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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丹东大米汤     问鼎天下txt下载     问鼎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十 忧虑

    d=3990郑裕却受父母之命,来到了父母的帐中。刚刚坐下就被母亲开门见山的打了个措手不及,“思旷,我观仓舒此人家世、才略俱都不凡,且为人厚重谨慎,实为汝妹若兮之良配!我儿不妨从中玉成此事。”

    郑裕闻言一愣,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却见父亲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心中马上明白了,此事二老已经商议过,把自己叫来不过是让自己跑腿罢了,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不由摇头苦笑:“父亲、母亲有所不知,仓舒已有妻室,乃是雁门太守马焕之女,此举实在不妥,恕孩儿无法开口。况且即便是仓舒愿意,妹妹嫁过去也只能做妾,岂不是委屈了妹妹?”

    郑王氏显然早已考虑过这些,听了儿子的话后,微微一笑说道:“我儿此言差矣!想那仓舒乃是世家之子,而我郑家虽富可敌国,却是庶族,就算那仓舒尚未娶妻,正室也轮不上你妹妹,因此此事倒不要紧。”说着将目光转向了坐在那里却一言不的丈夫。

    郑谦见妻子看向自己,便给了她一个赞同的眼神,却仍不一言,郑王氏无法,嗔怪的瞪了一眼丈夫,却只好接着说道:“我观若兮对仓舒也是大有情意!此事若成也算成全了若兮的一桩心事。不知我儿以为如何?”

    郑裕不想母亲如此着急,就连一向稳坐钓鱼台的父亲也赞同此事,当下只有一边思考,一边斟酌着说道:“以我之见此事还是不急,婚姻大事,仓舒自己也是做不了主的,不若到了晋阳之后再从长计议,不知母亲意下如何?”

    郑王氏思索了一会,觉得儿子的话也有道理,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自己显然有些心急了,倒给人迫不及待的感觉,岂不让人看轻了?便说道:“如此也好。既如此你便回帐去吧。”

    郑裕连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对父母施了一礼,便要离去,却被郑谦止住:“思旷且慢,此事虽急切不得,不过思旷也可于私下探听一下仓舒的口风,我等也好准备。”

    郑王氏闻言也是连连点头,“不错,还是先探探口风再做道理。”郑裕想了一下,认为此事倒也可行,便一口答应了。

    出了父母的营帐,郑裕思索良久,对于妹妹嫁给赵平虽然只能做妾室,却还是赞同的。毕竟赵平的人品、能力都摆在那里。况且自己一家若想平安到达晋阳,还要仰仗赵平,如此一来也算是报恩吧。郑裕一边想着,脚下便也不由自主的向赵平所在的营帐走去。

    赵平此时正在细细的研读自己携带的兵书《三略》,看到精彩处不由低声吟诵:“将能清,能净,能平,能整;能受谏,能听讼,能纳人,能采言;能知国俗,能图山川,能表险难,能治军权。故曰,仁贤之智,圣明之虑,负薪之言,廊庙之语,兴衰之事,将所宜闻……”正看得入神间,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似是朝自己的营帐而来,只好将手中的帛书放下,起身来到帐外,却是郑裕已经来到帐前。

    二人见面自然有一番寒暄,寒暄已毕赵平将郑裕迎到帐中,落坐之后问道:“兄长夤夜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郑裕虽然一路之上已经将说辞想得差不多了,被赵平一问却仍觉有些难以启齿,虽说这是一件好事,却是突然省起,若在此时提出此事却是不妥,如此一来岂不是将赵平陷入一种趁人之危、挟恩图报的不义境地?

    郑裕当下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为何不思量清楚再来呢?当下便生了离去之心,只是贸然离去的话却又着了痕迹,反而更是不妥,不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此时两人的交情已经堪称莫逆,两人之间很少有无法开口的话题,郑裕这个样子更是第一次,见郑裕一副踯躅彷徨进退两难的样子,赵平心中不由感到奇怪,想了想却未搭话,在心里慢慢思索郑裕的来意。

    忽然心中一动,结合郑裕此时欲言又止的表现,赵平已经隐约的猜到了他的来意,为了不使双方尴尬,赵平连忙引开话题,“兄长,眼下已经快到冀州境内,虽然丁绍将重兵陈于河间、任丘、荥阳等地,但面对兄长的这一大笔财富却定然不会放过,虽无法抽掉过多的兵力,但至少也能抽出一万左右的兵马,况且还有黎阳袁七、太行山曹方自一旁虎视眈眈,前景不容乐观啊!”

    郑裕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不过片刻间便恢复如初,沉声说道:“财帛动人心,这也是无法避免之事,况且以贤弟之能定然不会让他们轻易得手,即便万一不敌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正说着,郑裕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赵平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呵呵”干笑了几声,却还是接着说道:“只要人员平安即可,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仓舒也知道为兄对此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彦明更是指望不上,因此只好劳烦仓舒了,能者多劳嘛,呵呵。”

    话虽如此,毕竟是关系到自己一家人的平安以及数代以来积累起来的巨额财富这等大事,郑裕还是担忧的。只不过他清楚自己的才能不在这方面,而赵平却是一个军事天才,眼前的形式对自己而言是莫大的困境,但对赵平来说不过是牛刀小试罢了。

    毕竟以三千骑深入敌国腹地,纵横千里,将敌方的补给线切断,致使敌军前线难以为继而不得不退兵,这样的成就就算与历代的名将相比也毫不逊色!而当时赵平却仅有十七岁!因此郑裕有充足理由相信赵平。

    见郑裕说的透彻,赵平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兄长信任小弟,小弟也只有尽力而为!”言罢,二人相顾一笑,尽在不言中。

    郑裕此时早没了探听赵平口风的心思,也不在多留,又天南海北的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出了赵平的营帐,郑裕直奔父母的营帐而去。果然自己的父母正在等候自己的消息,郑裕对父母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将自己的顾虑据实相告。

    郑谦能成为天下屈一指的大商人,当然也是眉眼通透之人,听了儿子的话后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此事做的的确是有欠思量了。正所谓人心难测,人言更是可畏,知道内情的还好说,若是被不知内情之人胡乱串通一气,什么难听的话都能出来,“三人成虎,不得不防啊!”

    郑王氏却是一副可惜的样子,显然是对如此中意的女婿竟然凭空的飞走大为不甘,面沉似水的坐在那里一言不,自然是心中不快,不过她毕竟不是那种不识大体之人,虽然心中不快,却也不一言。

六一 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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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裕见父母理解其中的难处,便不再打扰,请安之后便告辞离开,自回营帐。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赵平便分派人手先行前往济北城中购买粮草等物,自己带领着众人也拔营启程,直奔济北而去。

    一路之上倒是颇为顺利,虽然遇上了几伙盗匪,却都是失去田地,无法生活的流民所聚,根本不敢攻击郑家这一行人。

    一路所过之处民生凋敝,倒也未能补充粮草等物,无奈之下,众人也只好继续前行,这一日来到临邑,自临邑城外的临淄渡花了两天的时间总算的渡过了黄河,只是渡资甚巨,不过也算是物有所值,无人会去计较这种细枝末节。

    按照事先的安排,大队人马渡过黄河后,稍作休整,便沿着官道经阳平郡的莘县直奔魏郡。如果一路顺利,多则一个月,少则二十天便可到达魏郡。在魏郡稍作休整,再有半个月的路程便可到达壶关。只要能平安到达壶关便宣告此番艰难的跋涉告一段落了,毕竟壶关已经是并州的辖地,安全问题便不需担心了。

    不过这一行人要想一路平安的到达壶关必须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对此赵平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也是小心谨慎,生怕自己一时疏忽而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若要问这些人当中压力最大的一个,当然非赵平莫属!郑氏兄弟与自己交情莫逆,如此信任自己,自己当然要对得起这份交情与信任,因此自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平安的将郑氏一家人护送到晋阳,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在所不惜!

    这一番的行程颇快,刚过未时,莘县便已然在望了,如果一切顺利,莘县县令不做留难的话,离开莘县后还能再行,到晚上扎营时起码可再行十里左右。赵平骑在马上,一马当先的走在最前,密切的关注着四下情况的同时,心中也在暗暗思量着。

    赵平目光忽然一凝,飞身而起,立在马鞍之上,仔细的观察着,却是一片骤然扬起的尘土,虽离此甚远却瞒不不过赵平的如电神目。赵平的行动让众人心中一紧,马车上郑氏父母、郑裕以及郑若兮纷纷挑起车帘,注视着赵平,郑裕正要询问,却被赵平止住。

    得到想要的情报的赵平重新骑在马上,低声吩咐身旁的郑锐道:“原地结阵!三百士兵护住马车,分出三十名运送军需,不得有误!”郑锐领命,一催战马离开前阵,按照赵平的吩咐将百多辆马车围成圆阵,郑氏父母等人被紧紧的护在中间,又亲率三百名士兵将马车护住。

    郑锐布阵的同时赵平也迅作出了安排,将剩下二百士兵分出一百名交由施义带领,加上施义手下的五十名郑家武士共一百五十人,被赵平排成方阵,离郑锐的圆阵约有五十步,算是第二道防线。

    由于郑行和许彬以及另五十名郑家武士已经被赵平一大早派到莘县城中购买粮草等物,倒也无法再次分兵,构筑第三道防线,因此赵平也不再分兵,率领剩下的一百军士缓缓的向前推进。

    可以看出这五百来自雁门的军士堪称精锐,一个个面色沉凝,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毫无忐忑不安的惧意,杀气腾腾,步履坚定。方才布阵之时赵平更是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动作迅捷标准,丝毫不见散乱。

    须知判断士兵是否精锐的标准之一便是临阵之时阵型的变化,若是那等军心涣散、军纪不严的乌合之众是万万做不成的。

    赵平看的不仅暗暗点头,不愧是雁门的百战之师,士卒悍勇,令行禁止,实可算天下少有的精锐。在离施义的方阵约有一百步时,赵平把手一举,示意众兵士停下。赵平策马前行几步后勒住马缰,低喝一声:“守!”众士兵阵型立即一散,相互错落,一手持弩,一手举盾,严阵以待。

    不大功夫只听蹄声大作,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尘土飞扬中旌旗隐现。只看那遮天蔽日的尘土便可断定来人不少,至少有两千余骑。

    赵平面色如常,丝毫不为所动,有道是“兵是将之胆,将是兵之魂”,看到赵平平静如常,他身后的士兵也是如此,一个个只是凝神戒备,丝毫不见慌乱。

    转眼间敌军已来到近前,赵平凝目观去,只见为之人骑了一匹高头大马,此马极为神骏,即使比军中的健马也高出将近一尺,竟然装备了并不常见的具装铠,露在甲外的四蹄如雪。

    马上之人头戴白缨兜鏊,身穿镀成银色的明光铠,胸前的两块掩心镜锃明瓦亮,倒提了长枪在手中,倒也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这人身后十几名执旗的士兵也是一身镀成银色的盔甲,**白马。往后看去,两千余骑竟是一色的白盔白马。

    看来这领竟是个好排场之人,而且地位必定不低,须知幽并冀三州虽地处盛产马匹的北方河套地区,但军中步骑兵的比例一般也仅是三比一。

    而眼前之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却带了两千多骑兵出战。赵心念一转,便知道了来人是谁。“此人竟被丁绍派到莘县?”赵平心中暗笑,不禁对丁绍的用人大为摇头。不过如此一来倒也无甚危险,倒是空紧张了一番。

    原来此人姓姜名元,字志德。冀州人称“草包将军”,平生极好排场,素喜夸夸其谈,初时丁绍未识其人,因此封他为魏郡太守,牵制并伺机剿灭袁七。

    不想此君徒有其表,被袁七杀得大败亏输,不过凭借其女是丁绍的宠姬,因此丁绍也不好杀他,只得胡乱封了个闲职,不知如今走的什么运气,竟然被封了个实缺。

    姜志德见赵平独自一人立于阵前,一袭白衣胜雪,手中更无兵刃。不由勒住缰绳,把手一挥,止住了队伍的前行之势。

    看着一袭白衣的赵平,嘴角不由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手中的长枪一指赵平,喝道:“来人通名,本将军枪下不死无名之鬼!”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两千士卒更是一齐大喝,声势极为浩大!

    赵平看的暗暗好笑,脸上却不露声色,淡淡的应道:“晋阳赵平,诸位敢与某一战否?”

    姜志德听了心头火起,怒声问道:“那位将军愿为吾斩杀此人?”

    他身后的几位校尉倒是听说过赵平的大名,只不过不知此赵平是否便是彼赵平,因此倒也谨慎,齐声谏曰:“将军何须理会与他?敌方不过区区数百人,只需将军号令一声,大军齐上,不费吹灰之力便可破之!”

    姜志德闻言却是不听,眉头一皱,不悦的哼道:“诸位岂不闻堂堂之师乎?他既然敢于叫阵,本将军若不应战,岂不是怕他,诸位欲陷我于不义乎?”

六二 凤鹰

    几位校尉不由无言,愣愣的看着姜志德,却不出言应战。

    姜志德见状心中更增恼怒!恨声说道:“待本将军生擒此人后再与汝等计较!”言罢大喝一声,策马挺枪,直奔赵平杀去,赵平等的便是他,当下毫不迟疑,拍马相迎。

    两军相距不过百余步,姜志德马快,眨眼间便冲到赵平面前,在身后士兵的呐喊助威之下,更是信心暴增,那会将一副书生模样的赵平放在眼里?手中的长枪挽起几朵枪花,朝赵平当胸便刺!

    赵平轻轻一侧身,便闪了过去,姜志德收势不住,已经无暇带回战马,只得顺势前冲,眨眼间两马相错,趁此空当,赵平猿臂轻舒,只一挟,便将姜志德生擒。姜志德的战马也被赵平身后的士兵顺势扯住缰绳。

    只一个照面主将便被生擒活捉,姜志德手下的那几名校尉目瞪口呆之余,不由面面相觑,却是相顾无言。失败来的如此突然,那些的莘县士兵甚至来不及停下口中的呐喊。

    须知姜志德为人虽然好空言,但一身武功却也不弱,却被赵平仅用了一个照面便生擒,这几人心中早已怯了。

    赵平放缓马,来到莘县军阵前,不温不火的说道:“诸位将军,请让路吧。”

    看了一眼被赵平提在手中不知真晕还是感觉无颜见江东父老,索性装晕的姜志德一眼,那几名校尉无可奈何的乖乖缴械,吩咐士兵让路。毕竟姜志德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抛开这个不论,姜志德还有一个便宜女婿丁绍撑腰呢,他们自然不敢置姜志德的生死于不顾,因此只有乖乖缴械投降一途。

    由于有人质在手,赵平等人也不怕他们耍花样,因此不徐不疾的往莘县县城而去。对于赵平的表现,郑裕等人自然是钦佩异常,当然免不了夸赞一番。赵平对此看的极淡,只是随意的应付了几句,便不再多言。心中却在思索如何利用姜志德,以获得最大的利益。

    此时姜志德已经无法再晕下去,只好与他手下的一干都被缴械的校尉、士兵垂头丧气的被押解而行。马匹、兵器等物赵平自然也不会与他客气,一例全收,看的姜志德心痛如绞。

    其它的倒还罢了,姜志德最为心疼的是那两千余匹白马,这可是他借着便宜女婿丁绍的名头,使尽了各种手段才凑起来的,都是鲜卑的纯种名马,比起中原军中的用马不论是度还是耐力都优胜一筹!这样的马匹即使在鲜卑也只有最精锐的部队才能装备;特别是他所骑那匹,名唤凤鹰,更是极为难得的宝马。

    据说鲜卑皇帝拓跋宏的御马监中收藏了拓跋宏倾全国之力,历时十二年才收集起来的四种宝马,分别是凤鹰、麟身、朱鬣、五色,这凤鹰便排在位!

    这匹凤鹰可是姜志德以精铁一千斤、上好绸缎三百匹、细盐五百斤在一鲜卑商人处换来的,如今只有十个月大,端的是他的心头肉。如今却凭空便宜了赵平,被赵平理所当然的据为己有。

    赵平虽从不以武人自居,但从小被自己的祖父、师父等长辈教导的最多的便是武艺与军略,虽然他兴趣广泛,期间博览群书,很多方面都有着不俗的造诣,但一些东西却是融入血液,无法改变的。

    论武艺,就算他不认为自己是个武人,但年纪轻轻便成为天道高手却是不争的事实;论军略,他更有深入敌后,纵横千里不败的骄人战绩。可能他自己都不了解,其实他的骨子里还是尚武的。

    因此一见姜志德的坐骑是难得一见的宝马良驹,便见猎心喜,毫不客气的据为己有,这正是他骨子里的那股尚武精神作祟。

    新得宝马,赵平自然把心思都用在了马上。须知凡马皆有灵性,否则也不可能与骑士达到人马合一的无上境界。

    如凤鹰这等宝马灵性自然更大,“良马比君子”,如果宝马认主,不论是何种原因都无法再换主人。也是赵平幸运,这匹凤鹰姜志德也是刚刚得到,并未驯服,只是不抗拒姜志德乘骑而已,而那鲜卑商人却是拥宝自重,待价而沽,自然更不会去驯服。

    由于师门武艺的缘故,赵平的功法注重心境的修炼,因此自然有一股让人平和、亲近的魅力,凤鹰这等灵物对于这种感觉又是特别敏锐,因此不大功夫便和赵平混熟了,加上赵平又为他除去了身上的具装铠,少了束缚,对赵平也便更加亲近起来。如此展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认赵平为主。

    正行走间,遇上了郑行等一行人,原来在城中采买的郑行等人忽然听人议论,说是城守大人出城剿匪去了。郑行等人大惊,也顾不上买东西,急匆匆的便往外赶。待看到被生擒的姜志德,以及那一众垂头丧气的士兵,郑行等人这才放下心来。

    自众人口中了解到具体情况的郑行不由大为懊恼,对自己错过了一展所学的好机会大感可惜,便将火气泄在了不会挑时辰的姜志德身上。围着姜志德转了几圈,正在考虑如何整治他的郑行忽然现姜志德身上的铠甲很是醒目,但自己对这方面的知识实在缺乏,因此只好请教赵平。

    “《释名?释兵》曰:‘铠,坚重之言也,或谓之甲。’此言甲之由来。周以前,多为皮甲,至春秋战国之交,皮甲展达到鼎盛,集大成之作莫过于‘札甲’,由表面涂漆的皮片编缀而成,初时甲片多为大块长方之形。及至秦代,甲片日趋细小。便是如今,军中仍多以札甲为主,不过材质有所不同耳,重要之处多用铁甲编缀。”

    “及汉时,冶铁技术展迅,铁甲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重,由于工艺的提高,至我朝之时,除了继承汉时精致的鱼鳞甲外还产生了明光铠、袖筒铠、两当铠三种精致铠甲。当然这几种铠甲只有品衔高者或重骑兵方能披挂,而重骑兵多披挂袖筒铠。”说着指了指一边垂头丧气的姜志德道:“姜大人此甲名曰‘明光铠’,在我朝只有三品以上将官方能披挂。”

    郑裕听完之后,不仅对赵平的博学大为钦佩,口中赞道:“贤弟博学广闻,愚兄佩服!”

    赵平连忙逊谢,口称不敢。郑行却被赵平这一通长篇大论弄得有点懵,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说道:“小弟却是有些明白了,原来这厮还是个大官呢!如此更不能便宜了他!”说着将施义、许彬、郑锐三人叫了,四人聚在一起仔细的商议了起来。

六三 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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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平也不理他们,只是和凤鹰并排而行,一手轻轻的抚着凤鹰身上如锦缎般光滑的皮毛,一只手抓了一把炒豆,慢慢的与凤鹰喂食。

    驯马是件技术活,不仅要耐心,更要诚心,须知马是感觉非常敏锐的动物,若是被他现丝毫的不豫,再想驯服便是难上加难了,根本就是不可能,因此赵平表现的足够耐心。

    郑行等人正在商议如何好好的勒索姜志德一番,忽见一名郑家武士喜滋滋的持了姜志德的长枪来到郑裕、赵平二人面前,恭敬的呈给了郑裕,郑裕对此一窍不通,摇了摇手,示意那名武士递给赵平。

    郑行等人不由大感好奇。反正他们所缺的也只是粮草等物,索性也不讨论了,眼巴巴的看着赵平手中的长枪。

    看到他们紧紧的盯着自己手中的长枪,赵平也不说话,随手便将长枪递给了郑行,郑行等人都是醉心武艺之人,特别是郑行,简直就是一名武痴,对于兵刃的鉴赏能力自然极高,看着手中的长枪,郑行不由暗暗赞赏。

    此枪柄长约一丈二尺左右,枪劈长约一尺,乃是常见的柳叶形,中间起脊,竟还留有血槽,刃端极为锋利,寒光闪闪,一看便是精钢百炼而成。枪杆一握粗细,亮银打造,郑行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约有三十多斤重,端的是一柄杀人利器!真不明白姜志德这般草包如何能用得了这么重的长枪。

    军中所用的长枪,枪杆多是木制,柘木最好!但由于柘木贵重,甚是难得,因此多用枣木,因枣木的韧度和硬度都不错,三七开。

    而铁枪、亮银枪等由金属制成的长枪虽然坚不可摧,却因为过于沉重,因而在军中不大普及。特别是亮银枪,只有高级将领且武艺高强之辈才有资格使用。无他,一来锻造成本过高,极为难得,二来太过沉重,一般都要达到三四十斤的重量。

    不过由于亮银枪具有很高的柔韧性,因此一些武艺高强的将领每每能用它借力打力,演化出诸多妙用,从而形成了一门全新的枪法,是谓“内家枪法”,又名“内家十三枪”,相传由开国名将赵云所传。

    内家枪法追求的是力量与技巧的完美统一,是力量与技巧结合的巅峰之作,除非是那些武学天才,一般人根本练不到家,因此在军中并不普及。真正的内家枪法由武艺高强的将军使出,端的是闪闪成白光,犹如直径数丈的车轮在飞转,泼水不进。大将用之马踏连营,冲阵杀敌,无往而不利!

    当然亮银枪也可用由韧木枪柄制成的长枪代替,只是韧木枪柄制作也是不易,上好的韧木起码要十年以上的,在桐油中反复浸泡,使它更为坚韧,然后用上好的丝线或皮革、藤皮等物密缠,刷漆,再缠,再刷漆,如此反复三至五遍,一杆上好的枪柄便完成了!

    使用这种枪柄的长枪虽然硬度逊于铁枪、亮银枪,重量上却轻了很多,就韧度来说也与亮银枪不相上下,只是容易损坏,过于干燥或潮湿的环境都会使它过早的损坏。

    欣赏了一番后,郑行摇摇头,又将手中的长枪还给了赵平,口中说道:“还是兄长自用吧,小弟的武艺走的是刚猛的路子,而且已经有了趁手的长枪,这杆枪好是好,却有些不趁手。”

    赵平接过长枪,转手递给了郑锐,说道:“我观锐哥的武艺倒是走精巧、细腻一路,那便送给锐哥了。”

    郑锐倒是不客气,看来是极为喜欢这杆长枪,这种长枪在军中极为少见,造价昂贵、制作不易是原因之一,再者这种长枪对使用者的要求也是极高,除非是顶尖的高手,在一般的人手中别说挥他应有的威力,就是使用者本身的武艺不打折扣就算万幸了。

    郑锐的武艺虽然不错,但也达不到能够使好这杆长枪的程度,只不过打心眼里喜欢这支长枪罢了,用不了也可以当作收藏品不是?

    一行人走的虽慢,但慢慢的莘县城也已在望了。莘县不是大城,战略位置也不太重要,因此城墙仅有两丈高,护城河也不算宽阔,由于经年失修,看起来有些残破。

    由于城里的士兵几乎全被姜志德拉出去与赵平一行人开战,被尽数俘虏,况且有人质在手,因此赵平一行人很是放心的进了城。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月里,虽然战火一时半会还燃不到莘县这个小城,但莘县的人民却被战争的阴云笼罩着,诺大的长街行人寥寥,沿街的店铺十有**已是关门大吉,伴着街角被秋风吹起的枯叶,端的是萧条悲凉。

    这倒是方便了赵平一行人,没人知道姜城守大败亏输,被人生擒活捉,倒是为赵平的行踪起到了一些掩藏的作用。

    须知他们这一行的来历、行踪早已不是秘密,郑家这上百万两黄金的诱惑没有几个人能够抗拒,特别是对各方诸侯来说,有了这些钱就等于为自己在争霸天下的道路上多挣得了几分胜算!

    须知战争中最重要的便是钱粮和兵马。

    姜志德或许也只是丁绍用来试探的棋子而已,只是丁绍直到现在才开始动手却有些出乎赵平的意料了。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便是丁绍先前一直在部署、调整兵力,希望毕其功于一役。

    因为没有了来自鲜卑的威胁的王信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趁机吞并冀州是可能的。因此丁绍大部分的精力被王信牵扯,不可能分出太多的兵力对付赵平这区区几百人。

    如今姜志德在自己这一方手中,利用他或许会有不小的收获。赵平在心中计议已定,便开始着手安排。谋定后动,是赵平一贯的宗旨。在目前这样一个艰难困顿的局面之下,显然更加有必要。

    却说一路上郑行与郑锐等人计议已定,只要是莘县城内有的,不管是军械还是军粮,尽数搬走,一点也不给姜志德留下,反正他们现在要车有车,要马有马,虽然人手不足,却道是有备无患。路还很长,而且艰险异常,也算是早做准备。

    新任不久的莘县县令姜志德苦着一张脸,心里更是苦涩、后悔,若是自己当时听从手下的劝阻,直接挥军杀去,那么现在便是人为鱼肉,我为刀俎了!姜志德在心中为自己的失策暗暗恼恨,更为自己城中那本就不多的粮草、军械心疼,这可如何是好啊!不说自己手下这两千多号人,就是自己也没了出路。

    丁绍虽然不会杀他,但自己好不容易通过女儿求来的这个官职却是到头了,不仅如此,自己的仕途这次也真是走到头了,往后的自己运气好还可以做个富家翁,丁绍这个便宜女婿若是不念旧情的话,自己就只能做个田舍翁了。

    在患得患失、心情沉重中长吁短叹的姜志德忽然想起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人生不如意者十有**!真是太有道理了!

六四 情思

    郑行却没功夫理会姜志德在那里顿悟人生哲理,得了赵平吩咐的郑行毫不客气的将姜志德一把抓过,恶狠狠的问道:“兀这厮,想不想活?”姜志德乍闻此言脸色顿时被吓得苍白如纸,冷汗如水,霎时间便汗透重衣。

    好容易才鼓起仅有的一点勇气,结结巴巴的说道:“当……当……然……想……想……活!请……请……”正想接着往下说“请将军开恩,饶小人一命”却被郑行粗鲁的打断,“你既想活,便乖乖地听话!否则,嘿嘿……”

    姜志德被郑行这一声冷笑吓得差点失禁,若不是被郑行抓着,早已如烂泥般软倒在地了,张大了嘴,却是说不出话来,只得拼命点头,生怕应得慢了,脑袋便要立时不保。

    看他一副脓包样,郑行厌恶的皱了皱眉头,恨不得用老大的耳刮子扇他个痛快,想起赵平的吩咐却只有强行忍住,恶声恶气的说道:“听好了,少时待你家大爷我收拾好东西,你便带着你手下的士兵乖乖的跟着我们,若是动什么歪心思,小心你的狗头!”

    郑行说完也不管姜志德答不答应,一把将他扔在地上,对负责看守的武士施了个眼色,便即离去。

    莘县虽是小城,钱粮倒也颇为丰足,被施义等人一番搜刮下来,足有一千余石粮食,弓弩箭矢等军械倒是不多,不过也聊胜于无了。有了两千多名劳力后,搬运的度大为提高,仅用了两个多时辰,莘县的府库便被收拾一空。

    眼下已经是金乌西坠,玉兔东升的黄昏时分了,赵平与郑裕等人稍作商议,便决定在莘县休息一夜,第二天再上路。莘县虽是小城,姜志德的居所却是富丽堂皇,占地极广,将姜志德与他的几名侍妾和十几个家丁看管起来之后,偌大的一所宅院完全成了赵平一行人的临时居所。

    虽然白日间的战斗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告结束,加之战后赵平对于消息的封锁很是严密,对于能够传出消息的渠道都做了严密的戒备。

    但赵平仍是不敢大意,尽管有城池的保护,但仅靠手中的区区几百人根本无法防守整座城池,届时被人自城外一围,立时成了瓮中捉鳖之势。因此赵平干脆放弃了对城墙的防守,仅仅派出侦骑,侦察敌军的行动,万一有来袭之敌便报告。

    当晚,郑裕、郑行、郑锐等人被赵平招呼到自己的房间中,郑若兮却也是不请自来,和哥哥一起来到了赵平房中。

    由于长途跋涉的缘故,郑若兮清减了许多,却不失丽色,反而更增添了一股楚楚动人的美态,只是神情有些抑郁,目含幽怨的看着赵平。

    在场的诸人除了郑行有些懵懂之外,都明白她的心思。赵平是刻意疏远,而郑裕却是有心无力,郑锐更是没有说话的份。

    若说人的感情真是奇妙的紧,郑若兮只是由堂姐的信中才知道了赵平其人其事,却素未谋面,可能是赵平的光彩太过耀目,因此郑若兮的一颗芳心竟是不知不觉的系在了赵平身上。

    机缘巧合之下,心目中的英雄竟与自己的兄长、弟弟相交莫逆,更巧的是与自己一路同行。正当郑若兮欣喜之时,却乍闻使君有妇,郑若兮于是告诫自己,放弃这种莫名其妙的钟情,可是一路行来,正直、忠义、随和、临危不乱、智计过人、武艺高强的赵平却无时无刻不在打动自己。

    “做妾便做妾吧!自己一个商人之女,若是嫁入他那等世家,本就只能做妾。只要他心里有我便好!”郑若兮在经过一番挣扎之后,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因此便有意无意的向赵平表达着她的爱慕之情,只是赵平却似毫不知情。

    这让郑若兮很是无奈。赵平当然并非不知,只是赵平已经有了家室,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岂能行那等亏心之事?再加上自己与郑家当下的关系,赵平更是不能授人以柄。

    虽然对于郑若兮的到来有些意外,赵平还是神色如常的将众人延请入座,待众人做好之后更不罗嗦,直奔主题:“将诸位请来,实是有要事相商。”

    四周仍然笼罩在黑暗之中,只有东方的天际隐隐的泛着蓝黑的光晕,那是黑夜将尽,黎明即将到来的标志。

    相传太阳每天是由他的母亲羲和带领着从东方的旸谷出,六个时辰后落入西方的禺谷,如此便是一天。若传说是真的,那么现在的太阳恐怕已经开始上路了。

    郑裕看了看天色,几颗倔强的星星仍然闪闪的挂在犹如黑缎的天空中,此时东方的蓝黑色越来越淡,被逐渐透出的一丝亮光染成了淡蓝色。

    “由此地至魏郡的数百里路,将是我等最为艰难的一段路程!”郑裕耳中不由响起赵平昨夜的话来,想起赵平当时神色凝重的样子,郑裕心中不由得一紧!

    是啊,丁绍怎么可能放过眼前的这么大一笔财富?赵平说的不错,由莘县至魏郡沿途多山,路途极为崎岖,己方的行程本就极慢,日行不过二三十里左右,如此一来,度又将降低。一路上有太多的机会留给丁绍。

    “而丁绍若是动手,须得赶在我等到达魏郡之前。否则若让我等过了魏郡,盘踞魏郡黎阳一带的袁七必定会牵扯丁绍大部兵力,我等反倒可以因势利导,从中取事。因此,前路十分之艰险!我等不能不防啊!”

    面对如此艰难的危境,郑氏兄弟等人心中都没底,只能将一切希望寄托在赵平身上,虽然明知这样下去,郑氏一家欠赵平的将越来越多,足以多到郑氏一家无法承受,却也只能如此继续下去。

    “所幸仓舒为人坦荡,非是那种挟恩图报之人。”郑裕心中暗道,只不过越是如此,郑裕心中便越是感到所欠赵平良多。“若仓舒不是如此任侠重义,或者可以用其他方法报答,可惜……”想到此处,郑裕不由心中暗骂自己,“怎可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样如何对得起仓舒之高义?”

    在郑裕满腹的心事中,天色已经大亮,一行人默默的前行,只有被赵平派出充当斥候侦察四下情况的武士们急促的马蹄声阵阵响起,向赵平报告着一路上的情况。

六五 军情

    转眼已是午时时分,虽然有自姜志德以下的两千多莘县士兵充当苦力,但前行的度并未提高多少,将近四个时辰的前进,不过走了十二三里。

    郑裕虽然对这个度不甚满意,但却毫无办法,毕竟他们这一行人的“行李”太多了!

    赵平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轻松样子,在他的脸上找不出哪怕是一丝焦虑的神色,仿佛任何事都无法改变他的恬淡。不仅是郑裕,这支队伍里的任何一人都对赵平的养性功夫佩服的五体投地。

    “进退失据,临事慌乱,乃是大忌!”郑裕不由得又想起赵平昨晚的一番话来,“随时保持沉着、冷静的平常心,才能从千头万绪中做出最稳妥、准确的处理,才能少失误,须知任何一点小的失误都可能引不可预料的严重后果!而人在慌乱失据中最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产生失误。”

    郑裕细细的品味着这番金玉良言,心中大为叹服,很难相信赵平仅仅是一个年未及弱冠的少年,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环境才能造就出如此不凡的人才!郑裕总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优秀了,但与赵平一比,却是差得太多了。

    其实也是郑裕过于自谦了,须知术业有专攻,赵平出生于武将世家,家中对他的培养也是以兵法、武艺为主,而郑裕虽然也因自己老师的原因在兵法大家前太尉张维门下学习过,但这并不是他专攻的方向,他注重的是经济治世之道,二人的侧重点不同,因此也就没有了可比性。

    在目前的情况下,郑裕平时所学根本毫无用武之地,而赵平却是如鱼得水,因此郑裕才感到自己平日所学毫无用处,自然也就有些自怨自艾了。

    草草的休息了一番后,一行人继续赶路,对于可能遇到的危险,众人自是不敢大意放松,一路小心翼翼的戒备着前后可能出现的敌军。

    在充当斥候的郑家武士的不停往来中,已经到了黄昏时分,赵平仔细的挑选了一个地方,众人马上忙碌起来,开始安营扎寨。

    众人拾柴火焰高,不到一个时辰,一座防守严密的营寨完成了,自姜志德以下的两千多莘县士兵被牢牢的看管了起来,而斥候队也在以营地为中心的方圆五里之内做好了戒备,任何人靠近都会被现。即使有敌军来袭,五里的缓冲也足够赵平做出准确、迅的应对了。

    小心驶得千年船,特别又是目前这种情形,丁绍的大军可能会随时出现在他们面前,加强营地的巡逻、戒备也只是未雨绸缪而已。不论是郑家还是赵平都经不起任何失误,只因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还未亮,一行人便拔寨启程,一路小心的缓缓行来,却也不敢放缓行程,好在有莘县的两千多俘虏,使得郑锐手下的士兵轻松了许多,得以保持了充沛的体力与战斗力。

    郑家的一百名武士倒是辛苦了许多,斥候、联络都是靠他们完成,好在他们的武艺高强,倒也累不着,只是马匹换的频繁了许多,不过有了从姜志德那里缴获了两千多匹鲜卑良马,不虞无马可换的尴尬境地。

    如此又行了五日,众人离魏郡越来越近,已经快到了同属阳平郡的元城境内,过了元城便是魏郡了。丁绍竟是隐忍非常,一直不见任何动静,这样便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丁绍打定主意在郑家一行人到达魏郡之前一鼓而下,必定已在前方集结重兵,以逸待劳!

    丁绍的确是如此打算,他看准了郑家这一行人的软肋,那就是人少。以众击寡,况且又是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天时、地利、人和都是自己一方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这种一边倒的战斗在丁绍看来根本没有任何悬念可言,因此他只是派出燕彦率领着临时抽调出来的九千新兵在元城驻扎埋伏,静静的等待赵平一行人自投罗网。

    转眼间又是落霞满天的傍晚时分,郑裕整日呆在车里已经有些厌烦,因此也骑上马,与赵平并辔缓行,看着沐浴在一片金辉中的一干人众以及车马,郑裕忍不住长叹一声,忧心忡忡的说道:“前路多艰!丁绍迟迟未动,必有后手啊!”

    赵平闻言淡淡一笑,说道:“兄长不必多虑,小弟自有安排。”说完又转头对身旁的郑锐说道:“今日便在此安营,有劳锐哥了。”郑锐连道不敢,恭恭敬敬的对郑裕和赵平二人施了一礼后便忙碌了起来。

    赵平对郑裕点了点头,便也翻身下马,细心的理了理凤鹰颈上的鬃毛,又自马鞍旁的一个口袋中取出炒豆,亲自喂了凤鹰。

    连日来,由于赵平的悉心,凤鹰已认赵平为主,一人一马间的关系越的亲密,宝马就是宝马,灵性过人,虽然与赵平相处时日尚短,但已经可以很敏锐的通过赵平的语声,甚至一些细微的动作感应到赵平的意图。

    郑裕此时也已经下马,却到父母身前问安去了,等赵平喂完了凤鹰,郑裕、郑若兮兄妹二人已经来到身前,面对郑若兮的脉脉含情,赵平只有尽量避免与她的目光接触,显得有些尴尬。

    赵平此时颇为后悔同意郑行随斥候一同侦察敌情,若是有这个家伙在前的话,气氛便不会如此尴尬了。如果却也只能是如果,郑行眼下毕竟不在,因此只好自救。

    抬手一指前面不远处的一块空地,赵平对郑裕说道:“此时正有闲暇,兄长请,小弟正好有事相商。”郑裕点了点头,苦笑一声说道:“仓舒客气了,有事尽管说来,愚兄此时却没有什么主意,一切由你安排便是。”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哪土丘行去,郑若兮也与二人一起,静静的听着赵平的言语:“依小弟之见,丁绍定会在前方元城县南陈军相待,以逸待劳,等候我等自投罗网。”

    郑裕闻言点了点头,目露忧色,只是望着前方,却未接话。

    赵平接着说道:“小弟对此地的地理稍有了解,离此八十里元城县南的青杨津地势险要,紧遏官道,我等必须经过此处方能到达魏郡!丁绍必定会在此地设伏!小弟已差彦明与施义等人轻骑前去查看。”

    赵平说着看了看天色,接着说道:“彦明此时恐怕也快返回了。具体情况待彦明回来便知。”

六六 名将

    郑裕闻言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转头对妹妹使了个鼓励的眼神,却未答话,郑若兮被兄长这一眼看得心中大羞,却也知道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只好羞红了脸,鼓足了勇气,轻声问道:“那依仓舒所见,我等该如何应对?”

    赵平对此早已是胸有成竹,早在刚刚出时的几日里,他便将一路之上可能遇到的战斗以及相应的应对之策细细的思索过。

    “敌众我寡,且我等长途跋涉,敌军却是以逸待劳;我等初到此地,是为客也,而敌军却是生于斯,长于斯,是为主也;敌军一击不中,纵然受创仍可补充兵力,而我等却容不得任何闪失!因此倒也没有什么定计,无非是稳扎稳打,随机应变而已。”赵平淡淡的说道。

    听赵平讲得几个方面自己这一方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都居于绝对的劣势,本以为他分析的如此透彻,定会有什么破敌妙计,不想却是话锋一转,讲什么“随机应变”,郑裕、郑若兮兄妹二人不由相视苦笑,若非知道赵平的为人及才能,二人真的会认为赵平只是徒有虚名,胡乱应对而已。

    的确,对他们来说目前真的没有很好的办法。唯一的出路便是趁现在己方的力量还没有损耗之前,将拦在前方的丁绍军击破,击破敌军的同时尽量保持己方的有生力量。并在丁绍再次做出反应之前能走多远走多远,毕竟离壶关越近,便对他们越是有利!

    “兄长,我等这几日尽量多休息,保存体力,待击破前方阻挡之敌后,便需昼夜赶路了!”赵平沉声说道。郑裕点了点头,说道:“一切由仓舒安排便是。”

    几人又扯了几句家常之后,郑行已是一脸凝重的来到面前。对着三人抱了抱拳便将打探到的情况详细讲来:“在元城城南的青杨津,丁绍派出燕彦率军把守。只是对方防守严密,小弟等人却是无力接近,粗略估计,至少也有万人左右!”

    郑裕闻言不由吸了一口冷气,心中大惊!十多倍的敌军便在自己的前方,犹如择人而噬的猛兽般,毫不掩饰的露出自己锋利的爪牙,静静的盯着自己的猎物,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动致命的一击!

    可叹的是,明知前方有巨大的危险,自己这支队伍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停止前进的脚步,若是停下,只会死得更惨。

    现在只能靠仓舒了!郑裕心中苦笑,前途未卜的忧虑焦躁、惶恐不安正在吞噬着他的信心。虽然他极力使自己平静,但事关重大,面上仍是现出了一丝焦虑。

    赵平当然也现了郑裕的不安,但赵平为人谨慎,不好空言,更不会自欺、欺人,况且眼下事态的确严重!

    虽然距他事前的预料有一些差距,事前他根据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判断丁绍至少可以抽调出一万两千至一万六千左右的军力;不想目前却仅调出了一万左右,想必是胸有成竹吧,赵平不由泛起一丝冷笑。

    只是对于丁绍安排的领军之人倒是大大的出乎了赵平的意料之中!

    九诸侯乱国之时,燕彦官居冀州都尉,掌管冀州兵事,因忠于后汉王朝,极力反对丁绍自立为王而险遭杀害,虽幸免遇难,却被丁绍夺了兵权,赋闲在家。

    放眼当世,燕彦堪称名将,不仅武艺高强,智谋也是非凡,却被丁绍剥夺了兵权,闲置起来。不想却在此时被重新启用,虽不是什么要职,却也表明了丁绍想要考察他、并有可能委以重任的心思。

    却是不知燕彦的心思,依赵平对燕彦的了解,此人堪称忠义之士,绝不会屈服于丁绍,只是为何被丁绍起用,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赵平心中暗自思忖。

    对于具体的情形赵平并不了解,却是无法得出结论,因此便将此事抛至一边,专心思索对敌之策。

    五年前后汉王朝还未曾分裂之时,朝中的太尉府、丞相府御史大夫府三府起了“历朝名将谱”的评比活动。

    这“历代名将谱”的门槛极高,收录了自有准确的历史记录以来近两千年以来的名将二十八位,皆是战功卓著、名垂千古之人。

    榜中将历朝武将分为三等,第一等为“神威天将”,第二等为“卓宿将”,第三等为“杰出名将”。此榜揭晓之时,朝野上下无不叹服,后汉王朝更是专门建造了“武庙”,供奉这二十八位功勋卓著的名将!

    且说这“神威天将”榜,第一位便是开周八百年的太公望,第二位是著有不朽名著《孙子兵法》人称兵圣的孙武,第三位是人称百战百胜的秦将白起,第四位是留下十面埋伏美名的齐王韩信,第五位是人称算无遗策的后汉王朝开国元勋诸葛武侯。

    “卓宿将”榜中,分别为:孙膑、吴起、乐毅、项羽、廉颇、李牧、王翦、卫青、霍去病、曹操、周瑜十一位。

    “杰出名将”榜中,分别为:管仲、赵奢、司马穰苴、魏无忌、田单、周亚夫、李广、邓禹、冯异、班、陆逊、司马懿十二位。

    此榜问世后,引了士子文人的评比热潮,各种各样的榜单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其中最为中肯和专业的是由少府府门下属官们编纂的“历朝名将谱续”。

    此榜将那些有资格与杰出名将甚至是卓宿将相提并论的历代名将加以整理,共有二榜,一榜名为“名将补遗谱”,收录了诸如前朝的名将范蠡、李陵、赵充国、陈汤、冯奉世、寇询、岑彭、贾复、吴汉、马援、窦宪、关羽、张飞、赵云、张辽、姜维、邓艾等名将。

    一榜名为“当世名将”,张维、赵麟、马焕、李效、燕彦、丁绍等人都是榜上有名。

    这一关不太好过啊!赵平心中暗道,燕彦素有名将之谓,只是不得重用而已,此番不管因何缘故而被丁绍起用,必定会全力以赴;丁绍既然敢于任用燕彦,自然会防备燕彦阳奉阴违,肯定留有制约燕彦的后手,燕彦此番定然是不得不全力以赴。

    赵平看了满脸忧色的郑裕一眼,说道:“兄长且不必忧心,敌军虽众,却也非无懈可击,且下去休息吧!”说着对郑行施了个眼色,郑行会意,扶着兄长与赵平、姐姐一同回了营地。

    此时的营寨还未完成,一众人等正在紧张的忙碌着,赵平抱了抱拳与郑裕告别后,便沿着已经立起充作围墙的大车边走边看,遇到不甚满意之处,便吩咐士兵改进。

    看了一圈,再未现什么问题。赵平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将郑行、郑锐、施义、许斌四人召集起来,寻了一处僻静之所,便开始下令。

六七 安营

    “彦明日间查探时可曾现敌军调动?”待四人站定,赵平开门见山的问道。

    郑行摇头说道:“这倒未曾现,敌军并未掩藏行迹,全部集结在青杨津。”

    赵平闻言微微的皱了皱眉头,说道:“敌军十余倍我军,或许已分兵在我军附近埋伏,夜间不得疏忽,须谨防彼军来袭。”

    说着,看向施义和许彬二人,施、许二人见赵平看向自己,连忙束手恭立,仔细的听着赵平的命令:“你二人今夜辛苦一番,每人带领二十名武士。”说着指了指营地周围,“此处多山,地势坎坷,若由青杨津至此,仅能沿官道而来;再则路途遥远,因此彼方大军不大可能来袭。只是须防敌军事先在我军周围埋下伏兵!你二人分头行动,仔细搜索一番,我军营地周围五里内皆不可放过!若遇敌军,不得与之纠缠!将消息传回!”

    施义、许彬二人领命,告了退,便下去准备,顷刻间便各自带了手下武士奔驰而去。

    见施、许二人离开,赵平低声对郑锐说道:“若与敌军交战,莘县这两千士兵却需好生监视,谨防其哗变!”郑锐恭声应道:“小人明白!小侯爷尽管放心!”

    赵平点了点头,看着急得抓耳挠腮的郑行,心中不由苦笑,对于郑行毫无耐性可言的个性,赵平也是头疼的很,如此急躁实是难有大成啊!

    郑行见赵平只是看着他,却不安排事务给他,心中越的急了,正要开口说话,却被赵平抬手止住,“好了,眼下也没什么事了,锐哥、彦明且先回去休息吧。”

    赵平缓缓的说道,说完也不理目瞪口呆的郑行,转身便走。

    郑行一见,越的急了,便待出言询问,却被郑锐拦住:“二少爷,且回去吧,眼下确是没有什么事情了。二少爷若想上阵杀敌,几天后有的是机会,也不必急在一时啊!”

    郑行想了想,加上对赵平骨子里的敬畏作祟,也只好作罢,垂头丧气的回了营帐。

    自辛时时分,施义、许彬二人便陆续差人来报,并未现伏兵,直到子时末,施、许二人也返回营地,说是方圆十里之内都已打探过,并未现任何伏兵,赵平闻言却并未多言,只是让二人回去休息。

    施、许二人离开后,赵平陷入了沉思之中,如今距离燕彦的大军还有八十里山路,若是轻骑,仅需两个多时辰便能赶来。况且燕彦和他的大军绝非刚刚到达青杨津驻扎,完全有机会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埋下伏兵!

    看来是燕彦自负兵多,十数倍于己,不屑使用偷袭这等不仅费力却也未必能讨得了便宜的法子。当然也可能是对方骑兵不足,因此舍去了突袭的念头。

    想到此处,赵平嘴角不由泛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皆言燕彦惜兵,且为人谨慎,如今一见果然不假。谨慎虽然是好事,却也于无形之中失去了太多的战机。孙子曾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

    一夜无话。第二日丑时刚过,一行人便踏着还未散去的夜色启程了。看来燕彦是胸有成竹,自恃兵多,并未派出伏兵偷袭。这倒正遂赵平的心意,起码可以避免自己一方成为疲兵,趁这几日的功夫,赵平严令属下兵士养精蓄锐,以待来日的大战!

    经过三日的行军,赵平一行人距燕彦大军驻扎的青杨津仅有不到五里了,燕彦的大军倒是沉得住气,至今为止,除了派出一队队的斥候,不徐不疾的盯着赵平一行人的行动外,再也没有任何的行动。

    面对这些明目张胆的斥候,郑行大为恼怒,便想率人截杀,却被赵平拦住。眼下杀百余名斥候于大局根本无益,万一惹恼了燕彦,己方眼下营寨不全,士卒大多疲惫,此时燕彦若是率军杀来,必将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赵平不敢大意,在离燕彦大军三里左右处扎下了营寨。

    这时已是第三日的未时时分了,为了防止己方扎营时燕彦突然来袭,赵平亲率三百士兵防守。直至辛时,也未见燕彦有所行动。

    赵平轻轻的摇了摇头,心道:这燕彦也太过谨慎了吧?简直有些过头了。如此大好的时机都白白的错过了,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却说燕彦,自从一年前被丁绍夺了兵权后,便一直赋闲在家,郁郁不得志。

    作为一名军人,建功立业,封妻荫子自然是最大的追求!只是丁绍反叛,僭号称王,这让素来忠义的燕彦大为不满,只是他虽然是冀州都尉,掌管冀州军事,却因根基不深,被丁绍牢牢的控制了军需、军械的供应通道,只是一个空头将军而已,因此被夺了兵权,这让他徒呼奈何。

    想离开冀州,却被丁绍牢牢的监视着,别无他法之下,便只得老老实实的呆在家中,每日无所事事,度日如年,本以为自己这一生便要蹉跎在山林之间。丁绍却将他重新启用,虽然自己极为不情愿为丁绍卖命,但自己的家人被丁绍软禁,无奈之下也只有屈从。

    他不想自己的家人有任何损失,因此只有漂亮的拿下郑家一行!如何损失最小的兵力,取得最大的战果!

    加上手中的骑兵仅有不足两千,还都是新军,因此他才放弃了突袭的念头,按兵不动,极力寻找着赵平的破绽。不想赵平领兵极为老到,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因此便形成眼下的僵持之局。

    却不知自己的谨慎给了赵平充足的时间,如今赵平已经做好了准备,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回到营中的赵平却不能如燕彦般稳坐钓鱼台,燕彦拖得起,他们却拖不起,只能快快行动,早日破敌,也好早日回到晋阳。

    此番扎营按照赵平的吩咐,选择了一座林木茂盛的山丘,将营寨扎在了半山腰,如此这般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燕彦毕竟十余倍己方,若尽提大军来攻,也利于防守。

    燕彦的谨慎给了赵平足够的时间来修建营盘,莘县的两千俘虏也让他们的度有了极大的提高。

    按照赵平的意图,不仅在营寨的正面掘了两道宽一丈深八尺的壕沟,更在第二道壕沟后筑起了高约一丈的护堤,堤上插满了削尖的木桩。为了增加敌军的穿越难度,两道壕沟之间还设置了各种各样的陷阱、插满了削尖的木桩、钉满了铁钉的木板等物。

    经过三个多时辰的忙碌,终于完成了所有的工作,赵平也率领着士兵们回到营中。

    所有的防守都是针对敌军而设,若是敌军不来,那么这些努力也就白费了,而以赵平现在手中的军力,也只有通过防守寻找合适的战机才有可能获得胜利。因此他才大费心思,修建了这座临时的营寨。

六八 定计

    如何在目前这种战场纵深有限的情况是下调动敌军是摆在赵平面前的要问题,只有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获胜的根本!

    奈何留给赵平的纵深空间过于狭小,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中,骑兵所擅长的诸如穿插分割、迂回包抄等战术根本不适合施展;更由于燕彦防守严密,营寨稳固,也无法施展袭击、闪击等骑兵擅长的战术,偏偏他手上却全是骑兵。

    现在已经是酉时末,已近戌时。燕彦处丝毫没有一点主动出击的意图,龟缩在营地中养精蓄锐,也牢牢的挡住了自己一行人的去路。

    赵平缓缓的出了自己的营帐,便往郑裕所在的营帐行去。却见郑裕独自一人立在帐外,正在低头沉思,忽觉有人走近,抬头一看却是赵平,紧绷的心情不由一松,迎着赵平说道:“仓舒此来何事?”

    赵平微微一笑,与郑裕并肩而行,一边缓缓的走着,一边用手指了指营外,口中说道:“兄长随小弟至营外一叙如何?”说完叫过一名值夜的士兵,吩咐道:“去告诉彦明,就说我等于营外等候。”那士兵领了命,自去相请郑行不提。

    郑裕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不明白赵平意欲何为,脚下却毫不迟疑,不由自主的跟着赵平往营外走去。是时已经是秋末,夜凉如水,时有断续的虫鸣传来,凉风吹过,颇有萧瑟、肃杀之气。

    来到营外,周围数十丈方圆被点起的篝火映照的一片通明,不时出哔哔啵啵的声响,秋风吹过,火焰明灭间将二人的影子拉的忽长忽短。

    郑裕紧了紧被风吹起的披风,低低的叹了口气,想起眼前的艰险,心情也越的沉重了,对赵平的感激,郑裕实在是无法用语言表达,不管自己一家能否平安的到达晋阳,赵平对自己一家这堪比天高的恩情都是无论如何也偿还不了的。

    虽然与赵平相处日短,他却也知道赵平的为人,自己的感激也只好埋在了心里。

    郑裕正在感叹着,忽听赵平淡淡的说道:“彦明来了,哦,二姐也来了。”却是郑若兮、郑行姐弟二人联袂而至。

    赵平今年仅有十九岁,虽与郑若兮同岁,生日却小了月余,在郑谦夫妻二人以及郑裕的要求下,只得称呼郑若兮一声“姐姐”了。

    虽然心情焦虑,但面对自己宠爱的弟弟、妹妹,郑裕面上还是露出了一丝微笑,对向自己施礼的弟弟、妹妹点了点头,说道:“又不是外人,何需如此多礼?”

    郑若兮也是微微一笑,并未答话,又对赵平福了一福,轻轻一笑,便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篝火。

    郑行竟也是一反常态,脸色颇有些沉重,目光中隐隐透着一丝焦虑,看来对当下的形势也是心中忧虑不安。

    郑行一直都是以提高自己的武道修为为第一要务,除此之外其他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此番一路行来对他的触动却是颇大,自己的一身武艺虽非毫无用武之地,却也是无关紧要,只能跑个腿、卖卖力气而已,根本帮不上什么大忙。

    就连施义、许彬二人的作用都比自己大,而赵平这个外人更是义无反顾的承担着护送的重担,一路上出谋划策,亲力亲为。

    正在他心绪难安之时,却听到赵平话了:“将兄长等人请来却是思得一计,与几位相商。”郑行连忙静下心来,仔细的听着。

    只听赵平继续说道:“如今燕彦紧紧遏住我等前行之路,却按兵不动,显然是想逼迫我等先动,然后他便可见机行事,寻我等破绽,一击而中。况且他兵力十余倍于我等,眼下按兵不动只是担心逼得紧了,我方困兽犹斗之下,鱼死网破而已。”

    郑裕、郑若兮二人闻言点了点头,显然是赞同赵平的观点,郑行却是满头雾水,这种见微知著、抽丝剥茧的层层推理显然不是他所擅长的,似懂非懂之下却也只好听着。

    “反观我等却不能与他干耗,只有尽快到达晋阳才是唯一出路。”赵平接着说道,“现下敌我两方相距不过三里,根本没有足够的纵深空间,更没有足够的兵力来完成对敌方的调动,因此眼下只能攻其不备,自敌方以为最不可能的方向出手,以奇破正。”

    说着,赵平看了看沉思中的三人,又道:“敌众我寡,因此燕彦根本不会在意我方的正面进攻,所防的无非是我等的袭扰。”

    郑裕毕竟是接受过当世兵法大家张维的指教,虽非军事方面的天才,却也有一定的造诣,听赵平说到此处已是隐隐的明白了赵平的意图,点头说道:“不错,燕彦营中此时必定是外松内紧,安排人马,一旦我等使出那扰敌、袭营的把戏,他觑准时机,便会一鼓而出,力求全歼。”

    赵平闻言一笑,说道:“兄长所言不错!即如此我等不妨将计就计,前半夜以疑兵诱之,待其不胜其扰,放松警惕之时,我等趁时杀出,先乱了他的阵脚,燕彦恼怒之下必定无法安坐,定会引军来攻,届时其军必败!”

    郑裕喜道:“大善!仓舒尽管安排便是!”

    其实赵平此计倒也无甚出奇之处,不过是虚虚实实的把戏,却是抓住了燕彦的命脉,燕彦此番被重新起用,不论是何原因,自是谨小慎微,不敢有丝毫的差错,士兵伤亡过多,不行!胜得拖泥带水,不行!败?更不行!只有大胜,方可!

    如此束手缚脚之下,必定是多有顾虑,缩手缩脚的放不开,又是遇到赵平这等不世出的军事天才,焉能不败?赵平此番攻其必救,此战已经胜利了一半。

    剩下的那一半就看赵平把握战机的能力与燕彦的决心了。

    赵平便不再罗嗦,对郑行说道:“彦明去将瑞哥、施义、许彬请来,自有吩咐。”郑行听了赵平的的吩咐,急切间也顾不得客套,便急急的去了。

    不大功夫,郑行等人已经来到赵平等三人面前,齐齐的抱拳问安,赵平也不罗嗦,开门见山的吩咐道:“施义,你率领二十名武士,多带铁箭,到燕彦营前敲锣呐喊,若敌军不出,便以弓箭射杀!待敌军出营,便立即退往我军营地,不得与敌军交战。若敌军退回,再去扰之!子时即回!”

    施义躬身领命,赵平又吩咐郑锐道:“锐哥,你率领三百士兵于营前半里埋伏,若敌军追来,你便以弓箭退敌,敌军若退,便休去理会;若无法全歼来敌,便即刻回营,凭借我方工事退敌,不可硬拼!我料敌军定然不会强攻我方营地,锐哥只管放手去做。”

    郑锐也应了。

    赵平看了看欲言又止的郑行,接着吩咐道:“彦明、许彬与我率领剩余八十武士,随在施义等人后面,趁乱绕到敌军营后,听我吩咐行事!”

六九 赠刀

    将众人的职司分派完毕,赵平嘱咐道:“务必小心,万不可大意!”郑行等人应诺,便各自前去准备。

    目送几人离开,赵平脸色凝重的对郑裕说道:“我等皆出,营中事务便拜托兄长了!莘县降卒务要好生看管!若是燕彦真来攻打,兄长只需守住一个时辰便可!届时我等自会回来接应。还望兄长多多保重!”

    郑裕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仓舒只管去!我方营寨防守如此严密,又是夜间,燕彦摸不准底细,想来还不致来攻。”说到此处,郑裕脸上露出一丝果决,“便是来攻,愚兄自也不惧!”

    赵平点头应是,三人一同回营。到了营内,赵平与郑裕兄妹二人拱手作别:“小弟且去准备一番。”说完便自回了帐中。

    郑裕兄妹二人目送他离开后,郑裕叹道“仓舒真国士也!”郑若兮迷恋的看着赵平的背影,点了点头,忽然低呼一声,转身便往自己的帐中跑去,却是连仪态也顾不上了,郑裕一愣,却是不明所以,只好摇头苦笑。

    却说赵平回到帐中,换了一件熟皮轻甲后,提着长刀便出了营帐,只见郑行等人已经在帐外等候了,赵平接过郑行手中凤鹰的缰绳,仔细的整理了一下凤鹰头上的面帘和当胸的皮甲。

    由于先前的具装铠过于笨重,那姜志德为了炫耀,甲上镶金嵌银,多是华而不实的装饰,对凤鹰的负担很大,因此便被赵平弃置,若是新制,却非专业人士不可,所以只好因陋就简,只给凤鹰披挂了面帘和胸甲。

    赵平看着静静的站立在那里等待出的一百名郑家武士,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郑行说道:“出!”

    正要催马而行,却见郑若兮的贴身侍女司棋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手中提着一柄黑黝黝的连鞘长刀,口中喊着:“公子且慢!”

    赵平只得停下,那司棋径直来到赵平马前,将手中的长刀恭敬的奉与赵平,说道:“我家小姐吩咐小婢将此刀送与公子,还望公子不弃。”

    赵平下意识的往郑若兮的营帐望去,却见她正立在帐外,痴痴的望向自己。二人的目光相遇,虽离得颇远,却都感到不好意思,又将目光迅的收回。

    迟疑的片刻,赵平终于将司棋手中的长刀接过。缓缓的将刀抽出,一股恍若实质的寒气扑面而来!此刀连柄长约四尺五六,刀环铸成虎头形状,刀身狭长,带着奇异的弧度。刀身饰有线条流畅的错金渦纹和流云图案,呈奇异的黑色!

    赵平屈指轻弹,长刀出一声清越的啸声,忍不住赞道:“好刀!”

    郑行在一旁羡慕的盯着赵平手中的长刀,口中说道:“兄长有所不知,此刀名曰‘飞星’!”

    赵平闻言心中一惊,“飞星”乃是汉时定远侯班用极西之地的乌兹钢掺加玄铁,历时三年方铸成的宝刀,极为锋利!传说刀成之时班为试其锋刃,用之连断十二柄钢矛,而飞星却丝毫未损!此刀堪称当世名刀之!郑若兮以此等贵重之物相赠倒是让他颇感为难。

    郑裕看出了他的为难,笑道:“仓舒收下便是,你我兄弟何需如此客气?”

    赵平对此刀极为喜爱,略作思量后便不再矫情,说道:“如此请兄长代小弟谢过二姐!待小弟回来自当面谢!”说着在马上一抱拳,说道:“小弟告辞了!”说完,脚跟轻点马腹,凤鹰会意,“希律律”一声长嘶,前足人立而起,自空中转身,待前足落地,已在三丈开外了。

    余下众人也纷纷打马,跟着赵平直奔燕彦的大营而去。

    距燕彦的大营还有里许时,施义为了吸引敌军,一路敲锣呐喊,直闯燕彦的大营,赵平趁机带领着郑行等八十名武士与施义等人分别,悄悄的往燕彦的后营掩去。

    却说燕彦。现年四十六岁的他正值壮年,随着阅历的增长,逐渐消磨掉了年轻时的冲动。当丁绍抽调的九千人马来到自己所居的元城,他接手后的第一时间便派出斥候打探情况,在得知是赵平领队时,心中大是吃惊!

    两年前的赵平如彗星般崛起,深入鲜卑境内,纵横千里,可谓胆识过人、战绩非凡!因并、冀二州相邻,赵平的大名他也是早有耳闻了。

    得到这个消息后,燕彦颇为踌躇,只因他曾与马焕有同袍之谊。

    军中之人素重袍泽之义,如今赵平出现在了郑家的队伍中,而且是以护送者的身份出现,这使得燕彦大费思量。于公,他现在效命与丁绍,自然要听丁绍的命令,况且自己的家人也被软禁;于私,赵平却也算的上自己的晚辈。

    经过一番思量之后,燕彦终于下定决心,即便是担上刻薄寡情、以大欺小的罪名,也要保全家人!不过,赵平他是万万不敢伤害的,他早已打定了注意,待破敌之后,便将赵平偷偷放走。

    既然要全力争胜,燕彦于是更多了几分小心,派出斥候打探,得到的消息却不容乐观,赵平极为谨慎,根本不给自己动突袭的机会,只好率军直奔青杨津驻扎。

    至于为何不在元城驻扎,却是因为元城城墙经年失修,根本经不得战火,当下只好选择了地势险要的青杨津。一是遏住赵平的去路,二是逼迫赵平强攻,届时他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胜利的天平自然是倾向他这一边。

    下午赵平一行人马扎营时,他坚决的制止了属下几位将领主动出击的提议,而决定以静制动。

    在他看来,自己占据着绝对优势兵力,赵平再是用兵如神,只要自己严防死守,仅靠赵平手中那区区几百人是玩不出任何花样来的。相反若是与赵平对阵厮杀,后果虽仍可预料,但代价便会大上很多,毕竟赵平的战绩摆在那里,并非浪得虚名。

    曾几何时自己竟然也变得如此谨慎了?燕彦颇有风霜之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他如此谨慎也并非因为赵平,赵平虽然声誉鹊起,但在他这种军中宿将眼中也仅仅是后起之秀罢了,虽然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却还不至于让燕彦如此小心。他不过是担心自己此战损兵折将,给了丁绍对自己家人下手的理由而已。

    正在他思考谋划眼下的战局时,忽听得一阵锣声响亮,燕彦的嘴角轻轻的泛起一丝冷笑,心道:来了,竟是如此低劣的袭扰之计。当下沉声吩咐帐外的中军:“吩咐下去,各司其责,敌军仅是袭扰而已,不必理会!”

    中军领命去了,燕彦手下几名正要请战的将领得了命令,只得悻悻的各回营帐。

七十 扰敌

    营外敲锣呐喊的施义等人鼓噪了半晌也不见燕彦出战,便纷纷张弓搭箭,对准了值守的士兵便射。

    只听嗖嗖之声不绝于耳,片刻间便射杀了数十名敌方士兵。燕彦营中士兵待要还击时,却因自己的弓箭射程不够,而只能干瞪眼;待要出击却又没有主将的将令,当下也只能尽量躲藏。

    见此情形,几位主战的将领更是坐不住了,纷纷来到燕彦帐中,要求出战!燕彦虽不欲出战,但这些人并非他的嫡系,只是暂由他节制而已,却也不便闹得太僵。

    便对闹得最凶的王强说道:“既如此将军便率本部一千人马出战,本将军再助将军三百精骑,待某亲与将军压阵!”

    王强领了将令,出了燕彦的中军帐,点齐人马直往营外的施义等人杀去!

    施义等人早看的分明,见燕彦营中人喧马动,也不待彼军出营,打马便走,待王强引着人马杀出营时,连施义等人的影子也没赶上。

    王强愈的恼怒,根本不顾燕彦鸣金收兵的号令,率军直往郑氏营中杀去。

    燕彦见状大怒!拔出腰刀,狠狠的斩向身侧的拴马桩,粗壮的拴马桩根本无法承受燕彦的怒火,碗口粗的拴马桩被燕彦一刀两断。

    收回腰刀,燕彦恨声说道:“王强跋扈,竟敢无视本将军号令,此人不斩何以明军纪?回营之后定斩不饶!”

    其余的几名将领虽非燕彦的嫡系,与王强却也没有什么交往,见燕彦怒,自然不会为王强求情,当下更是纷纷斥责王强的无视军纪,着实该杀云云。

    燕彦也懒得和他们罗嗦,甩手回了自己的中军帐,留下了几个心中有鬼的将领面面相觑。

    却说王强率领着千余人马,追逐着施义等人直奔郑家的营寨而去,堪堪望见了灯火通明的敌方营寨,王强心中大喜!正要号令手下士兵们一鼓作气!耳中却传来一阵密集的弓弦响动,心中暗道不好时却已迟了。

    手下的一千多士兵在对方一阵密集的弓箭攒射之下,竟然伤亡大半!幸亏他比较机灵,早早的躲在马腹之下才幸免一死。此番却那里还有什么杀敌立功的闲心?拨转马头便落荒而逃,他手下的士兵们见主将逃跑,更是慌乱,被事先埋伏于此的郑锐率人几轮弓箭下来杀伤殆尽,仅余十几名幸存者随着王强逃回己方营中。

    燕彦的确堪当名将之谓!且不说赵平等人一路上遇上的各种各样的明哨、暗哨,各种陷阱、绊马索更是密集。

    只看他所立之营寨便可窥之一斑,端得是法度谨严,攻守有矩!并不因为敌军势弱,又是在自家地盘上而有丝毫的大意。营墙是高约七尺许的木栅栏,每隔十余步便是一座哨楼,哨楼上的士兵谨慎的戒备着可能出现的军情。墙外鹿角拒马林立,密密的排列着。

    赵平见状更加小心,趁乱摸到了后营,却不妄动,与郑行等人悄悄地掩到了哨楼上士兵视线难及之处,耐心的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燕彦回到帐中,心中兀自恼怒不已,恼怒之余却又叹息不已,想他燕彦也算是一代名将,只因一些莫须有的猜忌便被丁绍夺了兵权,差一点便落得个身异处的下场,幸亏他领军多年,多有建树,靠袍泽力保才幸免一死。

    只道有生之年再无出头之日,只得老死田间了,不想苍天眷顾,竟有了再次征战沙场的机会!虽然手下只是一批四处抽调而来的乌合之众,但只要给他时间,他就有足够的信心将他们统带成百战之师。

    却不想就是这些乌合之众也只是暂由他节制而已,待完成丁绍交代的任务,他还是一个无兵无权的闲散将军而已。

    思及丁绍的刻薄寡恩,燕彦唯有仰天长叹,自己的妻、子都在冀州,又被丁绍软禁,便是无论如何也生不得异心的!

    想起自己的儿子燕彦不由得又是一阵叹息,自己年过三十才有子嗣,如今自己的儿子正当稚龄,颇为伶俐可爱,只是有些体弱,学不得武,却也寄托了燕彦所有的希望。

    正在慨叹焦虑的燕彦忽闻中军来报说是王强全军覆没,仅剩十余残兵败回本阵,不由得勃然大怒!也不多言,将令箭一扔,口中挤出了一个字:“斩!”

    中军战战兢兢的领命去了,不大功夫便将王强的人头提来,燕彦也不看,摆了摆手示意中军退下。他实在是无法想象,就算是遇上埋伏,己方整整一千三百人,而对方却仅有五、六百人,怎么可能片刻之间便被消灭干净呢?

    并州最精锐的部队乃是马焕与赵平一手训练起来的骁骑营共两万人,两年前赵平突入鲜卑,转战千里时所率领的三千勇士便是自这骁骑营中挑选的。

    此番郑锐率领的五百士兵也是吕原费尽了口舌才从骁骑营借调而来的,实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精锐,王强率领的乌合之众遇上这等百战之师自然是有去无回。然而燕彦却不明白其中的关窍,疑惑也是在所难免了。

    正在燕彦心思百转间,营外又是一阵喧嚣,夹杂着己方士兵濒死时的惨呼,燕彦本就浮躁的心情越的不耐起来,真是心头火起,“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大踏步往帐外走去,便要率军出击。

    终是身经百战的名将,还未走到帐门,燕彦已是将心头的火气压下,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唤了门外的中军进账,沉声说道:“吩咐下去,小心戒备,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违令者斩!”中军领命去了。

    此番有了王强的前车之鉴,其他几名将领却再也不提出战之事,听了中军的传令后,老老实实的约束着手下的士兵,龟缩不出。

    只是被分派警戒的士兵却是倒了霉,施义等人的箭法奇准,用的又是强弓,射程远远长于他们手中的弓箭,使得己方根本无法做到有效的压制;若是使用守城弩、腰张弩等强弩的话,目标却又极为明显,恐怕自己弩弦还未绞上便被射杀了,因此只得作罢,只能胆战心惊的躲在哨楼里,祈求自己能够身免一死。

    无论施义等人如何挑衅,燕彦始终不出,营中的士兵更是躲在弓箭难及之所,哨楼上的士兵也是躲躲闪闪,不给施义等人机会,如此折腾到亥时末,施义等人才返回己方营寨。

    燕彦营中的士兵总算松了口气,被折腾了大半夜早已是心神俱疲,见施义等人退走,纷纷倒头便睡。

七一 破敌

    燕彦也是有些累了,靠在案几上休息,心中兀自想着心事。此时他也对这一战的结果却有了一丝不确定,本以为以自己手中的这九千人马完全可以歼灭赵平一行,不想还未正式交战,自己倒先损兵折将,一千多人马片刻之间便被消灭!

    乌合之众啊!燕彦唯有苦笑以对。幸亏自己见赵平一路之上防守严密,未行那突袭的把戏,从王强的下场来看自己若是贸然出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不对!”燕彦心中突然一惊,急急的吩咐帐外的中军:“传我将令,派出斥候,严密搜索营外一里方圆!吩咐全营将士戒备,不得有误!”

    燕彦今夜心绪不宁,心中已是乱作一团,全然未往深处去想,如今悚然而惊——那些人恐怕只是赵平的疲兵之计,待己方不胜其扰,戒备松弛时,伏兵突然袭击,自己率领的这些乌合之众定是全军覆没。想到此处燕彦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希望是我多虑了!”此时的燕彦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却说赵平、郑行等人在燕彦营外潜伏了半夜,终于等施义等人退回,而燕彦营中也已安定。赵平正要率领众人趁机杀入敌营,忽见燕彦营中前后两门洞开,一队队打着火把的斥候疾驰而出。

    赵平心中暗叹,知道事已不可为。

    赵平见状,便当机立断,张弓搭箭,迅的射杀着敌军哨楼上的士兵,一边喝到:“火箭!”

    郑行等人会意,驰马散开阵型,呈弧形逼近敌营,手中的弓箭毫不停歇,如雨般落入敌军营寨。

    燕彦派出的斥候刚刚冲出不远,现此间情形后,纷纷赶来,燕彦也聚集了营中士兵,一部警戒,一部救火,又分出一部两千人左右直奔赵平等人杀来。自己也亲率剩下的千余骑兵出了前门,却是打算截断赵平等人的归路,伏击赵平等人。

    两方相距不过几十丈,虽然隔着一层木栅栏,燕彦的一番安排却未瞒过赵平,赵平见他率军出营,心中已然明白了燕彦的意图。当下更不迟疑,回头低喝一声:“冲阵!”率领众人便往来路杀去。

    经过赵平一路以来的调教,郑家这百名武士的战术素养大为提高,得了赵平的命令后,立即变阵,以赵平、郑行这两个武艺最高的人为前锋,其他众人或张弓、或擎刀,各按序列,如利刃般切入敌阵。

    那两千余人的拦截队伍在赵平等人手下根本不堪一击,被赵平率军虎入羊群般透阵而入,人仰马翻间,敌阵便被生生的撕开,根本拦不住赵平等人的去路。

    郑家做的就是马匹生意,家中武士的马匹自然都是千中选一的良马,虽然比不上凤鹰这等宝马良驹,却比燕彦军的战马好了不止一筹。因此虽然被阻了一阵,却也未留给燕彦太多的时间,想在前方设伏的燕彦仅仅行出三百多丈,还未来得及摆好阵势,便被赵平率队拍马赶到。

    燕彦手下毕竟是新兵,毫无经验可言,战斗力自然也是极低,面对气势如虹的赵平等人,被这一往无前的气势一慑,心中早已是怯意大生,根本组织不起有力的反击。

    跃马挥刀间,赵平已经率领众人透阵而过,一番冲杀下来,生生斩杀了燕彦近三百人!遇上如此良机赵平自然不会轻易放过,透阵而出后便勒转马头,冲着燕彦军复又冲杀过去。

    燕彦此时真是有苦难言,他手下的这些兵丁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人虽多,却根本不是优势。被赵平一阵杀过后便乱了阵脚,纷纷四下逃窜,只顾逃命,却那里还有心思打仗?

    燕彦虽然拼命约束却也是收效甚微。被赵平率人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仅两个来回便已是死伤过半。剩下的士兵更是一哄而散,索性连营都不回了,四散奔逃。营中剩余的士兵也是一阵鼓噪慌乱,只能守在营内,压根不敢出营救援。

    看着如利刃般切入己方阵中的赵平等人,而自己的士兵却如木头般被人肆意宰割,燕彦心灰意冷,知道自己已是彻底的失败了!

    “此番却是真的难逃一死了!即使眼下能够逃脱,丁绍也定然不会放过自己。”燕彦悲哀的想着,“自己一死倒也无妨,男子汉大丈夫,死生不过平常事耳,却是要连累了家人啊!”想起了家中相伴数十年的妻子,年当稚龄的儿子,燕彦眼中露出一丝留恋与决然!

    再看往来冲杀的赵平,燕彦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之意。单说这份对战场形式敏锐的洞察力,便已是不凡,再加上一份当机立断的决断,以及正确的战术,此时的赵平起码在战术层面上已经不输给任何名将。

    如今的天下终究还是属于这些年轻人啊!燕彦收回自己的目光,拔出腰间的长刀,便要以死全节。自己十五岁从军,如今四十有六,官至平北将军,领冀州军事,封关内侯,能从一个没落的世家子弟走到这一步也算是尊崇一时了,无奈天下乱起,丁绍趁时起事,也是自己根基浅薄,被丁绍夺了的兵权。生平的经历如画像般,一幅幅的在脑海中浮现。

    并非燕彦经受不起打击,而是完全没有了退路,即便杀回营去,凭借着那些已经吓破胆的乌合之众也难逃失败的结果,自己所面临的仍是失败,还要连番受那兵败之辱;况且此番失败,丁绍是断断容不得自己了。

    燕彦身为名将,自然有自己的尊严气度,想到此处,燕彦握紧了手中的长刀,暗道:与其届时受辱于人,还不如此时痛痛快快的了断。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永远是最教人唏嘘慨叹的!燕彦死志已定,当下也不迟疑,反转手中的长刀便往颈上一抹。忽然手中一震,长刀脱手而飞,便听到一个淡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军何需如此?此番兵败,非战之罪也!”

    燕彦心中暗叹,睁目向来人望去,只见自己马前立着一个从容淡定的少年,正朝着自己微笑,少年右手的长刀反转在背后,左手却执着自己的马缰。

    燕彦见状,作为一名长者以及天下闻名的将军,自有他的尊严气度,并不愿在外人面前失了风仪,况且赵平恭敬的行晚辈之礼,为自己持僵,只好翻身下马,凝目看着眼前的少年,眉头微挑,问道:“公子白衣?”

七二 劝降

    这少年正是赵平,见燕彦问话,将手中的飞星顺手插于鞘内,双手抱拳,恭声答道:“正是晚辈。却是当不得将军此语。”

    燕彦心中虽殊无笑意,却也只能“哈哈”笑了一声,说道:“你当不得,还有谁人当得?英雄出少年啊!”说完喟然长叹,看着赵平说道:“罢了,败军之将,有死而已!请给燕某一个痛快。”

    此时战斗已经基本结束,燕彦军仅剩下留在营中的近四千人,却也是士气全无,根本形不成战斗力。

    赵平也未想到今夜的战果会如此之大,完全是无心插柳。早在第二次杀入燕彦军阵中时,赵平便吩咐一名武士回营传令,拔营前进,先让郑锐率领三百士兵火赶来,准备一举击溃剩余的败兵。

    赵平收回目光,抬手指了指燕彦营中的士兵,说道:“将军请看,如此之军怎堪大用,冀州军备何时竟孱弱至此?此战实非将军之过,将军不必介怀。”

    燕彦无言,唯有苦笑。赵平接着说道:“初闻将军挂冠而去,归隐林间时,家祖曾言‘惜哉!贤才不见用!’言下深以为憾。如今将军复出,家祖闻之必定欢欣!”

    燕彦苦笑道:“多劳衍公挂怀!燕某不才,怎当衍公如此盛赞?惭愧,惭愧!”

    “呵呵,将军过谦了!天下谁不知将军乃当世名将,与家岳并称河北双璧!”赵平笑道,“将军既不见用与冀州,何不另谋高就?”

    赵平虽不愿效力于吕原,却想为自己的岳父寻找臂助,毕竟如今天下大乱,诸侯间相互征伐,无力他顾,鲜卑、羌等异族定会趁机犯境,岳父独力支撑雁门却是勉强了一些。眼前这位却是一个绝好的臂助!因此便动了招揽之心。

    燕彦闻言心中不由一动,心道:冀州已是没了自己的立足之地,丁绍此番必定杀自己而后快。有机会离开自是好事,只是那吕原虽然为人宽厚,却与丁绍一般,也是僭越称王的乱国之贼,又不思进取,实非明主,因此摇头说道:“那吕原也非明主,公子若肯容情,就请网开一面,燕某自当归隐。”

    赵平略一转念,便明白了燕彦心中所想,以燕彦的名声,吕原根本没有招揽他的资格,当下便开门见山的说道:“鲜卑、羌虎视我中原久矣!如今征战四起,仅靠雁门一地实难抵御鲜卑、羌举国之众,家岳忝为雁门太守,身负守土、御敌之责,晚辈代家岳恳请将军臂助,共往雁门!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正言间,郑锐已率众赶来。赵平见状,对燕彦抱拳一礼,说道:“请将军三思!待晚辈破敌后再与将军商议。”说完,便自离开,留下了沉思的燕彦。

    赵平迎着郑锐后,简单的介绍了当下的情形后,将众人聚集起来,吩咐道:“敌军胆气已衰!此时一鼓破之,正当其时也!”众人轰然应诺,虽仅有三百余人,气势却不输于千军万马!

    再观敌军,弓弩手各自寻了合适的位置张弓搭箭,其余的士兵也是四下分散,严阵以待。

    赵平仔细的观察了敌军的防守,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无他,那领兵之人却是个蠢材,如今之势只有将士兵聚在一起,后制人,观察自己这边的动向,集中兵力凭借营寨的防守或许还有一拼之力。眼下竟将士兵四下分散。如此只需攻破一处,已成惊弓之鸟的敌军自然再也无力更无心抵抗,一哄而散已成定局。

    郑锐在一旁看得分明,见赵平面露微笑,便知大事已定,当下便颇为轻松的问道:“小侯爷可有良策?请尽管吩咐,小人必不辱命!”

    赵平笑道:“锐哥客气了,只需如此这般,敌军可破!”

    郑闻言不由莞尔,应道:“定不辱命!”言罢,挥枪一指,率领旗下士兵如出闸猛虎般直冲敌营。

    稀稀落落的弓箭并不能对郑锐手下这些并州最精锐的百战之师形成任何威胁,这些在鲜卑、羌兵的强弓硬弩下都毫不示弱的精锐自然不会把这种强度的攻击放在眼里。眨眼间冲过了百余丈的距离,刀枪挥舞之下,敌军的营寨被瞬间摧毁。

    三百铁骑形成的洪流足以席卷任何阻挡之物。铁蹄翻飞、刀光闪烁间敌军刚刚累积起来的一点勇气也随着翻飞的铁蹄、闪烁的刀光轰然消失,郑锐趁机大喊一声:“快跑啊!”这时的敌军那里还分的出真假?随着郑锐这一喊顿时一哄而散,转眼间便逃的不见踪影。

    眼见这一幕的燕彦不由仰天长叹,自己的九千大军半夜之间便灰飞烟灭,虽然这些士兵是从各地抽调而来的新兵,但如此简单的便被数百人大败,着实的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是自己无能还是对方太过高明?自己身为败军之将却也无权评说了。

    仔细的打量着走向自己的赵平,燕彦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总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的年轻人,自己其实并未露出破绽,一切行动都是中规中矩。只是自己的行动却不由自主的被对方调动,被人牵着鼻子走,如此焉能不败?

    派王强出战虽说是自己的失误,王强全军覆没后,自己已经及时作出了补救。之后若不派出斥候搜索会是怎样的结果呢?燕彦在心里暗暗的责问自己。

    良久燕彦叹了口气,若是任由对方袭击的话,还是唯有失败一途。

    自己的失败竟然是早已注定!燕彦唯有苦笑。

    自己手中的士兵皆是乌合之众,经不起风雨,这恐怕是主要原因吧!燕彦不禁为自己的开脱之词报以苦笑,败了就是败了,将军难免阵上亡,除了白起、韩信等区区数人,又有谁能百战不败?就连算无遗策的诸葛武侯都有街亭之失,何况是自己呢?

    也罢,到雁门去吧,去与外族交战总胜过与同族间的手足相残。多杀几个外族蛮夷,保得一方平安,也是不虚此生了!

    既然决定了自己的后路,燕彦便放开了心怀,对来到身旁的赵平说道:“燕某曾与令岳有同僚之谊,同在新野大营效力。燕某托大,称你一声贤侄可否?”

    赵平闻言知道燕彦已是答应了自己同守雁门的请求,心中欢喜,连忙躬身应道:“叔父客气了,倒是小侄多有冒犯,请叔父见谅!”

    “哈哈!”燕彦闻言不由大笑,心中再也没有一丝芥蒂,“英雄出少年!仓舒果真不愧‘国之柱石’四字!唉——”燕彦话音一顿,长叹一声接着说道:“只是眼下朝廷偏安,诸侯蜂起,国已不国。我等乱世之人却不能为国建功了!”

七三 行程

    赵平闻言眉头微皱,却不搭话,燕彦心念转动,已是明白了其中道理。赵平的祖父赵麟官至幽并总督,协理冀州,持节,总领幽并冀三州军政,抵御鲜卑、羌族的进犯。

    质帝元和二年七月,鲜卑再度犯边,赵麟亲率大军于雁门西阱关据守,其侄儿赵玄领兵守北平。

    本应是万无一失之局,却因质帝派出的监军太监李英而导致北平失守,赵玄兵败后与城偕亡,年仅三十二岁。后虽又将北平夺回,赵玄却蒙受不白,那李英回京后只说是赵玄不听人言、贪功冒进,致使兵败,质帝信以为真,下旨削赵麟封邑五百户,褫夺赵玄关内侯之爵。

    赵麟心灰意冷,告职还乡。赵麟之兄赵宪也因思子心切,一病不起,不久也驾鹤而归。赵平的父亲,赵麟的长子赵业时任卫尉,为兄弟讨还公道而上表申诉,却被李英诬为“质疑天子,妄言朝政”,所幸以太尉张维为的一众官员力保,才幸免一死,被削职为民。

    面对这样的结果,赵平身为赵氏一员,自然有自己的感触。心灰意冷是肯定的,至于其他,除了他本人,外人却是不得而知。

    况且当年之事或许有着不为人知的内幕也未可知啊!

    此时子时将尽,繁星满天。方才人马喧嚣、杀声震天的战场此时已归于平静。只余战马的响鼻声和往来军士行走时身上铁甲摩擦出的“哗哗”之声。

    刚刚经历过大战的燕彦、赵平二人侃侃而谈,郑行识趣的不来打搅,郑锐却在打扫战场,清点伤亡,虽然是一边倒的战斗,伤亡也是在所难免。

    此战那八十名郑家武士虽未折一人,但郑锐手下的五百雁门铁骑却伤了二十余人,全为流矢所伤。这些人可都是并州的基石,折损一人都是莫大的损失,虽然没有减员,却也让郑锐着实心疼了一阵。

    此战顺利的出乎意料,可谓不费吹灰之力便取得了胜利。待丁绍得到消息恐怕也是几天之后了,那时众人已经进入魏郡,离壶关也仅剩数百里,虽有袁七、曹方威胁左右,却也不放在众人心上。出了山林的匪盗便犹如没了爪牙的病猫,徒有其表而已。

    况且丁绍定也不甘就此失败,分兵追击已是必然,届时三方之间互相牵制,若是太行山的曹方也按捺不住,加入战团,只要充分的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自然是有惊无险。

    “王信正在全力攻打任丘,任丘告急,丁绍于是亲往坐镇,虽兵力不足却也不想放过郑家那巨额的财富。当时燕某正在元城养老,丁绍无奈之下只得重新起用燕某,四处抽调了九千新兵于我。”燕彦与赵平随意的席地而坐,谈论着此战的前因后果。

    “不想在仓舒面前,这九千余众却是如此不堪一击,此战结果就连燕某也未想到,丁绍恐怕更是始料未及。”燕彦想起自己大败亏输,不由有些黯然,不过他毕竟不是那等心胸狭窄之人,一念之后便也释然,接着为赵平介绍冀州目前的境况,“此番新败,丁绍已无可用之兵,若想拦下郑家,只能自荥阳、河间等重镇抽调兵力,其他郡县虽有余兵,却也仅够维持地方之用。”

    “依叔父之见,丁绍能否分兵?”赵平淡淡的问道。

    燕彦略一沉吟,说道:“丁绍此人颇有才略,倒也是能成大事之人。只是睚眦必报,此番仓舒折了他一阵,其人必不肯甘休!且河间、荥阳二地并非王信主攻之地,自此二处分兵虽有危险,但尚可勉力为之,不过却也不会分兵太多。郑家的财富虽然让人难舍,但冀州却是丁某人的根基,冀州若失,丁某人失了根基,一切都是虚妄。”

    “多谢叔父指教!”赵平点头致谢,见赵平已是胸有成竹,燕彦遂将话题扯开,二人天南地北的谈论了一阵。正谈论间,却见郑锐向二人走来,原来是郑裕等人便要到了。赵平与燕彦告了个罪,便与郑锐一同迎接去了。

    众人见面自是一番慨叹寒暄,郑谦得知燕彦也在此处后,连忙和郑裕前去拜见。见面之后自然又是一番客套。

    稍作休整后,赵平立即率领众人连夜启程,直奔元城。燕彦的妻、子皆在元城,丁绍派来的百余名士兵将燕府牢牢的围起,赵平早有准备,将郑家武士派出,不大功夫,这百余人便被郑家武士尽数歼灭。到了自家后,燕彦也顾不上多做解释,催促着自己的夫人略作收拾后便与众人一同上路。

    燕彦的妻子燕刘氏极为朴素,为人也是谦和,倒也没有因为自己的世家身份而看不起郑家一众,很快便与郑谦的妻子郑王氏相熟。燕彦的幼子虽有些瘦弱,却颇为乖巧,跟在母亲身后好奇的东张西望。燕彦见状,慈爱的将他抱起,负在肩上,一边指点,一边解说,以满足他的好奇。

    一夜无话,众人都是加紧赶路。过了元城便是魏郡,由魏郡的治所魏县经阳平亭、邺,便可直达壶关。到了壶关,一切便简单了。

    转眼又是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众人经过一阵疾行,已经来到魏县,魏县内的魏郡太守已从青杨津的零散败兵口中得知了始末,因此聪明的紧闭城门,不去招惹赵平这一行人众。只是送往任丘的告急文书又紧了几分。

    由魏县至阳平亭一马平川,且此处离盘踞黎阳的袁七仅有百余里,却也是不得不防。赵平便在魏县城外十里许安营扎寨,派出了值守的士兵后,便各自安歇。

    一夜无事,第二天众人精神抖擞的再次上路。经过前夜一战,郑裕对前途已经不甚担心。丁绍的主力被幽州王信牢牢的牵制在任丘等地,已无余力分兵,即使丁绍心有不甘,强行分兵,最多也只能分出两三千人,却也于大局无补。

    邺县虽是防守并州的重镇,堪称冀州的门户,但由于吕原为人不思进取,只求偏安,因此邺县的守军早已被丁绍抽调一空,仅剩五千人左右,还多是老弱病残,不足惧也。

    当然这些都是他听赵平、燕彦说起的。自己队中有这两人在,根本不需要他忧心什么。虽然有袁七、曹方两个变数,但正如赵平所言:“此等盗匪打家劫舍、啸聚山林尚可,却也仅此而已。若真敢与我两军对垒,不过是自寻死路耳。”

    心情轻松的郑裕索性弃车乘马,与赵平并辔而行。燕彦被郑谦请上了马车,自去高谈纵论去了;郑行却嫌气闷,自去充当斥候;而郑锐却担负着行军的重责,正在跑前忙后。

七四 兵凶战危1

    此时已是九月,天气已逐渐转冷,郑裕已经换上了一袭厚衣。二人策马缓行,不时的交谈几句,倒也闲适快意。如此又行三日,离平阳亭已不足百里,一路之上颇为平安,既无丁绍的追兵,袁七也是偃旗息鼓,人影不见。

    每日只是缓缓而行,这对凤鹰来说是极为无奈的事情。虽然每次都能在赵平的安抚下安静下来,但今日显然是不耐烦的紧了,无论赵平如何安抚,总是不肯安静,四蹄不安分的在地上刨动,不时打上几个响鼻,以告知主人自己的不满。

    赵平无法,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已近傍晚,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要安营扎寨了,经过施义的查探,前后方圆二十里内也无可疑人等。因此赵平对郑锐吩咐了几句便放任凤鹰奔驰。

    忍了许久,终于可以放开四蹄尽情奔驰的凤鹰顿时大为兴奋,后蹄轻轻一撑,负着赵平却已跃出三丈开外,当下毫不停顿,四蹄如飞,犹如凌空御风般,凤鹰风驰电掣的全疾行,转眼间已经奔出数里。

    正在凤鹰全奔驰间,赵平忽听得左侧的林中隐约间传来几声细不可闻的哭泣之声,赵平不敢迟疑,双足轻点凤鹰腹部,凤鹰会意,“希律律”一声长鸣,前足人立而起,竟是骤然停下。赵平伸手轻轻抚了抚马颈,人已循着人声往林中纵去。

    赵平武艺高强,全力施展之下当真是疾若奔马,只在数息间便赶到了当场。却见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女孩惊慌失措的爬在一颗高约丈许的枯树之上,树下一头体型壮硕的野猪将那枯树撞得簌簌摇动,看情形恐怕用不了多久,这树便被撞断了。

    赵平不敢迟疑,身形飞起,飞星已在手中,只见刀光一闪,那野猪已是身异处。赵平将被吓得瑟瑟抖的女孩从树上救下,一阵安抚后那女孩终于不再害怕,断断续续的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赵平闻之心中不由暗自感叹,乱世人命贱如草,有道是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此言的确不虚。如今诸侯蜂起,战云密布,战火虽暂时还未波及到此处,但此处地处要冲,战乱一起必将当其冲,因此村中的居民纷纷逃离,这女孩却因照料身染重疾的父亲而无法逃离,直至昨日其父不治而亡这才有机会逃离此处。不想在林中遇上了野猪,幸亏赵平赶到,否则也只有命丧荒野一途了。

    兵凶战危,战事一起,必定导致民生凋敝,人民流离失所,难以聊生。当权者却偏偏视若无睹,置百姓与水深火热之中。此番是这女孩幸运,幸免一死,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幸运。这天下之大,还不知有多少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命丧黄泉。

    想到此处赵平的心情不由沉重了许多,忽然想起了魏武帝曹操的那名闻天下的《蒿里行》:“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正在赵平思绪纷杂之时,忽听啼声得得,原来是凤鹰来寻主人,赵平收拾心情,将刚刚救来的小女孩扶上马,自己牵着凤鹰慢慢的向来路而去。

    林中冷风如刀,枯叶盘旋,夕阳的余辉将这两人一马的身影拉的长长的,平添了几分萧瑟。

    刚出树林,便看到郑行领着十余人赶了过来。见赵平马上多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郑行等人颇为惊讶。

    赵平三言两语解说了一下,郑行一听林中有野猪,顿时双目放光,把手一挥,领着众人便冲进了树林之中,远远的丢下了一句:“请兄长自回,小弟去去便回。”赵平摇了摇头,也未多言,一路上想着自己的心事,不时的和声开解马上的少女几句,缓步走回营中。

    见了这个虎口余生的小女孩,众人不由又是一阵感叹。善解人意的郑若兮吩咐贴身侍女司棋将小女孩带下去洗漱打扮不提。

    却说赵平心情却是久久不能平静,远远的离开众人,独自徘徊。郑裕察觉了他的异状,对妹妹使了个眼色,郑若兮会意,和哥哥一起来到赵平身后。

    赵平默默的叹了口气,将心中的抑郁压住;对郑裕兄妹抱拳施礼,一边说道:“见过兄长、二姐。”

    郑裕呵呵一笑,走到赵平身旁,扶住他还未放下的手臂说道:“仓舒总是如此客气。倒让愚兄不安了。”郑若兮也是轻轻一笑,点头称是。

    郑裕不给赵平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若按我后汉一朝的规矩,你我迎面而行,愚兄却要避于道左,以示尊敬呢!”说着又是一笑,“这便是士族与庶族的高下了。”

    赵平不由无语,这的确是后汉一朝的规矩,自从百年前白斯当政后,一改武侯立朝之成法,世系推官制实行以来,全国逐渐分化为士族和庶族,所谓的“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阶级分化日益严重,全国的官员都是由士族子弟担任,庶族的社会地位比夏商时期的奴隶高不了多少。郑氏一族虽是富可敌国的大商人,却也没有太高的社会地位,就连丝绸都不能穿。

    如今后汉王朝虽然偏安一隅,但这种不合理的政策仍未废除,甚至有变本加厉之嫌。赵平如此的确属于异数了。

    赵平苦笑道:“所谓士族不过是靠着祖先的余荫,若抛开这层关系,小弟也如兄长一般,同为白丁。再者家父曾言,人之相交,贵在相知,如此而已。其他诸如门第、地位之类倒教人好笑。”

    郑裕点头称善,笑道:“总是愚兄高攀了。我观贤弟似有心事,不知所为何来?”却是将心中的疑问道出,说完关切的看着赵平,郑若兮却颇为含蓄,只是偶尔投去一道隐含关切的目光。

    赵平闻言沉吟了一番,转念间省起郑裕乃是当世大儒张恒的亲传弟子,或许可以开解自己心中的抑郁,长叹一声,遂将自己的心事道来:“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如今之势与之何其相似?众诸侯罔顾民生,妄动刀兵,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母子不能相完。如今虽还太平,恐怕也只是暂时的太平,不出两年,又将是白骨蔽平原惨象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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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天下介绍:
在一个平行的时空,前后九年,历经百战,在殚精竭虑的蜀汉丞相诸葛亮辅佐下,刘禅陛下北定曹魏,孙吴乞降,天下归一,建都于洛阳,定国号“汉”,世称后汉。
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书中所谓的历史是一个平行的时空,书中的地名、人名等一些细节上的东西仅是杜撰,请各位不必较真。另外由于在下水平所限,错误之处必然甚众,请各位谅解!
问鼎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问鼎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问鼎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