而异。关键之时又天灾不断。其二,变法触动了太多豪强地主的利益,而很多豪强地主的后台扎根在朝堂之上,故诽谤之声不绝于朝野,焉有不败之理!然而某认为最根本的原因是……”

    众人都被江耘的侃侃而谈吸引住了,见他卖关子,都急了,连不太爱说话的镇齐都催他快说。江耘心中振奋,长身而起,站起身来走到院子中间,双手负在背后,抬头说道:“最根本的原因是在变法时缺少一个有力的监管制度!一个使变法在执行过程中不被改样,不被曲解,不被投机的制度!一个不会使变法被人用来作为升官财台阶的制度!有了这个制度,官员执法将受到监督,百姓将不会被剥削,变法的成效将被考核,变法中的错误将被修正,变法时各地的差异将被调整!诚如王兄所言,我大宋好比一个疲病之人,而那新法就是药方,只可惜,唉……不善兴叹:“王介甫所行之法多为良法,然所用之人多为小人,故人政失”

    说到最后,连江耘自己都深陷其中,对2o多年前那场或许可以改变大宋命运的变法活动充满了遗憾,恨不得历史能重演。

    过了良久,大家才缓过神来,缓缓点头赞同。

    林镇齐试探着问道:“江小兄,镇齐从小立志以武报国,只恨如今我大宋官军屡战屡败,不知子颜对此有何看法?”

    江耘暗道,“这林镇齐倒是颇为上进。”

    江耘低着头踱着步,众人也不打扰。江耘其实对宋代的军事情况还是有相当了解的,但他知道他了解的他们也一定知道,所以必须要有新思路。江耘将所知的各个朝代的军事情况对比了一下,突然有了新想法,“对了,不防还是从制度上做文章。”

    “镇齐兄,子颜问你一个问题,这西夏国、辽国的士兵为何勇猛好斗,每每能胜我大宋官军?”江耘微笑着问。

    “西夏国、辽国的士兵自古就是游牧为生,生存环境恶劣,性格粗野,故勇猛好斗。”林镇齐答道。

    “镇齐兄说得对。那他们屡屡侵犯、骚扰我大宋又是为何?”江耘继续问。

    “当然是为了土地和财物。”林镇齐毫不犹豫的答道。

    “没错。我再扯得远一点,当初先祖皇帝统一各地时为何屡战屡胜?”

    林镇齐疑惑不解的说道:“为了得天下呀。”

    “而同样是大宋军队,今日却是完败。所以说,军队的战斗力在于统帅与战争果实的激励。蛮族的士兵通过战斗能到土地和财物,先祖皇帝的军队通过战斗能得到天下,故勇猛好斗,屡战屡胜。而现在的大宋军队主将多是文官,真正的有着丰富军事经验的实力的将领却处处挚肘,作战的军队之间互不了解与协调,此皆太祖之制所至。从龙之将,在庄园中颐养天年,天下虽无割据之祸但兵势大弱。而且今时是守天下,攻守势移,已无当年打天下的激励了……”

    “试想一下,如果对士兵承诺在战争中牺牲的话,那么其家庭可享受到免役和免赋几年的待遇,或者有功之士兵可授于某种荣誉,攻破城池、收回土地有多少田地的奖励等等一系列激劢措施的话。我相信在战场之上人人都会奋勇争先,浴血杀敌!而此时何愁边蛮小国!”江耘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从桌上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镇齐目光迷离,陷入了沉思,江耘的话太大胆,简直是闻所未闻,功效之大似在眼前,实行之难却似远在天边。

    江耘也知道自己的话难免惊世骇俗,初次会面,还是少说为妙。所以接下去的时间,主动转化了话题,谈起了琴棋书画。在座皆风雅之士,共同语言当然少不了,江耘多听少说,自觉受益匪浅。

    “瘦竹空远,朱栏破,闲情久,梦中无朋相思远。今日佳友忽至,沽美酒无数,琴声谐。且进酒,风雅满院,可慰平生。”杨明镜挥毫之下,一应景的新词已一气呵成。

    今夜的气氛绝好,手中的酒一直不曾停过,不多时,江耘已经醉了。

第007章 身世由来

    自从那天之后,江耘的生活略有改变。虽然过得波澜不惊却别有滋味。他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读书上,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看书,练字。除了和伯勤上街领略市情之外,便和那弟兄五人交游论道,所知所闻均大有长进。这几日,看着自己UU小说的几篇“瘦金体”大作,江耘很是得意。

    “这可是当今大老板赵佶的最爱的字体呀,不知道他看到这些字会有何感想,哈哈”。

    江福作为江家小少爷身边的最忠实最体贴的仆人,却一点也不担心,他看得出他的少爷这几天虽然比较封闭,却是怡然自得的样子。让江福老爷子开心的是,江耘的脾气比生病以前好多了,对下人一点架子也没有,还经常和他们开玩笑。江福有理由相信,经过那一场雷劈事件,他们家的少爷已经脱胎换骨。或许,江家的厄运也该到头了吧。

    “福叔,你进来,我们聊聊。”书房中传出了江耘的叫声。

    江福知道,少爷又要找他聊天了。看来,他不记得的事情倒是真多。不知道这次他要问的是什么?

    江耘微微一笑,示意江福坐下,沉呤了一会,问道:“福叔,我在病中之时,曾听得母亲说过,我们江家似乎受了某种诅咒?这是怎么回事?”

    江福叹了一口气,说道:“诅咒?应该说是厄运吧,江家的男丁总是壮年而亡,特别是这几代,都是单传。你的两个大哥,唉。至于这个说法的来由,老奴也知道,但是我们做下人的不方便说,少爷有机会可以问一下老夫人的。”

    江耘听了也不勉强,接着问道:“福叔可大致介绍一下江家祖上的事迹。”江福说道:“据老奴所知,江家祖先是在乾德初年间太祖分赏手下将领时来此落户,先祖与6家先人本是同军之人,私交甚好,故同在此落户,开枝散叶。6家人丁兴旺,我们江家却一直厄运不断。”

    江耘听完之后,约略地明白了大概,乾德初年,分赏手下将领,两者联系起来,应该便是宋初太祖杯酒释兵权的事情了。

    史书曾记载,太祖以兵变起家后,深感兵权对一个将领来说深入骨髓的致命诱惑,但太祖起身微末,极重情谊,处于权力的顶峰之时胸中仍有一丝兄弟间的温情,于是召集曾和他一起起事的手下将领们喝酒,酒到深处后,摊牌说道:“不是我忘恩负义,也不是我赵某人不相信你们。当初你们把黄袍披在我的身上,大家一起博取富贵,我们成功了。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当某一天你们的手下将黄袍披在你们的身上,你们怎么办呢?”

    众将皆恐慌不已,此时太祖抛出了诱人的条件:“人生如同白驹过隙一样短暂啊,你们之所以追求荣华富贵,不过是想有财富,能享受,福泽子孙。所以你们不如交出兵权,买些土地和房屋,给子孙置办丰厚的产业,多买些歌妓,开怀畅饮,颐养天年呢?君臣之间没有猜疑,和睦相处,还有比这更好的吗?”

    于是众将都称病辞职,太祖从上到下都重重赏赐。并由此一解从唐后期以来困扰许久的武将重握兵权的弊病。

    江耘想到此节,豁然开朗,“自己与伯勤的祖上便应该是在这时候解甲后在此安顿,想来自己还是根正苗红之人。只是不知道为何厄运连连?不如去问个明白。”

    于是,江耘对江福说道:“福叔,且陪我去见见老夫人。”

    江耘和老仆江福来到老夫人房中,正好老夫人在缝衣服,看到江耘,笑道:“我儿来得正好,试试这件可否合身。”江耘心中一暖,接过衣服试了起来,看着娘亲亲手缝制的宽衣大袍合身的穿在身上,江耘不由的心中感动,这……可是自己第一件温暖牌啊!回到古代的这些天里,这位娘亲让江耘感受到了无比的温馨。

    “谢谢娘,我终于有自己的温暖牌了!”江耘高兴地口不择言。

    “耘儿说得什么话,难道以前你很冷吗?”江老夫人笑骂道,“我儿来此,可有事?”。

    “没事,孩儿来看看娘。”看着江老夫人高兴的样子,江耘一时不忍心说出口。

    江老夫人一挥手,打了身边的丫环,说道:“我儿有话但说无妨。江福,你说。”

    江福迟疑了一下说道:“夫人,少爷问起一些事情,老奴不方便说。”

    江老夫人微微颔,示意两人坐下,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你真是不记得了,再于你说一次也无妨。唉,都是祖上无德,以致于我江家灾祸不断,人丁凋零。当年太祖兵变代周,夺了柴家的皇位,那柴家有不少孤儿寡母便是我们江家先人送上路的。想来此事做得太绝,以致我江家遗祸不断,你爹爹不到三十便暴病而亡,可怜你那两个哥哥,唉,苦命的孩子呀。你这次被雷劈,想必就是上天对我江家的惩罚。”

    江耘听得大惊不已,“原来是这样啊,江家先祖是弑君之人,怪不得说是什么诅咒,但现在自己上了江家小少爷的身后,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

    江耘出言安慰他的母亲道:“娘,孩儿现在好好的,不会再有什么事了。再说,上次雷劈之后,应该是避过了一劫了吧?”

    江老夫人破涕为笑,说道:“但愿如此,保佑我家耘儿长命百岁!对了,耘儿也不小了,老爷生前曾说过,要给你多多娶些妻妾,开枝散叶,保我江家人丁兴旺。你那身边的丫环云桃,自小和你长大,又深合我意。此番经此横祸,便让她做了你的侍妾,以保我江家香火。”

    江耘一听,心中大急。这下可好,一说说到娶老婆上去了,还要多多。一想到自己要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子结婚过日子,便头大不已,这,简直就是犯罪啊!那个什么云桃,自已都不曾看见过。

    江老夫人见江耘神色,说道:“云桃家中一个老姨不久前过世了,她回了乡下家去,再有个十天半月,便回来了。她虽然大了你五六岁,却是个生养的好身段,你莫要推辞。”

    江耘心念电转,自己可不愿包办婚姻,但呆在家里只怕无法推诿,看母亲的意思,莫不是要我传宗接代,还生养的好身段。为今之计,只有走为上策,连忙说道:“母亲,孩儿觉得此事为时尚早,男儿大丈夫当建功立业,精忠报国为先。”

    江老夫人听得大喜,自己的孩子大难之后居然变得这么懂事上进了,于是说道:“耘儿说得在理,只是这功名与娶妻并无冲突。”

    江耘早知自己已有秀才的身份在身,于是急道:“今年便是三年大试之期,孩儿打算不日进京赶考,参加会试。娶妻之事还是等我回来再说吧。”

    江老夫人看着江耘急切样子,也不再勉强:“如此便依我儿,只是这大试却在秋季,现在才是初春三月,我儿也太急了点吧。”

    江耘心中一动,便搬出伯勤来,“母亲,孩儿已和伯勤及几位朋友约好,过了清明便北上京城赶考。”

    江老夫人当他少年心性,又素知他学问平常,提前上京城,或许是想见见世面,也不置可否,一笑而过。

    第二天一早,江耘起了个大早去找伯勤。到了他家居然现伯勤还在床上醉地迷迷糊糊。原来这几日伯勤都与翟汝文他们五人混在一起。见是江耘,伯勤半梦半醒的说道:“我们六人意气相投,号称左巷六友,哈哈哈哈。”

    江耘笑骂道:“为何是六友而不是七友,何故漏了我?”伯勤仍是没起身,在床上懒懒的说道:“我们皆是散漫之人,愿做个乱世间的隐士。贺季甫最擅纵横之术,且会观相,他说你非寻常之人,他日必做人上之人。”

    江耘听得又喜又怒,没好气的说道:“如此你们便独乐了么?单单撇下我一人?”

    伯勤一听,连忙从床上坐起,温言道:“子颜误会,我6伯勤岂是这般人,我俩从念童学就开始认识,我又怎会独自寻乐,只是昨日我们去得是的是燕香楼,子颜大病初愈,故伯勤没叫上你,哈哈,下次一定补上。”

    江耘心中暗道,“原来去得是风月场所。”看来这风雅大宋多姿多彩的生活画卷已然展开。心虽所想,嘴上却说:“原来如此,伯勤原是好心,想必昨日玩得开心吧。”

    伯勤一脸得色:“那是自然,酒是好酒,在座皆相投的好友,便是昨日的倌人,也唱得好曲。”伯勤便将昨日有趣之事一一说来,只让江耘听得羡慕不已。

    闲聊过后,江耘想起来意,便正色说道:“伯勤兄,我欲上京赶考,你可愿与我同去?”伯勤见江耘说起正事,也不再笑闹,说道:“你我读书之人,原本是应博取功名,一来光宗耀祖,二来报效国家。只是如今这仕途,以我等无权无势的,怕不是这么好走的吧。你我祖上世居于此,素有财富。如今这世间政治,光景不妙,这混水也不一定非去趟不可。耕读传家,闲时会友,岂非人生乐事?”

    江耘何尝不知这世间情形,他来之前昨晚也曾细细思量过,独善其身,闲时与此间好友交游、读书、会友,诚如谢博所说,做个无忧无虑的富家秀才,若是在太平岁月,倒也不失为件美事,只是据自己所知,这世间太平也只2o多年了,金军的铁骑可不是吃素的,自己所处之地必将沦陷。再想到自己如果一直呆在这里,怕是要娶个父母之命的老婆,江耘更是不愿意。又想到这乱世之中,会有多少因**、压迫或者战乱而丧生的百姓,会有多少无家可归的孩子与女人,江耘几乎要深深的自责了。况且史书记载,当今的大老板,后人口中的书画皇帝徽宗赵佶初登大位在这几年可是个年青有为的好皇帝。经过一夜思量的江耘早已胸有成竹,当下正色对伯勤说道:“伯勤此言差矣!圣上初登大位,正是有所作为之时,你我皆读书之人,除功名入仕之外无可报国,国家兴亡,你我有责。岂能空有抱负而终老泉林……”

    伯勤听了江耘的鸿篇大论,便从床上坐起,说道:“子颜说得好,伯勤便答应你,与你共进退,虽然你我学问平常,但总可一试。看来子颜大病一场后变了很多,以前你可比我消极呢!”

    江耘心中暗笑,说道:“正是那场大病,让我感受到人的生命之短暂,世事之无常,故应当积极进取,改变我江家的厄运!”

    伯勤安慰道:“子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此伯勤便于你同去汴京。只是为何要本月便去?”

    江耘大窘:“母亲催得紧,要我娶……妻。”

    伯勤大笑:“哈哈哈哈,子颜莫怕,娶妻生子又有什么好怕的?”

    江耘也知道,古人以此事为天经地义,却难为了他这个异乡人,将自己的感情放诸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说门当户对不必说,只是这高矮胖瘦,性格性情却是一场豪赌,江耘岂能愿意,况且自己在现代因落难离他而去的女友回忆,让他的心头不免有点阴影,于是解释道:“自从我大病之后,更觉得要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此等大事我定要自己作主。”

    伯勤也不反驳,脸上却是一脸“看你如何自己做主”神情,他自顾自的说道:“会试在秋季,还有半年光景,素闻京城风物繁华,早去也有早去的好处。镇齐自会与我们同去,至于其它人,我便不好说。”

    江耘一听,知道他是答应了,至于其它人,他打算找机会鼓动一番,能说动一个算一个,虽然接触不是太多。但从其谈吐风度以及伯勤对他们的推崇来看,这些人应该都是有点斤两的人才。江耘说道:“多谢伯勤,如此甚好,过几日我会约个时间,请大家来我家吃酒。”主意已定,便嘱附了伯勤几声后告辞回家。

    ***说老实话,开头这几章稍微有点俗套,但很快会过去。到时候一定写出不一样来!请收藏推荐支持,诸位兄台,举手之劳,对于官人我却很重要!***

第008章 男儿自强

    三日后,江家后花园。

    江家的下人们紧然有序地忙活着。他们的少主人江耘今天晚上要在家中举行宴会,但令他们奇怪的是却不在家中大厅,而是在后院的园子里,并且已经快到开席的时间了,还不让厨师们开工。江福对于下人们的疑问总是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少爷喜欢。你们照着办就是了。”

    华灯初上时分,来客们俱已到齐。伯勤充当着半个主人在交际应酬,再加上江耘向来随意,大家拘束之感尽去。伯勤等六人都是洒脱之人,对于酒席设在后园的园子里丝毫不以为意,几杯清茶谈论过后只等开席。

    待得众人一一落座之后却是面面相觑,心头嘀咕:“莫不是消遣我等?”原来这石桌之上中间是一盆炭火,周围也有鸡羊牛肉,新鲜菜蔬之类的,但是,却是生的!

    伯勤怕江耘大病一场,将待客之道也忘掉,尴尬的问道:“子颜,这是何意?”

    江耘哈哈大笑,一挥手,江福双手已捧着一个大铜盆端了上来放在桌子中间的炭火之上。铜盆中间是已经烧热的汤汁。江耘拿起桌上切得薄薄的羊牛肉片来一一放入汤中,并笑着解释道:“今日江耘请大家吃个新鲜的,此吃法叫做火锅,以炭火高汤烧熟,边煮边吃,不仅新鲜美味,更兼气氛热烈。大家同桌而坐,同锅而食,意寓同甘共苦!”

    说起来,江耘可是为了这场聚会花了大功夫,这火锅就是他最终确定的方案,因为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缩短彼此间距离,不管是从空间上还是心理。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尽可能多的说服眼前这几位隐逸之士与其一起改变自身的命运。

    林镇齐第一个拿起筷子,从盆中的翻滚的汤里夹起一片肉片放入口中吃了起来。众人都忍着笑看着他,却见他的脸上渐渐舒展开来。众人哪还顾得上其他,争相取筷吃了起来。江耘舒了一口气,招呼大家慢慢吃。

    这六人都是第一次吃火锅,尝出味道来,哪顾得上吃相,大都狼吞虎咽,不是杨明镜被烫到了嘴,就是王烨吃到了半生不熟的肉,看得江耘大笑不已。

    林镇齐说道:“我曾听人说过,这火锅在北方游牧之地很是流行。今日一试,味道确实不错,尤其这气氛最是好了,听子颜一说,仿佛真有点同甘共苦之意。哈哈,来来来,干!”

    众人都举杯干了。杨明镜说道:“子颜甚是有趣,每每皆有新意,实乃不可多得之良友。明镜今日有幸吃到这,火锅,实是有缘。”

    贺暄也笑道:“好你个杨明镜,却是喜新厌旧!我们便是恶友嘛?”

    杨明镜一听,哈哈大笑,说道:“季甫有所不知,明镜向来喜爱这厨艺菜式,各位也许不知道,明镜做得一手好菜呢。只是苦于圣人早有言,君子远庖厨,故怕人笑话。今日子颜能创此吃法,可见其真性情,倒是愧煞明镜了。”

    众人听得大笑,江耘更是暗笑不已:“哈哈,今日还有此意外收获。当初还没曾想到君子远庖厨这一块上去。这杨明镜却真是可爱。原来这古人的爱好也甚是多姿多彩。”

    酒过数巡,这吃火锅对饭桌气氛的营造作用显现了出来,大家觥筹交错,好不热闹。身边的江福添酒加菜更是忙得不亦乐乎。忙归忙,这心里头可高兴呢,今天少爷可是好开心啊。

    江耘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于是起身举杯说道:“各位,江耘何其有幸,能结识到在座的诸位兄长,此中以小弟年齿最短,来,我敬大家一杯!”

    众人都举杯干了,翟汝文放下酒杯说道:“子颜客气了,我们几人都是散漫之人,不热功名利禄,世人皆以我等为痴狂,倒是子颜与我们相交甚欢。说起来,有幸的倒是我们。”

    林镇齐接着汝文的话说道:“子颜为人慷慨好义,见识不凡,镇齐却是佩服的紧!”自从上次聚会的那番有关军事的探讨之后,林镇齐对江耘很有好感,大有知音之意。

    王烨也点头称赞道:“上次子颜分析先王变法之成败,尽得个中真义,我们皆佩服。子颜眼光高远,王烨不及也。”

    江耘惶恐不已,连忙谦虚道:“江耘只是站在后世局外人的角度来分析,我相信有此看法的人不在少数。相信当初的先王与王相也已洞知其中利害,只不过迫于时势,心有余而力有不足罢了吧。”

    “可惜啊可惜,我大宋错过一个最好的中兴时机。”贺暄叹道。

    “季甫兄,现在便晚了么?正如你所说,年初的年号已经改成了崇宁啊。”6伯勤问道。

    众人都望着贺暄,等着听他分析。贺暄拈着胡须慢慢说道:“医者有言,休弱之人下不得猛药,所谓虚不受补,若过猛,纵是良药,也要反受其害啊。”

    江耘自是明白贺暄言中之意,自身所处的大宋已然到了危急时刻,各种社会矛盾都已极度尖锐,若施政不当,必然有变。而他自己更是比在座所有人都看得远,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外族的强大,特别是女真族建立的金国,已然取代与大宋接壤的辽国成为北方最强大的少数民族政权,而大宋承平日久,是经不起一场铁血的战争的。

    江耘见在座众人都弥漫着悲观之意,心有不甘地说道:“事情并未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吧,当今圣上据说年青有为……”

    翟汝文不以为然地说道:“据说圣上登基之前,朝中章惇章大人曾有言,端王性轻佻,不可为人君……”这一节,江耘也是相当了解的,神宗之后是哲宗继位,哲宗驾崩之后无子,故在同族兄弟中选了端王赵佶登的基。

    江耘沉吟着说道:“江耘却认为,那是因为圣上一开始并不是被作为储君来培养的缘故。况且以往有作为的明王贤帝并非从一开始就是众望所归的。”江耘略做停顿后,决定开始力,清了清喉咙说道:“某自从一场大病之后,深感生命之可贵,况且男儿之志当在国家社稷。为人子者,当光大我家族门楣;为人友者,当与志同道合者共进退;为人臣者,当为家国百姓鞠躬尽瘁!以有限之生命,追逐无限之精彩,此我之志也。江耘不日将上京赶考,博取功名,今日在此开诚布公,并邀在座好友同去。江耘唐突,虽然诸位与我新交,但却情意相投,交浅言深。江耘希望各位能与我共进退,勿使满身抱负空老泉林,也勿使江耘在前行的路上孤单一人。”

    “以有限之生命,追逐无限之精彩。说得好,子颜每每有妙语让人深有所悟。镇齐佩服,我愿与你同去。”林镇齐大声喝彩。

    伯勤早已答应同去,当下也说道:“我在童学时就与子颜在一起,此次也一起去罢。”

    “哈哈哈哈,子颜好志向,想我王子端初时也象你今日这般豪情壮志,只可惜,屡试不中,唉,不提也罢。”王烨在科举中也吃过亏,故此时心气不高。

    江耘也知道此事不可勉强,毕竟连自己也没什么把握。好在来日方来,以后也有得是机会。想到其它人,便将目光投向杨明镜。

    杨明镜知道江耘意思,笑着说道:“我对于功名已经淡泊,不过子颜要去京城,我倒可以同去,明镜数年之前曾见识过汴京的繁华,也有不少朋友,不知此去风物是否依旧。至于这科举不科举,倒也无所谓,哈哈”说罢举杯喝酒。

    江耘大喜,心中想到:“可以杨明镜倒也爽快,同去便好,至少多个知交好友,诗词歌赋上倒可请教请教。虽说这年代的科举考试已经以策论为主,诗文为辅,但在这个全民皆诗词的京城善之地,有些诗词傍身总是好的吧。”

    呃,下一个,该是翟汝文了。江耘满眼期待的望着眼前无比潇洒的中年画家,脑中浮现在却是那天在街上的场景,唇齿间若有若无的那丝笑意,挥酒大气的画卷中的淡淡风流。

    翟汝文望着江耘热切的目光,淡淡的说道:“子颜见谅,此次汝文不能相从,汝文正在教几个学生学画,学期未到,不可爽约。”

    江耘心中自是苦笑:“好强的理由。汝文大哥倒真是爽快。”

    贺暄是众人中最年长的一个,却见他笑呵呵的说道:“按我老哥的说法,你们都应与子颜同去。诚如子颜所说,男儿之志当在国家社稷。你我这几年虽然散漫惯了,但忧国忧民之心却是不减。空有满腹学识,与其清淡,不如实干。新皇登基,有新气象也未可知。至于我老哥嘛,年纪也不小了,名利之心早就淡了。此次就不与你们同去了。若以后真有际遇,诸位兄弟得以一展抱负,我老哥愿做一师爷幕僚,挥余热。”

    江耘听得再明白不过了,看来这贺暄最是有趣,不务虚名,但求实绩。江耘马上说道:“季甫兄眼光高远,人老心不老,最是值得敬佩。”说罢,举杯敬酒。

    喝到最后,大家都有点高。诗词歌赋都作了出来,轮到江耘,却是不会。翟汝文起哄说道:“如此子颜且高歌一曲,以表其志。大哥为你伴乐!”当下拿起酒杯击剑。

    那天,他们喝到很晚,晚上的月光很好,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散着快乐和自信的光茫。

第009章 进京赶考

    崇宁元年,四月初的一天,江耘告别了家中的母亲,带着老仆江福,离开了丹阳城,近一个多月的古代生活已经让他变得稳重而老成,他的步伐缓慢而有力,他的举止大方且得体。如果一定要找出他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他的脸上始终有一抹淡淡的微笑,眼睛中满是自信的光芒。母亲口中的云桃尚未归家,而江耘却已经开始他11o2年的逃亡。

    江耘二人出了城便碰上了前来会合的6伯勤、林镇齐还有杨明镜。他们三人全部大包小包的,看得江耘目瞪口呆。在这一点上,江耘保留了自己的爽朗风格,除了江福身上背的包裹里的银子和银票,什么都没带,可谓两袖清风。他相信在商品经济比较达的大宋,有了银子就可以解决全部的赶路问题。

    城外官道边的亭子上,贺暄、翟汝文,还有王烨已经早早的等在那里了。和江耘想象中的送人场面不一样,没有呤诗作词,也没有劝君更饮一杯酒。汝文倒是有东西相赠。看长长圆圆的外形,多半是那副画吧。

    江耘也不客气,收了起来,打趣道:“汝文兄,学生出师之后便来京城吧,我在京城等你喔。”

    汝文讪讪的笑道:“子颜莫要取笑,为兄觉得这种闲散生活颇为自由,尚无入世之意。”

    江耘怕他不好意思,连忙温言说道:“江耘深知汝文兄之意,并无取笑之意。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小弟作为朋友,一定支持大哥的。”

    众人一路话别,一路走来,渐渐的已经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分手时刻。江耘很想给大伙来一个拥抱,却怕这个动作太过轻佻,生生忍住。

    临分手之时,贺暄拉住江耘的手说道:“子颜莫怪我多嘴,锋芒太露并未是好事呀,需时时记得隐忍。”

    江耘一听,正色说道:“兄长之言,小弟谨记了。您也要注意保重身体,但愿有一天真能如老哥所说,会有风云际会之日。”

    贺暄望着江耘炯炯的眼神,微微地点了点头。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胸中的抱负和自信大得令他吃惊,短短的几日相处,已经能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之处,以及他给人的耳目一新,那是一种全方位的耳目一新。

    贺暄望着走远的众人,叹道:“以有限之生命,追逐无限之精彩。说得我都心动了。汝文何不同去?”

    翟汝文叹道:“我,我的心已冷了,早在很多年前的那一天。”

    江耘一行五人已渐行渐远,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我,江~耘,汴京,我~来~了~”站在铁塔的顶层,江耘放声大喊,身边的人都直皱眉头。杨明镜更是叫苦不已,早知道他如此胡闹,就不做他的向导了。

    昨天晚上城门关闭前的那一刻,他们一行五人紧赶慢赶,总算进了城。江耘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似乎还来得及,呵呵。当晚他们在客栈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伯勤、镇齐和江福一起出门去租房子,而杨明镜则被江耘拉着做导游。

    铁塔是建于宋皇佑元年,已有5o多年的历史,之所以叫铁塔,倒不是因为铁制成,而是一座铁色的琉璃砖塔,是开宝寺内存放佛舍利的宝塔,通体遍砌铁色琉璃釉面砖,砖面图案有佛像、飞天、乐伎、降龙、麒麟、花卉等5o多种。塔身挺拔、装饰华丽,犹如一根擎天柱,拔地刺空,风姿峻然,景致壮观。塔身内砌旋梯登道,可拾阶盘旋而上,直登塔顶。

    二人兴致颇高,杨明镜故地重游,也受了感染,陪着江耘一边游览一边讲解:“登到5层,便可以领略京城之内的盛景,第9层,则黄河如带,最高层为12层,直接云霄,祥云缠身,和风扑面,有铁塔行云之称。”

    站在汴京城的最高之处,江耘心情大好,此刻,梦寐已求的汴京城就象一幅大气磅礴的画卷缓缓的展现在他的面前,另一时空中那晦涩的画卷又怎比得上眼前这生动景象,透过薄薄的云雾,黛青色的房屋楼阁鳞栉次比,错落有致,京城最主要的河流汴水河从东至西横贯城内,从这个世界上最巨大的都城区蜿蜒而过,两岸店铺酒楼繁荣,交织的街道与桥梁上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今天的天气很好,云雾淡薄,能见度相当不错,却一眼都望不到头,可见这京城之大。江耘的兴奋之情已达到顶点,心中暗道:“喔,汴京,我,终于来了。”

    “明镜兄,若是汝文大哥在此,能将这盛世之景画诸于笔端,那该多好!”江耘拍着杨明镜的肩膀说道。杨明镜正在观赏风景,被江耘一拍,却是吃了一惊,听到江耘此说法,倒也颇为赞同,想了一下说道:“好是好,但汝文作画工于山水花鸟,这坊间百态,市井风情,却不是他的所长。”

    江耘一听,也是觉得有理。杨明镜接着说道:“我三年前应试之时在京城交得一好友,便擅长画此番景致的。”

    江耘一听,心中暗道“原来三年前你来考过呀”,连忙说道:“愿闻其详。”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杨明镜对于江耘问题较多的性情特点早已习惯,于是说道:“此人姓张名择端,作画作得大气非凡,不喜斗方小作,须做得大场面才能称心。”

    这一番话,江耘听得目瞪口呆,暗叫道:“名人总算出场了,想不道这千古大画家,却是我江耘朋友的朋友。只不过现在,只怕他还未完成那幅千古巨作吧。”杨明镜看得江耘的样子,奇怪道:“子颜何故愣?”

    江耘忙掩饰道:“我正在想要是大哥汝文和他切磋一下会如何。”

    杨明镜大笑:“自古文无第一,且画风画技各异,又如何比得。”说完紧了紧衣裳,“这高楼之上风大,不如回去了吧。”

    江耘二人回到客栈,伯勤三人早已等候多时,江福见主人回来,禀道:“少爷,今早运气不错,伯勤少爷租到一个好宅子。老仆已与伯勤少爷收拾好了,我们这就过去了吧。”杨明镜问道:“多少银钱?”

    伯勤抢着说道:“不贵,3o贯钱半年。”

    杨明镜叹道:“唉,这京城的物价又涨了。”

    五人结清了客栈的房钱,拖着大包小包来到了新租的宅子。江耘放下手中东西,里里外外的一看,相当满意。

    伯勤甚是得意,向着众人邀功道:“宅主原是这朝中官员,现外放做官,这宅子原是他的宠妾居住之所。后院有池塘有凉亭的,不错吧。”

    “哈,原来如此。”江耘早已入乡随俗,对此事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

    江福要去做饭,却被江耘一把拉住。江耘狭促的笑道:“久闻明镜兄精于厨艺,今日此间都是好友,不知道我等能否一尝明镜兄的手艺。”杨明镜没想到江耘来这一手,犹豫道:“这,这……”

    6伯勤在一边起哄了:“这什么这呀,还不快去。不会要我给你打下手吧。”杨明镜连忙说道:“那道不用。如此,诸位且坐好,明镜去也。”

    半个时辰之后。

    “少爷,老奴内急,先告退了。”江福忍住笑意,急急的走了。

    “哈哈哈哈~”众人看着杨明镜端上来的菜放声大笑。只见桌子上摆了四盘菜,却是生炒鸡蛋,丝瓜炒鸡蛋,蒸鸡蛋羹,鸡蛋汤。

    杨明镜好不尴尬,衣襟上还沾着油腻,搓着双手道:“你们也不尝尝,虽然平常,却是明镜最擅长的菜式。”

    江耘二话没说,伸筷夹了一块炒鸡蛋,吃了起来,只觉得入口不显油腻,又有着鸡蛋的清香,满口嫩滑,真是个好滋味。立马又喝了一口羹,却正是火候,不由连声叫好。众人尝了之后也交口称赞。

    江耘笑道说道:“古人有云,术业有专攻。明镜兄虽是单调,却做得真是好吃啊。”

    杨明镜听到众人夸赞,却不见得有多高兴,眼中却有悲凉之色,摆着手幽幽地说道:“唉,少时贫困,先母生前卧病,无以为进补,唯有自家所产之鸡蛋。明镜已然好久不曾下厨了。”

    林镇齐与杨明镜较早结识,却也不曾听说此节,连忙安慰道:“明镜,却不知有此缘故,我等无礼了。”

    连江耘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为刚才的大笑后悔,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孝子对母亲最细微、最深层的爱。

    他起身拉着杨明镜的手说道:“人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今日尝到明镜兄的鸡蛋,子颜始深切感受到孝子心境。明镜兄请勿伤悲,相信伯母当日也一定能从那碗鸡蛋羹中感受到你的用心。”

    杨明镜转悲为喜道:“那是自然,先母对我的鸡蛋是赞不绝口的,特别是我的鸡蛋羹。因为这是我用最快的度打了九次九九八十一下后马上放入锅中蒸熟。故味道是无可比拟的。”

    江耘心头叹道:“真是位孝子呀。”

第010章 考场辛酸

    饭毕,林镇齐开口说到正事:“现在是四月,离秋季九月大比之期尚有半年之久,诸位都有何打算?”

    江耘心中忐忑,便抬头看着伯勤,想听听他的意思。

    伯勤倒也不含糊,昂道说道:“兵来将挡,有甚好怕的。我自幼熟读诗书,等考期一到,考场之上自见分晓。”

    江耘虽然对如今的大环境所知不少,但对于科举的细节却是很有兴趣,便问杨明镜道:“明镜兄参加过考试,不如为大家指点一下迷津吧。子颜是初来,越详细越好。”

    杨明镜无奈地一笑,说道:“如此我便说个明白。这三年一试,事关天下学子前途,自是人人重视,千军万马过独木之桥,况且我朝进士待遇优厚,竞争十分激烈。想来这几次所取名额也是不少。比如我参加的上一届,进士及第便有五十人,进士出身有近百人,就是赐同进士出身的也有一百多人。怎奈官场钻营成风,但有权势者,连不知《论语》的纨绔子弟都能高中,却可怜我等饱读诗书之人。唉,诸位可知我杨明镜三年前为何不中吗?”

    杨明镜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可惜我满腹诗书,文章做得再好,却毁于一捉笔小吏!”

    江耘听得疑惑不解,旁边的林镇齐解释说道:“每一张考卷在主考官批改评定之前都会经过糊名和誉录,都是为了防止主考官通过姓名和笔迹偏袒和徇情取舍,以防作弊。所以,这糊名的差使便是那父母官,誉抄的小吏便是那顶头上司了!”林镇齐与杨明镜本是好友,自是知道他那一层经历,只是不忍再说,说到此处,就停住了口。

    杨明镜却笑着说道:“往事而已,说也无妨。三年前,明镜性子高傲,不曾四处打点。同来之人俱已上榜,明镜却名落孙山。皆因是大伙给试场负责誉抄小吏封红包之时,明镜不曾封得银子,却是封得一诗,哈哈~”

    6伯勤和江耘听得兴奋不已,想那杨明镜不羁之士,肯定不会是好言语,当下都大感兴趣,不知写得怎生好诗。

    杨明镜也不卖关子,志得意满的说道:“誉抄绵绣文章,见得书中黄金。”

    众人都听得大笑,江耘笑骂道:“明镜好痛快,出得口恶气。”

    杨明镜待众人笑过头,却是一脸可惜的样子:“可惜了我那篇好文章,尤其是第二试考兼经的时候,题为论语阳货篇。阳货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子曰:不可。阳货曰: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子曰:不可(阳货说:把自己的本领藏起来而听任国家迷乱,这可以叫做仁吗?孔子回答说:不可以。阳货说:喜欢参与政事而又屡次错过机会,这可以说是智吗?孔子回答说:不可以)。我以先王改制,王相变法为例,深阐我胸中之论,可谓淋漓尽致也!”

    江耘听得明白,这礼部主持的会试分为三场,第一场考得大经,二场考兼经,三场考论。《易经》、《诗经》、《书经》、《周礼》、《礼记》、《春秋》称为大经,《论语》、《孟子》称为兼经,定为应考士子的必读书。每场考试的试题都必须用经书中的语句作题目,而考生则根据经书中的意思去挥。杨明镜的文章切中时弊,抒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之情,应是一篇好文章啊,真是可惜呀。待江耘抬头看时,正见到那杨明镜望向空中的热切目光,眼中尽是满身抱负,怀才不遇之光,不由深深叹息。

    林镇齐忿忿不平地道:“那誉抄小吏不曾得了好处,自是将你的考卷抄得字迹潦草,碰上认真的考官也许还好,若是碰到有默契的,连看都不看了。我曾听一个屡试不第的考生说过个中情形,里面的情况是相当黑暗的。今年的武举是我第三次考了,此次不中,镇齐没有信心再来一次了。人生能有几个三年呐。”

    江耘和6伯勤都是头遭,哪知道这么多辛酸在里面,不免有点心灰。江耘转念一想,既来之则安之,想起当年另一时空中的公务员考试,也不是如此激烈么,对了,江耘灵光一闪,计从心来,任何考试都会有应对的办法,想必在这古代也应该是一样。想到此处,不由大喜,说道:“众位兄弟不必沮丧。且看我的本事,明日待我拟个章程出来,哈哈。”

    6伯勤不解,问道:“什么章程?”

    江耘笑道:“天机不可泄漏。小弟心中已经有个大概的想法,待我思虑成熟,便可实施,别的先不说,准保能少走不少弯路。”

    第二天一早,江耘便开始宣布他的“科举冲刺三步特训方案”。

    “先,我们要用一个月的时间再次熟读各类考试书籍,全面掌握书中内容,做到能理解每一段话,吃透每一个典故,牢记每一句名句。只有这样,才能应对每一场考试……”江耘一边侃侃而谈,一边用眼光看着各位,众人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反应。江耘停了下来,惴惴不安地说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伯勤不解的说道:“我们皆是饱读诗书之人,你所说的考试书籍我6伯勤全部都会背诵,而且《诗经》更是我所擅长。”杨明镜也点头笑道:“伯勤所言甚是,明镜更喜欢《孟子》和《周礼》。”林镇齐倒是不好意思,笑着说道:“子颜原是照顾我,镇齐虽然愚钝,却也熟读,唯一不精的是《论语》,但我参加的是武举,只考大经,策问,另有《武经七书》,故对于兼经书籍,要求不高,泛泛即可。”

    “《武经七书》,乃是孙吴与司马穰直的《兵法》,《三略》,《六韬》,《问对》及《尉缭子》,此研习兵法之典籍,元丰年间颁行武学钦定的教材。”杨明镜摇头晃脑地补充道。

    江耘听得头大如斗,搞来搞去,原来最不行的是自己。脑子里想起另一时空里谢博士的话:“以你的常识,博个功名应该不难。”现在想来,真是屁话。“还不难,那是相当的难啊!”江耘苦恼地想到,“眼前这些人学识这么渊博况且屡试不第,何况是我?看来,只有出绝招了。”

第011章 考前特训

    江耘立马抛出了第二步方案。

    “我的第二步方案是,收集历年考试的试题,然后将其归纳总结,并按照概率的原则,尝试找出其中的规律,然后做针对性的练习。”有了第一次的心理准备,这次江耘说得很小心,以免又被人取笑。

    还好,这次的反应还不错,大家都在沉思。6伯勤先话了:“规律,何来规律?”杨明镜也不解的说道:“历年的试卷应该都能找到,这不难。但是找规律就难了。”

    江耘一听有戏,马上开展思路说道:“是这样的。比如说1o场考试中,《易官义》考到过3次、《书经》3次、《诗经》1次,而出题的考官又象你一样比较擅长《诗经》,那么我们这次就重点准备《诗经》!”江耘为了配合自己说辞,用手做一个切的动作。

    6伯勤明白过来,笑着说道:“喔~知道了。押题嘛~”脸上却分明是轻描淡写的神情。

    江耘大窘,心中后悔:“看来,又出糗了。这考试的学问真是历史长久呀,走到哪里有一样,古人诚有智慧也。”杨明镜拍了拍江耘的肩膀,安慰江耘,可他嘴上说出来的话却让江耘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子颜难道不知,这题可不是考官出的,而是赵官家才能出喔。当今圣上新登大位,却不知他的喜好。”

    江耘接二连三地遭到挫折,有点心虚,不敢往下说了。林镇齐却在边上催了:“子颜,这第三步却是如何?”

    江耘知道敷衍不过,心一横,说道:“这第三步嘛,我不知道行不行,如果不行,你们可不许再笑我。”

    众人收起笑容,静待江耘话。

    江耘理了理思绪,接着说道:“就是我们中的每个人来当考官,假设自己是考官,出题目,然后每天进行模拟考试。举个例子,明镜兄出的题,我来考试,我出的题,伯勤来考,伯勤出的题就由镇齐来做,就象每天都考试一样,争取在实战中得到锻炼,这样,我们才能更好的适应考场的严肃氛围从而减少心理上的压力,才能更好的熟悉应试文章的路数和行文风格。用一句话来说,叫做以战代练。”

    林镇文听完江耘的话,拍着大腿说道:“好!”却是吓了江耘一跳。“子颜的方法比较新颖,听上去相当不错。”

    杨明镜也点头赞同道:“此法不错,可以一试。历次的考场之上,都有不适应考场气氛和压力而挥失常之事。子颜此法,有意思。”

    伯勤当然也没有意见。江耘总算松了一口气,擦了一把汗,暗道:“看来,这试可不好考啊。再不行的话我可没办法了。”

    最后大家的商议结果是:第一阶段为读熟方案,为了照顾江耘这个将学识“忘光”之人,时间为一个月,与此同时实行第二个方案,押题战术,资料的收集则主要由杨明镜来完成。剩下的时间则全部进行模拟考试。

    计划定了下来,大家就开始收了心。第二天一大早,江耘便被院子里的呼喝声吵醒。起来一看,却现是林镇齐在院子里练武,舞着棒子耍得非常好看。杨明镜与伯勤两人也已起来,在一旁观看。江耘来到这里之后,虽然已经慢慢改了晚睡晚起的坏习惯,但比起闻鸡起舞的古人来,仍是差了一点。看到众人都已早起,江耘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洗漱完毕,和大家一起开始用功。

    相比之下,杨明镜的任务最重,因为他担负起了为江耘逐句解读各类书籍的繁重任务。江耘在得到解释之后,通读起书籍来便不再觉得晦涩难懂,慢慢的沉醉于古韵之中。待掩卷之后,总会引江耘的深思,感叹中华文化之博大精深。感慨之余,仍不免觉得可惜,因为他每每于字里行间读出两个字:守旧。越读到深处便越有这种感觉。与此同时,江耘每每提出的新思想总是会引众人的讨论。这一个多月里,在江耘的引导下,四人已多次讨论了书籍中的曾奉为经典的旧义与现今社会的冲突。在江耘看来,西周的衰落根本原因是奴隶制度的瓦解而不是国主的失德与暴政,而尧舜之所以是明君,不是他们有多能干,而是当时社会全方位的落后。江耘满肚子不合时宜的言论避无可避的冲击着众人的思想底线,无可否认,在江耘抽丝剥茧的分析、解释之后,似乎还真的有道理,而且他搬出来的大道理绝对让人信服:“你们还记不记得贺大哥说过的话?崇宁崇宁在于一个崇字,当今圣上初登大位,我们赌他有除旧布新之意,所以做起文章来要有新意,要往变革的方向上靠拢,天下才子何止千万,纵是文章做得再好,千篇一律,引经据典也不过老生常谈,又有何用,却不知何时才能出头?好有一比,再好的菜,吃个数日也会吃厌。”

    交流与辩论的作用是双向的,真理向来是越辩越明,最后的结果是双方都受益匪浅。江耘的许多理论在他们看来是新颖而不可知的,虽然看上去很不错,但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当然,江耘则更深入的理解了所处社会的正统文化与其背后的文化底蕴,他更是欣喜的现,自己较为深厚的历史知识与来之前的恶补学习帮了他很大的忙,这让他有了很多大方向上的先知与先觉,转化成学识和谈吐之后,便让他有了高人一筹的眼光与谈吐。

    时光自是如梭,岁月依旧荏苒,时间过的很快,江耘等人到京城已经快二个月了,四人的“科举冲刺三步特训方案”的第一步方案被延长了,从一个月变成了两个月才结束,因为众人都觉得这种双向互动的学习大有裨益。杨明镜负责的试卷收集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就等最后汇总与分析了。

    “我之所以先来京城,是想好好的玩上一玩的。”6伯勤皱着眉头说道。苦读了两月之久,大家的都已经很闷了。6家少爷提出了抗议。江耘三人被他一说,才记起他们已经在这小院之内蜗居了两个月之久。恰逢今日集市,众人便决定着出门转转。

第012章 日行一善

    一行五人出了门,便往城中的闹市赶去。这京城可不比家乡的丹阳小城,街道众多,鳞栉次比,众人所处之地,原是汴京外城的城南,后经繁衍,屡次扩建,终成今日之大城。江耘身处其中,自是兴奋非常,目光所到之处,皆是繁华热闹的街景,双脚踏足之地,尽是青石铺就的大道。真是一个盛世繁华景象。

    自从上次铁塔一游之后,江耘便不曾出得小院。到大宋时间不久,自己的耐性却已经好了许多。不多时,众人随着人流已经走到了城中心,前面不远之处就是天汉桥,正对着的便是这京城的大内御街。放眼望去,这汴水河上的桥都比较低平,一年之中除了枯水季节之外大都通不了大舟船,来往的平船却可通过,故这河上行走的都是些小巧的平船。天汉桥上的柱子大多是上好的青石,石梁与石榫还有楯栏与近桥两岸的石壁上都雕刻着各种精美的图案,站在此桥之上,南望便是朱雀门,北望就是皇宫中的宣德楼,中间则是天街,所以是当时汴河上13座桥中最精美的一座。天街两侧,多为活水引入的沟渠,尽值荷莲,近岸俱是数不清的桃李梨杏,望之如春日繁花,交相辉映。江耘站在桥上,双手抚摸着这磅礴大气的石桥栏杆,望着这桥下汴水奔流,桥上人来人往,心中感慨之极:“物富而民丰,景物之风华啊!难道是落日最后的辉煌吗?她真的是夕阳了吗?”。

    “子颜快来,什么呆!”伯勤的叫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6伯勤正坐在一个小摊上招呼江耘。小摊虽小,却是闻名京城的蟹黄汤包。京城之大,各类小吃应有尽有,一路看去,尽是数不尽的招牌,梅花包子,李四分茶,香糖果子…看着端到面前的煎得黄灿灿的汤包,江耘眼到手到,也不顾什么礼节,用手抓起就是一个。

    “呃……”,被烫到后的舌头仍然品出了野生的大闸蟹蟹黄混合着野生香菇与鲜肉的美味。

    “日啖汤包十数个,不辞长做汴京人。”江耘“诗”兴大,早已顾不得许多,不知苏子瞻听到此句会作何感想。

    杨明镜看着江耘手口并用,直皱眉头。林镇齐与6伯勤却是喜欢江耘的洒脱,都与江耘一起不顾斯文,大块朵颐起来。结帐的时候却只收了江耘5oo文。江耘这个异世的金领,对于金钱向来有着敏锐感觉,做了几个月古人之后,结合着实际购买力,已经搞得清清楚楚,这一两金子相当于十两银子,一两银子也就是一贯钱,拆开零花便是1ooo文钱,只不过市面之上的银子极少,铜钱是流通的主要货币。

    众人吃罢,顺着人流往东走。说起来,这次是正正经经的第一次逛街,江耘是哪里人多往哪里钻。不一会儿,手上已拎了一大堆东西,有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一闻就倒的老鼠药,包你高中状元的文房四宝。众人看着江耘的大包小包哭笑不得,除了老仆江福都取笑他象个难得出门的小媳妇。江耘也不反驳,笑着全盘接受,这可是他在这里的第一次购物呀,怎么着都买得很高兴。

    当江耘再一次一头扎进一堆人群时,却傻了眼。原来又是在卖人,也同样即将成交,不过这次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大人卖小孩子。江耘苦笑不已,看来现今这个世道的确是不太好,这种事情似乎天天在生,要不自己怎么会每次上街都碰上了这事。杨明镜等人也聚拢了过来看热闹。

    “我与这两个孩子的双亲原是同乡,这孩子的双亲都死在异乡,我帮着料理了后事已贴了一大笔钱,我也是没办法,她们家里也没有了亲人,我实在是无力抚养,只好出此下策。与其跟着我饿死,不如帮她们早个好人家。”卖小孩子的男子穿着破烂,但看上去倒也面善,想来说得也不假。所卖的两个孩子中的女孩子也找到了买家,唯一不能达成交易的是那个买主不愿意要那男孩子,理由是怕养不活。女孩子略长几岁,人虽小却有主见,死活不肯扔下弟弟不管。江耘一看被那女孩紧紧抱在怀中的小男孩,只见满脸菜色,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不由的一阵心疼,叹了一口气。身边的林镇齐拉了拉江耘的袖子,把他叫出人群。

    “子颜,不如我们做个好事,买了这兄弟俩吧。”说罢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塞在江耘手中。江耘颇受感动,拉着林镇齐的手说道:“镇齐原是和我一样,看不得这人间悲惨之事。银子你先放着,待我不够时,你再象汝文大哥一样也不迟。”

    6伯勤看江耘他们在嘀咕,早已知道他们的打算,挤出人群冲着他们说道:“我也看得心酸,不如就买了吧,唉。”

    江耘立马挤了进去,正要开口,却被杨明镜拉住了,在他耳边说道:“子颜先别急,我看这情况肯定是要两个一起买,那小男孩的身体怕是不太好,万一有个不妥,不太好呀。”

    江耘一听,愣住了,低声说道:“是吗?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小女孩十贯钱,男孩子倒也不要钱,只不过别人都怕买回家去养不活,沾上晦气。”杨明镜把场中的情况告诉江耘。

    江耘看着那泪眼婆娑的小女孩,将自己的弟弟搂在怀里不放,生怕一松手便从此骨肉分离,让在场的人都看得心酸不已,更何况是江耘。买主犹豫再三,终究怕麻烦,只有放弃不买了。那中年男子愈加无奈,对那哭泣不止的小女孩子说道:“蓉儿,若是如此,只怕你们兄妹俩都要饿死。”那小女孩却是倔强,哭道:“死便死吧,好过在这世上一人孤苦的独活。”众人一听,都唏嘘不已。

    杨明镜长叹一声,拽着江耘衣袖的手,终于放开。江耘迫不急待的掏出怀中银钱交到那中年男子手中,便拉起那地上的孩子。

    那中年男子却也实诚,点过江耘给的银钱,现多出几贯,于是交还给他。江耘想到自己只用了这么点银钱就买了两个活人,自是不肯收。中年男子就将这几锭碎银交到小女孩手中。谁知那小女孩子也不肯收,又跪倒在江耘面前哭道:“求求大爷先救救我弟弟吧。”江耘赶紧又拉起她,从她手中接过那小男孩交给林镇齐,对那小女孩保证道:“你放心,我们一定医好他。”

    那中年男子见江耘四人相貌不俗,知道遇上了善人,也放心不少,于是给了契约,交待了身世之后就告辞了。围观的人可能见惯了这种事情,见有了结果,也都四下散去,街道上就剩下了江耘等人与那兄妹俩。杨明镜自告奋勇去请大夫,众人则赶紧回家。

    ***今天是3.15,大家维权快乐~***

第013章 初遇画师

    到家之后,江福自去准备热水和食物。不一会儿,大夫也已请到。经过一番诊治之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原来那小男孩并不是什么重病,而是长期营养不良,又受了风寒,脱水休克而已。大夫开了药方嘱咐了几句便走了。

    那小女孩蓉儿见此情况,终于有了喜色,心情放松地去洗澡了。不一会儿,洗完出来,却让大家眼前一亮,刘海微澜,眉目清纯,好一个俊俏的小娘。几番问答,都显得落落大方,大家也都知道了她们兄妹俩的大致情况。

    蓉儿姓丘,今年十四岁。她弟弟叫丘勇,只有八岁。她们的父亲在北地经商,因家乡亲人皆已亡故,故将妻女全部接到北地,谁知经商不利在先,身染重病在后,只落得一贫如洗,撒手长辞之后不久妻子也贫病而死,只留下兄妹俩孤苦无依,她们父亲的同乡不忍心,帮着操办了后事,返乡之际带上她们俩回家乡,却找不到可以抚养她们的亲人,到最后身无分文,无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说到最后,触到伤心之事,丘蓉已哭得一塌糊涂。

    后来在众人的安慰之下,丘蓉慢慢止住了哭声,略微吃了一些食物后,在他弟弟身边沉沉睡去。

    安顿好两个孩子之后,江耘叫过江福,吩咐道:“福叔,明日去买点小孩子的衣物,他们都是可怜人,今后这两个孩子的起居就麻烦你照顾了。”江福原是慈善老人,不用江耘说也懂得怎么做,听得江耘吩咐,乐呵呵地说道:“少爷放心,老奴知道了。少爷象极了老爷年青之时,都是好心肠。”

    江耘却是另有一番感受在心头:“想来这世间怕是已见多这骨肉分离的悲苦之事,我这好心肠又能做多少次,又救得了多少人呢?”那一夜,江耘失眠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第一次想起自己之外的人和事,不禁心中郁闷。郁情愿侧这世间怕是已见多这骨肉分离的悲苦之事,我这好心肠又能做到

    第二天一早起来,江耘就现丘蓉已经在院子里洗衣服洗得满头大汗,江耘有些过意不去,想去阻止,却被伯勤拦住:“子颜,我知道你好心,让她做吧,这样她也许会更开心一点。”江耘一想有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看着丘蓉忙碌的样子,江耘突然想起他来这里以后遇到的的第一个女子齐玉沅,当初自己因为不懂世事不肯收留她,却不知道今时今日的近况又如何。

    众人的招呼声打断了江耘的思绪。杨明镜与林镇齐早已在那里开始整理试卷。江耘赶紧打起精神,开始他们的第二步方案。

    时节已是六月的初夏,离会试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差不多还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经过对杨明镜收集来的试卷的整理,四人定了一个大致的方案,三场考试中的第一场大经,将重点放在《诗经》、《书经》与《礼记》上,第二场的兼经则无可偏颇,《论语》、《孟子》都不可轻弃,只能两手准备,而第三场策论上,则重点准备往革新改制上下功夫。计划已定,接下去便是第三步方案模拟考试的时间。江耘提议道:“明日起,便开始第三步方案,四人每人出题后打乱,谁抽中谁便答题,然后大家一起评改。最差者受罚。与蓉儿一起洗衣服。”其他三人并无意见,都是胸有成竹的神情。

    从第二天开始,江耘马上尝到自酿的苦果,除了他的字不错以外,文章简直是,用杨明镜的话说:“文采皆无”,每次都会指出他文章中的一大堆缺点,江耘自是虚心的接受。他的文章每次都是最差,但是抽到他出的题的那个人也不好过,他的题尽是生僻、新奇而两难。每次都得开动脑筋小心应付。江耘已经连续洗了七天衣服,以至于丘蓉每次都无衣可洗。这个时候,她也不走开,总是默默的站在江耘边上,听着江耘和她说些话。她的弟弟身体已无大碍,每天早上都跟着镇齐大叔学打拳。最近的安定生活让她的小脸蛋重现红润光泽。她望着眼前那个满头大汗,笨手笨脚,连洗衣服都洗得那么开心的男子,心中的那一丝不真实感终被幸福感包围:“虽然寄人篱下,苦日子却也快到头了吧。”

    练习总算有用,江耘在第八日的时候终于打了一个翻身仗,他的一篇策试终于因为语句通顺,略有文采而被众人定为“中”。接替他的洗衣工作的是林镇齐,他在江耘出的那道两难题目中败下阵来,对此他是颇为不服:“题中所说,饥民入伍为兵,之前曾为盗,我大宋所创募兵制正为防饥民暴乱,故判其无罪,有何不可?”杨明镜道:“话是没错,可这文章却不是这么做的。应判其有罪,但允许其带罪入伍,上阵立军功而赦其罪,如此才为上上之处理办法。”

    林镇齐听得此节,就认了输,江耘大笑道:“今日总算脱了牢笼,蓉儿,好好监督,洗得不干净,罚他再洗。”那边丘蓉已早应得。经过近日的相处,大家都熟稔起来,倒是其乐融融。

    那日之后,果被江耘说中,脱了牢笼,接着那二十来天,江耘洗的衣服越来越少,他们却洗得越来越多,连那杨明镜也曾洗了不少天。经过这第三阶段的强化训练,效果是相当的明显,连那江耘半路出家的人,也都慢慢的开始做得一手好文章,众人都兴奋异常,只盼着这大比之期快快到来。

    三日之后,四人去礼部报名登记,杨明镜也在众人劝说之下参加了本次科举。因为近日都在苦读,自是难得出门,丘蓉兄妹自跟了江耘之后也未出过门,所以此次带了她们出来,两人自是高兴。到了礼部之后四人交验了籍贯地开具的考试证明,填写了姓名、身世之后,便打算带着兄妹俩去街边吃此小吃,放松一下。江耘有了前两次的经历,已经不再往着人多的地方钻,对此他也是颇感无奈,天下苍生千万,以我一人之力,又救得了多少?

    众人经过街上,突然被鞭炮声吸引,细细一看,原来是一家书画铺正在搞活动。四人报名完正是无事,于是便随着人流进入了这家“松溪”书画铺。

    进到内堂,却现里面相当的宽敞。江耘很感兴趣,四处打量。这书画铺内堂被隔成了三个区域,进门的一区挂着许多名家书画,每张书画前都是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看来这京城的确是文化的善的地,在艺术领域有着极强的群众基础。江耘远远看去,几幅书法作品倒也看个大概,却以柳体和颜体居多,联想到自己所学的瘦金体原是大老板赵佶在中年所创,江耘不禁有点兴奋,自己所拥有的字体在现在可是独一无二的,尽管还不怎么纯熟。正当江耘在做着美梦之时,却被一阵喝彩声打断。江耘回头一看,原来是个小型的书画竞拍会。

    这古代的拍卖活动,对于江耘来说可是头一遭,自然是大感兴趣,便拉着杨明镜走过去坐了下来,仔细观看。二人坐下之时,台上在拍的是一幅斗方画作,是当朝大画家郭煕所作。说起这郭煕,可是名声不凡之人,乃是当今大老板赵佶幼时的画画老师,现任当今画院副院长。在场的不少人都是识货之人,所以价格马上就上去了。你来我往一番,最后成交的价格居然达到3oo贯钱,按江耘的估算,这笔钱可以在这京城买个大好宅子,真不禁让人感叹京城的好雅之风气。看来,玩艺术也要有钱啊。在江耘思量之间,又一幅作品开始开拍,细细一看,是一幅斜枝月季图,作者看上去籍籍无名,起拍价也不高,二十贯钱。起拍之后,加价寥寥无几,只不过区区三十贯,正当人们以为会以三十贯成交时,却有人喊出了五十贯。众人都感好奇,朝那人望去。

    杨明镜一看之下,却是大喜:“子颜,可记得我所说过的画得好画的朋友,便是那人。”江耘听得一个激灵,急忙说道:“你说他就是张择端?”杨明镜说道:“正是正是,子颜先别急,我们等会再打招呼也不迟。”

    江耘看到大人物,早已按捺不住,急急拉着杨明镜,就往前挤去。那张择端也已拍得那幅斜枝月季图,正交了银子将那画包在手中。杨明镜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拱手说道:“择端兄,人生何处不相逢。”

第014章 上河之

    张择端身材欣长,面目清矍,留着长须,颇有道骨仙风之感,适才还沉浸在拍得好画的喜悦之中,心情极好,看到杨明镜,连忙也拱手道:“原来是明镜兄,别来无恙,别来无恙。”

    二人久别重逢,很是高兴。寒暄之下,才知道张择端境遇非常。三年不见,召集的张择端已经是宫廷中的一名画师,待遇优渥。

    张择端得知杨明镜两人今年参加会试,笑着道:“明镜兄大才,择端是知道的,只要收敛一下臭脾气,金榜题名只是时间问题。也祝愿这位江公子早日高中。”言词之语,颇为殷切。

    江耘对他颇有好感,心中想到那幅巨画,半是玩笑半是试探着说道:“子颜初听得兄台名字,是在这京城最高之处铁塔上听明镜兄提起的。子颜初来京城,曾与明镜兄在铁塔一游,站在那京城最高之处俯看这繁华、熙攘的大千世界感慨颇深,心想若是有一画师能将这一不世美景画于画端,传之于后世,让后人感沐这盛世风情,此诚幸事也。”

    张择端此时显然还不曾有此想法,见江耘问得突兀,略略一笑,眼神之中似喜似疑,阴睛不定,却不曾说话。江耘自失的一笑,暗骂自己多事。却听得张择端回过神来,试探地问道:“这京城何其之大,站在铁塔之上一眼望去,却又如何画得完?又要多大的画纸啊。”

    江耘微微笑道:“用长幅画卷细细而作,如何?。”

    张择端终于不再矜持,兴奋起来,紧接着说道:“此法甚好,不过依择端之见,当以汴河为纲,徐徐而画,尽显京城之繁华,人物之绝美,画纸最好是狭长,笔法当以实避虚。画惯了斗方,为何必须是斗方,狭长卷轴又如何?对了,江公子,此画当以何为名?”

    张择端说到后来,双手又是抚掌又是拍击,已深深陶醉在自己的臆想之中,胸中仿佛已经有了那番盛景,因为是江耘的提议,便急急的征求他的意见。

    江耘看着张择端急切的样子,心中不由感慨道:“这搞艺术的人从古至今可都是一般模样啊。”心中虽然这样想,嘴上却也不卖关子,说道:“如今清明之世,择端兄既已汴河为纲,漕运四河之中以汴河为上上之河,何不叫做清明上河图?”

    “清明上河图。清明上河图,好,好,好!择端欲作此画久矣,心有所悟,奈何樊篱桎梧,每每枷于胸中,今日一见江公子,得遇有缘之人,吾将有大作。”张择端拉着江耘的手,感谢之情溢于言表。

    杨明镜见二人投契,也是高兴不已。三人边走边聊出了书画铺,刚出了门口,便被门前摊位上的字所吸引。原来书画铺在推销他们的文房四宝,摆了很多宣纸和笔墨,任人写字品评以试验质量。有不少文人雅士借此机会在卖弄文字。三人粗粗一看,都觉得太过平常。

    杨明镜嗤笑道:“若王烨在此,安得此间小儿卖弄。”

    张择端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江耘说道:“想必江公子在字画方面造诣颇高,可否让择端见识一下。”

    江耘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可能自己刚才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建议,让他对自己高看一眼吧。江耘正在犹豫要不要献丑,旁边的杨明镜却在怂恿他:“子颜就露上一手吧。对于你的字,我虽然欣赏不来,但还是比较有特色的,择端在此,正好可以品评一下。”

    江耘便不再推辞,铺好纸,拿起笔来,心念一动,挥毫写了四个大字,正是:风、雅、大、宋。写完细看之下,自觉满意,只见笔划挺瘦秀润,横划收笔带钩,竖划收笔带点,撇如匕,捺如切刀,竖钩细长。旁边众人早已围了过来,看着这幅风格迥异的书法作品,一时议论纷纷,叫好者有之,看不懂者有之,却没有人敢叫不好。

    杨明镜笑着说道:“不瞒择端兄,明镜眼拙,一直看不惯子颜的字体,对此我只有一个字评价,怪。”张择端捻着长须,面露喜色,双眼不离那四字,看得极是仔细。

    “乍一看,是有点怪异,因为以前不曾有得这种字体,但是细看一下,似乎隐隐有大师风范。择端对于书法,不是十分擅长,但我认得一人,却是鉴赏大家,不知江公子可否将此字借于我观赏几日?”

    江耘松了一口气,总算不曾出丑,看张择端如此说,连忙说道:“既能入兄台法眼,便拿去好了,何来借还之说。”张择端也不客气,当下卷起那幅字,与他拍得的画作一起包好,又问了二人住处,双手抱拳说道:“择端今日还有事情,不能逗留,改日定来上门拜访。明镜、江公子勿怪。”说罢,告辞后去了。

    江耘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感慨非常,名人啊。杨明镜突然对江耘说道:“择端此人向来高傲,不知今日为何对子颜如此欣赏。说来也怪,在你的身上,总能生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江耘听了,极是受用,大笑道:“明镜兄,可曾听说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想来是因为我们都是风雅之士吧。”

    江耘的马屁拍得隐蔽,说得杨明镜也是心中欢喜。江耘一把拉着呆的他说道:“走了,我们去找伯勤他们,带那两个小鬼去吃上次那个蟹黄汤包去。”

    离考试还有七天,中间那个大大的七字却是新帖上去的,江耘对此做法极是满意,嗯,这样才有考前的气氛么,全然不顾6伯勤的反对。呵呵,也只有他反对了,林镇齐和杨明镜都是老油条了,自然没有这般紧张。伯勤是第一次难免有点说不出口的惧怕。相比之下,江耘和杨明镜则是好整以暇。杨明镜是胸有成竹,江耘却是有点无知者无畏的味道在里面。林镇齐这几日已经不看书了,开始勤练武艺,毕竟武试最后定名次的是弓马。

    丘蓉已渐渐接替了江福担当起了厨师的角色,做的菜是越来越好吃。丘勇的身体也早已恢复,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一时间,这个京城的小院里倒也是其乐融融,江耘是很享受这种生活,但是他的心里也明白,随着日期的逼近,这种恬淡的生活恐怕在今后或许已经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果然,下午的时分,这里来了个客人,正是曾说过要来拜访的张择端,手里提着不少礼物,都是些考试用的文房四宝。介绍与寒暄过后,张择端说明来意:“择端此次前来,一来为了叙旧,二来是为了请江公子走一趟,见一见择端的一位朋友。我那位朋友对子颜的字颇为欣赏,所以想请子颜一晤。”

    江耘笑着说道:“难得有人欣赏江耘的丑字,那便走一趟吧。不过,先不急,先坐下聊聊也不迟。”

    众人自是陪着张择端闲聊,6伯勤等人对于书画也颇有研究,共同话题也不少。时间一久,张择端似乎急了起来,但也不好催促众人。

    江耘察颜观色,就说道:“择端兄,不知要见江耘的是何朋友?”张择端一听,正中下怀,连忙说道:“喔,是择端一个画画的朋友。他不方便出门,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现在就走吧?”

    江耘看了看杨明镜,明镜会意,问道:“不知道是何朋友,你可莫要消遣我子颜兄弟。”张择端赶紧说道:“明镜兄放心,择端的为人你还信不过吗?实在是我那朋友情况特殊,故要子颜亲往。”

    杨明镜说道:“子颜初来京城,我终归不放心,我要同去。”张择端一听,好生为难,踌躇说道:“这,这……”

    江耘见他犹豫,越奇怪,“真是奇怪,不就是讨教些……”江耘突然想到自己这独特的“瘦金体”与某人的渊源,心中灵光一闪,“难道是他!?”想到此处,江耘出言说道:“明镜不用担心,如此我便与择端兄走一趟吧。我一个大活人,还怕他把我卖了不成?”张择端正在为难,见江耘解围,松了一口气。江耘略一思量,便从屋里拿了那幅临别之时翟汝文送的那幅画,准备了一下就和张择端二人出了门。

第015章 得遇贵人

    出了门,却见一停小轿等在那里,江耘心中一笑,“原来是早有准备”,也不再客气,就坐了上去,张择端撩起帘子,递进一块青布,笑着说道:“江公子莫怪,我那朋友实在有特殊情况,还请蒙上眼睛,情非得已,下次定当陪罪。”江耘心中洞若观火,早明白个七七八八,也不再推辞,拿起布将自己的眼睛蒙个踏踏实实。张择端见江耘爽快,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催促轿夫快走。

    黑暗中江耘感觉轿子走得飞快。不多时似到了空旷之地,吵闹之声渐消,不时有盘问之声传来,心中更加能够肯定自己要去的地方就是京城之中心:皇城!自己要见之人就是那当今的大老板:赵佶!

    “真是风云际会,想不到自己这么快就见到了这个时代最有影响力的人!”坐在轿子中的江耘不禁心潮澎湃。“马上就可以见到这位帝国第一人了……”

    终于到了该到的地方,张择端却不摘下江耘蒙着的青布,只引着他走到屋内。等到他除去了江耘眼上的青布,江耘总算看清了自己的所处的地方。看来应该是皇宫的某一间小宫殿的偏房,屋内布置的极为典雅。进门之处是一屏极大的屏风,屏风后是书桌,案上的摆设均是极为精致,桌子旁边是一个大书架,上面除了有不少书之外尚有不少卷轴,想必是不少好画。张择端说道:“子颜且稍等,我去请我那位朋友。”江耘示意他自便,眼睛却被书桌上的那幅字所吸引,与江耘那日所写四个字一样,也是风雅大宋,却不是出自江耘之手。字体也是瘦金体,却比江耘的字更融会贯通,舒展劲挺,而且字中有一番转折承接,不象江耘所写的字有点生硬。江耘一见之下,早已了然于胸:“赵佶就是赵佶,同样的字到了他手里,已然有了开先河,立宗体之势,他在这方面的天份的确是高呀。”江耘同时不无恶意的开始大话西游:“这本来是你的字,但是却是我从n年后从你那儿学来之后,再回来又教给了你……”

    胡思乱想之际,身后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江耘知道,重要人物马上就要出场了。

    江耘整了整衣衫,转过身来,迎着那人拱手说道:“幸会幸会,一见阁下的字,让某好生惭愧,同样四个字,阁下却写出了那四个字的风华。”

    那人正是赵佶,身着青衣,体态匀称修长,长得方面大耳,面似冠玉,头上的一支银色簪让他平添了一分风流之气。他显然很受用江耘的夸赞,面带微笑的说道:“却是受你的启,才写出了那幅好字,我观此字体,颇有取褚遂良、薛曜两家之精华和所长,若多加研习已定势,可成一大家。”江耘谦虚道:“小生汗颜,原是我学字之时并无所专,故乱画而成,岂敢称大家,今日见了您的字,更觉自己所写的字生硬。”

    赵佶也不含糊,将这恭维之词全盘接收,笑着说道:“喔,原是自创的,我还以为是哪个高人的手笔。这字体我非常喜欢,将使之扬光大。我总以为见惯了这世间的好字画,却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的字且不说,便是择端昨日得来的那幅斜枝月季图,也是上上之作。”那边张择端早将那幅拍卖得来了图铺在桌上展了开来,细看之下,正是昨日那幅,题为春日月季图。赵佶一边欣赏一边品评,说道:“可莫要小看这幅月季,俗手皆言月季普通好画,其实却不然,这月季花四时朝暮的花叶均不相同,极其难画,而这幅春日月季却正是春天正午时分的月季,一丝不差。可见其作者观察之入微,手笔之高明。”

    且不说那张择端行内之人听得叹服,就连江耘这半生不熟的书画鉴赏者都被这眼前人的书画功底所折服。“要是他能把这精力放到政事上,也许二十年后的大宋会是另外一个样子也说不定。”江耘在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赵佶注意到江耘带来的那幅画卷,于是便问道:“此画可否拿出来观赏一下?”

    江耘早有准备,于是将汝文那幅桃花图慢慢地展将开来。赵佶微低着头,站在画前细细欣赏起来,看表情时而兴奋时而皱眉,倒惹得江耘的心中七上八下。张择端看得江耘紧张,连忙招呼江耘喝茶。

    赵佶终于看完了,出言品评道:“以水墨画桃花,非高手不能为也,这花草颜色多变,以丹青之多色尚不能形容穷尽,何况水墨?故以水墨来画桃花,实是凶险,淡一分便无味,浓一分就平庸。此作却出人意料之处,笔法纯熟且不说,才情更是透于纸外,此诗更是深谐画境,作得洒脱之极,好意境,好意境啊!”

    江耘听得大喜,看来能得到他的欣赏,大哥汝文的画和“自己”的诗都是不简单啊,不觉之间,自信已是满满。

    “但是,却也不是十全十美。”仿佛知道江耘心中的得意之色,赵佶接着补充说道,“此诗的确是应景之作,但有一点缺憾。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此画应该是一时之作,作者定是有感而,一气呵成,故布局稍差,但这也无妨,只是却没选好笔墨,这墨倒罢了,可这笔,却是秃笔,你们看到没有,画中之诗风格洒脱飘逸,故应用秋尾狼毫,才能写得这诗画中之中的深意,而用这秃笔写来,字势虽然不凡,但这笔画中却有散乱之象,可惜了。”

    江耘听得心惊不已,没想到一幅画有这么多讲究在里面,细细一看,还真如赵佶所说,存在着这些小毛病,不由信服的说道:“阁下在书画方面的造诣,十倍于我。的确如您所说,我大哥汝文作此画时正是一气呵成,而且……”江耘想到没钱付帐的事,犹豫起来。

    赵佶显然很感兴趣,连忙说道:“但说无妨。”江耘心中一紧,没来由的感受他的威严,于是接着说道:“而且此画是因为没钱买酒,一时兴起而作,正好江耘一时孟浪,偶得此诗,故我大哥随手记于画中,哈哈,此画当时卖得八贯钱。”

    赵佶听得此节,不由哈哈大笑:“好一句画得桃花卖酒钱,真乃我大宋风雅之士也!”

    江耘便将当日之事一一道来,听得赵佶和张择端二人兴奋不已,特别是赵佶,一脸神往,嘴上喃喃有语:“街坊之间竟如此可乐。”江耘听得暗笑,心中暗道:“看来史书记载这赵佶爱微服私访,真是没错。看把他给羡慕的。”

    赵佶听完江耘所说,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如今这世道,卖儿卖女之事甚多吗?”

    江耘心头一个激灵,心想此时不说更待何时,当下理了一下思路,正色说道:“不错,且不说乡下地方,便是这京城之内也是不少。”

    “择端,此事可当真?”赵佶皱眉道。

    张择端犹豫了一下,点头说道:“的确如江公子所说,天下承平日久,老百姓生活的光景却是各有好坏。”

    赵佶抬着头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回头问道:“听择端说,你们朋友几个此次来京城是来赶考的?”

    江耘见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入,知道他还有所顾忌,就顺着他的话说道:“不错。寒窗数年,博个功名,做个官,实在是我辈读书之人的追求。而且,在我大宋,官员数量众多,闲暇之余舞文弄墨,交游造访。在某看来,这官员实在是最快乐的中间阶层,不说那些平头百姓,就是赵官家也不如他们来得快活呢。”

    “啪”得一声,张择端手中的画卷跌落在地,看来被江耘的话吓得不轻。赵佶的眼中也是阴晴不定,显然是受了江耘言语的刺激。

    赵佶默然已久,叹道:“或许诚如斯言,江公子见闻广博,我受教了,在此祝公子和朋友能够高中。”

    江耘也知道自己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当下就想告辞,却想起明境的遭遇,于是顺着话头说道:“希望如此吧,但愿锦绣文章不要毁于捉笔小吏之手。”

    赵佶奇怪道:“此话怎讲?”

    江耘便将那杨明镜当日之事详细说来,赵佶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考场之上的积弊如此之深。江公子且放心,吉人天相,相信此事不久定会解决。”

    江耘大喜,心想你说能解决那就是一定能解决的。连忙道谢后告辞。张择端又重复了那个过程,将江耘的双眼包个严实,送了回来。

    送到门口之后天色已晚,张择端拉着江耘的手说道:“今日子颜可吓死我了,呵呵。”

    江耘不待他说完,说道:“择端兄放心,江耘自有分寸。今日之事,我心中明白,你尽可宽心,我不会去乱说。”

    张择端原本要叮嘱几句,见江耘如此精细聪明,大喜道:“如此我可放心了,原来子颜心中洞若观火,却是老哥愚钝了。”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我张某人虽是一介画师,但也知忧国忧民,官家虽好金石书画,却一刻也不敢忘国事。子颜之心,我已尽知。”说完双手用力,紧紧一握。

    黑暗中看不清张择端的表情,想必也是兴奋不已,江耘也是欣喜异常。两人心意相通,哈哈大笑,分手告辞而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9337/ 第一时间欣赏雅宋最新章节! 作者:东门大官人02所写的《雅宋》为转载作品,雅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雅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雅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雅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雅宋介绍:
定点穿越失败的他, 只身来到了大乱将起的北宋。 在这里,苏大家的身影已然渐行渐远。 在这里,隐逸大贤的脚步在山林中踌躇不前。 在这里,李师师的长袖尚未临空飞舞。 然而,易安居士却已长成,正悄悄的溜出闺阁,她好胜,她好赌,她才高十八斗,她......平胸。 京城有高级会所—慧贤雅叙。地方有新农村建设。你要领略汴梁的繁华?没问题,跟我来。你要惊世的祥瑞?也没问题!蔡京老匹夫,老子送你一个有“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字样的苹果给你祝寿好不好? 是的,这里有不一样的李清照,不一样的诗词歌赋,不一样的赵佶和高俅。 一样的是,她一如既往的风雅,哪怕跨越千年。 汉强,唐盛,而后宋雅,是为《雅宋》。 请允许官人我,为你展开这幅画卷。 本书公告:请大家多所支持雅宋 快眼看书,多多留言,多多推荐雅宋全文阅读啊。感激不尽!!呵呵……雅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雅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雅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