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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丹东大米汤     问鼎天下txt下载     问鼎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十 太学风云1

    一丝晨曦透过厚厚的云层照耀在一片雪白的世界中,洁白的积雪反射着这丝晨曦,使得这个冬日的清晨明亮了许多。赵平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看来不必担心雪灾的问题了,赵平的心情似乎也明亮了起来。一贯淡淡的脸上也浮起了一丝笑意。

    辰时刚过,全副披挂的马焕、燕彦、赵平三人便率领着五十余名赵府家将护卫着赵麟的马车往吕原府上而去。

    近一个月来,吕原甚少到府衙议事,并州的大小事务基本上全由郑裕、徐仲二人承担。一年前的并州流血夜,他虽然如愿以偿的当上了自封的晋王,但最大的赢家却是军方,以及军方幕后的赵家!

    胜利的果实被人攫取,这种压抑与郁闷的苦果让他着实难以下咽……

    只是面对强势的军方,他也只好隐忍。

    一缕晨曦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吕原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微微的皱起眉头,正在此时,一名四十余岁、幕僚打扮的中年人轻轻的推门而入。

    看到中年人进来,吕原轻轻的叹了口气,语气萧瑟的说道:“高先生,何事?”

    高先生圆球一般的身材费力的挪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在吕原座前站定,微一躬身,笑道:“宏见过王爷。”

    吕原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看着矮矮胖胖的高先生,说道:“先生来得早啊!”

    那高先生在吕原旁边的一张软椅上坐好,色迷迷的看着为他倒茶的婢女,一边说道:“宏蒙王爷不弃,自当为王爷鞠躬尽瘁!”

    吕原呵呵一笑,却是闭口不言。高宏色迷迷的目光一直尾随着婢女出了书房,这才收拾起自己的目光,看着吕原,肃容说道:“王爷,军方坐大,遂成不掉之势,长此以往,恐与王爷不利!”

    吕原闻言,脸上阴晴不定,良久才长叹一声,“孤何尝不知!奈何情势不容人!”说到此处,吕原又是一声长叹,“军方势大!非是我等所能抗衡……”

    高宏闻言微笑的看着吕原,端起小几上的茶盏,轻轻的呷了口茶,“宏正是为此而来!”

    “哦!”吕原闻言不由一喜,连忙坐直身子,看着高宏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热切,“还请先生细细道来!”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未曾当上晋王之前,吕原并没有什么野心,他只想能够摆脱晋阳赵氏对他的掣肘。

    但现在,以赵家为的军方越的咄咄逼人起来,自己这个晋王已经形同虚设!吕原虽然没有什么野心,却不代表他能够容忍自己已经到手的权利被削弱,甚至夺去!经过昨夜与长子的一番长谈,他现,对于军方,只要自己应对得当,必要之时甚至可以借助晋阳赵氏的力量,还是可以一争的!

    吕原突然不满足自己目下的状况了。

    “晋阳赵氏经过去岁,实力大损,而赵家与军方独大!”高宏淡淡的说道,“王爷与四家联盟也已是名存实亡,徐家已经转投赵家……”

    “哼!”听到此处,吕原忍不住怒哼一声,“背信弃义之辈!休要再提!”

    “呵呵,”高宏低笑一声,“王爷不必恼怒,此乃人之常情,不必计较。况且赵氏眼下虽春风得意,却大有隐忧,他们无法控制并州!”高宏斩钉截铁的说道。

    “哦!”吕原闻言,双目不由一亮,急忙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高宏微微一笑,“王爷,这一州民政需要的是大大小小的官员……”

    吕原闻言顿时大喜!蓦地站起身来,走到高宏面前,轻轻的拍了拍高宏的肩,“先生高见!哈哈哈……”只觉心情无比畅快,多日来的郁闷也是一扫而空。

    “孤得先生,如鱼得水!”吕原笑眯眯的说道。

    高宏闻言,连忙站起身来,躬身说道:“王爷谬赞了!宏本一村夫,幸蒙王爷不弃,方得一展平生所学!”说到此处,高宏再次躬身下拜,“宏自当鞠躬尽瘁,为王爷筹谋!”

    二人正谈说间,忽听门外报道:“王爷,孟县侯赵老侯爷正在前厅等候王爷。”

    吕原闻言不由一愣,将探询的目光投向了高宏,高宏拈着颌下的短须,目露思索之色,沉吟着说道:“赵麟此来,定有大事!王爷不可不见!”

    吕原叹了口气,恨恨的说道:“赵麟此来,定无好事!”

    高宏点头,看着吕原,面色沉重的说道:“嗯,王爷还是去见见的好,赵麟若有要求,且不可答复!”

    “唔,孤自有分寸!”吕原点头,转身往外走去,“孤去见他,先生可在后厅,听他说些什么。”

    一袭锦袍的赵麟静静的端坐在吕府客厅的雕花软椅上,微闭着双目,脸色沉静。全副披挂的马焕与燕彦二人在他侧的椅子上坐定,也是一脸的沉肃。

    黑沉沉的鱼鳞玄甲衬得赵平更加的威武不凡,衬着白色狐皮的铁叶鏊兜上的红缨如跳动的火焰般,耀人眼目。赵平在爷爷背后按剑而立,清冷的目光远远的投在客厅的大门处。

    挡在大门处的棉帘突地一挑,身材略显清瘦的吕原满面笑意的走了进来。看到座上的马焕、燕彦二人后,吕原不由的一愣,心中打了个突,“这二人不在西陉关,却是何时来至晋阳?”心中顿时泛起了一丝不安。

    燕彦此番虽是来到并州后的第一次公开露面,但他降于赵平却早已不是秘密,毕竟他的名头在那里,而丁绍吃了赵平如此大的一个闷亏,自然也不会忍气吞声,虽然他与王信征战正酣,根本无法分兵,但还是表檄文,表示了自己的愤慨。

    吕原虽然心中打鼓,不过霎那间便恢复正常,满面堆笑的对赵麟抱拳施礼,口中说道:“侯爷驾临寒舍,蓬荜生辉!原不胜荣幸!”

    赵麟自座上微微欠身,一脸平静的说道:“大人过谦了。冒昧造访,唐突之处还请大人海涵!”

    吕原听赵麟仍然称呼自己为“大人”,心中顿时泛起一丝不豫,却也不敢作,只得干笑两声,在主位上坐下,开门见山的问道:“侯爷来至寒舍,不知所为何事?”

    赵麟更不罗嗦,看了吕原一眼,沉声说道:“仓舒年岁已长,老夫不欲他蹉跎光阴,呵呵。”

    吕原闻言忍不住看了赵麟身后全副披挂的赵平一眼,心中不由得又羡又嫉,却也不敢反驳,只得干笑两声,说道:“仓舒大才!侯爷有何吩咐只管明言,原定不推脱!”心中却想,反正军权已被你赵家把持多年,顺水人情而已。

    “呵呵,如此老夫便多谢大人!”赵麟微微一笑,“如今军中倒无战事,因此……”说到此处,赵麟灼灼的目光似是不经意般看向吕原。

    吕原心中顿时一突!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马焕、燕彦二人,又转向了一脸平淡从容的赵平。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不安,脸色不由自主的沉了下来。

二一 太学风云2

    赵麟对于吕原的不安恍若不见,面上露出一丝笑容,自顾自的说道:“军中既无事,老夫便想将仓舒送至太学,一则跟着学中的夫子学些学问,修心养性,二则多结交些朋友!”说到此处,赵麟不由自主的稍稍转头,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孙子,“仓舒却是太静了!”

    吕原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前有郑裕、徐仲二人的前车之鉴,本以为这二人都将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将最重要的两个职位委任给了二人,主管并州的钱粮税收,不想转眼间,不止这两人,就连他们的家族都已经倒向了赵家!

    这个结果是他始料未及的,眼见自己对并州的掌控越来越是无力,不仅有晋阳赵氏的制衡,更有郑家、徐家的转投,在这个当口,他不想横生枝节,再让赵家安插人员到自己本就支离破碎的权力中心之中。

    所幸赵平只是到太学中去,这个已经名存实亡的清水衙门中去。吕原在心中长长的吁了口气,看向赵麟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笑意:“侯爷有命,原自当遵从!”

    “呵呵,如此便多谢大人!”赵麟脸上也露出几分笑容,“大人案牍劳形,既如此,老夫便不打扰大人,告辞。”

    吕原连忙起身相送,看着赵麟坐上了马车,在马焕等人的护卫下缓缓离去,吕原情不自禁的吁了口气,正要转身回去,却见高宏气喘吁吁的向自己跑来。

    吕原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却见高宏满脸的懊恼之色,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王爷此事有欠思量了!”

    “哦,先生何出此言?”吕原不由得一愣,诧异的问道。“那太学早已是名存实亡,料应无事!”

    “唉!”高宏懊恼的连连跺脚,“宏便是太学学子,那太学虽已名存实亡,但众多学子仍云集于此!”

    “不过是一群酸……”吕原突然一省,眼前自己的这位谋士也是酸儒中的一员,因此连忙收起满面的不屑,那个“儒”字总算没有脱口而出。

    高宏此时去无暇去理会吕原的蔑视,满两的焦急,正待再言,却见吕澈自后堂缓步而来,远远的便对吕原和自己躬身施礼,当下只得闭口不言,躬身还礼。

    吕原疑惑的看着一袭儒衫的儿子,问道:“弘嗣意欲何往?”

    吕澈微笑的看了看高宏,抱拳答道:“父王如今正招贤纳士,昨夜先生对孩儿言道,太学乃是藏龙卧虎之地,不能掉以轻心!因此,与孩儿商议,便由孩儿掌管太学。”

    吕原此番终于醒悟过来,对高宏说道:“先生所言极是!若非先生提醒,孤倒是轻视了!”说着,又对吕澈说道:“既是先生所言,弘嗣便去吧!只是那赵平也去了太学,弘嗣当心!切不可与他争执!”

    吕澈听到赵平也去了太学,目中顿时闪过一丝嫉恨,对父亲的交代却也未曾听的进去,只是胡乱的应道:“孩儿省得,请父王放心便是!父王如无吩咐,孩儿这便去了。”

    “嗯,去吧!”吕原轻轻的点了点头。

    吕澈对父亲和高宏躬身一礼,便在随从的簇拥下往太学去了。吕原收回自己的目光,对高宏说道:“弘嗣性情沉稳,颇识大局,孤百年之后,这并州便要靠他了!还望先生尽力辅佐才是!”

    高宏连忙躬身应是,“宏蒙王爷不弃,自当效命!”

    赵平换下身上的甲胄,在青月的侍奉下,换上了一袭轻裘,看着眼前温柔和婉的伊人,赵平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轻轻的执住了正为自己整理袖脚的素手。

    青月脸上顿时一红,羞嗔的看了赵平一眼,便要把手抽回,却那里抽的动?正要说话时,却听赵平说道:“明年二月,姐姐的孝期便满了,届时便与姐姐完婚。”

    青月闻言更是娇羞,心中虽然极是欢喜,却仍固执的不肯同意。

    赵平知她心中所想,也不多言,只是轻轻一笑,如蜻蜓点水般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青月的脸顿时更加的红了,看着她的羞态,赵平微微一笑,“某去太学,姐姐若无事,便与月窈探望婶母,顺便陪陪元嘉,这些时日来,倒是无暇他顾。”说着牵着青月的手出了内室。

    晋阳的太学坐落于府衙的对面,仅有一街只隔,但状况却是千差万别。由于年久失修,青黑色的屋瓦下长满了野草,便是连日的大雪也不曾掩盖。

    赵平看着有些破败的太学,不由的叹了口气,世家把持的朝政,使得有才能的士子不能为朝廷所用,广大的读书人失去了晋身的机会,太学于是没落。

    看着眼前斑驳的大门,赵平默立良久,终于还是推门而入。院内倒是颇为洁净,青砖铺就的地面纤尘不染,显然有人时时打扫。

    赵平四下打量了一下,只见院中颇为宽广,笔直的青砖甬路两旁,两排高大挺拔的青松傲雪而立,树上的积雪被初升的朝阳一映,晶莹耀目。

    绕过大厅,赵平来到后院的一间静舍前,正待敲门,却见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垂髫小鬟探出头来,见是赵平,连忙蹲身万福,口中称道:“见过少爷!夫子正在屋中休息,少爷请稍候。”

    赵平轻轻的点了点头,轻声问道:“紫月,先生近来可安好否?”

    紫月点头,说道:“夫子倒也安好,只是咳嗽的毛病又犯了!晚上总是睡不好,如今刚刚吃了少爷送来的药,正在歇息。”

    “嗯,”赵平轻轻的点头,“那某便在此等候先生,赵峰等人正在搬东西,你去看着点。”

    紫月连忙去了,赵平走进屋中,轻轻的掩上房门,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静静的等候着。

    约一个时辰后,一名须苍然、年约五十许的老者推门而出,老者的一袭麻衣略显破旧,却极为洁净,身材虽有些瘦小,却自有一股清气。此人正是并州太学博士,竺怀。

    看到赵平,竺怀神色安然,淡淡的说道:“原来是仓舒,仓舒此来何事?”

    赵平连忙躬身施礼,恭声说道:“打扰先生清修,平之罪也!请先生勿怪!”

    竺怀无奈的摇了摇头,慨然叹道:“国器沦丧,若非仓舒照应,老朽这太学怕是早已不复存在!”

    赵平轻笑一声,低声安慰竺怀道:“先生不必介怀,此番弟子倒是有要事与先生商议!”

    竺怀闻言低哦一声,看了看赵平,“仓舒有事尽管明言,老朽自然竭尽所能!”

二二 国本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一间静室中,赵平扶着竺怀坐下后,低声吩咐跟随自己武士:“小心戒备!”

    看到赵平谨慎的样子,竺怀不由得有些疑惑,便问道:“此间仅余老朽一人,仓舒不必如此谨慎!”赵平闻言,口中一边应着,一边却毫不放松的分派着自家的武士,竺怀见状,遂不在多言,静静的坐在那里,思索着赵平的来意。

    安排好之后,赵平坐在竺怀的下,沉声说道:“州郡大权被世家控制,这些人鱼肉乡里,致使民不聊生,家祖深以为忧!”

    竺怀闻言,情不自禁的点头,“侯爷所忧极是!奈何百年以来,世家势力已是根深蒂固,仓促为之,恐变生肘腋!”

    “先生所言极是!”赵平应道,“于是家祖决定缓缓图之!”

    竺怀闻言,紧紧的皱起眉头,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身侧的茶几,赵平也不打扰,静静的坐着。良久,竺怀突然重重的一拍茶几,“此事急不得!须缓图!走,老朽去见侯爷,须细细商议才是!”

    赵平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自然是毫无疑义,与紫月扶着竺怀上了马车后,赵平纵身上马,凤鹰长嘶一声,泼开四蹄,一马当先,直奔赵府而去。

    吕澈坐在马车上,轻轻的将车窗上的棉帘挑开一条缝,看着赵平一行人渐行渐远,面上青筋毕露,阴沉的吓人,半晌方将棉帘放下,恨恨的从嗓子里挤出了两个字,“回府!”

    在自家的大门前,刚下马车的吕澈突然看到自己的弟弟领着十余家将,跨刀背箭,鲜衣怒马,似是正要出行。

    看到不成器的弟弟,吕澈心中更怒,一脸铁青的走到弟弟面前,一把将他从马上扯下,怒声问道:“弘昭意欲何往?”

    看到一脸怒色的哥哥,吕征倒是不敢造次,讪讪的将手中的马鞭交给了身后的一名家将,“今日天气难得放晴,小弟便想到山中打猎。”

    吕澈冷哼一声,对吕征身后的家将喝道:“回去!”说着,一把拉起吕征,“随某来!去见父王!”

    吕征不敢违逆,只得说道:“是,兄长,您不用拉,小弟去就是!”心中却在猜测,不知是谁得罪了兄长,这一大清早的便拿自己撒气,只得连叹自己晦气,却也不敢多言,老老实实的跟在兄长身后,往府内去了。

    吕澈比吕征大了将近十岁,所谓长兄如父,而吕征为人又是粗陋,胸无城府,自小便被吕澈吃的死死的,如今即使大了,也是对吕澈极怕!因此,吕征只得乖乖的跟着哥哥,去见父亲去了。

    见吕澈这么快便回来,吕原与高宏不由得诧异的对望一眼,高宏问道:“如何,世子?”

    吕澈的心情此时稍稍有些恢复,对高宏微一抱拳,涩声说道:“太学空无一人,那竺怀刚刚被赵平接走!”

    “哦,原来如此!”高宏闻言轻笑一声,对吕澈说道:“如今已近年关,太学中的士子早已各自回家,倒是高某疏忽了,待年后吧!”

    说到此处,高宏胖胖的脸上露出一色凝重之色,郑重的嘱咐吕澈道:“世子万不可大意!那些士子均是傲骨峥嵘之辈,如有怠慢世子之处,还请世子宽宏大量,切不可与彼等计较!”

    吕澈闻言眉头不由一皱,终于还是点头应道:“是,明白,请先生放心即可!”

    赵麟的书房中,竺怀正与赵麟、赵业、马焕等人密谈,赵平静静的坐在那里,仔细的听着竺怀的分析:“并州士子中,都对世家把持政务而大为不满,此事由来已久,非是朝夕之间,可谓宿怨!因此,侯爷若是消灭世家,并州上下之士子定然极力支持!”

    看到赵麟微微点头,竺怀接着说道:“只是世家已然根深蒂固,上至大小官员,下至里甲乡约,无不是世家子弟把持!因之,其根本在于消除世家之后,如何填补空白,使政令通行!”

    赵麟深以为然,点头说道:“贤弟所言极是!如今不止并州,天下九州皆为世家所把持,大小官员皆是世家子弟,在消灭世家后,如何取而代之,确是要务!因此,老夫才将贤弟请来,共同商议此事!”

    “官员只是末节,重点在于土地、税收等民政啊!”竺怀沉声叹道,“土地乃民之根本,盐铁乃国之命脉!如今却皆由世家把持,此弊不除,永无宁日!”

    “老朽之见,若侯爷能消灭世家,掌控州政,须力行三事!”竺怀目光灼灼的看着赵麟,沉声说道:“一事曰均田,一曰减赋,一曰专营。”

    看到赵麟一头雾水的样子,竺怀只好详细的介绍:“均田、减赋之事关乎民生,民生富强,国事方可兴旺,因此此二事必行!”

    “不错!”赵麟听的连连点头,“贤弟所言极是!仓舒昨夜也是如此说!老夫当时还未曾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已是势在必行!”

    竺怀赞赏的看了赵平一眼,赞道:“仓舒能有此见地,实是不易!老朽穷二十年,遍读先贤著作,方才有此见,不想仓舒年纪轻轻,却已是如此!难得!难得!”

    赵平连忙逊谢,轻声催促道:“先生还是接着往下说!”

    竺怀老怀大慰,手拈胡须,与赵麟相视而笑,“好,老朽接着说。这专营却是专指商事,有汉以来,国策虽是重农抑商,却也不得不说,这商事堪与农事并称国之根本!”

    在竺怀的侃侃而谈中,天色已渐近午时,赵麟笑呵呵的对竺怀说道:“已近午时,贤弟且与愚兄用饭,稍后愚兄再聆听贤弟高见!”

    傍晚时分,赵平将竺怀送至他在太学的居所,便回到家中,静静坐在书房,仔细的思索着竺怀所言诸事。竺怀之言对他触动极大,脑中似乎总有些隐隐相似、却又似是而非的念头,待自己细想时,却又无迹可查。

    赵平疲惫的靠在椅背上,自六岁那年自己从马上摔下,醒来后,便总觉得自己脑中似乎多了些什么,最近一个多月来,这种感觉似乎越的频繁真切起来,但任凭自己如何努力,最终却总是无迹可寻。

    赵平索性不去想了,迈步出了书房,对正在厅中嬉戏的小惜、小容二人说道:“某去郑府一行,大约酉时方回。”

    两个小丫头一听,连忙跳到赵平身旁,一人拉起赵平的一只胳膊,高兴的说道:“姑爷,我们也要去!去找司棋和小茜姐姐!都好久不见了呢!”

    赵平无奈的叹了口气,却也不忍拂逆她们,“那好,赶紧换衣服,马上便走!”

    “多谢姑爷!我们去告诉小姐,姑爷稍等!”两个小丫头欢呼雀跃的去了,赵平摇了摇头,来到门房,吩咐道:“王嫂,吩咐赵峰备车,某去郑府。”

二三 倾谈

    不大工夫,就见两个小丫头簇拥着月窈款款而来,赵平看到妻子,不由得一愕,正待开口相询,小容已经奔到自己面前,说道:“小姐说去禀告夫人!”说着冲赵平扮了个鬼脸,一溜烟的奔到马车旁,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候。

    赵平疑惑的看了妻子一眼,说道:“月窈有事?”

    “母亲大人前日曾对妾身言道,待雪停之后,去郑家一行。”月窈对赵平一福,微笑着说道,“本待明日再去,不想夫君正巧有事,妾身便去禀告母亲,看母亲是否同去。”

    赵平便不再多言,扶着妻子来到后堂,崔氏略作收拾,一行人往郑裕家中行去。

    由于母亲也去,因此,赵平便差人先去了郑府,也好做个准备。果然,等一行人来到郑府时,郑谦夫妇和郑裕夫妇以及郑若兮五人已在大门处相侯。

    几人见面自然有一番寒暄,目送母亲与郑谦夫妇、李芷倩、郑若兮到了后堂,赵平便和郑裕来到郑裕的书房之中。郑裕与他乃是患难的交情,二人之间自然没有什么隐瞒的,赵平便将将竺怀白天的方略细细的对郑裕解说了一遍。

    郑裕静静的听着,面上的赞赏之色越来越重,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满面赞服的说道:“字字珠玑!”

    赵平点头,“竺先生乃是并州大儒,自然满腹经纶!”

    “先生所语,皆是至理!若真能如先生所言,并州富强,指日可待!”郑裕激动的在书房中来回走动,一边说道,“只是,正如先生所言,若无法消灭世家,却是镜花水月!”

    “呵呵,”赵平微微一笑,“小弟此来,要之事便是与兄长商讨先生之策,不若明日我带兄长同至先生处,详细讨论一番,不知兄长之意如何?”

    “讨论如何敢当?先生如此大才,吾等自当拜会,聆听教诲!”郑裕兴奋的说道,忽然一拍桌子,“别等明日,如今便去!愚兄已是有些等不及了!”

    赵平苦笑着摇了摇头,劝道:“天冷路滑,明日再去如何?”

    郑裕把手一摇,三两步来到书房门口,拉开门吩咐道:“备车!”关上门后,郑裕一边将狐裘穿上,一边说道:“仓舒此言差矣!如此大贤,愚兄恨不得天天聆听教诲,真是一刻都等不得!走!”

    赵平只好随他,二人直奔太学竺怀的居所而去。

    对于郑裕的好学,竺怀大是喜慰,一老一小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于是秉烛夜谈,浑然忘记了赵平的存在。

    赵平也不打扰二人,便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时光飞逝,转眼间却是月上东山的时分,却已是戌时了。赵平轻轻的打开内室的门,对正在厅中等候的十余名家将说道:“你等在此小心保护二位先生,某去去就来。”

    赵平出了太学,太学对面的府衙依旧灯火通明,两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戒备。这些人并非军方的士卒,而是吕原自家的家将,如今养士之风甚行,别说吕原这等家族,便是一些略有钱财的商家都会豢养一些武士。

    赵平其实并无它事,只是突然想到外面转转。看着冷清的大街,北风如刀,卷过街角,出呜呜的低啸,赵平心中叹气,这种场景似曾相识,却想不起自己在那里遇到过。

    赵平索性不去多想,缓步迈下太学大门处的石阶,慢慢的走到街中,踏着满街的积雪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街上的积雪如今已经被冻得如铁石般坚硬,滑溜异常,若不是赵平武艺群,恐怕早摔了好几个跟头了。

    长街的尽头是一处里坊,由于是夜里,加之宵禁,因此白日间热闹的场面荡然无存,只余黑漆漆的一片,偶尔闪过几点昏黄的灯光,却是巡夜士兵手中的灯笼。

    突然赵平的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一紧,看向不远处的一条小巷。一条人影如鬼魅般的闪过,借着夜色的掩映,疾的往东而去。

    赵平身形微动,紧紧的跟着那个人影,心中却在盘算此人的来历。晋阳中的高手赵平心中皆有印象,就连城外玄妙观中的人,赵平也是颇为了解!但观此人,身手极为高!却非晋阳高手中的任何一个!

    赵平心中盘算,脚下却毫不停留,紧紧的跟着那人,不大工夫那人来到一座大宅旁,骤然停住!赵平连忙隐住身形,一看之下,却是蓦地一惊!

    这里竟是晋阳赵氏的宅院!自一年前,晋阳赵氏已经逐渐淡出了晋阳人民的视线,虽然他们仍然把持着并州大部分的政权,但却开始韬光养晦起来,对于并州大大小小的政务,从上至下,绝少出面干预。

    由于赵氏一系的官员极众,因此并州这一年来颇有政令不畅之苦。吕原与赵家虽然恼怒,却也是有心无力,毕竟经过晋阳赵氏数百年的经营,他们在并州已是根深蒂固了!除非将他们连根拔起,只是急切间那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人四下打量了一番后,绕到后院,便翻墙而入,赵平默立片时,终于还是打消了入内探查的打算。若是被现,单凭他一人之力,恐怕很难全身而退,与其冒险,还不如静待事态展。

    回到太学时,竺怀与郑裕仍是谈兴正浓,看到赵平回来,郑裕兴奋的说道:“仓舒且回去,愚兄与先生秉烛夜谈!”

    竺怀面露微笑,看向郑裕的目光中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对赵平点头说道:“仓舒回去便是!”

    赵平看着这一老一少,不由摇头苦笑,只得躬身行礼,说道:“既如此,某便回去,天寒地冻,请先生和兄长注意身体!”

    郑裕笑呵呵的摆了摆手,“无妨,无妨,仓舒只管回去便是。”

    赵平心中有事,便不再啰嗦,与二人告辞,将一干家将留下后,独自一人回了郑府,将郑裕欲与竺怀秉烛夜谈的打算告知了刚刚自军营中返回的郑行。

    郑行放心不下,亲自率着十余名武士保护去了。赵平独自坐在郑府的客厅中,等候自己的妻子。心中却在盘算先前那人的来历!

    晋阳赵氏必定不会甘心自己的失败,因此反扑是必然的事情,只是一年来晋阳赵氏毫无动作,让人无从琢磨他们的打算。

    这个不知来路的高手是否预示着晋阳赵氏反扑的开始呢?赵平在心中暗暗思索。突然一阵细细的脚步声自后面响起,赵平放下心中的思绪,双目朝后看去,却见一位绝丽的女子风姿绰约的向自己走来,手中还端着一个银盘。

    赵平乍见此人,连忙站起身来,躬身施礼。

二四 佳期

    “见过二姐。”赵平向来人躬身施礼。

    “仓舒见外了!”郑若兮轻轻的将银盘放在几上,微笑着的对赵平说道。郑若兮这一笑当真是笑颜如花,就连厅中的灯火似乎都为之一亮。

    面对丽色照人的郑若兮,赵平不敢直视,连忙将自己的目光投在郑若兮端来的茶盏上,“怎可劳烦姐姐亲自动手,小弟惶恐之极!”

    郑若兮脸色一黯,不过瞬时间便恢复如初,面上带着盈盈的笑意,轻声说道:“仓舒客气了,月窈姐姐正与家嫂有事相商,妾身闻得仓舒回来,而兄长与彦明又不在。”

    “姐姐客气了,小弟又不是外人,姐姐尽管去忙,小弟在此稍候便是。”赵平客气的说道。

    见赵平如初客气,郑若兮心中悲苦,却也只得强作欢颜,“仓舒请坐,妾身去看看伯母与家母谈的如何了。”

    看着郑若兮隐入后堂的背影,赵平无奈的叹了口气。郑若兮对自己的心意他自然清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正是年少慕艾的年纪,自然不会不动心,只是由于种种原因而有所顾忌。

    却说若兮,强压着心中的悲苦往父母的精舍行去,来到门前,正待推门而入时,却被房中传来的语声惊得呆了,如玉般的手凝在半空,半晌不动,怔立良久,若兮面上突然一红,心底的喜悦再也压抑不住,一丝笑意慢慢的在脸上绽开,目中却缓缓的滚落几滴清泪。

    晶莹的泪珠摔落在地,若兮恍然惊醒,连忙压住心头的喜悦和羞意,轻手轻脚的离开了门前,来到厢房的一间静舍中。

    若兮呆呆的坐在那里,脑中却仍自盘旋着赵母的那句话,“若蒙大嫂不弃,拙夫择日便来提亲!”想着想着,郑若兮不由得痴了……

    一阵脚步声将神思不属的郑若兮惊醒,想到自己的表现,郑若兮不由得晕生双颊,暗暗的埋怨了自己一番后,郑若兮看向来人,却是自己的母亲,郑若兮连忙扶着母亲坐下,一边施礼,一边说道:“孩儿见过母亲。”

    郑母慈祥的看着女儿,满面笑意的说道:“我儿已经大了!便是在昌邑时,提亲之人也是不少,如今来到晋阳,仍未见少!”

    郑若兮听母亲说起这些,一张粉脸顿时羞得通红,嗔道:“母亲说这些却是作甚?”

    郑母见女儿害羞,便住口不言,只是一脸的笑意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方才赵夫人前来,要为她家仓舒择一佳偶!却是挑上了我儿,不知我儿意下如何?”

    郑若兮此时如何肯说?羞红了脸,只是低头不语。

    郑母知道女儿面嫩,羞人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当下便自顾自的说道:“仓舒的为人自然是极好!当年我郑家居家北上,亏得仓舒高义,我一家才得以保全!”

    说到此处,郑母轻叹一声,看着女儿说道:“这且不言,单是仓舒的家世便是极好的!出身世家,又是世袭罔替的侯爷,可是尊贵之极!再加上仓舒人品出众,这晋阳大大小小的世家那个不想把自家的女儿嫁过去?”

    看到女儿的羞态,郑母突然轻轻一笑,“好了,为娘不说了,我儿既是不语,那便是中意,待明日,你父去往赵府,便应下这门亲事!”

    郑母一边说着,一边慈爱的拉起女儿的手,轻轻的握在手中,眼眶不由得红了,看到母亲不舍的样子,若兮的眼泪也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且说赵平,与母亲回到府中后,赵平便要离开,去和祖父、父亲商议。不想却被母亲叫住,:“仓舒且慢,有件喜事要告诉你!”

    赵母看到儿子疑惑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嗯,我已和你父亲商议过,那郑家小姐才貌双全,实为我儿佳配!”

    赵平闻言,眉头一皱,正待说话,却被母亲打断,“仓舒不必多言,待与郑家小姐完婚后,再把青月收入房中不迟!”赵母不给赵平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至于你岳父那里,你父亲业已说明,亲家翁并不反对!月窈那里为母也会去说,仓舒不必担忧。”

    听母亲安排的面面俱到,赵平倒真是无从反驳,而且他对郑若兮也是颇有好感的,当下便不再多言,对母亲躬身一礼,“全凭母亲安排便是!孩儿有事禀告父亲,先告退了。”

    来到父亲书房,赵平把晚上遇到那名高手的事情详细的禀告了父亲。赵业闻言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在房中来回踱步。

    “晋阳赵氏,此事须得小心应对!”说到此处,赵业看了看儿子,“仓舒之意如何?”

    赵平沉吟着说道:“别的倒也不怕,只怕那晋阳赵氏与他人勾结!”

    “然!”赵业面色沉重的点头,“他赵氏在并州还是根基深厚,州内世家大多依附于他,若只是与州内世家勾结,倒也无妨!我等正好借机将其一网打尽!若是……”说到此处却是闭口不言,脸色颇为凝重。

    赵平明白父亲担心什么,这也正是他担心的,若是晋阳赵氏与其它州郡勾结,里应外合的话,若是变起仓促,以军方如今的布置还真是会措手不及!军方目前将绝大部分的军力都放在了雁门,井陉径只有八千人马驻守,而壶关却因各种原因,交割给了吕原。

    想到此处,赵平的脸色也是越的凝重起来,“还是将此事禀告祖父吧,待祖父与父亲、岳父共同商议一个方略!”赵平对父亲说道。

    “也好。”赵业轻轻点头,“以仓舒之见,那赵氏最可能与谁勾结?”

    赵平闻言,略作思索,便道:“丁绍!”

    “嗯,为父也是如此想!”赵业微微点头,“并州与司隶、冀州接壤,而司隶李效与吕原乃是姻亲,因此便只有丁绍!好了,你去请你岳父,我去请君睿。咱们到你祖父书房中商议!”父子二人分头行动,各自去了。

    马焕正在挑灯夜读,看到正给自己行礼的赵平,微笑道:“仓舒免礼,坐下说话。”

    赵平在马焕书桌侧的椅子上坐下后,便将晚间生的事情对他详细的说了,马焕闻言也是面色沉重,一刻也不停留,“走,一同商议。”

    来到赵麟书房时,赵业、燕彦二人已经来了,赵麟微闭着双目,靠在书桌后的软椅上,似是在思索什么。几人见过礼后,便各自坐下,静静的等待赵麟话。

二五 应对

    几人都是心中有事,于是书房中一片宁静,气氛有些凝重,跳跃的烛火将几人的面色映的忽明忽暗,火盆中的竹炭不时出一两声轻微的爆响。

    良久,赵麟才轻轻的睁开双目,目光自在座几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几人连忙坐直了身体,静静的看着这位已近古稀的老者。

    “日间,竺先生一番建议,汝等都已知晓,据先生之意,吾等已做好安排!”说到此处,赵麟缓缓的取过桌上的茶盏,“不想那赵氏却有动作!如此一来,我等便不得不做出应对!”

    “若那赵氏只是与州内世家勾结,倒还无妨,只怕他与丁绍勾结!届时二人里应外合,井陉倒是无碍,然则壶关危矣!”赵麟开门见山,直指问题中心,“汝等有何建议,不妨细细道来,吾等一同商议。”

    赵业等人对望一眼,皆道:“如今只有分兵一途,陈兵于襄垣!待壶关紧急,也好救援!”

    赵麟闻言,却是不置可否,看向赵平,问道:“仓舒之见如何?”

    赵平轻轻的点点头,“孙儿并无异议。只是无法确定那赵氏何时行事!况若是调集人马,定无法瞒过赵氏,若赵氏有所察觉……”

    “不错,仓舒所虑极是,兵马可分批调动,那襄垣本来便有五千兵马,再调五千至襄垣,料那赵氏根本无法察觉。”赵麟沉声说道,“至于那赵氏何时行事,却也无妨,只要我等有了防备,何时都已无妨!”

    “侯爷所言极是!”马焕沉声应道,“那赵氏不过是跳梁小丑,我等既然有了防备,自然无虞!”

    “嗯!”赵麟轻轻的点了点头,“不过我等日间商议的消除世家之策却须缓行了!”

    “以孙儿只见,倒是好事!”赵平突然说道,“趁此机会正好可将晋阳赵氏一举消灭!届时并州的格局于我等更加有利!”

    “不错!仓舒所言极是!此事乃是一大契机!我等正可趁机铲除世家!”赵麟连连点头,“此事便如此!”赵麟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赵业:“文季且暂缓前往雁门,留在晋阳调度粮草军需等物。”

    “遵命!”赵业霍的站起身来,躬身应道。

    赵麟看了儿子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燕彦,“君睿,井陉径便拜托你了!”

    燕彦也是连忙站起身来躬身应是,“多谢侯爷信任!彦定不辱命!”说到此处,燕彦话音一顿,抱拳说道:“井陉堪称天险,易守难攻,如今并州兵力吃紧,彦只需五千人马即可!可分出三千人与仓舒。”

    赵麟思索了片刻,“君睿既如此说,定是胸有成竹,如此井陉便拜托君睿!”

    “谨尊侯爷之命!”燕彦斩钉截铁的说道。

    “仓舒,你先前往襄垣驻守,分兵之事由你父安排,随时救援壶关!”赵麟看向孙儿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亲切与期望,“襄垣距壶关仅有百余里,若是情势危急,一夜便可抵达,仓舒可酌情处理,务不使壶关有失!”

    “遵命!”赵平躬身领命。

    “释之回雁门,与伯济守卫雁门,鲜卑始终是我并州心腹之大患!鲜卑一日不灭,我并州,乃至整个中原,终不得安宁!”赵麟面色凝重,“如今,国内动乱四起,唉,国力虚耗!待将并州世家铲除,国力恢复,再对鲜卑用兵!”

    “侯爷所言极是!目下当以防守为要务!”马焕应道,“焕自当谨记!”

    “好了,”赵麟环视了众人一眼,“夜已深了,你等回去休息,明日分头行事!”

    赵平回到自己的翠薇居时,却见妻子、青月、伊娄真都在,正在那里闲谈,见赵平回来,自有一番寒暄。

    接过小容端来的热茶,赵平对伊娄真歉然一笑,说道:“某本打算年后与小真同至鲜卑,拜祭小真的家人,”说到此处,却见伊娄真神色黯然,赵平连忙住口不言。

    月窈温柔的拉起伊娄真的手,轻声安慰道:“小真不必多想,事皆有天命。”

    伊娄真强作笑颜,低声说道:“多谢姐姐。”说着看向赵平,问道:“莫非有什么变故不成?”

    赵平点头,“晋阳赵氏!为防万一,某要到襄垣驻守,以便随时救援壶关!”

    “哦?”月窈闻言,连忙关切的看着丈夫,“夫君何时动身?妾身也随夫君前往!”

    赵平正待推辞,却见妻子一脸坚定,赵平无奈的叹了口气,月窈虽然温柔和婉,但若是决定的事情却很难改变,当下赵平便不再多言,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也去!”伊娄真突然说道,见赵平看向自己,伊娄真面上微微一红,稍稍低下头,轻声却坚定的说道:“去见识一下你们中原的战争!”

    赵平微微一笑,叹道:“战争,唉,受苦的都是百姓!”心情不由自主的低落下来,静静的坐在那里,不一言。

    月窈见丈夫情绪低落,连忙对青月使了个眼色,青月会意,拉起小惜姐妹说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去收拾一下,少爷和少夫人也该安歇了。”

    伊娄真看着心情低落的赵平,知道是自己的话惹了祸,正在那里不知所措,却被月窈轻轻的拉了起来,伊娄真摇了摇嘴唇,深深的看了赵平一眼,便和月窈出了偏厅。

    “小真不要介怀,”月窈拍着伊娄真的手,轻声安慰道,“唉,自从两月前,仓舒回来后,便经常如此,我问过郑家姐姐后,方才知晓,原来仓舒北上之时遇到不少流离失所的百姓。”

    “哦,原来如此!”伊娄真不由得轻轻的转回头去,透过未曾掩上的棉帘,看向仍坐在偏厅中的赵平,柔和的灯光将赵平的身影长长的印在厚厚的地毯上,由于离得远了,无法看清赵平此时的表情。伊娄真轻轻的叹了口气,转回头来,看着月窈说道:“仓舒是好人!”

    月窈微微一笑,拉着伊娄真慢慢的往外走去,一边说道:“仓舒宅心仁厚,实是不适合领兵打仗!家父常言,若非仓舒过于仁厚,用兵当更加莫测!当世再无对手!”

    “他已经很厉害了!”伊娄真认真的说道,“步六孤勇在鲜卑被成为‘草原之狐’!但在仓舒面前却如同小孩子一般不堪一击!”想到半年前那一战,步六孤勇的三万大军,仅仅在赵平面前坚持了数个时辰,便一败涂地!而赵平却仅仅是略施小计而已。

    这个男人太厉害了!在战场上简直就如同战神一般,纵横不败!

二六 片段

    赵平静静的坐在那里,脑中一片混乱,千头万绪,纷至沓来,熟悉的、陌生的人和事如走马灯般在他脑中乱转。

    “我是谁?”干涩的声音自他喉咙挤出,赵平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冷汗一滴一滴的自他额头滚落,双手情不自禁的紧紧的握住了椅子两侧的扶手。

    “喀嚓”一声脆响,坚硬的红木扶手被他生生握碎,赵平的双手无力的垂下,手中的木屑轻轻飘落,如同赵平此时的心情,飘忽不定。

    月窈将伊娄真送回房后,便来到偏厅,却见丈夫仍然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在她的印象中,丈夫雍容大度,冷静自若,从来不曾有过进退失据、惊慌错乱的时候,如今晚这般魂不守舍实在是第一次!

    月窈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慌乱,急急的来到丈夫面前,却见椅子的扶手竟被丈夫无意中捏的粉碎,掉落一地木屑。月窈心中一惊,连忙拉起丈夫的手,除了一些木屑之外,并无任何损伤。

    月窈的心这才放下,细心的将丈夫的手擦拭干净后,轻声说道:“夫君,天色已晚,还是回房歇息吧。”赵平却是毫无反应,月窈心中一紧,连忙轻轻的摇了摇赵平的胳膊。

    赵平这才似有所觉,缓缓的抬起头,见是妻子,正待微笑时,却蓦地一口鲜血吐出,仰天便倒。月窈顿时慌了,连忙扶起赵平,一边喊道:“小惜,快!快去请老爷和夫人!”

    闻声而来的青月等人以及赵平的奶妈钱氏见赵平如此,都是慌了,幸亏钱氏阅历比较多,虽然慌乱,却还是井井有条的分派着,“青月,你去禀告老侯爷;小惜,你去禀告老爷夫人;小容,来,咱们和少夫人将少爷扶到房中。”

    赵平身高八尺有余,身材修长挺拔,由于从小便习武锻炼,身体极为健壮,却那里是月窈、小容以及钱氏几个弱女子扶的动的?三人费尽了气力却也无法挪动赵平,幸而伊娄真赶来,此时也顾不得避嫌,伊娄真一弯腰,将赵平抱在胸前,便跟着月窈往内室而去。

    不大工夫,赵麟、赵业夫妇、马焕以及燕彦都已来到,看着昏迷不醒的赵平,众人一时竟无办法,赵母红着眼圈,一边抹泪,一边安慰着哭的梨花带雨的月窈。青月和小惜等人也是泪眼婆娑,一时间愁云惨雾,气氛压抑至极。

    赵麟看着昏迷不醒的孙子,鹤童颜的赵麟此时却是老态尽显,平素挺直的腰背也有些佝偻了。强自压下心中的担忧,赵麟对赵业等三人说道:“文季,你与释之、君睿且至厅中等候,待大夫来了再做道理。”

    赵业满腹沉重的看了躺在床上的儿子一眼,赵平胸前的血迹触目惊心,赵业轻轻的拭去眼角的泪水,长叹一声,低头来到了厅中。

    房中一片沉寂,只余赵母等人低低的抽咽声。等待中的时间过的总是极慢,赵麟焦急的在房中踱来踱去,不时将焦虑的目光投向门外,终于,大夫被赵府的家将抬了进来。

    看着衣衫不整,坐在椅子上被自家家将架来、面色苍白的大夫,赵麟歉然道:“惊扰了李先生,请先生莫怪!”

    那李先生费力的自椅中站起,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摇头说道:“侯爷见外了,老朽闻得小侯爷突然吐血昏迷,也是极为焦急,无妨,无妨。”说着来到床前,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赵平的气色,便坐在床沿,为赵平把起脉来。

    良久,李先生疑惑的站起身来,对满面忧虑的赵麟说道:“小侯爷的脉象平稳有力,观其脉象,绝无病象,倒是蹊跷的紧!”

    赵麟闻言一愣,心中却越的担忧起来,不由问道:“听先生之言,莫非仓舒无事?却是因何突然吐血晕厥?”

    “老朽正是想不通此中关窍!”李先生沉吟着说道,“观小侯爷之脉象,绝无他疾!以老朽之见,明日定可醒来!请侯爷宽心!”

    赵麟疑惑的看着李先生,沉吟不语。见赵麟不信自己的话,那李先生不由得急了,“李某在晋阳乃至并州,也是金字的招牌!若是小侯爷明日醒不过来,侯爷只管去砸李某的招牌!李某绝无二话!”

    听他说的如此肯定,赵麟虽是将信将疑,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说道:“既如此,先生请回,明日再来如何?”

    “请侯爷宽心,小侯爷明日定醒!老朽先告退了。”那李先生对赵麟躬身施礼。

    这一夜对赵家而言自是一个不眠之夜。卯时刚过,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的郑裕、郑行和郑若兮便来到了赵府,反正也不是外人,众人也没有心情寒暄,只是静静的等待赵平醒来。

    赵平缓缓的睁开双眼,入目的却是母亲和妻子关切的眼神,赵平微微一笑,翻身而起,对母亲说道:“有劳母亲担忧了,孩儿无事!”

    听到赵平说话,众人都是大喜,在厅中等候的赵业等人也连忙来到屋中。见孙子果如那李先生所言醒来,而且生龙活虎,赵麟心怀大畅,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笑呵呵的对孙子说道:“仓舒无事便好!”说着看着赵业等人,“今日已是顾不上了,尔等明日再动身也不迟!”

    说完便往门口走去,到得门口,赵麟突然转过身来,对赵业等人说道:“仓舒既然无事,文季,你与释之、君睿回去,好好计议一下,不要出什么纰漏才是!”

    赵业等人连忙领命去了,这且不提。

    却说赵平,好容易才将母亲与妻子等人安抚好,让她们回去休息之后,这才抽出空来对郑裕、郑行说道:“有劳兄长和彦明挂念!”

    郑裕笑呵呵的摇摇手,“你我兄弟,说这些便见外了!仓舒既然无事,愚兄便去拜访竺先生,继续求教!”

    赵平闻言,也不阻拦,点头说道:“先生大才,兄长若无它事,尽可前去,不过还是让彦明随行为好。”郑行正待反驳,却被赵平瞪了一眼,“军营彦明这几日便别去了,待年后返回雁门后有的是时间。”郑行无法,只得应了。

    送走了郑氏兄弟,赵平换过衣服后,坐在那里静静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繁乱纷杂的思绪,半晌,方自言自语的说道:“蹄铁,伟大的明!”

    带着一丝微笑,赵平来到了祖父的书房中。

    见是孙子来了,赵麟脸上露出温煦的笑意,“仓舒不去休息,来此作甚?”

    在祖父侧的椅子上坐下,赵平微微一笑,对祖父说道:“孙儿前几日忽然思得一物!只是连日来事情纷杂,倒是不曾禀告爷爷。”

二七 蹄铁

    看着自信沉静的孙子,赵麟的好奇倒是被引了出来,连忙说道:“仓舒快言!”

    “战斗之时,地理各不相同,以及战场之上兵刃、箭矢等物遍地,对马蹄伤害极大!一战下来,因此而折损的马匹几有三成!”

    听到赵平的话,赵麟的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他戎马一生,对于战事自然是极为精通,一场战斗下来,因为这种原因而折损的马匹其实远不止三成!这对马匹并不富裕的中原来说是一个极大的隐忧!

    中原不比鲜卑,鲜卑是游牧民族,自然不会担心自己的马匹不够用。而中原由于地理因素,适合养马的地方仅仅局限在并州一地,其它地方的马匹根本无法用来战斗,这也是中原骑兵素来缺乏的最大原因!

    “莫非仓舒有办法解决不成?”赵麟虽然知道赵平大才,却也不敢相信赵平真能解决这个自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以来,便困扰了近千年的问题,因此试探般的问道。

    赵平微微一笑,取过一张纸,拿起架在砚上的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个马蹄形的半圆,“用铁打造,厚约五分,钉于马蹄上!”

    赵麟一把抓过赵平面前的纸张,定定的看着纸上那个半环形,联系赵平所言,心中不住的对照着,一脸的凝重。

    赵平也不多言,只是静静的坐着。赵麟突然重重的一拍桌子,情不自禁的仰天长笑!看着爷爷兴奋的样子,赵平心中自是喜悦。

    直到笑的有些累了,赵麟才慢慢的收住自己的笑声,只是满怀的喜悦却是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看着赵平的目光中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之意!“好!好!”激动的老将军此时却只有一个好字可以说了。

    虽然只是一片薄薄的铁片,但赵麟却知道这片薄薄的铁片带来的乃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受到保护的马蹄便意味着更加强大的战斗力!不惧任何恶劣地理的铁骑,当鲜卑的战马因为马蹄受伤而度大减,而我汉家铁骑却可以一往无前,其中的差距何止千万?

    “走!”赵麟小心的将那张纸折起,放进怀里,长身而起,一把拉起赵平,“立即试验一下!”来到门外,赵麟对当值的丫鬟吩咐道:“去告诉文季、释之与君睿,到武库去。”

    承袭自汉制的武库,乃是集锻造与存储军械于一身的重要所在。并州的武库乃是四大边军还未曾裁撤之前用于供应幽并大营的武库,边军裁撤后,并州武库却是保留了下来,只是一直被晋阳赵氏控制,直到一年前,才重新被军方所掌控。

    守卫的士兵见是赵麟祖孙二人,不敢怠慢,连忙将二人迎进戒备森严的武库中。并州武库占地约有十亩左右,高高的夯土围墙围得严严实实,由五千名精锐士兵负责此地的防务。

    统领乃是当年随赵麟征战的赵府家将赵志,赵志今年已有五十余岁,见是赵麟亲至,连忙放下手头的事务过来陪同。

    赵麟开门见山,沉声吩咐道:“到锻造作坊!待文季等人来了,让他们直接前去。”赵志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了下去,便领着赵麟祖孙二人来到了一处锻造作坊。

    “此处乃是专门锻造兵刃的作坊。”赵志低声向赵麟介绍着。赵麟闻言将探询的目光看向赵平,“仓舒,此处可好?”

    赵平想了一下,看着赵志,问道:“十一叔,可有铠甲作坊?”

    赵志呵呵一笑,说道:“有!咱们武库中的作坊各有分工。有兵刃作坊、箭矢作坊、铠甲作坊和器械作坊,共四坊。小侯爷既然想到铠甲作坊,那就请随老奴来。”

    在赵志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了铠甲作坊,赵麟将怀中的图纸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交给了赵志,低声吩咐道:“此事事关重大!绝不容泄漏半分!”

    赵志面色一凛,恭敬的接过图纸,“老奴遵命!”

    赵麟点点头,吩咐道:“照样打造!先打造四个。”

    赵志领命去了,赵平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突然有些感慨,突然现作坊中所用的燃料竟然仍是木材,赵平的眉头微微一皱,竭力的思索着什么。

    见他皱眉思索的样子,赵麟轻轻的退后两步,不去打扰。不大工夫,赵业等人急匆匆的赶来,看到赵麟,赵业躬身施礼,问道:“父亲将吾等唤来,可是有事?”

    赵麟点头,却是卖了个关子,“你等稍候便知。”说完便不多言。

    赵业与马焕、燕彦疑惑的互相看了看,却也无法,只得耐心等候。

    约一刻钟后,赵志亲自捧着四块蹄铁来到赵麟面前,恭敬的递给赵麟,说道:“按侯爷吩咐,已经打造完毕!侯爷还有何命?”

    赵麟接过赵志手中的蹄铁,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对正在沉思的赵平说道:“仓舒,过来看看,可是这般?”

    赵平遽然而惊,见父亲、岳父都已到了,祖父手中正拿着一块蹄铁,询问自己。赵平连忙对父亲等人行礼后,来到祖父面前,接过祖父手中的蹄铁,仔细的看了看,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赵麟强自压住心头的激动,沉声吩咐赵志,“牵马来!”

    赵志疑惑的去了,赵业等人也是一头雾水,目光在赵麟和赵平身上转来转去。不大工夫,赵志已经牵着一匹健马来到几人面前,赵麟正要开口,却听赵平说道:“十一叔,做个架子,把马拴上,防它受惊后无法收拾。”

    不大工夫,赵志牵来的健马便被固定在架子上,赵平将手中的蹄铁交给赵志,说道:“十一叔,钉到马蹄上!”

    赵业、马焕、燕彦三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名将,见识自然非凡!当下已经隐隐的明白了赵平的意思,几人的心情顿时变得十分激动,就连呼吸也情不自禁的急促了起来。

    “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声终于停下,赵麟等人不由得互相看了看对方,皆从对方眼中现了一丝兴奋与紧张。

    赵平默默的上前几步,将健马从栏杆上解下,听着马蹄踏在地上不同以往沉闷的“扑扑”声,而是清脆的“得得”声,赵麟长长的吁了口气,对赵业说道:“文季去试试如何?”

    赵业躬身领命,正要接过赵平手中的马缰,却被马焕止住,“兄长,由某来!”一边的燕彦也是上前两步,看来也是跃跃欲试。

    赵麟看着三人,突然笑了,一把接过赵平手中的马缰,纵身上马,“还是老夫来吧!”一提马缰,那健马长嘶一声,泼开四蹄,一溜烟的去了,一阵苍老却不失豪迈的笑声远远的传来。

二八 追逐

    赵平见祖父竟亲自试马,心中极为担忧,连忙提气纵身,紧紧的追赶而去。赵业望着已经看不到二人背影的甬路尽头,对马焕等人说道:“咱们也去看看。”

    赵麟有心试马,于是打马直奔城外,选了一条乱石满地,崎岖难行的小路。若在平时,马匹根本无法在这种山路上奔驰,只能缓缓而行,否则稍有不慎,便会损伤马蹄。如今虽然只加了四块薄薄的铁片,却是大有不同,那马泼开四蹄,在乱石嶙峋的山路上竟是如履平地!

    赵麟满意的带马而回,遇到赵平时,赵麟得意的哈哈大笑,“仓舒此举,当可媲美武侯造诸葛连弩之功!”

    赵平也不多言,牵着马,慢慢的往来路而去。半路上遇到了赵业等人,几人一同回到武库。赵麟将赵志唤来,仔细的吩咐道:“此事必须严守秘密!不得泄露!吩咐工匠们加紧赶工!一月之内,务必将军中马匹尽数装备完毕!”说完,又对马焕说道:“如此一来,释之更要小心戒备鲜卑细作,越晚让鲜卑察觉,对我等越是有利!”

    马焕自然明白其中的重要,躬身领命。几人凑在一起略作商议,便分头而去。燕彦先行赶往井陉径,担负起了防守丁绍偷袭的重任,所幸井陉径地势险要,山路也是崎岖难行,只要据守不出,丁绍要想突破,实非易事!

    马焕却是暂时留在晋阳,等待武库中第一批蹄铁赶制完成后,亲自送往雁门。

    赵平却是打算第二天再动身赶往襄垣,由于妻子也要随行,赵平便让小惜姐妹也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照应。

    午时刚过,赵平正在书房中苦思,上午看到武库的作坊中仍是用木材作为燃料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只是待要细思时,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那一闪而逝的记忆。

    苦思无果的赵平索性不去想了,迈步出了书房,到马厩中牵了凤鹰,却是打算到城外去。

    由于连日大雪,路上的积雪被往来的行人踩踏的滑溜如冰,极是难行。赵平牵着凤鹰慢慢的沿着大街,出了东门。

    路上的行人极为稀少,在空寂的官道上,赵平施然而行。北风正紧,赵平细心的整理了一下凤鹰腿上的皮裘,又将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鬃毛梳理了一番,继续缓步而行。

    凤鹰似是对赵平的度极不满意,不时的仰头长嘶,脚下更是不安分的刨动着,刚刚换上的蹄铁踏在早已冻得坚硬如铁的路面上,出清脆的响声。

    赵平虽然不时的安抚一下凤鹰,却仍然安步当车,缓缓而行。一阵急促的蹄声突然自赵平身后响起,赵平回头看去,只见一名骑士正疾奔而来,转眼间便如风驰电骋般在他身边掠过,仅仅是片刻之间,便已经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赵平的面色突然一变,连忙纵身上马,似是明白赵平的心意般,不待他催促,凤鹰后蹄轻轻一撑,已经如箭一般跃出三丈有余,如飞般追赶着那名骑士而去。却是赵平突然省起,那名骑士所穿的靴子似乎乃是鲜卑人特有的毡靴!便是所骑之马,也是极为健壮,丝毫不比军中健马逊色!

    后汉一朝马匹比较缺乏,因此实行马匹管制政策,凡是养马的农家,均可免除徭役,不过马匹却必须上交朝廷。就是那些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他们家中的马匹也受到了诸多限制,如今的后汉王朝虽然偏安一隅,已是名存实亡,但除了那些窃取国器,僭号称王的诸侯之外,还是无法拥有如此健壮的健马。

    而并州与它地又有所不同,军权一直由赵家把持,因此,除了赵家之外,就连僭号称王的吕原家中都没有这等健马。

    既然如此,此人的来历便颇为可疑了!赵平自然不会放过。

    凤鹰何等神骏?仅在片刻之间,便已经远远的追上了那名骑士。赵平不欲打草惊蛇,放缓了凤鹰的度,缀在那人后面,一边默默的观察着。

    若对方是鲜卑人,通过一些细节很容易便能判断出来。鲜卑人自幼便是在马背上长大,因此他们的骑术都是极为精湛,单从控马的姿态上,便大大的异于汉人。

    这对别人可能是很难现,但对于赵平来说却是极为简单,他自小便学习骑射,对于马的了解绝对不必任何一个鲜卑人差,因此一眼便能现其中的差异。

    前面的那名骑士却不是鲜卑人。赵平心念电转,却总是放心不下,便远远的缀着那名骑士追了下去。那人似乎有所察觉,突然催动**健马,如飞般奔去。

    赵平眉头一皱,轻轻一提缰绳,凤鹰长嘶一声,衔尾急追。不大工夫,二人相距仅有不足十丈!那人突然扭腰转身,“嗡”的一声弓弦震响,三只利箭呈品字形分射赵平的面门与前胸要害!

    赵平面色平静,左手轻轻一抄,三只铁箭便被抄在手中,将三只铁箭抄在手中后,赵平毫不停顿,右手拿起一支铁箭,反手一甩,“呜”的一声厉啸,那人惨叫一声,在马上晃了两晃,“噗通”一声摔下马来。

    赵平纵身而起,几个起落便越到那人身旁。那人脸色苍白,右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左肩,一支铁箭深深的扎在他的左肩之上。

    赵平对那人满面的怨毒视而不见,伸手点了他的几处**道,左手轻轻一提那人的腰带,将他放在马上,便往城中而去。

    将近城门,赵平勒住凤鹰,将那人和那人的健马隐到一棵大树之后,所幸此时官道上并无人迹,倒也无人现。赵平来到城门处,将守城的士兵头目叫到身前,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头目连忙去了。

    不大工夫,赵军与赵峰二人率领着十余名赵府家将,赶着一辆马车来到赵平面前,将那人放到马车上之后,赵平吩咐道:“送往军营,严加盘问!”

    赵军与赵峰二人领命而去,赵平此时也没了闲逛的心情,便要翻身上马,目光却被树后的一堆乱石所吸引!

    由于有树冠的遮掩,这堆乱石并未完全被积雪覆盖,露在外面的一些石头乌黑透亮!散着奇异的光泽,赵平心中一喜,随手捡起一块,拿在手中仔细的端详着,脑中如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词——煤!

二九 勾结

    小惜殷勤的接过赵平手中的煤块,轻轻的皱起眉头,问道:“姑爷,您把这黑石拿回家却是做什么?”正帮赵平换衣服的小容也探过脑袋,看了看姐姐手中的黑石,附和道:“是啊,姑爷,这种黑石既不结实,又脏的很,咱们晋阳没人愿意要呢!”

    赵平微微一笑,宠溺的摸了摸小惜的脑袋,说道:“只是看它黑的异常,便拿回来看看。”赵平话音突然一转,问道:“怎么,咱们这里很多这种黑石?”

    “那是!”小惜理所当然的说道:“姑爷您平时不留意这等小事,咱们晋阳城外大大小小的山上几乎都有这种黑石!”

    “哦,”赵平轻轻的应了一声,随手将煤块丢进了火盆中。

    “呀!姑爷,您这是干什么?”小惜姐妹被吓了一跳,连忙跑到火盆旁边,就要端出去,赵平笑着制止了她们,“无妨,等晚上再换也不迟。”

    不大工夫,小惜突然一皱眉头,对妹妹说道:“这是什么味?怎么这么呛!”小容一手掩着小巧的鼻子,一边朝火盆那边走去,“我去看看,是不是竹炭的毛病。”

    “呀!”小容突然一声惊呼,“姑爷,姐姐,你们快来看!这黑石,黑石着了!”小惜闻言,连忙跑到火盆旁边,却见那块煤正冒着幽蓝幽蓝的火光。

    由于赵平“无意”中的现,这种黑石立刻被应用到武库之中。由于黑石的热量高,不仅使得武库的生产效率大为提高,更使得武库装备的质量上升了一个台阶。

    傍晚时分,赵军急匆匆的找到了赵平,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书信,双手递给了赵平,说道:“小侯爷,已经拷问清楚,此人乃是王氏家将!不过此人只是奉命前往雁门,其他便一无所知,只说届时自会有人接应与他。”

    赵平面色微沉,撕开书信,展开信笺,看到信中的内容,赵平的面色突然一变!急匆匆的对赵军说了句“严加看管!”后,便直奔后堂而去。

    赵麟面色阴沉的看着面前的小笺,上面赫然画着上午赵平刚刚设计出来的蹄铁!不大工夫,赵业和马焕二人推门而入,看到面色阴沉的赵麟,赵业不由得看了赵平一眼。

    赵平取过桌案上的小笺,递给父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的解说了一番。赵业与马焕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上午刚刚制作成形,午时刚过,便已泄漏!这些细作真是无孔不入啊!

    书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几人都是为国为民的忠义之士,此时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特别是赵麟、赵业、马焕三人,当真是怒火满胸!

    良久,赵麟重重的一拍桌子,“释之明日立即赶回雁门!一定要细查此事!仓舒暂且留在晋阳,协助你父彻查此事!襄垣倒也不急,那赵昕暂时还惹不起什么风浪!”

    说完,赵麟当先出了书房,“去武库!”赵业等人不敢怠慢,连忙跟上。

    武库的一间静室内,满面愧色的赵志跪在地上。赵麟一脸的怒色,声色俱厉的喝道:“老夫将武库如此重要之所在交付于你,你看你怎么管理的武库?”

    赵平看着余怒未消的爷爷,一边将诚惶诚恐的赵志扶起,一边劝道:“爷爷,此事也怪不得十一叔,我等刚刚接手武库不过一年,定然无法完全掌握。”

    赵麟看了赵平一眼,叹道:“唉,老夫何尝不知,因此才嘱咐他千万小心,不要泄漏,怎知他做事如此不利……”

    赵平连忙打断了赵麟的话头,对一旁的赵志说道:“十一叔,你将此事安排给那个负责?”

    赵志连忙说道:“是由老奴亲自负责,除了那些工匠之外,并无他人知晓此事!”

    赵平点点头,对赵麟说道:“爷爷,此事已是清楚的很,细作定是在这些工匠之中!”

    “不错!”马焕也是点头称是,“不过武库戒备森严,他是如何将讯息传递出去的?”

    “彻查!”赵麟厉声说道,“文季,你再去调五千兵马,未曾查清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

    面色枯干苍白的赵昕无力的靠在软榻上,对面是赵勾与赵旸二人。“老夫自觉将不久于人世矣!”说到此处,赵昕长叹一声,费力的抬起手,无力的摇了摇,制止了正要说话的赵勾与赵旸。

    “去岁我赵氏一败涂地,如今想来,倒是老夫托大了,本以为赵麟不会插手,唉!看来当年之事他已是清楚了!”说到此处,赵昕看向赵勾,缓缓的说道:“元辉,我赵氏与他们已是不死不休之局!你还年轻,遇事不够沉稳,须得多听你叔父之言!季礼,元辉便拜托贤弟了!”

    赵旸闻言,连忙站起身来,躬身抱拳,说道:“兄长言重了。”

    赵昕叹了口气,示意赵旸坐下,“丁绍派来那人走了?”

    赵旸点头,细心的为赵昕掖了掖被角,“昨夜已经离开,临行前言道,定会将兄长的意见转告丁绍。兄长,此事……”

    看着欲言又止的赵旸,赵昕扯出一丝笑容,“季礼可是觉得愚兄此举昏聩了?”

    赵旸连道不敢,于是不再多言。

    “唉!”赵昕看了赵旸一眼,便移开目光,长叹一声,说道:“与丁绍联合,不过是与虎谋皮,愚兄何尝不知?只是我晋阳赵氏数百年之基业,决不能断送于愚兄手中!”说到此处,赵昕浑浊无神的双目闪过一丝狂热!

    “丁绍出兵,自井陉、壶关二处攻打并州,这二处地势险要,况那丁绍还有应付幽州王信,以赵麟之能,定然会教丁绍无功而返!”赵昕缓缓的说道,“只是如此一来,赵麟便也无暇他顾!凭借我赵氏在并州的根基,趁机起事,便不能扳倒赵家,也可将四家联盟一举消灭!”

    赵昕目中的神采越来越亮,语声也高亢了起来,“届时并州仍是我赵氏与他赵麟为的军方分庭抗礼!他赵麟根基不厚,如何能与我等想抗?这并州还是我赵氏之并州!”

    听了赵昕的一番话,赵旸不由得大为赞服的说道:“兄长这招‘驱虎吞狼’着实大妙!”

    赵昕低笑一声,无力的合上双眼,“话虽如此,若真要成事,却是不易!不可掉以轻心,你们且下去吧,老夫再想想。”

    赵旸、赵勾二人连忙施礼退下,听着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赵昕无力的睁开双眼,喃喃的说道:“成败在此一举!”

三十 夜探王府

    预祝大家节日快乐!!!

    月窈轻轻的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将盘中的热茶放到了赵平面前,在丈夫身旁坐下后,轻轻说道:“夫君,请喝茶。”

    赵平吁了口气,微微一笑,轻轻的握住妻子的手,说道:“天色已晚,怎么还不去休息?”

    月窈被赵平亲密的举动羞得脸上一红,却也任由丈夫握着自己的手,轻声说道:“近日事情繁多,好多事情都未曾禀告夫君,今日有暇,便来禀告夫君。”

    赵平闻言不由一笑,说道:“家中之事但有母亲与你做主便是。好了,天色已晚,你且去休息,某至王氏查探一番。”

    月窈闻言,不由担心的反握住丈夫的手,劝道:“夫君还是别去了,他王氏定然与鲜卑脱不了干系,人证、物证皆有,他们便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狡辩的,夫君何须再去冒险?”

    赵平安慰的拍了拍妻子的手,笑道:“无妨,小小的王氏,某还未曾放在心上,月窈且去休息,某去去便回。”

    月窈知道劝不住丈夫,只得强作笑容,细细的嘱咐道:“那夫君千万小心!”

    告别了妻子后,赵平自后门离开,如今已是亥时,寂静空旷的大街人迹皆无,只余呜呜的风声。赵平展开身形,提气纵身,风驰电骋般的往王氏而去。

    王氏乃是新兴的世家,虽然与吕、徐、祝三家并称“四家联盟”,却是实力最小的一家,论家族的规模,也仅仅能算上中等世家。他们的迹也不过近四十多年的事情。

    王府巨大的宅院在夜色的掩映下黑沉沉的一片,大门前的两排灯笼散着昏黄的光晕,绕到后院,赵平纵身掠上了高高的围墙,小心的打量着院内。

    院内仅有几处灯光,看方位却是内宅。赵平掠下围墙,借助着树木、房屋的掩映,疾的来到内宅。

    看着眼前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精舍,赵平悄无声息的掠到窗前,凝神静听,却是毫无声息。赵平不甘心,仔细的凑到窗前,却仍是毫无声息。无奈之下,赵平只得离开这间精舍,展动身形,往别处而去。

    将几间亮着灯火的房子查探了个遍,赵平却仍是毫无所得,无奈之下,赵平只得踏着夜色,离开了王氏。

    赵平刚刚离开不多时,只听听“吱呀”一声轻响,赵平先前查探的那座精舍的门被推开,一人推门而出。这人约有二十多岁的年纪,相貌颇为英俊,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显得十分邪气,一袭白衣在黑夜中十分显眼。

    这人举步而行,刚走没几步,精舍的门又是“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人自屋中走出,一边说道:“郝兄且住,还是小弟陪你前往。”此人却是王勤的长子,王统。

    那人闻言停下脚步,转身对王统说道:“偌大的武库,公子还怕郝某找不到地方吗?”

    王统打了个哈哈,笑道:“郝兄说笑了,本公子只是怕郝兄走了冤枉路罢了。”

    “无妨,家叔与郝某来时已经探过路,公子放心便是。”说到此处,只见他对王统略一抱拳,“公子留步,郝某少时即回!”说完也不理王统,自顾自的走了。这姓郝之人乃是定襄郝家之人,郝家现任家主的次子,郝彤。

    定襄郝家乃是武林中声名颇为响亮的世家,只不过却是恶名罢了。

    定襄在东汉末年便被鲜卑占据,郝家从那时起便卖身投靠,依附于鲜卑,成为了鲜卑的爪牙,这等汉奸自然不会有人瞧得起。只不过郝家平素基本上不来中原惹事,只是在鲜卑境内活动,因此,时间长了,中原武林便逐渐忘记了他们的存在。

    王统尴尬的站在那里,脸色十分难看,过了半晌,才恨恨的走进屋里。挑起棉帘,来到后堂,看到父亲与那郝彤的叔叔相谈甚欢,王统更是气愤,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胡狗”后,便自顾自的喝起了闷酒。

    “还是我汉家女子水嫩!”那郝康突然出一阵**,紧紧的搂着一名侍女,一边喝酒,一边在那侍女身上上下其手。

    王勤笑呵呵的看着色心大的郝康,端起酒杯说道:“郝兄让贤侄独自前往,可是别出什么差错啊!”

    郝康仰喝尽了杯中的烈酒,哈哈笑道:“王大人多虑了,彤儿尽得家兄真传,一身武功就连郝某都略有不及,定然无事!”

    “呵呵,如此便好,如此便好!”王勤顿时放下心来,端起酒杯劝道:“来,郝兄,今夜吾等不醉不归!”

    如今郝彤与叔叔郝康来到晋阳,却是受到了拓跋寿的委托,协助王氏。王氏其实早在迹前,便与鲜卑有所勾结。一手创立王氏的王启,也就是王统的曾祖,乃是鲜卑收买的汉人细作。

    王启本是幽并大营的一名校尉,在一次战斗中被俘,受不过鲜卑的威逼利诱,便投靠了鲜卑。他为人城府极深,又善于把握机会,利用鲜卑的支持,因势成事,一手创立了王氏的基业。

    王氏明面上乃是并州的世家,四家联盟之一,暗地里却是鲜卑的奸细,令人不齿的汉奸!多年来,通过王氏送往鲜卑的情报极多,鲜卑的几次军事行动都是根据王氏的情报而做出的决定。

    比如两年前,质帝黄龙五年七月三日,鲜卑、羌族二十五万联军进犯并州,便是得到了王氏的情报,当时的吕原与晋阳赵氏对并州的争夺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而前一年,黄龙四年,并州境内又生了旱灾,几乎颗粒无收,民不聊生,灾情极为严重!

    鲜卑皇帝拓跋宏看准机会,于是联合羌族,出动大军二十五万,打算将并州一鼓而下,成就他饮马黄河、跃马中原的梦想!不料,并州军方却是给了他当头一击!二十五万大军在仅有六万守军的雁门前,历经三月,耗费钱粮无数,却始终无法迈进一步!

    更有赵平的横空出世,率三千铁骑,在鲜卑境内往来奔袭,如入无人之境,纵横千里不败!搅得鲜卑境内一塌糊涂。

    此战下来,不仅成就了赵平的赫赫威名,更使得鲜卑元气大伤,真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拓跋宏自食恶果。鲜卑此战虽然惨败,但王氏的地位却没有动摇,仍然是鲜卑在并州的情报中枢,所有的细作都由王氏控制掌握。

三一 夜行

    却说赵平,回到家中时,却见妻子月窈仍未安睡,当下歉意的执起妻子的手,一边说道:“贤妻尽管去睡便是,不必等某。”

    月窈温柔的看着丈夫,微微一笑,说道:“无妨,反正妾身也是睡不着。”说到此处,月窈话音一转,问道:“夫君此番不知有何现?”

    赵平无奈的看了妻子一眼,叹道:“毫无所得!”

    月窈闻言,和声劝道:“夫君其实多虑了,只凭此事,便可定王氏之罪!”

    赵平摇了摇头,说道:“某却是想借此机会,将州中的鲜卑细作一网打尽!仓促行动,只会打草惊蛇!那王氏恐怕与鲜卑早有勾结!”

    “夫君既然如此打算,妾身便不多言,只是欲则不达,还望夫君明鉴。”月窈轻声劝道。

    “某明白,此事虽急不得!但那图纸已被截下,对方最迟后天便可知晓,届时彼等有了防备,更是与我等不利!”赵平担忧的说道。

    “哦?既如此,那该如何是好?”月窈闻言不由一惊,她并未往此处想,如今经赵平一说,顿时明白此事实在是拖不得的!

    “唉,”赵平长叹一声,“此事当真是棘手!若只是一个王氏,倒也简单,只需领兵前去即可。只是此事绝非如此简单!那王氏身后必定有庞大的细作组织!此患不除,我并州将永无宁日!”

    事关这等大事,月窈也是忧心忡忡,坐在那里颦眉细思。赵平不想让妻子也跟着操心,便拉起妻子,说道:“夜已深了,先歇息,此事明日再说。”

    看着已经熟睡的妻子,赵平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安睡,一想到武库如此重要机密的所在都被鲜卑细作混入,赵平更是睡意全无,轻轻的下了床,来到院中,赵平提气纵身,直奔王氏而去。

    他决定再探王氏!

    赵平提气疾奔,当真是疾若奔马,如一道轻烟般掠过。在王府外,赵平停下身形,纵身掠上了一颗青松之上,仔细的打量着府内的情形。

    如今已是丑时末,将近寅时。蓝黑色的夜空中点缀着几颗星子,微明的星光下,眼前的王氏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

    此时的王氏除了大门处的几盏灯笼外,其它地方已是漆黑一片,赵平失望的叹了口气,正待离开,却听轻微的衣袂破空之声响起!

    赵平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白衣人疾的掠进王氏!

    赵平那里肯放过?紧紧的缀在那人身后,掠进了王氏。

    那白衣人不是别人,正是郝彤自武库返回。赵平紧紧的跟着他来到一座两进的院落前,待郝彤掩上院门后,赵平也是纵身而入。

    “吱呀”一声门响后,屋中顿时一片通明,透过未曾掩好的门缝,赵平往里看去,只见郝彤面色阴沉的坐在那里。不大工夫,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从内室中走出,正是郝彤的叔叔郝康。

    看着一脸阴沉的郝彤,郝康不由的问道:“彤儿,此行如何?”

    郝彤闷闷的吐了口气,恨声说道:“那王老匹夫言道武库的守军只有五千,孩儿前去一看,足足有一万!某在那里呆了半夜,也没有机会潜入,便只好回来。”

    “哦,竟有此事?莫非是安插的细作已被现不成?”郝康闻言不由也是一惊,“待明日再找那王勤问个明白!反正图纸业已送走,我等也要留此常住,不必急于一时。”

    “不对!”郝康突然一震,沉声说道,“彤儿你留在此处,某即可赶往雁门!”

    郝彤闻言不由一愣,诧异的问道:“这是为何?”

    郝康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说道:“对方定然已经现图纸流失,因此突然增兵武库!顺藤摸瓜,对方不难现我等的来历!何林独自一人前往雁门,恐怕有失!”

    郝彤恍然大悟,对叔叔说道:“叔父,还是小侄去吧!您留在这里,也好与那王勤周旋,小侄实在是看不惯他们那副嘴脸!”

    郝康摇头说道:“此去雁门定然是多有波折,你性子躁,还是某去!你留在此地,如一切顺利,某五日后,最多十日便能赶回!”

    彤有些不情愿的应了,“那叔叔早些回来才是!”

    “彤儿放心,某定会尽早赶回!明日你将此事对那王勤细细说明。”郝康叮嘱道,“记住,平日少说话,所谓言多必失!彤儿谨记!”

    叮嘱完侄儿,郝康转身便走,出了房门后,立即展开身形,掠出王氏,直奔雁门而去。

    赵平紧紧的跟在郝康后面,出了晋阳之后,郝康稍稍辨明了方向,便展开身形,丝毫不肯停留。赵平心念微动,便决定随他同至雁门。

    听他们叔侄话中之意,雁门定然有他们的据点,此番正好可以顺藤摸瓜,纵然无法将鲜卑安插在并州的细作一网打尽,也至少可以将他们在雁门的细作尽数清理!

    刮了一夜的风此时已经渐渐的停了,寒气却是越来越重,东方的天际慢慢的透出一丝青色,已经是卯时了。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奔驰,雁门已是越来越近,赵平稍微放慢了身形,紧紧的缀在郝康身后三十余丈处。经过一个多时辰的疾奔,郝康的气力已尽,慢慢的放缓了身形,寻了一个避风的地方,盘膝坐下,却是打算天亮后再进入雁门。

    赵平明白他的打算,便也寻了处地方,闭目调息。

    时间过的很快,天逐渐的亮了起来。郝康纵身跃起,警觉的四下打量了一番,并无现后,复又上路。赵平待他走的远了,才悄悄的缀上。

    辰时整,雁门的城门准时打开,尽忠职守的士兵一丝不苟的检查着来往行人的路引。雁门这等军事重镇便在平时也是戒备森严,往来的商旅行人必须持有官府开具的路引方能通行。

    如今天下大乱,盘查的更加严格,不仅要检查路引,就连行李都要仔细的检查一番,确认没有问题后,才会放行。

    马焕治军严明,因此雁门的士卒并无趁机刁难、甚至借机敲诈过往客商、行人的恶**件生,雁门铁军的名头极为响亮!

    郝康接过士兵返还的路引,大摇大摆的进了雁门城内。雁门仅有两门,南门便是名闻天下的西陉关,作为抵御鲜卑的门户,西陉关历经战火,至今仍巍然屹立,如屏障般阻住了鲜卑铁蹄南下的步伐。

三二 谍影1

    祝大家劳动节快乐!!!

    雁门既是边防重镇,又是华夏与鲜卑通商的要路,因此,虽然战事不断,两国的客商却仍是络绎不绝,城门刚刚打开,便有大批的客商堵在那里,等待放行。

    赵平身份尊贵,守卫的士兵自然认识他,因此几乎与郝康同时进了城中。远远的看着郝康进了一家名为“王记”的客栈后,赵平并未着急离开。

    果然,不大功夫,就见十余名各式打扮的人先后出了客栈,赵平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仍未见郝康出来,赵平心中明白,这里十有**便是鲜卑在雁门的情报据点,当下便不再多等,直奔军营而去。

    秦青前天当晚便赶回了雁门,毕竟马焕眼下仍然留在晋阳,雁门这等重镇自然不能一日无。对于雁门的军营,赵平可谓熟悉至极,和守卫的士兵打过招呼后,便直奔中军大帐。

    秦青正在大帐中与几名将领议论着什么,见到赵平后,竟然有些愣了,半晌才醒过神来,诧异的问道:“小侯爷却是何时来的?”

    赵平微微一笑,躬身施礼,说道:“见过叔父。”秦青却那里顾得上和他客套,一把拉过赵平,焦急的询问来意。

    赵平自然没有什么隐瞒的,从蹄铁图纸被泄说起,直到自己缀着郝康来到雁门,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

    听着赵平的介绍,秦青的面色越来越是凝重,待赵平说完,面沉似水的秦青雷厉风行,立即开始下令:“卫英,立即差人前往晋阳,禀告侯爷,说小侯爷眼下正在雁门,不日即回!”

    卫英领命去了,秦青毫不迟疑,“苏立、尤辰,你二人率三百士兵,严密监视‘王记’客栈,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若有异动,报来!”

    “荀浩,立即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北上出关!骆宝,你率斥候队立即出关,侦查鲜卑盛乐大营动向!”秦青雷厉风行,转眼间便做好了安排。

    赵平在一旁看得暗暗点头,并州的这几位将领的确不负名将之谓!个个都能独当一面,而且各有所长。秦青这一番安排下来可谓是面面俱到,赵平静静的坐在一旁,待秦青安排完毕,说道:“叔父,武库中细作若是查出,或许会有口供!”

    秦青点头,“待释之兄赶回,仓舒便回去,省的侯爷等人挂念。”赵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却不曾接言。秦青无奈的看了赵平一眼,他知道赵平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当下也不再多说。

    带着一顶毡帽,穿着虽然有些褪色,却洗的极为洁净的藏青色长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王导来到雁门军营的营门处。

    将自己的铜制令牌双手递给守卫的士兵后,王导便静静的等着,面上的笑容丝毫不曾消减。不大工夫,尽职的士兵已经检查完毕,将令牌还给了王导。

    王导接过令牌,迈步进了大营,在一间略显破旧的房屋中,他找到了雁门大营的军需官,高隆。将自己的令牌再一次取出后,王导恭声说道:“下官乃是剧阳兵曹,受县令大人之命,前来领箭矢三千支。”一边说着,一边自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封的文书交给了高隆。

    “十日前,剧阳刚刚领走了五千支箭矢,短短时日间,便又告磐?”高隆一边翻看着厚厚的记录,一边皱着眉头说道。

    “将军有所不知,昨日剧阳城外现一支流寇,约有五百余人,县尉大人率军出击,虽将之剿灭,却也浪费了不少箭矢……”王导微笑着解释。

    高隆点点头,“既如此,你明日来取。”说着将一纸文书盖上大印后交给了王导。

    “多谢将军!”王导恭敬的接过文书,躬身向高隆致谢,“将军军务繁忙,下官便不打扰将军了,下官告退!”

    出了雁门大营,王导长长的吁了口气,流目四顾,由于是军事重地,只有几个商贩匆匆的路过,耳中传来将士们训练时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王导默立片刻,似是在思索自己落脚的地方,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入耳中,王导凝目望去,却是十余骑簇拥着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直奔大营而来。

    正中那人王导自然认识,正是卫将军、领雁门太守马焕!王导连忙避到路边,让过马焕一行人,看着驰入营中的马焕等人,王导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在雁门,“王记”客栈乃是最大的一间客栈,过往的客商不论是打尖还是过夜,基本上都会选择这里。只因这里价钱公道,饭菜也是一流,更难得的是,这里的酒全是汾河胡家出产的烈酒!

    汾河的酒向来以醇厚浓烈而著称,胡家老酒更是百年的老字号,就连皇宫的御酒都是由他们供应。

    王导看着热闹的王记客栈,迈步而入。热情的小二连忙迎了上来,“这位客官,您请!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王导淡淡的说道,“黄字房,天号。”

    “客官,请随小的来。”小二殷勤的将王导领到了一间客房前,打开门,“客官请进!有什么吩咐的话,您便招呼一声,小的随时候命。”

    王导迈步进了客房,将背上的包裹解下,对小二挥了挥手,“去吧。”

    随意的坐在床边,王导的面色顿时沉重下来,作为一名隐藏甚深的细作,一般的情报是不需要他出手的,此番莫非有重要情报?王导在心中猜测。

    正在他思索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四十左右的壮汉推门而入,王导看着来人,开口说道:“宇宙天地。”

    “人之初。”来人答道。

    王导松了口气,看着来人说道:“请坐,不知此番有何消息?”

    那人叹了口气,满面沉重的说道:“似乎是重大现,具体为何,郝某却不甚清楚。”此人正是郝康,来到王记客栈后,他并未现何林的踪影,显然是已经被现!

    不得已,他只好等待,等接头之人的出现,将情况说明。

    “昨日王勤得到情报,由于缺乏得力人手,便由郝某的徒弟将情报送来雁门。”郝康详细的介绍了一番当时的情况,以及自己的担忧,“今日辰时,郝某来到雁门,却未曾现劣徒,想来已是凶多吉少!”

    “定是如此!”王导沉声说道,“对方既已现,此地早晚会被军方顺藤摸瓜!不知你那徒弟可靠得住?”作为一名资深的细作,王导有着敏锐的嗅觉,直指问题中心。

三三 谍影2

    “何林倒是靠得住,况且他所知不多,却也不必担心”郝康沉吟了半晌,方才说道,“便是郝某,也是知之不详,只知乃是一份图纸。”

    “图纸?”王导眉头一皱,不由得稍稍提高了语声,“怎么又是图纸?上次费尽心机,折了数十人才得到的诸葛连弩图纸,如今却不过是一堆废纸!”王导显然对此事耿耿于怀,因此听到“图纸”二字便忍不住出言质询。

    郝康这个细作不过是临时客串而已,对这些旧事却那里清楚?因此只好随声附和,“那是,那是。”

    王导沉默良久,突然对郝康说道:“此事已不可为,吾等还是回去!”

    郝康疑惑的看着王导,却是不明所以。王导沉声说道:“令高足此时定已是凶多吉少,王氏的暴露也只是迟早而已,如某所料不差,对方之所以不行动,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而已!”说到此处,王导深深的叹了口气,看着郝康一字一字的说道:“郝兄赶紧返回晋阳,告诉王氏,能逃便逃吧!”

    郝康目瞪口呆的看着王导,说不出话来。王导毫不理会郝康的震惊,自顾自的说道:“郝兄回到鲜卑后,禀告王爷,让并州的细作暂时潜伏,不要轻动!”

    说到此处,王导利索的戴上毡帽,将包裹背在背上,对郝康说道:“郝兄回!某先行一步。”话音未落,人已走到门后,正要开门时,却听“砰”的一声巨响!

    王导脸色一变,连忙小心的将门拉开一条小缝,偷目望去,却见一队甲胄鲜明的士兵手举长枪,蜂拥而入!

    店中的旅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了,只知目瞪口呆的看着鱼贯而入的士兵,直到士兵们将窗户、后门等出口把守好,这才惊慌起来,乱作一团。

    王导脸色大变,紧紧的掩上房门,一个箭步跳到房中的窗户前,捅破窗纸往外看去。只见足有五千名士兵将王记客栈围得水泄不通。

    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客栈,王导深吸了一口气,收回目光,对郝康说道:“此地果然暴露!那王氏料也不长久了!郝兄一定将某的言语转告王爷!某有官方公文,料他们怀疑不到某身上!某先行一步,郝兄切勿与他们冲突!”

    郝康点了点头,“放心,某省得!”

    王导整了整头上的毡帽,深深的吸了口气,推门而出,径自来到一名校尉模样的士兵面前,取出自己的文书,一边说道:“某乃剧阳兵曹王导,奉县令大人之命,来此公干,这是某的文书,请过目。”

    那校尉接过王导递来的文书,果然如他所言,便不疑有他,将文书还给王导,拱手说道:“原来是王兵曹,某等接到将令,来此公干。王兵曹若是无事,便先行离开。”

    王导小心的将文书放到怀中,点头说道:“王某即可便走。”

    王导急匆匆的出了王记客栈,混在围观的人群中观察着事态的展。不大工夫,一阵急促的蹄声响起,王导循声望去,却是十余名骑士簇拥着一位雄壮的大汉和一名相貌英俊的白衣少年而来。

    王导凝目观看,这两人都是认识。那大汉乃是素有军中第一勇将之誉的秦青,而那少年却是被并州百姓誉为国之柱石的赵平。

    看到赵平,王导的心中不由一沉!作为一名优秀的细作,对于一些重要人物的行踪自然是清楚的紧,赵平昨日还在晋阳,一夜之间却已来到雁门!结合郝康的到来,王导的面色越的难看起来。虽然不敢置信,但王导却知道,赵平十有**是跟踪郝康而来!

    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王导心知自己再等下去也是无用,该生的事情还是要生。

    突然一道冷冷的目光扫来,却是与赵平下马后的秦青在观察什么,王导不动声色的将身形稍稍一侧,将自己的身形掩藏在人群之中。

    目送着秦青与赵平二人进了客栈,王导面色阴沉的挤出了人群,他知道,王氏已经玩了,鲜卑在并州经营多年的情报组织将遭到覆灭性的打击!

    象自己这样的人再多,比起王氏起到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王氏乃是并州数得着的世家,虽然比不上晋阳赵氏的根深蒂固,也比不上新兴的吕氏权势熏天,但王氏在晋阳乃至并州的地位也是非同小可!作为四家联盟之一,吕氏掌控并州后,王氏在并州有着不小的决策权,更是权力核心的成员,可以说,并州所有的决策都瞒不过王氏的耳目。

    鲜卑耗时数十载培植起来的王氏,便在一夕间灰飞烟灭。失去了王氏这个耳目,没有了情报的支持,与并州这极为当世名将的较量中,鲜卑将一败涂地。

    却说赵平与秦青,马焕自晋阳赶回,带回的消息却不容乐观。武库中的细作虽然不少,足有十七人之多,但皆是小喽啰,根本接触不到核心机密;那何林更是不济,只知跟着师父来到晋阳,然后便被派出送信,至于因何来至晋阳,以及来晋阳做什么却也是毫不知情。

    不过从这些细作口中问出的消息却是触目惊心!仅仅十年间,军中的绝大部分秘密便都被泄漏,比如炼钢法、诸葛连弩、守城弩这些事关国本之秘!

    赵麟勃然大怒,当即便下令,先将雁门的王记客栈一网打尽后,再将王氏连根拔起!马焕于是一早便赶回雁门,着手进行安排。

    郝康看着一个个的店员被如狼似虎的士兵拿下,捆走,焦急的在房中转来转去。若不是顾忌前来的士兵太多,他早就忍不住出手了。

    终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颓然坐下,任凭门外的嘈杂涌入。

    “砰”的一声巨响,坚实的松木房门被砸的四分五裂,郝康一跃而起,定定的看向来人。来人国字脸、浓眉细眼,微黑的面上不怒自威,身高九尺有余,虎背熊腰,端得是威风凛凛!

    “你便是郝康?”来人如同闷雷般的语声如同狠狠的敲在郝康心中一般,让他不由得一滞。

    郝康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当下也不啰嗦,轻轻的吁出一口浊气,郝康毫不示弱的瞪向对方,“正是郝某,汝乃何人?”

三四 灭族1

    “晋阳秦青!”

    郝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当然知道秦青的大名,秦青被称为后汉军中第一勇将,死在他手中的鲜卑勇士,仅百夫长以上便不知有多少!

    郝康知道自己此番已是凶多吉少,反而镇定下来,看着秦青淡淡的说道:“此处倒是有些狭窄,施展不开,秦将军可否移驾?”

    秦青豪爽的仰天大笑,也不搭话,当先出门而去,站在宽阔的中堂中,静候郝康。

    郝家作为有头有脸的武林世家,自然不是浪得虚名,而郝康在郝家却是仅次于兄长的第二高手,论实力已经是二品上的大高手!离一品也仅有一步之遥而已。

    缓步来到秦青面前,郝康已经借机调整好了自己的气机,状态已达巅峰!看着面前如岳渊耸峙的秦青,郝康暴喝一声,猱身而上,挥拳便往秦青的面门砸去!

    秦青身形一侧,让过郝康这一拳,右拳直出,砸向郝康面门,左手却虚握成爪,拿向郝康的左臂。二人拳来脚往,转眼间便拆了十余招,互有攻守,却是不相上下!

    蓦地秦青暴喝一声,左手挡开郝康直取自己肋下的一掌,右拳挥出,带着直直的砸向郝康的前胸!郝康只觉劲风铺面,刮得自己脸颊隐隐生疼,心中不由暗叹,知道秦青先前并未用上全力!军中第一勇将的名头果然是名不虚传,自己万万不是对手!

    他为人倒也光棍,知道自己终究是死路一条,只不过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而已,想到此处,不由得暗道,与其被生擒受辱,还不如此时一了百了!既已打定了主意,当下便对秦青那一拳毫不避让!

    秦青倒是未曾想到郝康竟是如此暴烈,收招不住,只听“喀嚓”一声脆响,郝康胸骨尽碎,仰天便倒。秦青连忙抢上几步,俯身看时,郝康却已是气绝身亡。

    秦青懊恼的跺了跺脚,“某手脚重,一时收不住,竟然打死了他。唉,早知道让仓舒来,也好活捉于他。”秦青无奈的看着赵平说道。

    赵平摇了摇头,叹道:“他既已心存死志,终究也是无法避免的。此人倒也刚烈!”说着转头唤过一名士兵,吩咐道:“将他好生安葬。”

    在马焕的中军大帐中,赵平、马焕与秦青三人团团而坐。马焕一脸沉重,看向秦青说道:“眼下并州八成兵力皆在雁门,其余仅晋阳有兵一万二、井陉有兵八千、襄垣有兵五千,壶关守兵却是吕原自行招募,根本经不得大事!”

    说到此处,马焕长叹一声,目露忧色的看着二人,“若是变生肘腋,仓促间却根本无法应对!井陉有君睿在,尚可一守!然襄垣危矣!”

    赵平与秦青赞同的点点头,秦青说道:“先前乃是为了抵御鲜卑,二则也是做给赵昕看,好让他乖乖上当。如今赵昕已经不足为惧,何不调回部分士卒,以为保障?”

    马焕点头,说道:“某来时曾与侯爷商议,欲调回两万士卒。”

    赵平闻言不由得打断了马焕的话,“岳父,依小婿之见,八千足矣!我并州地理险要,处处皆可据险而守,只需将井陉守军增加至一万,襄垣一万即可,其余不足惧也!雁门却是根本!不容有任何闪失,望岳父三四!”

    秦青点头说道:“仓舒所言极是,雁门乃是根本,不容有失!他人若是想攻打并州,只有井陉与壶关两条路,而此而出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便是敌方十倍兵力与我,也是难以攻下!”

    “这些某自然知道,只是侯爷欲整顿州政,消灭世家!若是兵少,如何能慑服彼等?所谓困兽犹斗,不得不防!”马焕沉声说道。

    “这倒不得不防!”秦青沉吟着说道,“并州世家皆是豢养私兵,若是联合起来,也是颇为可观!须得防备啊!”

    “然,正所谓有备无患!”马焕沉声说道。

    “呵呵,”赵平轻轻的笑了,马焕与秦青二人疑惑的看着失笑的赵平。“仓舒为何笑?”秦青满面的愕然,看着赵平的目光中充满了疑问。

    “岳父、叔父,”赵平对二人拱了拱手,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二人多虑了!”

    “晋阳世家分为两派,一方以晋阳赵氏为,一方以四家联盟为。”赵平好整以暇的看着马焕与秦青,详细的为二人分析起来。

    “以晋阳赵氏为之世家,多散居与并州各郡。上党木氏、西河葛氏、上郡黄氏、太原耿氏与雁门冯氏。太原耿氏、雁门冯氏已经没落多年,仅余木、葛、黄三家,散居于三郡之中,便是互相呼应,又能有多大作为?”

    “仓舒之意乃是将其一网打尽?”马焕沉声问道,“但是他们把持地方多年,在当地势力根深蒂固,各级官员皆是其族人,仓促之间如何便能清除殆尽?若是有人拥地自立,仓舒当如何应对?”

    “岳父所言极是,这些世家把持地方多年,各级官员皆是出自其族,所谓一呼百应!”赵平对岳父的观点甚是赞成,点头说道,“不过若是我等不给他们拥地自立的机会呢?”赵平反问道。

    “哦?”马焕与秦青二人不由一愣,他们倒是从未想到过这点,听赵平一说,一时间倒是有些愣了,愣愣的看着赵平,说不出话来。

    赵平微微一笑,便不再卖关子,“岳父与叔叔莫不是忘了?太学!”

    马焕闻言,倒是略微有些明白,他知道这等要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止住了正要往下说的赵平,“罢了,仓舒,此事不必再言,你与侯爷商议便是。不过鲜卑这几年却是无法大举进犯,雁门留八万守军尽是够了,剩下的便调回晋阳,由侯爷安排。”

    秦青此时却仍是一头雾水,呆呆的看着二人,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马焕推了他一把,说道:“伯济,仓舒暂时留在雁门,你带兵回去剿灭王家!”

    秦青一听有仗可打,顿时来了精神,长身而起,便往帐外走去,一边说道:“某去调兵,这便赶回晋阳!”

    马焕摇了摇头,赶上正往外走的秦青,“伯济不必着急,你先率五千铁骑回去,侯爷正等着呢!剩下的人马由仓舒率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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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天下介绍:
在一个平行的时空,前后九年,历经百战,在殚精竭虑的蜀汉丞相诸葛亮辅佐下,刘禅陛下北定曹魏,孙吴乞降,天下归一,建都于洛阳,定国号“汉”,世称后汉。
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书中所谓的历史是一个平行的时空,书中的地名、人名等一些细节上的东西仅是杜撰,请各位不必较真。另外由于在下水平所限,错误之处必然甚众,请各位谅解!
问鼎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问鼎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问鼎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