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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舒啸     霸王新传txt下载     霸王新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章 夜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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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东门外聚集了三千多的jīng兵。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官道逶迤前行,远远望去,旌旗蔽rì,尘土飞扬。走在最前面的三百骑兵一般装扮,都身披大红sè的甲胄,持着长长的大枪,三百人中间,拥簇着一人,此人头戴紫金王冠,跨下黄骠宝马,身后两杆深红sè黑边的大旗,一个上面绣着个土黄sè的“韩”字,另一个上面绣着个紫sè的“齐”字。三百人身后是两千多名步军,也是刀枪如林,彩旗招展。

    其余诸侯来京城,也不过就带几十名护卫和几名官员、随从,却没有一个带上这么多兵的。这次进京面圣,是为了庆祝皇帝陛下喜得皇子,大楚社稷后继有人,太平世界,谁也没想要带上士兵来。

    可齐王韩信偏偏是与众不同,自从接到圣旨之后,他就点齐了三千最为jīng锐的部下,一路浩浩荡荡地开拔向西,沿途穿州过县,竟惹得怨声载道。州县不但要热情款待齐王,还是招待好齐王这三千虎狼一样的部下,原本刚恢复了一点生机的州府县衙,一下子就亏空了不少。

    皇帝陛下已经下了圣旨,要各地解军为民,加紧农业生产,这才使流离失所的民众逐渐安定下来,州府县衙也慢慢地走上正轨,府库里也有了些积余,但是齐王人马过境之后,州县里已是财政吃紧。州官县守们个个嘴上虽然不说什么,还陪着笑脸,但一道道奏章却飞也似地传向了长安。

    跟着齐王一路西进的三千大军倒是兴高采烈,他们都是齐地剽悍之民,在军营里也呆得久了,听说有机会跟着齐王到京城去公款旅游,一个个都jīng神百倍,走了许多天的路程,却丝毫不见疲惫之sè。

    不想长安城的守城之将却不许他们进城,说没接到皇帝陛下允许诸侯大军进城的命令,要求齐王只带三、四十人进城回齐王府第,其余人等,一律在城外驻扎待命。

    韩信脸sè极其难看,一见这守将的竟是自己的旧部陈奇,韩信纵马上前,马鞭一指,沉声道:“陈奇,今rì贵为天子爱将,真是好大的威风,不认得孤王了吗?”

    陈奇站在城楼之上,慌忙抱拳道:“齐王千岁,陈奇甲胄在身,不便行礼,还望千岁恕罪,陈奇非是不认得千岁,而是实无天子诏书,三千甲士,非同寻常,进得城来,动静非小,陈奇纵念旧情,也惧天子严法。”

    韩信勃然大怒,喝道:“大胆陈奇,竟阻挠孤王进城,来rì天子殿前,定参你一罪!”

    陈奇毫不畏惧,高声道:“若齐王进城,陈奇下楼伏街相迎,若齐王引甲士进城,陈奇无诏不敢放行,天子自有法度,诸侯非诏不得入京,今陛下召诸侯入朝,并未召大军入京,齐王贸然引军而入,不怕大臣参你吗?”

    “嘿嘿,”韩信冷笑道,“好你个陈奇,你竟敢称孤王意yù谋反,当真不要项上人头了?”

    “多谢齐王cāo心,”陈奇笑道,“陈奇xìng命,不为陛下所取,当为杀逆臣而舍!”

    韩信大怒,大手按在配剑之上,正要发话,却听背后有人高声道:“齐王,多年不见,还是那么意气风发呵!”

    “原来是赵王,”韩信一听这话音,就知道是项飞,忙按奈住不满,转过马头去,拱手笑道,“赵王千岁也还是风采依然,看来赵地的风霜,并未能消磨去赵王您的气度呀。”

    项飞大笑道:“齐王说笑了,齐王为何不进城,难道专为等候小弟?”

    韩信扬鞭一指城楼上的陈奇,愠道:“守门之将,竟不肯孤王进城!”

    项飞一惊,道:“竟有此事,齐王千金之躯,又是得天子诏书,守将为何不开城迎接?”

    陈奇见是项飞,也认得赵王,忙抱拳道:“赵王千岁,小将陈奇有礼了,非是小将不许齐王入城,只是小将未得天子诏令,不敢放这三千甲士入城,还望赵王明察。”

    项飞一听,拨马回到韩信身边,笑道:“原来如此,齐王何不自行进城,禀明天子,取得诏书,再让大军进城不迟。”

    韩信见有了台阶可下,点点头道:“今rì就买赵王一个面子,来人,你等在城外二十里处扎营,等候孤王之令。”

    另名副将领命而去,韩信与项飞说说笑笑,打马进了城,陈奇早就迎了上来,当接拜倒,高声道:“小将陈奇,见过两位王爷,方才小将多有得罪,不过是王命在身,身不由己,还望恕罪。”

    韩信白了他一眼,冷冷硬硬地道:“鹰犬尚恋旧主,你羽翼丰满,自然高瞻远瞩,看不见孤王,也不足为奇。”

    陈奇慌忙磕了三个头,道:“陈奇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忘记齐王提携之恩,陈奇方才得罪,情非得以,还望齐王千岁见谅,陛下还降旨,来京诸侯暂不得见驾,陈奇想请二位王爷赏光,由陈奇做东,宴请二位王爷。”

    韩信哼了一声,道:“孤耻于你辈为伍。”说罢,一抽马鞭,黄骠马嘶叫一声,向前奔去。

    项飞颇有点尴尬地冲陈奇一笑,道:“陈将军勿要见怪,齐王一时生气,必不会放在心上,至于将军宴请,孤领情便是,只是范丞相昨已命人邀请,实不敢推辞,望将军不要见怪。”

    “小将岂敢,赵王何等尊贵,来rì定要赏光屈尊降临寒舍,小将不胜感激。”陈奇连忙伏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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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内,范丞相府邸,灯火通明,不时传来歌女婉转的歌声和切切的丝竹之音。

    “来来来,七位王爷,承蒙赏光,寒舍生辉,范某敬七位一杯。”范平盘腿跪在正案前,举起酒杯,冲着两边的几位贵客道。范平这几年勤苦cāo劳,人也瘦了不少,比起座中的七位发福的王爷,倒显得苍老了些。

    座中四人也停住观看歌舞,举起酒杯,齐道:“丞相客气了,干。”

    “好了,你们退下。”范平见一曲歌舞正好唱毕,挥手让歌女们下去。八名模样俊美的歌女微微颔首,倒退着出了厅堂。

    范平道:“七位王爷为陛下镇守四方,多多辛苦,范某在这里替陛下向七位致谢。”

    韩信等四人忙站了起来,施礼道:“丞相言重了,某等身受陛下厚恩,当思报效,敢不宵肝为君为国?”

    “好了,七位王爷请坐,陛下将于三天后在未央宫的麒麟阁举行宴会,大宴诸侯,以庆祝皇子降生,或许,还会在宴会上立皇子为储君呢。”范平微笑着说道。

    项飞呵呵笑道:“陛下喜得龙子,我大楚后继有人,真当举国同庆呀。”

    范平轻笑一声,道:“只可惜,各路诸侯,尚有不到者,多少令喜庆之气减淡不少。”

    长沙王吴臣一听这话,便知道范平所说的是自己的姐夫吴王英布,忙起身替英布解释道:“吴王不能前来京都,定是有恙在身,不能远行,望丞相禀明天子,恕其之罪。”

    范平摆摆手,徐徐道:“吴王若真的抱恙在身,陛下自然不会怪罪。”

    吴臣听出范平这话外之音,但自己也确实不了解情况,又想起父亲吴芮生前的再三叮咛,不可与朝廷做对,纵然英布有不臣之心,也不可相助,只宜静观其变,况且英布草莽,绝非天子对手,不可引火烧身。吴臣迟疑一下,又不清楚范平及皇帝陛下的用意如何,便不再做声,坐了下去。

    “丞相,孤尚有一事,需丞相代为禀明天子。”韩信见谈兴已起,忙说道。

    范平见韩信这样说,忙道:“齐王请讲,范某明rì一早便要面见天子,正好为齐王递话。”

    韩信微微一笑,拱手作揖道:“那就有劳丞相大人了,孤自接到陛下的诏令,也是欣喜万分,故而带甲士三千,供陛下检阅,好让陛下放得宽心,有孤等在,有大楚如此jīng兵猛将在,可保陛下子孙万世江山,不料行至长安门前,守将陈奇,竟不放行,甚至污蔑孤心存反心,请丞相递上话去,让陛下为孤做主。”

    范平听了这话,脸sè稍稍一变,不快地道:“我说齐王,这便是你的不对了。”

    “如何是孤的不对?”韩信一惊,急问道。

    范平摇摇头,解释道:“自古以来,诸侯为天子守四方,非诏不得入京,诸侯无诏而拥甲入京,旁人观来,自是意图谋反,陛下纵然不疑齐王,诸大臣能无上书参奏者吗?国人能无冷言猜测者吗?有道是三人成虎,陛下一旦起疑,齐王呵,到时你便身有百口,口有百舌,又如何能辩白得清楚?按大楚律,谋反者,夷其九族呵!”

    韩信大惊,颤声道:“哎呀,是孤失算了,丞相,这可如何是好?”

    范平见韩信确无反心,且又慌张起来,忙劝慰道:“齐王也不必过于担忧,不妨连夜草奏章一封,上表请罪,再容范某向陛下禀明,陛下必当明了齐王忠心。”

    韩信懊悔地叹了一口气,又重重地一跺脚,说道:“借丞相府上笔墨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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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夜宴(四)

    长安城内最引人关注的就是皇宫大内。夜幕方降,未央宫和长乐宫两座宫内便烛光闪烁,将这两座宫中的各个大殿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尤其是长乐宫中的麒麟阁内,更是灯火通明。

    项羽在长乐宫的麒麟阁内宴请诸侯,宫女嫔娥早就将麒麟阁装扮一新,将三十六功臣图像绣在薄如蝉翼的绸缎上,分别张挂在麒麟阁的四周,每张图上端都悬挂着一只明亮的灯,使人一进阁来便能清晰地看见这些图像。在麒麟阁的大厅内,摆放着一百只桌案,桌案上堆着美酒美食。

    众人进得殿堂来,无不暗自喝彩,不少人尤其是看了自己的图像后,甚至掩面而泣:陛下还记得咱们呐!

    过了片刻,只听得殿堂上管弦声起,丝竹齐鸣,有个上了年纪的太监细声尖叫道:“皇帝陛下驾到。”话音刚落,只见大楚皇帝项羽身穿着明黄sè九龙飞云袍,迈着大步从一边的侧门走了进来。

    “臣等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诸侯人等连忙抖袖掀袍地跪拜下来,齐声高呼道。

    项羽往主位上一坐,大手一抬,说道:“众卿平身,众卿远来疲惫,快快请坐。”

    众人又是一番客套,这才陆陆续续地盘腿坐到各自的桌案前面。

    “诸位爱卿,朕喜得皇子,大楚后继有人,故而诏令诸位不远千里而来长安,一则共庆社稷有后,二来与诸卿久别,朕甚是挂念,这麒麟阁中,朕请了画师画出三十六位爱卿的画像,平rì里想到你们,便来这里坐坐,朕已经拟旨,麒麟阁永为藏功臣图像处,朕要后世子孙都要记着,大楚江山,是诸位跟随着朕一道打下来的。”项羽见众人坐定,开始致开幕词。

    “臣等谢陛下厚恩。”诸侯又是离席跪拜道。

    掌事太监见皇帝陛下与诸侯都已经落定,忙招呼着将准备好的酒食运进来,同时,管弦再起,丝竹又鸣,十来名穿着统一的舞女慢慢移到了殿堂的zhōng yāng,伴随着音乐声翩翩起舞。众人均是看得痴了,这十来名舞女,个个身姿曼妙,容颜娇丽,清雅绝伦,妩媚可人。她们的身子随着音乐声而此伏彼动,有如风拂杨柳,又似被翻红浪。

    殿堂内数百根小孩手臂粗的红烛,烛影摇红,使殿内更加明亮,点点红光会映在舞女们妩媚绝伦的脸蛋上,宛如生出片片绯云来,更让人觉得心襟荡漾,如痴如醉。

    中间一女,生得更是美貌端庄,楚楚动人,只见她随着乐声缓缓舞动,待到一曲高cháo已毕,轻启朱唇,婉声唱道,却是《诗经》中的一首:彼汾沮洳,言采其莫。彼其之子,美无度。美无度,殊异乎公路。彼汾一方,言采其桑。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异乎公行。彼汾一曲,言采其藚。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

    这歌声如同仙音神腔,自然飘然而至,诸侯中多是战将莽夫,这几年安闲rì子过得久了,倒也买上些舞女歌伎回府,但今rì与天子的这些舞女相比,使人顿生天上rén jiān之别。在动人的舞姿与歌声中,诸侯无不如入梦境,流连失神。

    一曲歌舞完毕,舞女们款款移退了出去,诸侯中不少人还在向外观望着,一脸的不舍。

    “诸位爱卿,将进酒,杯莫停,喝!”项羽大笑起来,高声道。

    “臣等敬陛下,祝陛下喜得皇子,足见我大楚江山,可至千秋万代。”众人忙谢礼道。

    项羽站了起来,将青铜的酒杯端起,笑道:“诸位爱卿曾跟随朕东伐西讨,南征北战,而今天下大定,正是朕与诸位爱卿安享富贵之时,朕亲自为诸位爱卿歌上一曲,如何?”

    众人慌忙起身施礼道:“多谢陛下,臣等何其有幸,能听陛下一曲。”

    项羽取来一只铜牙板,唱道:“君不见江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诸王侯,各将相,将进酒,杯莫停。与尔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朕今宴酒麒麟阁,斗酒十千恣欢谑。众卿九死言何为,富贵同享忘烦忧。呼儿将出取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又剽窃了一下诗仙的佳作,项羽心里已没有了犯罪感,盗版怎么了,这年头,又没有什么知识产权,就是二十一世纪时候,有知识产权了,不还是有大量盗版书盗版影碟?不还是有人继续看盗帖?(小舒借题发挥,指桑骂槐,应罚禁sè一天。)

    “陛下好诗好歌,使臣等敢不斗酒十千,一饮三百杯?”赵王项飞颇懂些文墨,不由得为项羽赞叹起来,同时将自己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其余人等多为粗人,但见赵王说好,又是天子“所作”所唱,也都纷纷赞颂起来,更有人肉麻地说陛下是文通风sāo,武盖万事,乃是千古第一明君圣君,虽古之唐尧舜禹,亦不能比。还有人恭维道:“陛下风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呵!”

    项羽看了那人一眼,心想原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是那陈子昂说的,而是你小子,呵呵,有前途!

    范平也执杯道:“陛下方才所歌,极是豪迈,说的是人生易老,不如饮酒行乐,诸位王侯,都是身经百战,出生入死地追随陛下,这才打得我大楚好大江山,陛下是希望诸位王侯多多安享荣华富贵呵。”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众武夫这才明白过来,连忙称谢。

    项羽又满饮了一杯酒,大笑道:“诸位爱卿皆是我大楚开国勋臣,而使诸位爱卿远在别处,劳心政务,朕于心何忍?倘若有朝一rì,能够常与诸位爱卿饮酒做乐,听歌看舞,那是何等畅快?”

    汉中侯季布忙起身道:“陛下所言甚是,我老季就觉得在那汉中了无生趣,还不如让咱来长安,哪怕就住在陛下皇宫一侧,能够经常见到陛下,与陛下痛饮,那多痛快,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均是一愣,季布的意思可是要大家远离自己的封地,而来天子脚下居住,那不等于没有封地吗?

    绛侯龙欣有点喝醉了,大笑道:“老季呵老季,你是喝多了吧,你不在汉中,谁去管理汉中政务?”

    季布笑道:“我老季不在汉中,朝廷可以派个汉中郡守过去,一来了却我老季的后患,二来也可让我老季不在烦忧,这是何等快事?你绛侯不妨与我老季一道,请陛下各赐长安宅地一处,与我老季比邻而居,咱们哥俩便可终rì饮酒为乐。”

    龙欣呵呵笑了笑,晃悠悠地走上前去,一拍季布的肩膀,道:“老季呵老季,我说你喝多了你偏不信,汉中由朝廷派人管理政务,那你老季吃什么?还喝酒,我看是喝西北风吧。”

    现行的体制下,诸侯的俸禄朝廷不发,而是自取封地的赋税,因此各地的赋税又有所不同,整个国家的财政系统就显得有点凌乱,取消诸侯封地,这也是为了完成项羽改革财政的目标。

    “绛侯何必烦忧,封地所取赋税,也转交朝廷,咱们可以请陛下再转手交给咱们呐。”季布呵呵笑道。

    项羽见时机成熟,高声道:“季布所言甚是,诸位爱卿要封地何用,封地不过食邑耳,今安居长安,而自获朝廷俸禄,无须劳心而得,且保留爵位,可传与子孙,岂不美哉?”

    “臣汉中侯季布,愿居长安而取朝廷俸禄,望陛下恩准。”季布率先道。

    十几个乖巧的小侯也听出季布是在与皇帝陛下唱双簧,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与其被动,不如主动,于是也摆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称道:“如此美事,臣等也愿陛下赐恩。”

    另外一些实力较大的侯惊慌在原地,又不甘心交出封地,只得眼看着以韩信为首的诸王,心中打起了小算盘,倘若诸王都交出封地,那就不再顽抗,如果诸王不交,那么就走一步看一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肯上交封地大权。

    项羽见尚有人持观望态度,知道他们肯定是看诸王的举动,因此笑道:“愿来长安的王侯,朕自会赏赐宅地,至于仍想留在封地的王侯,朕也不勉强,不过rì后谁要是再想来长安居住,恐怕好的宅地都被前者瓜分了,到时你们恐怕只有住到城外去喽。”

    韩信等人自是极不情愿交出封地,但长沙王吴臣是个文弱的人,他是继承了自己父亲的爵位才当上长沙王的,于朝廷也无有大功。前长沙王吴芮临终前再三叮咛,千万不可与皇帝做对,不可与朝廷为敌,现在明摆着的是皇帝与朝廷要削诸侯封地,恐怕以长沙之地,也难于朝廷为敌,不如趁早示好,也可取悦天子,一旦迟疑,难免有杀身之祸。

    “臣长沙王吴臣,久慕天子威严,又羡长安繁华,恳请陛下赏赐宅数亩,在朝为官。”

    诸侯中势力最大的八王之一主动请求撤其封地,使其他几王心中动摇,再窥看到项羽透着威严的笑容,终于也忍耐不住,心中动摇。项飞紧随吴臣之后,也跪拜要求来长安为官。

    剩下观望的诸王侯也都不得已地跪拜在地,口称情愿,麒麟阁内,跪倒了一批口是心非的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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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夜宴(五)

    天黑漆漆的,没有一个星斗,连月亮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整个天空和大地,都笼罩在一片不可名状的压抑与恐惧中。长乐宫的大门打开了,成群的人在自己家奴的拥簇下,在灯笼光的指引下,走出了长乐宫,朝着自己所住的馆驿走去。人虽然很多,但没有几个大声说话的,都小声议论着些什么。

    三个胖呼呼的侯爷凑到一块,个子高些的那个压低了声音,怏怏地道:“原本以来此次来京只是为了庆祝皇子降生,没想到陛下竟杯酒削去咱的封地,真是可恶之极。”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当时那情形,你不肯又当如何?陛下虽说此事纯属自愿,但一旦你落了单,恐怕rì子就不好过了。”另一个马上回道。

    个子最矮的摇摇头,长长叹口气道:“算了吧,倘若真如陛下所说,将封地所得赋税做为咱们的俸禄,咱就在长安买几亩地,当个闲散的官员,给子孙留点家财,快快活活度个晚年吧。”

    个子高的听他这么一说,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地道:“早就听说广陵侯胆小怯懦,今rì一见,果不其然,可笑可笑,虎父怎得犬子?”

    个头矮的涨得满脸通红,幸而在黑夜之中不被人察觉,但见人辱及自己,不由得提高嗓门道:“安邑侯胆大,方才在麒麟阁内,为何不奋起抗争,反到匆匆跪拜谢恩?如此懦弱之人,尚五十笑百步,当真是可笑可笑。”

    “好了二位,声音都小点,莫被人听了去,再传到陛下耳内,反倒不妙。”另一个赶紧充当和事佬,同时提醒他们,这是在长安,可不能像这样肆无忌惮地说话。

    安邑侯张昌抑住怒火,低声道:“方才是迫于形势,不得已而为之,如若不然,能否安然离开这长乐宫都未可知晓,在自愿表上签字,实是我缓兵之计,今夜我就返回安邑,使兵据守大河,若我等一道各回领地,陛下怎敢罚众?”

    “嘘,不多说,不多说。”广陵侯和另一个侯爷连忙搪塞一句,然后赶紧远离了张昌,不想引火烧身,在如今的情形下,一个不慎,都可能带来灭族之祸,尤其是与张昌这样火药桶呆在一块,更是危险异常。

    “哼,两个鼠辈,怎能成就大事?”张昌恼怒地一跺脚,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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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乐宫紫阳殿,这里安静宁和,不像方才的麒麟阁,热闹喧哗。十八只大蜡烛将大殿内照得通亮,阶前两边各单足立着一只铜鹤,长长的鹤嘴高高昂起,仿佛在亢鸣一般。

    阶下站立两人,一左一右,正是韩信与项飞,两人齐齐跪拜道:“臣参见陛下。”

    项羽往阶上的席上一坐,手一抬道:“两位爱卿免礼平身。”

    韩信上前一步,拱手道:“不知陛下召臣等二人,有何见教。”

    “呵呵,”项羽笑道,“你二人均是我大楚擎天柱石,犹如紫阳殿这四根大柱一般,朕今特召你二人前来,非为别事,乃是方才麒麟阁内诸侯归住长安,朕料你二人定是心怀不满,不过诸侯面前,不便道出,这里只有你我君臣三人,大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韩信迟疑一下,yù言又止,站在原地不动,项飞也不做声,大殿里更显得寂静。

    项羽失笑道:“不想几年不见,你我君臣竟是如此生分,朕确是yù收回诸侯封地,你等夜确利害收损,心有不满情有可原,可你二人还是不明白朕的一片苦心呐!你们以为朕这皇帝坐得安稳?朕哪天不是殚jīng竭虑,茶饭不思?”

    项飞听项羽这么一说,倒是吃了一惊,又似乎听出些什么话外之音,急忙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了三个头,这才大声说道:“未知陛下所忧者为何事,臣等食君之禄,当担君之忧。”

    项羽叹气道:“天子之位,虽贵为九五之尊,然则天下几人不觊觎神器,包藏祸心?”

    项飞韩信均是大惊,总觉得皇帝今天这话是专门说给他们两人听的,别人就是想觊觎神器包藏祸心也没那资本,干谋反这一行,需要的是实力,枪杆子里才能出政权,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两人慌忙下拜道:“陛下何出此言?今天下大定,民心降伏,何人胆敢生悖逆之心,臣等当为陛下征讨之。”

    项羽蹙眉又叹道:“你二人忠心耿耿,朕岂不知,朕所忧者,不过你二人部下若有贪图富贵之人,有朝一rì难免不会强将黄袍加于你等之身,一旦骑虎则难下矣。”

    韩信二人伏于地上,不敢抬头,吓得冷汗涔涔。皇帝已经怀疑到自己头上了,谋反的罪名可不小,虽然皇帝已经废除了秦时的苛法暴政,但新的律法对谋反一罪也是定得最为严厉,诛夷九族是没得商量的。

    “臣愚钝,请陛下明示。”项飞磕头如同倒蒜道。

    项羽见鱼已入网,这才欣然道:“你等入朝为官,王爵依旧,俸禄丰厚,岂不两全齐美?”

    韩信项飞这才明白皇帝兜了一个大圈子的目的,加上方才在麒麟阁里已经表了态,要来长安居住,舍弃封地,既成事实,再做顽抗只是自讨没趣,只得应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项羽呵呵笑道:“朕方才说过,你二人乃是国家柱石,让你等舍弃封地而入朝为官,也是江山社稷子孙万世计,明rì朕就下旨,封你二人为大元帅,掌管天下军事,一旦天下有变,当为国分忧。”

    军队改制,是项羽推进变革又一项重大举措,他想效仿后世,建立一套完整的兵役制,每个男子都必须服五年兵役,同时在军中采取军衔制,共分为四等十一级,最高级别的自然就是大元帅。当然,这些都是职业军人,只需要听命于天子即可,并不需要参与政治活动,而且调动军队及其战时物资,必须得到天子的诏令才行。

    韩信项飞赶忙磕头谢恩,对他们来说,这样的结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项羽又和他们二人详谈了一下军队改革的计划,两人均是眼前一亮,觉得皇帝陛下这个方案简直是巧妙绝伦,既让国家有充足的兵员,又不会妨碍到老百姓的rì常生产,而且还有助于军队的管理和提高作战能力。

    之前的军中,既有十来岁的大孩子,也又发须花白的老人,一支老弱病残的军队,怎么能够打胜仗?按照皇帝陛下的构思,新的军队中,年龄将控制在二十岁左右,这正是一个人最年富力强的光景。将这群年轻人加以cāo练,一定能培养出一支强大的军队来。到时候就算有人想图谋不轨,匈奴人想卷土重来,也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三人一直谈到深夜,项羽见时候不早,忙招呼太监将两位王爷引至偏殿就寝。外臣在长乐宫就寝,这是有违制度的,但项羽不以为然,太监们只得按照皇帝的意思去办,直感动得韩信项飞二人眼泪汪汪——项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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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渐白,长乐宫永昌殿前的空地上还有残留的雪痕,宫女们扫出了一条大道儿,通向皇帝所居住的永寿宫。这几天皇帝事务繁忙,倒没怎么来永昌殿看看皇后及皇子。

    永昌殿内,几名年纪轻轻的宫女正在整理着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一声尖尖的声音:“皇帝陛下驾到。”

    宫女们慌忙跪倒在地,头都不敢抬,口称道:“奴婢恭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刚刚起来,正在梳妆的虞姬听到呼声,也顾不上发髻还没盘好,就回身跪拜道:“臣妾恭迎圣驾。”

    “皇后何必如此多礼?你等都起来吧。”项羽赶忙上前一步,拉起虞姬,又冲着跪拜着的宫女们笑道。

    虞姬款款起身,不好意思地道:“臣妾尚未梳妆完毕,请陛下稍候片刻。”

    项羽摆摆手道:“你我二人何必虚礼,朕此来也逗留不了多久,朝会即将到了,朕抽空来看看你和龙儿。”

    “龙儿尚在酣睡,陛下轻声些,莫惊醒了他。”虞姬见项羽提到儿子项少龙,忙指了指儿子睡觉的地方。

    给儿子取项少龙这个名字,是项羽气不过老黄易竟将项羽说成是项少龙的儿子,一时觉得好玩,便取了这个名字,虞姬没觉得这名字有多好,倒是一帮喜欢拍马屁的家伙,赶紧上前恭维,说这个名字取得实在是好,天子者,龙也,天子之子者,少龙也!

    在给儿子取名字这个问题上,项羽没怎么动脑筋。他不由想起以前有个亲戚,生了个儿子,于是查遍辞海,又求助于电脑算命,请了个jīng通易经的大家,征求了多人意见,才选定一个名字,结果读起来异常拗口。给儿子取这个名字,项羽还真没怎么好好去想,随手拈来的。

    其实名字也不过就是一个代号而已!叫的次数多了,顺了,习惯了,便好听了。如果一个人的名字就能左右人的一生的话,那大家还奋斗什么,奋斗还有什么意义。起一个好名字不就万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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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宴(六)

    “皇后不必为朕准备早膳,朕即可就要朝会去了,等朝会一散,朕就回来看你和皇儿。”项羽慈爱地看了看熟睡中的儿子,又怜爱地看了一下面容有点憔悴的虞姬,微笑道。

    虞姬莞尔一笑,道:“那臣妾就候着陛下,陛下散朝之后,可派人提前预知一下,好让臣妾准备。”

    项羽呵呵笑道:“怎么,要留朕在你这儿用午膳?”

    “那要看陛下赏光不赏光了。”虞姬眸子中微光一闪,含笑道。

    项羽有点内疚地道:“近来国事繁忙,朕是有段rì子没在永昌殿用膳了,行,今rì无论如何也要在皇后这里用午膳,那朕去了。”

    “臣妾恭送陛下。”虞姬及一帮宫女慌忙跪拜道。

    从永昌殿到未央宫的正殿,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原本在自家里办公,不必要这么麻烦,可大臣们多说这是皇家的威严,可万万缺少不得。项羽颇不以为然,历朝历代的皇家都这么威严下去了,可天下还不是一个个地丢了?可见这威严原本就是个纸老虎,都是反动派惯用的一招。但几乎是全体大臣一致顿首进谏,项羽也怏怏地接受了他们的请求。看来,与旧势力旧观念的作战,还是任重而道远。等时机成熟,一定要建立后世的政治体系,除去这么多的繁文缛节。

    一般朝会都由各部(为了方便管理,项羽也参照后世,建立了农业部、工商部、官吏部等部门,以丞相总理国家大事)的大臣参与,这次由于诸侯大都在京,而且也是施行收回封地的大变革,因此也准许诸侯入朝参与朝会。正殿的殿堂虽大,但一下子多出七十多人,还是显得拥挤了一些。项羽命撤掉软席,让大臣们与诸侯分列两边。

    “诸位爱卿,今rì朝会,诸侯也都参与,我大楚正是人才济济呵。”项羽摆手让跪拜的众人起身,同时笑道。

    “陛下,”突然有人叫道,“昨夜长安守将巡城之时,抓获妄图连夜出城之人七名,望陛下裁断。”

    项羽一看,原来是治安部侍郎王其,此人分管京城的治安。项羽皱眉道:“此等小事,也要禀报于朕?要你何用?”

    王其跪拜道:“陛下,非是臣小题大做,而是所获七人,皆是身份尊贵,因此臣不敢定断。”

    “放肆!”项羽勃然大怒,道,“朕草立大楚律法之时就曾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人身份竟能尊贵过天子?王其,按我大楚律法,私闯城门者,该当何罪?”

    王其摇头道:“私闯城门者,按律当判刑一年,不过,此七人虽是私闯城门,但臣恐其罪不在小,非是私闯城门这般寻常,故而请陛下圣裁,或转交司法衙门处置。”

    司法衙门是项羽开创的一个机构,用来专门处理案件,类似于现代的法院,而且司法衙门自成一系,不与朝中官员混一,其官员升迁也在本系统之内,且不收轮六部及丞相管辖。司法dú lì才能保证公正公平,才是文明的象征,来自文明后世的项羽,自然要将这先进的理念提前施行。

    “哦,朕倒要看看,这七人是何许人,竟不止是私闯城门这么简单,将七人带上来。”项羽面sèyīn沉,众臣及诸侯都不敢直面相对,不由得低下头去。

    “臣领旨。”王其朗声说道,“治安校尉,带七人上殿。”

    大殿外传来洪亮的响声:“诺!”随即又是一阵脚步声,有沉着有力的,有拖沓迟缓的。

    众人回头一看,被押解过来的七人,原来都是一方诸侯。广陵侯微微抬着头开窥看,被押在最前面的却是昨晚胆大的英雄豪杰——安邑侯张昌,此时的张昌,早不见了昨夜的豪情壮志,满面愁苦的耷拉着脑袋瓜子,哪里还敢再喘大气。

    “原来的各位侯爷,”项羽冷笑道,“几位侯爷不会不知道我大楚律法吧,夜闯城门,所为何事?还不一一道来?”

    几个侯爷都是一副模样,面如死灰,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站立着,双腿却是不争气地打着战,看样子,如果刮来一阵风,就要将他们吹倒似的。

    “你们不说朕也明白,连夜逃回封地,再拥兵拒抗朝廷,意图谋反!”项羽厉声道。

    安邑侯张昌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声瘫软在地,又慌忙跪着,连续磕着响头,颤声道:“陛下,陛下明鉴呵,臣,臣是家中有急事,不得已才要连夜出城回到安邑的呀,并非要拥兵拒抗朝廷,意图谋反。”

    “是吗?”项羽哼道,“你等明知今rì朕要与诸侯朝会,却连夜离去,就算家中有急事,留给便条,或是连夜进宫讲明,朕难道真那么不尽人情?可你等只字不存,片语不留,就仓皇要出长安,不是怨恨朕,意图谋反,还有什么?”

    张昌磕头如同捣蒜,连声道:“是臣糊涂,是臣糊涂,臣一时心急,倒忘了,但臣绝无反叛之心呐。”

    项羽摇摇头,眼睛盯着张昌片刻,叹了口气道:“张昌呵张昌,原本朕还想给你一条活路,可你依然执迷不悟,死不认罪,你以为朕没有证据吗?广陵侯何在?”

    广陵侯乍一听皇帝陛下叫自己,心更是怦怦狂跳不止,差点没和张昌一样瘫软在地:“臣广陵侯周夫,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项羽平淡地问道:“周夫,你来说说,昨天晚上,你等与安邑侯一道,谈兴甚欢,所谈何事?”

    周夫吓得冷汗涔涔,皇帝陛下这话,看似随口一问,但其实藏着极大的危险,难道昨晚与安邑侯所谈的话,陛下竟知道得一清二楚?难道一旁的安阳侯,竟向陛下告了密?

    “周夫,为何不言语?”项羽陡然提高了声音,严厉地问道。

    广陵侯周夫原本就已经吓破了胆,见皇帝语调变得如此,更是自知不妙,不管是谁告的密,总之皇帝陛下是知道了,与其迟缓不言语,不如和盘托出,也好洗清干系。周夫慌忙将昨天夜晚张昌说所的一切一字不落地讲了出来,只听得张昌是面无血sè,两眼如光。

    项羽呵呵一笑,道:“张昌,还有何话讲?”

    张昌已是像死狗一般瘫软在地,哪里还敢申辩,一股腊黄的液体从胯间淌出。

    项羽见了,鄙夷地斥责道:“想原安邑侯何等英雄,其子竟是如此不堪大用,真是虎父得犬子,让人喟叹,其余人等,还有什么话说,别怪朕没给你们机会,等会儿到司法衙门,一旦定罪,就后悔晚矣。”

    这话项羽倒也不是吓唬他们,因为大楚律法规定了,一旦司法衙门判定了罪行,除了上述之外,任谁也不得干预的。如此罪证确凿的情况下,被判个预谋反叛罪是在所难免的,一旦罪名成立,小则被削掉封国事,大则夷其九族!

    六人哪里还敢顽抗,磕头磕得额头一片血渍,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擦掉,都慌不迭地讨饶道:“陛下,陛下,臣一时糊涂,臣一时糊涂,陛下法外开恩呐,陛下法外开恩呐!”

    项羽无可奈何地叹气道:“非是朕不讲情面,律法所制,朕岂可轻改?来人,押解这七人下去,送与司法衙门,待定罪之后,报与朕知,只要你等诚心悔过,朕会从宽处置。”

    下面又是一阵悔过声:“臣等一定坦诚,臣等一定坦诚……”

    送走七人之后,诸侯中不少人暗暗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心底阵阵庆幸,暗道:“看来昨夜没有连夜逃出长安,真倒是件幸事了,莫不是是上苍庇佑,祖宗庇佑了?”

    广陵侯周夫还跪在那里,浑身上下直哆嗦,头深深埋在地板上,抬都不敢抬一下。

    “起来吧,广陵侯,朕知道你是一片忠心,与张等人不同,朕赦你无罪。”项羽知道周夫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他只想混得安稳rì子,因此也不再追究他隐瞒不报的罪过。

    周夫听到这话,如逢大赦,不,就是遇到了大赦,jīng神一下子抖擞了起来,身子也不颤抖了,声音也壮实了起来,道:“臣周夫谢陛下厚恩,陛下再造之恩,臣敢不鞠躬尽瘁,以报答天恩?”

    项羽微微一笑,抬手道:“诸位爱卿,尔等若不负朕,朕当不会负卿,若有人意图不轨,也休怪朕不认情面。”

    “臣等忠心为陛下社稷,岂敢怀有二心?”诸侯慌忙齐声说道。

    项羽笑道:“还有何事禀奏吗?无事朕可要回皇后那里去了。”

    沉寂了两秒左右,丞相范平出班道:“启奏陛下,臣有一急件,眼呈现陛下。”

    项羽点点头道:“呈上来。”

    范平一挥手,他身后的一人很快地将一封竹简呈了上去。掌事太监接过竹简,正要献给项羽,却听项羽道:“这里皆是朕的肱骨大臣,左膀右臂,有何急奏,说与大家听听。”

    掌事太监稍一迟疑,只得将竹简拆开,尖声细道:“臣虎林郡守杨凡,冒死启陛下圣听,吴王英布,抗旨不赴长安,今聚众金陵,整师十万,yù图谋不轨,窃窥神器,望陛下早做准备,以备不虞。”

    什么?吴王反了?殿中大臣及诸侯均是大惊失sè,难怪英布躲藏在金陵不肯来长安,没准他早就听说了皇帝陛下要收回封地的消息,因此心有不甘,在金陵厉兵秣马,准备与皇帝兵戎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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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虎争(一)

    金陵城内,已是满城风雨,吴王英布强征城中壮丁入伍,加上从吴各地汇集而来的兵丁,使整个金陵城内一片混乱,百姓都躲藏在家中不敢外出,商贾也不敢开门营业,关上门来歇业,生怕被别处的兵丁闯将进来,闹个鸡飞狗跳。

    英布安插在长安的耳目早就得知了朝廷收回诸侯封地的事,而且各路诸侯都表示了同意,并且已经留在了长安,皇帝也派人将诸侯们的家眷一一接到长安居住,并赏赐上好的宅地,又一轮的长安新城市建设目前正要拉开大幕。

    “哼,这哪里是恩赐,分明是借势强逼,陛下呵陛下,可不是英布要反,而是您给逼的。”英布远望着西边,一字一句地道。

    他身边的刘敬接过话来,道:“听说韩信项飞也都情愿献出封地,而在京为官,据报,项羽要授予他二人兵马大元帅之职,王爵不削,俸禄照常,如此说来,能与大王一心者,诸侯中再无其人了。”

    英布哈哈笑道:“也不尽然吧,孤已经探得消息,彭城侯丁公也因病未曾前往,咱们可以联络一下彭城侯,让他与孤合兵一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取成皋、荥阳,则山东便为孤所有,不属项羽了。”

    “可据我所知,彭城侯之子尚在长安,项羽难道不会将其作为人质,要挟彭城侯?”刘敬担忧道。

    “哈哈,刘先生不知丁公的为人吗?丁公素来重利而轻名,当下要是知道项羽准备削掉他的封地,他一定不肯善罢甘休?他在彭城经营了这几年,好不容易挣得一份大的家业,又怎么会轻易拱手相送,至于他的长子,原本就是庶出,他十来个儿子,也不在乎死他一两个。”英布捋了捋胡须,得意地笑道。

    刘敬惊喜道:“如此说来,彭城侯倒是可以一用,最不济,也可让他在大王起事之事按兵不动,以保大王金陵不失,大王若无后顾之忧,何愁不下成皋、荥阳?成皋、荥阳一取,则可扼守险要,据敖仓之粟,以抗拒关中之兵,项羽纵然亲来,也未必有回天之术。”

    英布一想到自己也能够戴上皇帝冠冕,接受天下苍生的顶礼膜拜,不由得得意忘形地大笑道:“诚如此,定要多谢先生吉言了。”

    刘敬正sè道:“大王功成之时,切莫忘刘敬所托之事。”

    英布不耐烦地道:“孤记得,一旦事成,孤定封刘盈为汉王,永镇巴蜀汉中之地。”

    刘敬施礼道:“刘敬代汉王谢大王,不过如今事务繁杂,大王亦大意不得,吴中之兵,不过数万,yù以数万之兵马而取天下,并非容易,况项羽勇武异常,更兼有韩信项飞之智,天子带甲百万,控连四海,稍有不慎,则引灭族之祸。”

    英布不悦道:“说容易的是先生,是不易的也是先生,先生为何总是出尔反尔?”

    “天下事,奋力为之,则难者为易,大意待之,则易者为难。”刘敬躬身说道。

    英布最听不得读书人一套一套的,特罗嗦,皱眉道:“先生有话直说便是,何需绕来绕去,耗费时间?”

    刘敬一笑,道:“大王莫要心急,所谓运筹帷幄而决胜千里,如今诸侯愤怨,天下sāo动,大王可传檄齐鲁燕赵,使其作壁上观,然后大王东取吴,西取楚,千里奔袭而下成皋,再据险而守,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据守成皋?”英布怀疑地摇摇头道,“先生差矣!孤听说反叛之兵,贵在其势,需以势而攻其不备,倘若旷rì持久,以区区一吴之地而抗拒天下,焉有不败之理?”

    刘敬耐心地解释道:“以大王之武,与项羽相比,刘敬恐大王远远不及,如今项羽方削诸侯之地,又举兵与大王征战,最忌旷rì持久,一旦拖延,关中有变尚位可知,而不能速战速决,诸侯心中怨恨必然再次滋长,届时必有或暗或明投奔大王者,故时间一久,大势必为大王所左右,项羽纵有拔山之力,移海之能,也无济于事。”

    英布豁然开朗,大笑道:“倒是孤欠虑了,先生一言,使孤如拨乌云而见青天呐。”

    刘敬也不跟英布客套,忙道:“那刘敬愿为大王出使彭城,定说彭城侯举兵相助。”

    这个时候,与其说是与项羽比较,倒不如说是在与时间赛跑,抢得先机,胜利的希望就大大增加,倘若稍一迟疑,倒会延误战机,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所以现在,第一件要做的大事,就是说服丁公,以身家xìng命为赌注,来陪英布来上这一把惊天豪赌。赌赢了,获得的将是锦绣江山和荣华富贵,赌输了,将丢掉自己家族的xìng命。

    历来的谋反,无一不是赌博,用xìng命来赌这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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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未央宫正殿。大楚君臣正在开御前军事会议,以商讨对付英布谋反之事。

    有几年没帐打了,军中的老兵也已经全都遣散光了,而新军虽然cāo练rì久,但毕竟是一场正式的战斗都没参加过。项羽在cāo练士兵的时候,还不时的让他们参加演习,但演习是演习,实战是实战,演习上往往无往不利之师,一旦到了真正的战场上,未必能发挥出真实的水平。而据奏报称,英布将吴地所有的老兵又都集中起来,加上新cāo练的士兵,大概总兵力在十万左右。以老带新,往往能够很快提高作战能力。

    “都说说你们的看法,英布已反,朕当如何应对?”项羽高高在上,却轻描淡写地问道。

    “英布竖子,能有多大作为,陛下若天威下临,必获全胜。”几个善于说官话的连忙率先回道。

    平rì里项羽听到这样的官腔,只会一皱眉头让它过去,但如今是面对拥甲十万的大军和勇猛善战的英布,这几未还是这样乱拍马屁,简直让项羽忍不住要痛骂几句。几人挨了顿训斥,个个胆战心惊,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自找苦吃。

    “陛下,”齐王韩信最是喜欢打仗的,收回他的封地,他尚可以接受,但要是让他没仗打,而是在办公室里办公,那简直要了他的命,休闲了几年,终于又有他用武之地了,忙起身道,“臣以为,英布定会东取吴,西取上蔡,归重于越,身归长沙,如此陛下不必忧虑,英布早晚必为陛下所擒。”

    项羽也依稀记得,史书上说英布谋反之后,滕公推荐薛公给刘邦,薛公则给刘邦分析了一下英布的三种可能,并说英布必定行下策,如今韩信所说的,倒像是薛公说的下策。可历史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难道英布的谋反策略,却会依然不变?

    历史上英布是因为刘邦接连杀了韩信和彭越,因为惧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殉品,因而举兵谋反,可现在自己一个功臣不杀,高官厚禄养着,他为什么要反呢?仅仅因为要削掉他的封地,他就要拿身家xìng命与整个家族的命运来做一次豪赌?莫不是有人撺掇他行此冒险之策?

    如果英布能够得到高人指点,那么定然不会出此下策,而会行上策——东取吴,西取楚,并齐取鲁,传檄燕赵,固守其所。倘若他真能取得吴楚与齐鲁,那么燕赵传檄可定,再以险拒守,那么这场战争将会演变成一个持久战。

    从国家的角度出发,不能打持久战;从朝廷的角度出发,也不能打持久战;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也不能打持久战。而英布打持久战的资本,就在于他能否夺取成皋、荥阳一线。在冷兵器时代,地形的险峻,往往能阻挡百万大军。

    “倘若英布袭取成皋荥阳,为之奈何?”项羽并没有否决韩信的话,却提到了另一个方面。

    韩信项飞等人均是一惊,英布取得成皋荥阳,这是让朝廷最难受的一步棋,也是大家所最不愿意看到的,可战争不容许人回避,万一英布真是走出这一步,的确难以对付。

    “陛下,容臣等即可下书致赵、齐,使赵齐之军转而攻吴,陛下再东出函关,吴军虽众,英布虽勇,亦难四面为敌。”项飞踌躇片刻,提议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诸侯中势力最大的是赵、齐,如果这两地兵马也听从自己的指挥,那对付起英布来,简直轻松平常。可要真正地指挥赵、齐军去作战,恐怕还要项飞、韩信亲自去,否则谁能服众?而一旦放项飞、韩信回去,他们能不能回来都两说,万一再倒戈相向,那就是腹部受敌,局势将更难收拾。

    可要是当面说出这样不信任的话来,他们还会帮着自己出谋划策吗?

    项羽呵呵一笑道:“何需动用赵、齐两地之军,朕看英布不过是骊山一囚徒,哪会有什么深谋远虑,现而今竟高居王位,其必定只顾眼前,不计身后,能有多大作为?朕意已决,点齐关中之军十万,亲与英布一战。”

    “陛下天威临敌,逆臣定然引颈待缚。”殿中又有几个不识时务地乱拍起了马屁。

    这次项羽没有去理会他们,而是一摆手,让他们停止了喧哗,他站起来道:“传令下去,命成皋、荥阳守将严阵以待,不可懈怠,朕即可引大兵前往剿贼,赵王齐王,你二位足智多谋,可随朕前往。”

    韩信、项飞闻命,齐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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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争(二)

    长乐宫紫阳殿内,安静得一如往昔。下晚时分,是项羽休息的时候,一般情况下,在这个时间段里,他是不喜欢别人来打扰,但今时不同往rì,有人拥兵造反,纵然是休息,也只是一小会儿而已。范平早就拿着一叠东西走了进来,要向项羽禀报大军的后勤事宜。

    项羽见了范平,笑道:“范丞相,从今rì起,宫中府中一应事务,都由丞相负责,朕率大军开拔之后,丞相也要抽调关中赋税以供应军资,军饷如费力,可从宫中挤出,总之一切以战局为上,但切不可横家赋税,汉中等所免除赋税之地,依然不必收赋。”

    项羽对范平的能力才能丝毫不加怀疑,但是兹事体大,不得不加以小心叮咛。将国家一切事务交与范平打理,就要给予绝对的信任,这样一个人,是不会与自己离心离德的。

    范平微微点头,道:“陛下,长安所属士卒不到六万,其余兵马需从附近各地调集,臣以为,不妨下道诏令,长安已退役回乡者,亦可于三rì之内归伍,另行编整,三rì之后,当可集五万人马,再择优使用,可迅速集结十万大军。”

    “恩,不错,老兵经验丰富,不过不必另行整编,可插放至各军之中,朕也来个以老带新,看看是英布是老新结合厉害,还是朕的厉害。”项羽稍加沉吟,开口道。

    英布的大军已经星夜兼程离开了金陵。刘敬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对丁公晓以利害,丁公自然不情愿被削了封地,只做一个挂名的侯爵,虽然心疼儿子,但正如英布所料的那样,他那么多的儿子,死一两个,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过老jiān巨滑的丁公还是比较谨慎,他不敢直接出兵相助英布去取成皋、荥阳等地,而是借口为英布拓展北面空间,将军队开拔向了齐鲁大地,想乘着韩信不在,夺他两三座城池。万一将来英布被项羽所灭,他就借口说这两三座城池的守将暗降英布,被他知晓,他丁公要为国为君分忧,因此才挥军攻打。至于证据,这东西实在太好捏造了。

    如此一来,丁公在这场赌博中,无论胜家是英布还是项羽,他都将稳赢不亏。

    一路进展的顺利让英布快忘乎所以了。沿途所遇到阻碍,都被他jīng心挑选出来的这三万铁骑一一击溃,溃散向西逃窜的官兵根本跑不过吴军的骑兵,不过吴军也不恋战,也不赶尽杀绝,即便是追上了溃军,也不大杀一阵,而是径直离开,继续向西狂进。

    杀不杀这些几个溃败的士兵,对于他英布的皇图霸业来说,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事,但是能不能及时取下荥阳、成皋一线,就关系到此战的成败胜负了。两下相比,铁骑自然是一路西指,不暇其他了。

    “刘先生,我军距离荥阳已不到二十里了,只要拿下这一带,哈哈,山东就属孤辖下了。”英布面对大好形势,不由得意气奋发,端坐在战马之上,马鞭指向西方,大有跃马大河,指点江山的气势。

    刘敬颔首道:“荥阳群峰峙其南,邙岭横其北,东拥京襄城,西跨虎牢关,若取荥阳,足可遏三秦咽喉,据敖仓之粟,西向而争天下,大王可暂歇兵马,然后一鼓作气,袭取荥阳,一路向西,而取成皋、敖仓,如此,则大事济矣。”

    英布点点头,笑道:“先生所言甚是,来人,吩咐下去,即刻埋锅造饭,饮马休整,待饱餐之后,一道随孤攻取荥阳、成皋,若一战成功,每人各有厚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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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外,旌旗猎猎,近十万大军整顿完毕,将士们个个盔明甲亮,前排几十名将军,个个跨骏马持刀枪,都拉紧马缰绳,准备出发。项羽看了看天,下令道:“大军即刻开拔,直奔荥阳。”

    “陛下何必如此急忙,不是已派韩大元帅率一万轻骑驰援荥阳了吗,英布纵然奔袭荥阳,沿途又有不少阻隔,臣想吴军哪有如此迅速?”季布抚摩了一下马背道。

    项羽一脸的严峻,道:“能否攻取荥阳,是英布存亡之根本,英布敢不rì夜兼程?朕昨遣韩大元帅驰援荥阳,尤嫌晚了些,现在,韩大元帅应该正和英布之军鏖战荥阳了吧,或者,在敖仓争夺呢。”

    “陛下,那大军快些出发吧,俗话说,救兵如救火,迟缓不得呵。”项飞在一旁说道。

    项羽点点头,道:“不错,大军出发!”

    近十万大军,项羽自引三万骑兵走在最前面,季布率步军随后,一路马不停蹄,向东而去。

    方出了函谷关,就见前方一骑飞奔而来,马蹄扬起的尘土弥漫开来,形成一团黄sè的沙雾,遮掩住人的视线。

    “报——”来人奔到大军跟前,滚落下马,急道,“韩大将军急报。”

    “呈上来。”项羽一听,忙道。

    刚接过奏章,项羽心头就隐隐感到不好,倘若韩信抢先一步拿下荥阳,那么传信的士卒一定会高声宣扬捷报,但是传令者只字不提,应该是前方发生了不利于朝廷的战况。

    拆开来一看,是用一块白布所仓促写就的,上面只有几个字:英布袭取荥阳,臣方与贼战于敖仓。

    这敖仓在荥阳西北的敖山之上,自古以来便是中原大粮仓,敖仓旁筑甬道,由山达河,可以将粮转送别地。英布如果攻占了荥阳,那么下一个目标就是这号称天下第一粮仓的敖仓。有了敖仓充足的粮食,英布就可以凭此打一场持久战。

    一旁项飞见皇帝陛下一脸的yīn沉,慌忙接过布条,展开一看,不由得大惊失sè,急忙说道:“陛下,不想反贼竟先取荥阳,荥阳有失,敖仓势必危矣,臣愿提一旅之师,往救敖仓。”

    项羽摇摇头,一字一句地道:“敖仓,要朕亲自提兵去救,大元帅只需待季布步军赶到,便命其火速进兵,不得有误。”

    项飞见拗不过,只得点头道:“臣遵旨。”

    项羽一纵乌骓马,来到大军跟前,高声喝道:“大楚骑军听令,丢弃重甲,随朕前驰荥阳。”

    虽然料到英布会迅速行动,但是项羽还是没想到这个平常勇猛有余智谋不足的骊山囚徒竟会如此神速,而且一剑直刺自己咽喉,让朝廷感到极不舒服。看来,英布背后一定有人指点着他,否则,凭他的头脑,他一定会选那个下下策。

    不过敌人已经选择了让自己最不舒服的招数,并不等于自己就没了回手的力气。韩信所部一万多骑兵,英布千里奔袭,所带军队兵员必定不足,而且只可能是轻骑兵。如此说来的话,只要乘他立足未稳,就可以一鼓作气地将其打垮,从而席卷而东,一举荡平不臣之地。

    诸侯大多数虽然人在长安,可他们的势力在各地依然不小,挟剿灭英布之威,而驱无首诸侯之军,简直是易如反掌。没有了带头的人,将诸侯的家眷再一起带回长安,到时候他们就算还想闹腾,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了。再有就是那个丁公,不追究他的罪行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又看在季布的面子上授予其彭城侯的爵位和封地,简直是厚待他了。

    可他倒好,居然托病不朝,只是派了个儿子代替他前去朝贺。现在扣留他的儿子作为人质,想比这老小子不高兴了,否则何以英布谋反,他不从彭城杀出,抄袭英布军的后路呢?纵然他没有反心,等事定之后也要治他个观望之罪。大楚律法上说得清清楚楚,有谋反者,天下共诛之。区区平民尚且如此,何况他堂堂一方诸侯?

    首要任务还是将英布赶下荥阳,项羽严令大军加快速度,如果正赶上英布与韩信大战,或许还能帮韩信一臂之力。

    距离敖仓已不到十里,可一点厮杀的声音也听不见,项羽不由疑上心来:莫不是韩信不满自己削了他的封地,因此带兵与英布合兵一处了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后果就严重得多了,而且说两军战于敖仓,也极可能是一个陷阱。

    想到这里,项羽赶忙约住乌骓马,同时大手一摆,示意大军止步,然后道:“命令大军停止前进,就地修修整,传令兵,再去敖仓中请韩大元帅前来朕处,朕有要事与其相商。”

    传令兵应声驰马而去,而赶了很久路的骑兵们也得以下马休息,再取出水来喂马,随口吃点带在身上的干粮。

    没过多久,几十骑从敖山方向飞奔而来,跨马在最前的一个正是韩信本人。看到韩信身后的几十名随从,项羽暗叫惭愧,自己这会儿真是小心谨慎得过头了;惭愧之余,又觉得庆幸,好在韩信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样,真是那样的话,真是很难收拾残局了。

    韩信飞马赶到,远远地见了项羽,滚下马来,连走几步,奔跪下来,道:“陛下,臣无能,未能阻止英布袭取荥阳。”

    “那成皋、敖仓呢?”荥阳失守项羽已经猜到了,赶忙问别的地方。

    “所幸沉赶到及时,将吴军杀回荥阳,英布知是臣率众救援,便按兵不动,臣兵少将寡,不敢贸然攻险要之城,徒损士卒xìng命。”韩信顿首道。

    项羽也下得马来,扶起韩信,好言好语相劝慰道:“韩元帅请起,荥阳失守,乃朕太过轻敌,幸得将军力挽狂澜,拒贼军于敖仓,之后就你我君臣同心,共破贼军啦!”

第九章 虎争(三)

    敖仓,简单的大厅内,站立着两排人,一个个都是面sè凝重。

    荥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古来就是易守难攻之地,现而今竟被英布突然袭下,并拒险而守,大楚军队虽然十万之众陆续赶来,可面对着荥阳,竟是束手无策。项羽一直不同意拿士兵们的xìng命去做无谓的消耗,因此强行攻城被第一个否决了。

    “赵、齐两地派出去的人可曾回来,是否有什么新的消息?”项羽背手而立,冷声问道。

    “回陛下,赵地守将收到英布的檄文,但臣已下令,严禁赵军一人一马降贼,并让他们整顿兵马,随时待命。”项飞听得皇帝问话,忙跪答道。

    韩信也跪拜下来,道:“齐地官吏今晨有报,说彭城侯丁公已然从贼,正率部攻我齐城。”

    “什么?”项羽一听,怒不可遏道,“丁公小儿,朕前番不杀他,已是格外恩赏,如今竟敢拥兵从贼,与朕为敌,此番拿住丁公,定要将其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众人听项羽这么怒目恶言,一个个都是低头看地,不敢接话。自从项羽当上皇帝之后,似乎身上就自然而然地生出那么一股子威严——让人不敢动其分毫的威严。纵然是亲信如季布项胜等人,也不敢在项羽面sè沉峻,雷霆爆发时去打扰他,甚至插上一嘴都不行。

    众人都是一愣,这丁公以前犯过什么事,怎么陛下竟说前番就要杀他,难道陛下竟有未卜先知的本领,预测到丁公此人有反心?不对不对,真是那样的话,不早就派兵把守住荥阳了?莫非丁公以前真的干过不法的勾当,陛下顾及他的情面,因此才没有说出来。

    就在众人胡思乱想之间,只听见项羽沉沉地问道:“季布,你熟知丁公为人,你说说他不助英布袭荥阳,而自取齐地,是何用意?”

    丁公是季布的同母弟,但两人xìng情却是大不一样,季布略一思索,沉声回道:“陛下,丁公行事一向稳妥,此次竟会从贼谋反,臣倒是万万没有想到,今其挥军攻取齐地,臣以为,十之仈jiǔ是为英布荡平后方,使其可一心西进,又可使齐地之军马不敢轻举妄动而援陛下,不过臣与丁公不同,臣若与丁公战,定斩其首级以献陛下。”

    分析战况的同时,也不忘记与反贼划清界限。

    项羽眼珠一转,猜想丁公所为,不外乎季布所说的那样,英布要想与朝廷大军作战,必须要有一个稳定的后方,他才能安心对付朝廷大军。倘若两线作战,他也支撑不了多久。想到这里项羽不由得展露出笑脸来,嘿嘿,既然英布最害怕两线作战,那么朕埋伏在那里的一支奇兵,现在估计就可以发挥作用了。

    众人见皇帝陛下忽而面沉如铅水,忽而脸绽似chūn风,都搞不明白陛下心中所想,觉得陛下的脾xìng实在是难以琢磨,还是小心为妙,可别一个不慎触怒龙颜,惹来无端之祸。

    “如今英布占据荥阳,诸位爱卿有何高见?”项羽缓和一下语气,平和地问道。

    “陛下,臣请陛下下旨,许臣致书齐相,让他引齐军从临淄杀向彭城、金陵,虽未必能够全胜,但也足可使英布分心,届时大军猛攻荥阳,定然可破贼军。”韩信拱手请求道。

    项羽心中一动,看来这个韩信的确是军事上的天才政治上的孩童,自己不愿意调动齐地兵马,就是生怕他以此来要挟,可他偏偏好像不知道自己的意思似的,还一个劲地请求调用齐兵。不过以此来看,韩信倒确实没有反叛之心,这个人,出入动辄拥甲三千,也就是喜欢显摆而已,却没有什么野心。

    当然,削藩的政策是对的,不管诸侯有没有反叛之心,都不能允许有个裂土称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诸位现在没有野心,谁能担保子孙后代没有这样的野心?咱不为国家未来着想,也得替小龙想想呵。做了父亲的人,想法自然而然地就联系到儿子身上。

    “韩大元帅,朕已派出一支jīng兵袭击金陵,想来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齐地,你可休出一封,命齐军受此人管辖,两下合兵一处,定能够擒拿丁公,袭取金陵。”项羽微微一笑,道。

    “什么?”众人都大吃一惊,“陛下何时调遣一军去袭金陵,为何我等都是不知?”

    项羽大笑道:“你等忘了,那rì在长乐宫麒麟阁,未曾到的诸侯有吴王英布、彭城侯丁公、幽州侯项英、蓟城侯钟离昧,英布与丁公谋反,而项英和钟离昧也不曾来京,是何道理?朕早派此二人合燕地兵马一处,钟离昧为主将,一旦英布谋逆,可率燕军一路南下,荡平反叛诸城。丁公无能之辈,徒有诺大野心,必不是钟离昧项英之对手,而英布千里袭取荥阳,其步军必然陆续赶来,如此,金陵城必定空虚,朕这一步乃是围魏救赵之计也!”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rì通报之时,陛下不曾为项英钟离昧发怒,而是一笑了之,却对英布大为不满,原来是早就留有后招。那rì项羽得到消息,说英布不来长安,便立刻派人去拦截项英和钟离昧,让他二人即刻回去整顿兵马,并随时打探金陵的消息,如果英布果真图谋不轨,便可率师讨伐。英布果然野心勃勃,料想钟离昧等应该挥军南下了。

    韩信稍稍一惊,但很快便道:“臣领陛下旨意,即刻下书,命齐地兵马都归属于钟离将军麾下。”

    项羽面sè一展,笑道:“如此我等便在敖仓等候东面佳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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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泗水东畔任城西郊,近三万的大军正像密密麻麻的蝗虫一样扑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当先的数骑之中,有几名剽悍的士卒紧紧跟着一人,意气奋发地冲杀在最前面之人,正是想浑水摸鱼,趁大乱之时攻向齐地的彭城侯丁公。自从出了彭城,丁公就一路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阻碍,齐地兵马大多在临淄,一般小城纵然有些,也难以与自己的大军相对。这已经是彭城军遇到的第四个城池了。

    顾不上抹去脸上的汗水,丁公看着依稀可辨的任城城楼和其上迎风招展的旌旗,面上露出兴奋地笑意——从城楼上这些稀散的士卒来看,便可知道驻守任城的士卒着实有限,根本无法与自己的三万大军一战。区区一千多人,小小十里任城,哪里能够阻挡他丁公的铁骑肆虐?

    眼见城楼上的人头点点变的愈发清晰,甚至可以听见他们彼此叫唤的声音,听这声响,便可知道城内已是慌乱成一团,不过守城的家伙却是不知好歹,妄想凭借着不高的城墙就顽抗到底。丁公暗暗发怒道:“等城破之后,就下令让弟兄们劫掠一天!”

    “第一个冲上任城者,赏百金!”丁公自己自然不会去爬城头,却也懂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因此拿出赏金,诱使这些命贱的士卒为自己卖命——嘿嘿,抛出一百金,不过是钓大鱼的饵,大赚一笔的仍然是自己。

    听到诱人的赏赐之后,士兵们高喊着冲向任城,在他们眼中,这个小城简直不值一提,比起昨天攻下的下邳,这任城只能算是个小县。士兵们抬着准备好的攻城器具,发出一阵阵令人恐惧的嘶喊,朝着小小的任城攻去……

    任城之上,一千多名士兵看着铺天盖地的彭城军,一个个脸上都露出惊惧的神sè,他们中大多数是韩信封王到齐地后新入伍的士兵,cāo练是cāo练得纯熟,但是没有见过真场面。明晃晃的刀枪就在眼前,不,无数彭城军已经开始攀缘墙壁了。后面还有不少弓箭手骑在马背上朝城上shè箭,掩护步军攻城。

    齐地的大军都在临淄,但是没有齐王的命令,任谁也不敢擅自派出一兵一卒。尽管任城的郡守和守将都发去了求救信号,但是直到彭城大军到达城下之时,还是不见临淄方向又兵来救援。

    任城守将全喜也是急得冷汗涔涔,按照大楚律法,投敌者斩,可敌人实在太多了,而且彭城军所遇的顽抗之城,无不城破之后劫掠一通,也就是说顽抗下去,满城的百姓都可能要遭受到灭顶之灾。可是不顽抗下去,到头来也是一死。

    形势却容不得全喜再去权衡,因为彭城大军已经开始攻城了。一个剽悍的士卒已经爬上城头,对着正面一名面露恐惧的守军唰地就是一刀,那名年轻的士兵脖子上立刻多出一道血痕,随后就是扑地一声,倒在地上,两只眼睛却是没有闭上——死不瞑目!

    “都愣着做什么,杀!”全喜不容多想,两只眼睛冒出火来,cāo起一柄长矛,对那名第一个爬上城墙的彭城军狠狠扎去。那人正为自己头一个冲上城楼而沾沾自喜欢,甚至看到了把花花的一百金。还没等他从意yín过瘾,就被贯胸一枪给惊醒了。

    他低头一看,黑黝黝的枪柄已经穿越了自己的胸膛,伤口处已经开始冒出血来。

    “一百金,一百金……”那人感到天地之间一片模糊,那诱人的一百金也渐渐离他远去,他伸出沾着血迹的手向前伸去,却只是抓住了那黑黝黝的枪柄,冰凉冰凉的。

第十章 虎争(四)

    城头上的士卒这才醒悟过来,慌忙cāo起家伙去守城,刚冒出头的彭城军士,很快就被打压下去,伴随着声声哀号,一具具尸体从城墙上凌空坠下,重重地摔落到下面的士兵们身上,倒又压死不少人。

    城上的弓箭手也开始发箭shè击,将马背上那些向城上shè箭的人也shè杀几个。但终究是敌众我寡,虽有地利之便,仍很快就又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城下的飞箭如蝗一般,得到掩护的步兵看到了希望,高喊着发起又一次强有力的冲锋。

    第一次冲锋那是太轻敌了,才被城上的混蛋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次不一样了,嘿嘿,等攻进城去,不宰光你们这些混球才怪。彭城军一个个暗中发狠,卖命地向城上爬去。

    全喜捅翻一人,环顾了一下四周,只惊得冷汗层出,敌人已经四下爬上城头了,自己手下的士兵也损失惨重,大概已经不到六百了,而密密麻麻的敌人仿佛一点没有损耗似的,仍发疯一样地向上爬来,活像茅坑中蠕动的白sè小虫,让人生寒。

    “完了,完了。”全喜脸sè惨白,抵挡不住了,自己这些微不足道的兵力,和这座微不足道的小城,是根本无法挡住敌人疯狂的进攻的。一想到满城被屠的惨状,全喜就觉得天旋地转,握着长矛的大手也不禁颤抖起来。

    “将军,将军,援军来了,援军来了!”一个面脸血污的士兵指着城西北角,欣喜若狂地抓住全喜的肩膀,舞足蹈地狂地狂叫着,仿佛是困在沙漠中的旅人突然看见了绿洲一样。

    全喜一愣,推开这名士兵,朝城西北角看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席地一般,铁蹄声震天撼地,喊杀上排山倒海,骑兵们蜂拥着向这里冲杀过来。又见大队人马中旌旗猎猎,最前面一杆大旗上依稀可辨出是个“楚”字。

    “哈哈哈哈,是援军来了,弟兄们,杀啊。”全喜这下真是相信了,欢喜得几乎掉下泪来。游走在死生之际,陡然从地狱来到天堂,那种死里逃生的狂喜简直难以言表。

    守军jīng神为之一振,而彭城军却是惊慌失措,那支大军简直是从天而降,由于有墙角阻挡,根本无发辨清援军有多少兵马,但只见源源不断的骑兵从墙角处拐来,看样子人数远远在自己这一方之上。丁公原本正笑眯眯地看着任城上垂死挣扎的守军,却陡然听见马蹄声轰隆轰隆地由远而近,慌忙派人过去探看,还没等出去探看的士兵回来,就见打着“楚”字旗的骑兵cháo水一样涌来。

    “这附近哪来这么一支大军?”丁公脸上的肌肉扭曲起来,眼睛中满是恐惧之sè。的确,根据收集到的情报,齐地的大军全都驻扎在临淄,别的地方纵有也是小股部队,丁公正准备趁机来个一一击破,毫不费力地拿下齐地几城,再搜刮一下,给韩信留几座空城,可没想到,竟然从天而降了这么一支队伍,而且兵力还远在自己之上。

    “侯爷,敌人势大,咱们撤吧。”一名副将慌忙说道。

    丁公已是粗气连喘,冷汗从额头一颗颗地渗出,他大口地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道:“快快传令下去,大军撤回下邳。”

    在十几名副将的拥簇之下,丁公率先逃窜,接着,彭城军也开始慌不择路地四下逃散。换在平时,这三万大军与敌人一战,就算取胜希望不大,但也足以能够重创敌人,可主将一逃,军心立刻涣散开来,谁还敢顶风掀浪?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谁都明白,因此一个个扔掉彭城侯的旗帜,开始了大逃亡。

    援军追杀一阵,俘获六千多彭城军,又见其余人等四下逃散,实难以全歼,只得收兵回了任城。任城之下,全喜早就带着人前来迎接了。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将军跨马走在最前面,全喜估摸着这大概就是援军中的最高将领,忙上前施礼道:“任城守将全喜,恭迎将军,多谢将军来得及时,才救下全城百姓。”

    来将声若洪钟,扶起全喜,道:“将军以孤寡之众,偏僻小城以抗贼兵,来rì本侯定奏明陛下,为将军请功。”

    本侯?是个侯爷?全喜倒是一愣,在齐王的地盘上,没听说有哪个是侯爷的呀?

    看着全喜一脸的茫然,身边有人喝道:“蓟城侯为你请功,怎么,连个谢字都不会说吗?”

    蓟城侯?钟离昧?这就是皇帝陛下最忠诚的将领钟离昧?全喜知道,当年汉王刘邦的谋士陈平用反间计,使陛下身边的忠臣都一一离去,只有这位钟离将军,是誓死追随陛下,因此也曾得到陛下的嘉奖。全喜更是吃惊不小。蓟城远在千里之外,蓟城侯是如何能够到达这里的?难道来救援任城的不是齐王的兵马,而是蓟城侯的兵马?

    钟离昧呵呵一笑,摆摆手道:“幽州侯,切莫怪罪于他,这位将军一定是奇怪,你我的大军如何到了任城,守将听着,本侯得陛下诏令和齐王手谕,齐地所有兵马,一律听本侯调遣,如有违抗,就地阵法!”

    全喜似乎明白过来,原来是蓟城侯与幽州侯得到了皇帝陛下和齐王的命令,因此这才挥军来击叛军。大概是齐王听说了丁公犯境的消息,因此让蓟城侯相助一把。

    “原来如此,末将定然听候侯爷调遣,不敢有背。”全喜忙道。

    ………………………………………………………………

    荥阳城中,郡守府议事厅内。

    英布心满意足地看着挂在面前的地图,荥阳一取,如同扼制住了项羽东进的咽喉。根据赵地传来的消息,赵兵根本无意南下增援项羽,嘿嘿,一定是项飞也怀恨在心,因此不肯发兵救援项羽。早知如此,就派人联系项飞了,拉上这哥们一道干,不把项羽愁成少白头才怪!

    现在从金陵陆续出发的步军也已经赶到荥阳,项羽纵然有十万大军,也绝难以攻破荥阳天险。还是刘敬说得对,只要攻取了荥阳,就等于胜利了一半。只可惜没能拿下敖仓,如果能拿下敖仓,那简直就太完美了。哼,只怪那死没出息的韩信,事到如今还为项羽卖命,真是一个榆木脑袋,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不过韩信的齐地现在恐怕也是烽烟四起,丁公这小子倒也会捡便宜,知道韩信在长安回不去,因此就可以为所yù为了,齐地兵马涣散,没有韩信的军令,是谁也调动不了,丁公虽然只有三万人马,但要一一对付齐地各城,倒也不是什么难事。齐地一下,在传檄而定燕、赵,就稳cāo胜券了。

    长沙王吴臣是自己的大舅子,如果自己当上皇帝,恐怕这个大舅子也乐得成为皇亲国戚,那么荆楚一带就不用费心了,金陵南边的会稽等郡,产钱粮倒还行,想跟吴军一战,恐怕他们还没这能耐。如此一来,天下大半将落在自己手中,这样大好的形势,才愁什么呢?

    “大王,”厅堂外传来刘敬惊慌的声音,“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英布不高兴了,这儿大事正妙着呢,刘先生怎么总喜欢说丧气话?

    只见刘敬跌跌撞撞地闯进门来,一脸的焦虑,英布心中咯噔一下,忙问道:“刘先生,何事如此惊慌?莫急莫急,慢慢道来。”

    刘敬缓过一口气来,忙道:“大王,大事不好了,刚刚传来战报,说,说金陵被攻破了。”

    “什么?”英布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摇头道,“金陵破了,谁能破得了金陵?”忽而又惊慌起来,“莫不是丁公这小子背后一刀?”

    算来算去,金陵附近能够攻破金陵的大军也只有丁公了,会稽郡那里有三千多人马,但是金陵城高池深,又驻有一万兵马,会稽的那些兵将,还不够金陵守军塞牙缝呢。

    “不是丁公,丁公也是损兵折将,不知道逃窜到何地去了。”刘敬忙摇头道。

    英布急了,问道:“那是何人,何人能破我金陵?”

    “蓟城侯钟离昧。”刘敬一字一句地道。

    “蓟城侯钟离昧?”英布不信道,“蓟城侯不是也去长安朝贺皇子降生了吗?他怎么会突然跑到金陵去了?”

    “这个,具体情形刘敬也不知道,但确实是蓟城侯钟离昧引军八万攻进金陵,有溃散的兵士逃回,说看见旗帜上打的就是蓟城侯钟离昧的番号。”刘敬也是急得团团转。

    “完了完了,”英布面如死灰,嘴唇都哆嗦起来,道,“这下真是完了。”

    金陵是英布的老巢,他为了夺下荥阳,倾巢而出,结果是顺利地拿下了荥阳,可偏偏钟离昧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而且居然还有八万的大军,他一个侯爷,按照礼制,不是只可以拥有两万兵马的吗?就算临时拉夫,凑个三万就了不得了。难道,这是项羽散布的假消息,意在让自己与吴军心神不安?只有如此,他项羽才有机可乘。

    “先生不要被项羽所蒙蔽,区区钟离昧,何来八万大军?定是项羽使人散布谣言,以乱我军心。”英布镇定下来,安慰刘敬,也是安慰自己道。

第六卷 大楚长歌开创盛世 第二十八章

    龙困(七)

    “不好!”阿巴鲁恍然大悟,才明白过来,五百楚军做诱饵,但钓的可不是他麾下三千兵马这条大鱼,而是自己所占据的长城关卡。关卡位置的重要性他非常清楚,这是驻扎在楚国境内的大单于大军通往草原大漠的唯一通道。关卡一旦重新为楚军掌握,大单于那十万大军便成为瓮中之鳖,到时候就算插上一双翅膀,也难以飞回草原了。

    “狡猾的楚人,来人,快快收兵回关。”阿巴鲁近似于天雷一般的怒吼,使那些出关缠斗的匈奴人慌不迭赶紧撇了战局,一心回撤,想抢在楚国大军之前撤回关上去。

    彭凯岂会轻易地放他们走人,顺势一刀狠狠地横削向阿巴鲁,同时高声叫道:“弟兄们,胡狗一旦回到关上,死去的弟兄们可就冤了,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杀啊!”

    阿巴鲁刚想拨马走人,忽听得脑门后刀风裹挟着杀气到来,他不敢回头,却灵巧地把身子一低,整个人平伏在马背之上,彭凯的大刀堪堪从他背脊之上削过,只看得一旁的匈奴人直喊昆仑神保佑,而楚军则大呼可惜。

    彭凯也是暗暗吃惊,别看这个匈奴头领身材肥胖,但却是这样灵活,看来也是位久经战阵的宿将,不过,取下这家伙的人头,还远没有拿下关卡来得重要,现在,他和麾下三百勇士的使命,就是拖延住匈奴人回关的脚步,为自己的大军赢得宝贵时间。

    三百前锋营的军士也知道这一道理,于是一发呐喊地冲上前去,纠缠住匈奴人,匈奴兵士一心想快速逃回关上——倘若跑晚了,头领还是会命令关闭上关门,到时候落在后面的,就成了恼怒的楚人刀下的鱼肉了。

    但这三百左右的楚军恰似赶不走的苍蝇,死命地砍杀上来,如果继续逃窜,毫无悬念地将身首异处,所以那些匈奴人不得不回身接战,而一旦回过身来,就意味着再难转身跑向关去——倒是那些骑兵,率先奔向关上——但没有阿巴鲁的号令,谁也不敢关上大门。

    阿巴鲁这时候也是急得额头上汗珠直冒,原本以为这员楚将是个劲敌,能够与他大战一场简直就是人生一大快事,可这会儿不是图痛快的时候,楚军正气势汹汹地前来抢夺关隘,而这员楚将依然不依不饶,死缠烂打,而阿巴鲁一时又没有能力将其击毙,也被缠绕得脱不了身。阿巴鲁躲避开彭凯的一刀,回头一望,楚军已经距离关隘不到百步了。

    “关上的人听着,速速关门,速速关门,不得有……”阿巴鲁急了,忙冲着关上的部下吼叫道。但最后一个“误”字还没喊出口,自己的脑袋就被彭凯劈落在地,在草地上滚了几滚,眼睛瞪得浑圆,似乎还能看到楚军的士卒已经接近了关卡。阿巴鲁最后竟还能意识到,关卡是守不住了,大单于也难逃生天,阿巴鲁要先走一步了。

    那些顽抗着的匈奴人一见自己的头领被楚将斩落马下,不由得心慌意乱,哪里还有心思再去抵抗,玩命地逼退对手,接着使出浑身的气力,往关卡处狂奔而去,他们已经看见,关卡大门正在慢慢地合上,城头上自己的同伴正排列成几排,弓箭也已经搭好,完成了防御准备。关卡大门一旦关闭,关外的匈奴人将毫不幸免之理,因此他们只恨娘老子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连滚带爬地逃了回去。

    楚军也正好杀到关前,城头上的匈奴人一时也慌了,不知道是射箭好还是不射好,下面自己人与楚人混杂在一处撕杀,根本无法去瞄准。倘若乱箭射下,自然能够杀死不少楚军,可自己人恐怕也无法幸免,而城下的,有自己的儿子,有自己的兄弟……

    关门眼看着就要合闭,只见彭凯与几名有战马的将军飞也似地杀到,一杆大刀插进两门之间尚存的间隙中,然后用力一转,硬生生地将大门挤开一道缝隙来。冲到这里的楚军见有机可乘,齐声呐喊着,冲向关门。于是围绕着大门,两边的军士死命地冲击着。外面的楚军要将大门撞开,而里面的匈奴人则奋力地去推着大门,而两门之间的大刀,依然牢不可破地横亘在面前。

    楚军终究人多,而且士气极其旺盛,用了几分钟的时间,里面的匈奴人早就抵挡不住,哄地一声,关门被彻底攻开,见到胜利的楚军齐声欢呼,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杀进关去,只恨自己没有冲到前面,少杀了两个匈奴人,战功少了一分。

    在楚军中,军饷是不多的,唯一能够让这些兵员在服役期间发财或者是升官的,只有抢得更多的军功,在这样的情况下,楚军们在阵前冲锋的时候,没有一个想拖在后面,而是争先恐后地冲上前去。因为战功对于他们来说,就意味着大量的财富或者显赫的地位,这对于普通军士来说,诱惑力的极其强大的。

    匈奴骑兵们早就见势头不对,在个百户的带领下,打马向南逃窜而去。关隘之中,到处都是一片喊杀声,一千匈奴人的抵抗,就像一团白糖扔进了开水之中,很快就消失殆尽。

    彭凯见匈奴骑兵逃走,也不命人去追——让他们逃回去报信,这样四原之围才可以解开,倘若统统杀光了,反到不美。关隘中已是一片狼籍,彭凯下令,打扫战场,将自己人的尸体运到关外一处,准备等完胜之后,再将尸骨运回各自的家乡——不能让大楚勇士的尸骸,遗留在腥臊的匈奴人的地盘。

    关隘中尚有数百车粮草物资,彭凯又令诸军将车辆安放好,然后令后勤部门分发粮草,而这么多的军士难以都驻扎在关上,于是又分出四万多人,驻扎到关南的两处险峻之地,以防备匈奴大军前来强攻。当一切事宜安排妥当之后,彭凯才想起命人点起烽火,将警报传到京师,也让各处关隘的守军做好准备,以防备匈奴人从别的关隘突围。

    烽火台上的狼烟冲天而起,直挂云霄,很快地,便将警报传向了四方。彭凯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为什么匈奴人大举杀到的时候,此地关隘的守军为什么没有及时点燃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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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已经降临,四原城内依然是毫无动静,在营门前的匈奴哨兵都有些不耐烦了——别人可以去喝酒吃羊肉,凭什么让自己这些老实人呆在这里值夜班?接连几天了,城里的楚军丝毫没有出城的迹象,完全是一副做好了死守待援的准备,等再困他们三五天,等他们的战马宰杀殆尽,再冲进城去,杀他个干净岂不痛快。

    不少的匈奴哨兵都持着这份心思,闲暇之余,忍不住回头看看大营之中的篝火和嗅着弥漫过来的肉香,他们都大口地咽着口水,眼睛中如同野狼一样地泛着幽幽的蓝绿光芒。

    月黑风高,楚军已经悄悄摸到匈奴营前,几名精心挑选出来的神射手,匍匐前进着。看到门口的哨兵已经进入自己的射程,几名射手一齐搭箭弯弓,分别射向几名正在流淌着口水的匈奴哨兵。

    “嗖”“嗖”“嗖”地声响,在东营前的几名哨兵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瘫软在地,或许他们的头脑中,还在想念着那香喷喷的烤羊肉和羊奶酒,但死神却在这一瞬间悄然降临。

    见到神箭手们得了手,季布一挥手,那些屏声屏气的楚军犹如出笼的饿虎,呐喊着跨马冲向匈奴大营。那几名神箭手也没闲着,冲上前去,将营门口的鹿角搬移干净,为自己人扫清了前进障碍。

    听到楚军的发喊,匈奴人才知道楚人突围了,慌忙操起家伙,去寻找自己的战马,但一时仓促,加上黑夜的遮掩,整个匈奴大营中变得骚乱起来,而楚军的轻骑已经杀到跟前。

    事前项羽就让季布下令,这是突围,不可恋战,只图冲杀出重围,便是大功一件,如果有人贪图军功而延误时机,一律当场处斩。如此严令一下,各人均不敢大意,挑翻面前的匈奴人,也没工夫去割下他们的脑袋以便记功,个个打马便向里面冲去。

    匈奴人示警的号角也吹响了,很快匈奴人的东南西北四座大营一下子变得灯火通明,纠集起来的匈奴骑兵也从四面杀到,除了围堵的东面军马仓促应战,慌乱不已之外,其余三处兵马均是气势汹汹——他们也憋了很久没有打仗了。

    老上单于正喝酒喝得欢,乍一听到号角声急,忙指挥着军马向号角声的源头杀去,倘若被四原的楚军突围而去,那就失去了重要的战略意义,也不会将其余楚军渐渐吸引到这里来,一旦楚军不被吸引,那么他所安排的西路大军就无法直捣长安。整个国家大计就要泡汤。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四原城里的楚军逃逸出去,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第六卷 大楚长歌开创盛世 第二十九章

    龙困(八)

    “围歼楚军,大单于重重有赏。”一名老上单于的心腹开始大叫起来。

    “围歼楚军,大单于重重有赏。围歼楚军,大单于重重有赏。”这样的声音很快在匈奴人的大营中弥散开来。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之后,匈奴骑兵们更是杀心大起,兴奋地嘴巴里“啊唔……啊唔”地乱叫开来,一时间倒也挺具有威慑力的。

    缓过劲来的东营匈奴人也开始组织起有效的防御,节节抵抗着冲杀过来的风一般的楚人,尽量地拖住他们前进的脚步,为更多的匈奴“战友”赢得宝贵的包围时间。

    老上大单于这些年来所精心训练的精锐之师也的确剽悍异常,与其父冒顿大单于之时,兵员虽然减少不少,但精锐程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上这几年的内战,使得这些剽悍的匈奴勇士更添加了作战的经验,对付连夜突围的敌人,也是得心应手,很快地,一支由硬弓手组成的阵型阻拦在项羽、季布大军面前,而遮掩在弓手面前的,却是密密麻麻的长枪林。

    这些年来,匈奴人也借鉴了一些楚人兵器的设计,制造出巨大的木盾来,在木盾的间隙中,有长枪兵长枪守卫,从另一边看来,就是如同墙壁一般的盾阵中,又冒出密密的枪枝,闪烁着逼人寒光的枪尖,无情地对准了即将冲杀过来的楚军。在盾阵枪林之后的高台上,是无数弯弓搭箭的匈奴弓手,拉满的弓,凌厉的箭,虎视眈眈地瞄准向楚军阵势。

    与此同时,老上单于与一众头领也登上高台,命人吹响牛角号声,拦截住楚军撕杀的匈奴骑兵一听到这样调子的号角声,都渐渐离散而去,将楚军暴露在盾阵枪林面前。

    匈奴大营中的灯火将整个大营照得如同白昼,暴露在盾阵枪林和弓手面前的楚军一览无遗。项羽知道不妙,但倘若一后退,便前功尽弃,一些战死的将士就白白地牺牲了,而一旦被逼退到城中,恐怕对将士们的心理也会产生极大的影响。军心一旦不稳,就很难取胜了。

    “弟兄们,前者得生,后退则死,今日何不随本帅杀将出去?”季布会意,高举着大刀,吼叫起来。

    “杀!”楚军这时也是杀红了眼睛,挥舞着手中的大刀长枪,向着盾阵枪林呼啸着冲了过去,犹如一股大浪潮一般,撞击着坚固如山壁的盾阵,又似在黑漆漆的铁幕上飞溅上几朵醒目的血花。

    位于高处的匈奴射手们一通乱射,楚军中立刻有不少人惨叫着坠落下马,尚有未曾断气的,也被后面冲击而至的同伴的战马活活踏死,而盾阵枪林并未有丝毫的退步,相反地,还在继续向前缓缓地推移着。这样一来,楚军被逼得节节后退。

    “季布,”项羽也是焦急不已,忽看到匈奴营中的火把,都距离这盾阵枪林有较长的一段距离,当下高叫道,“快命人向那盾阵枪林投掷火把,用火烧毁那木盾大阵。”

    季布也恍然大悟,下令三军去取火把,匈奴营中火把现在是极多,骑兵们很快便取来一些,都冲锋到盾阵枪林之前五十步左右,便一发力,将火把投掷过去。有的军士刚将火把扔了过去,胸口就中了一支夺命的狼牙箭翎。

    但火把很快便将木盾点燃,推动着木盾前进的匈奴士兵一见,也都慌了神,忙将木盾倒在地上,用脚去踩那火苗。如此一来,横亘在楚军面前的墙壁一样的盾阵就轰然瓦解,季布见机不可失,挥起大刀,高声吼道:“此时不出,更待何时?三军将士,杀!”

    看到一线生机的楚军将士也用不着主将动员,连忙催动战马,向前冲杀过去。高台上的射手们的射术虽然高明,但求生欲望更为强烈的楚军跨马飞驰而至,弓手们也是一阵慌乱,准头就大大降低,而且大楚骑兵很快便冲向老上大单于所在的位置,匈奴勇士们赶忙堆在大单于面前,保护着自己的大头领。

    项羽之前就吩咐了,众军不得恋战,因此楚军是且战且走,一路向东突围出去。

    第二层围追堵截的匈奴骑兵也已经准备妥当,列成阵势向楚军猛扑过来。项羽怒吼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大楚的将士们,生路就在面前,冲呵!”

    黑夜之中,楚军将士也分辨不清楚是谁发起了这样高分贝的怒吼,但是这样的叫声特别提劲,楚军将士们此时更是奋勇争先,管他阻挡在面前的是人还是神,只要想拦截住自己去路的人,统统都是敌人,统统都得死。

    训练有素的匈奴骑兵,也不是吃素的,双方很快便纠缠到一处。项羽一马当先,横戟(从军中寻觅得一杆大戟)扫落几名匈奴骑兵,带着几名季布安排的随从,像一群饿虎一样,横冲直撞过去,阻拦在面前的匈奴人,无不应声倒地,死伤累累。

    渐渐地,匈奴军们一旦见到项羽等人,也都不敢上前阻拦,只是象征性地骚扰一下,项羽也不去管他,只带着几名随从,见缝隙就钻,一直往东边杀去。老上大单于站在高处,望见灯火中一路无发阻挡的项羽,不由得挥鞭指向项羽,问道:“此人是谁,为何如此英勇,我堂堂草原雄鹰,竟无法阻其半步?”

    “不错,此人骁勇,实为楚军中第一猛将,莫非他就是上郡元帅季布?”有人怀疑道。

    匈奴贵族们也早得到了情报,说是上郡军区的元帅季布就亲自率领着骑兵去追击楼烦王,也就是说,他们所围困的四原城,竟困住了一条大鱼——大楚九位元帅之一的汉中侯季布。对于季布,匈奴人是有所耳闻的,他的大楚皇帝项羽麾下一员虎将,勇猛异常,使一杆虎牙刀,有万夫不当之勇。此刻见了项羽勇猛无比,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季布。

    “恐怕不是,”老上大单于摇摇头,指着另一边奋力撕杀的季布道,“那员大将背后,才是‘季’字旗号,所以,那人应当才是季布。”

    “可若那是季布,这又是谁?”一个匈奴贵族疑虑地指着项羽道,“我们可没听说上郡的楚军中,还有一个能够胜过他们元帅季布的猛将,难道是上郡军中新招募的?”

    “应当不会,看此人年纪与戟法,不是新手。”又有人怀疑道。

    “楚军中使戟的能人猛将,除了大楚皇帝陛下项羽之外,我还听说有第二个人。”匈奴楼烦王颔首道。

    “什么,难道那人就是大楚皇帝?”有人顿时惊呼道。

    老上大单于呵呵一笑,摇头道:“不可能,大楚皇帝陛下若被我所困,楚军敢不拼命前来救援,我大军围困四原已有几日,并无一名楚军楚将前来,可见此人绝不是大楚皇帝。”

    项羽也没想到匈奴的那些观战的贵族们回怀疑到自己的身份,还在一个劲地向外冲杀着。待跨过最后一道壕沟之后,项羽确定,已经冲破匈奴人的东面大营,从而逃脱出困境。

    但回头一看,季布似乎被匈奴人团团缠住,不得脱身。季布是跟随项羽多年的老部下,项羽自然不肯舍弃他而先走,他拨转马头,冲着几名随从一笑道:“诸位,季布元帅尚在匈奴军中不得逃脱,诸位可敢随我一道再杀出去,接出季元帅?”

    这几名随从都是季布精心挑选出来的忠心耿耿的军士,一听到元帅要求特别保护的将军竟提出要折回去救援季元帅,都默默地表示了同意。项羽大笑道:“匈奴军中纵有精兵十余万,焉能阻挡我等进出自由?”

    听到项羽这样豪气干云的壮语,几名随从顿时浑身洋溢起无穷的斗志,仿佛面前的匈奴人的大营不是虎穴龙潭,而是一座小小的庭院,任由自己人随意进出一般。

    “愿随将军一道,折杀回去,救援季元帅。”几名亲随应声道。

    项羽见军心可用,大戟一挥,喝道:“杀回去。”

    这几人闯出匈奴大营,忽然有转身再次杀了进来,将匈奴军冲开两段,一直杀到季布跟前。季布正奋力地挡住一名匈奴千户猛砸过来的一锤,然后大刀横削,将来人斩落马下。

    季布见到项羽竟折身回头见他,不由得激动万分,一杆大刀,使得更是瑟瑟生风,横亘在面前的匈奴骑兵,无一不应声而倒。见到主将如此英勇,楚军信心倍增,而项羽也盘算着正好借此机会,完全杀出去。

    老上大单于却怀疑道:“此人杀出又杀进,明明有机会可逃,却依然不逃,全不将我军放在眼;甚是可恶,来人,调集营中最精锐的骑兵,本单于要亲自指挥,生擒这位胆大包天的楚将。”

    “杀鸡焉用宰牛刀,灭此等楚军怎么能让大单于亲自出马,望大单于将军马交于本将,本将定能擒拿此人,献于大单于殿前。”一名胡子邋遢的匈奴大将站出来,高声说道。

    老上大单于刚想下令,让此人出战,忽听人高声叫道:“大单于,大单于,大事不妙,大事不妙了。”

第六卷 大楚长歌开创盛世 第三十章

    龙困(九)

    老上大单于面色顿时一变,冲着来人怒道:“何事如此惊慌,快快道来,所谓何事?”

    来人跪拜道:“启禀大单于及各位头领,小人乃是阿巴鲁头领麾下骑兵百户长,昨日楚军袭击紫玉关,阿巴鲁头领被楚军所杀,如今紫玉关已为楚人所得,小人冒死敢来,特禀报于大单于麾下。”

    “什么?”老上大单于如同遭受了晴天不个霹雳,两只眼睛都迷茫开来,但他随即清醒过来,一把揪住来人,嘶吼道,“楚人夺了紫玉关——我大军回草原唯一通道?”

    这样一说,匈奴军中不少贵族也才明白过来,难怪昨晚应该运送到的粮草辎重却没有及时到达,当时营中粮草尚够吃上两三晚,因此也就没人去追究,以为是路上出现了些什么问题。没想到竟是被楚军袭破了紫玉关,抢夺走了粮草辎重。

    当初,老上大单于命令一些本领高强的军士化装成匈奴商贩,从而顺利混进紫玉关。大楚与匈奴虽然敌对,但是彼此之间还是互通贸易,经常有匈奴人带着牛羊到大楚来换取他们所需要的粮食布帛,因此这些冒充平民的匈奴武士得以潜伏进来。

    待到天黑之时,摸进哨所,将烽火台的守军杀死,又打开关门,让匈奴大军顺利杀了进来,将驻扎在这里的守军来了个全锅端。原本紫玉关属于上郡军区管辖,但是由于匈奴楼烦王此时从西面杀进长城,整个帝国的军事重心都瞄向了楼烦王这一支匈奴部队,季布也因此忙于调兵遣将应付堵塞围追,所以竟没有留意到紫玉关的失守。

    紫玉关也算是老上单于从大楚境内通往匈奴境内的唯一顺畅的通道,如今乍闻紫玉关失守,一下子竟惊呆在原地,头脑中一片混沌,一切可预知和一切不可预知的后果,犹如闪电一般在老上大单于的头脑中匆匆地过了一遍,却一个都没能看仔细。

    “大单于,大单于。”旁边有人看出了不对劲,忙摇摇老上大单于。

    老上大单于这才醒悟过来,跺着脚叹息道:“不想竟被楚人袭了退路,这可如何是好?阿巴鲁呢,叫他来见我。”

    左右面面相觑,方才来人已经报说阿巴鲁战死,这么大单于竟忘记了,这才多长时间?

    “回大单于的话,阿巴鲁头领奋勇作战,不幸为楚军所杀。”来人再将这一消息说了一遍,当然,阿巴鲁作为他的头领,人也已经死了,替他说几句好话,也是人之常情。

    旁边有人立即道:“大单于不必担忧,楚军新近袭了紫玉关,定然尚未安稳,若此时大单于能够率精兵杀将过去,再夺下关隘,并非没有可能。”

    立刻就有人反驳道:“楚军既已袭取紫玉关,岂有不做准备的道理?我想紫玉关现在应当是重兵云集,没准还布置下了埋伏,就等我大军杀去,好来个两面夹击,置我军于死地。”

    “不尽然,楚军唯有上郡兵马知晓我大军在此,故不惜绕道百余里,而至紫玉关下,我以为,其余楚军未必知情,大单于不妨奋力将此处楚军尽灭,再转战别关,长城之长,关隘处处都有,大单于可从别处出关,而回大漠。”一个面皮比较白净的人说道。

    “胡说,我们费力将此处楚军悉数尽灭,得费多少周章?所谓兵贵神速,我大军拖延一分,便多一刻危险,大单于,我大军不妨立即转移,去袭紫玉关以西一百余里之铁陵关,紫玉关若有重兵把守,难不成铁陵关也会有重兵,大楚哪里来那么多的重兵。”

    ………………

    一下子匈奴大本营中是众说纷纭,老上大单于也听得脑袋都要爆炸了,手按住刀柄,恶狠狠地高叫道:“都给我闭上嘴巴!来人,吹起号角,命众军向北营靠拢,不得延误。”

    军令传达下去,凄厉的号角声再度响起,不过这次更加绵长,似乎吹号角之人已是使足了劲头,一口气憋了老长一段时间,才吹得这么长远。号角声一段接一段地,由南向北逐渐移动过去。正在奋力撕杀的匈奴骑兵一听到这样的号角声,都犹豫地停住搏斗。

    又过了片刻,终于匈奴人相信了,这的确是大单于本人所亲自下达的撤军令,而且号角声连绵不断,似乎预示着一个不祥的征兆。不过对于紫玉关失守这样的重大军情,老上大单于及匈奴贵族们是不会张榜贴告的——这可是重大事件——一旦军心因此而受到挫折,那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

    正在死命拼杀的项羽等人也听到了号角声,但他们都听不明白这号角声意味着什么,或者代表什么样的一个军令——匈奴人古代时候就懂得在战场上运用密码。

    但他们惊喜地发现,原本像豹子一样冲杀过来的匈奴勇士这会儿倒逐渐脱离了战局,尚在战局之外的,干脆就不再向前冲了,而是拨马向着北边大营驰去。

    老上大单于在一帮匈奴贵族的簇拥下,也向着北大营而去,北大营距离紫玉关最为接近,一旦老上单于决定完毕,就可以直接挥师扑向长城的某个关卡,从而脱离险境。

    “季布,这是怎么回事?”项羽也糊涂了,眼看着匈奴人就要将自己包围,进而围歼全部兵马,但就在这样的最关键的时刻,匈奴人竟然能够忍受煮熟的鸭子从嘴边飞走。

    季布也不清楚这其中原由,不过他也没心思去想那些问题,匈奴大军撤走,他求之不得,谁愿意被人围困住?不过事有蹊跷,没准是自己人大兵来救援,匈奴人的斥候知道了消息,因此顾不上一口吃掉自己,从而落荒而逃。倘若是这样的话,不妨顺势掩杀,更能大破敌军。

    听了季布的建议,项羽点点头,道:“匈奴人绝对不可能在占竣优势的情况下放掉咱们,此次突然向北集结,组织大规模的后撤,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也一定无心恋战,咱们顺势追杀一阵,自然所获颇多。”

    见皇帝陛下也赞同自己的主张,季布立刻传令下去,大军掉头向北,去追击原本追击自己的匈奴骑兵。匈奴人这时候哪里顾得上回身迎战,一股脑儿地冲向北边。

    追杀了一阵,斩得匈奴骑兵近万,所获马匹数千,在危难之际,倒是反败为胜,更让季布一众人等欣喜不已。换了在平时,大家一定齐声高呼:全赖皇帝陛下英明神武,敌人才落荒而逃。只是除了季布之外,再无人知道项羽就在军中。

    但是项羽却很清楚,这一次的突围的确有些冒险,倘若匈奴人不主动撤走,就算自己能逃逸出去,恐怕也会损失惨重,以后再想重建上郡军区的骑兵队伍,就比较困难了。

    匈奴人既已撤走,就得趁这个机会与彭凯的步军取得联系,项羽甚至做好了接见彭凯的准备,要好好夸奖表扬一下这个彭越的弟弟,倘若换了一般的将领,只知道猛打猛冲,一定会落入匈奴人骑兵的包围,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整个上郡军区就全完了。

    季布忙派出一人去联系彭凯的步军,其余的骑兵则驻扎在匈奴的大营中整顿休息,撕杀了大半夜,将士们都有些疲惫了,顺便在匈奴军中找到了些食物,经过检测,都是没有毒的——事起仓促,匈奴人就算想下毒也来不及。

    休息了会儿,天也蒙蒙亮了,东方露出鱼肚白,一轮鲜艳的红日从地平线上愉悦地跳了出来,一脸笑意地看着地面上的鲜血与尸体,还有被鲜血浇灌着的野草与野花。

    从彭凯的军营中却传来了一个令季布与项羽都大吃一惊的消息——彭凯将军带着大军已经出发,只留下一支小股部队佯做主力,其实大军早就向西北边陲绕去。据留守的将军交代,彭凯是想绕过长城,寻找到匈奴人突破口,从而将其堵上,截住匈奴人的去路。

    项羽恍然大悟,笑着对季布道:“看来,匈奴人占尽优势使却惊慌北撤,一定是得到了彭凯将军的行踪,而且我估计,彭凯将军一定已经得了匈奴人的入关口。”

    季布也点点头,道:“彭凯将军一出奇兵,匈奴人就惊慌失措了。”

    “不过,彭凯立下奇功,回头要重重赏赐。”项羽大笑道。

    季布忽又道:“匈奴人得知彭凯夺了关卡,一定疯狂北攻,企图再破长城而回归草原大漠,季布以为,当歼灭匈奴人于境内,以警其余各部,使其不敢再窥视我大楚。”

    项羽刚想回话,就听外面有人叫道:“启禀元帅,有重要军情禀报。”

    季布说道:“进来说话。”

    大帐的帘幕挑开,进来一人,跪拜道:“元帅,小人等将生擒的匈奴兵士逐一拷问,竟得到一个重要消息——匈奴老上大单于,就在此军之中。”

    “什么?”项羽也一惊,难怪这支入侵的匈奴军队竟会有这么多,原来竟是老上大单于亲自来了,这可是一条又大又肥的鱼,倘若与匈奴两次作战,都斩杀其最高首领,以后的匈奴人,还敢再入中原劫掠吗?

    季布也是大惊又大喜,刚想下令,却又听一人禀报道:“启禀元帅,东面有大军杀来,正不知有多少兵马。”

第六卷 大楚长歌开创盛世 第三十一章

    尾行(一)

    匈奴大军刚刚北撤,怎么东面又来了一支大军?难道是老上单于从北面关卡遇到了对手,竟绕了一圈,又从东面杀了过来?按照速度来看,匈奴人此刻还没能达到长城,怎么会折反回来?如果不是匈奴大军,又会是谁?

    “可曾探明白是哪处大军?”项羽开口问道。

    前来禀报军情的斥候抬头看了看项羽,觉得有些意外,元帅没有问,怎么也不会轮到一个偏将来问,再一看,更觉得奇怪,季布元帅必恭必敬地站着,而这个偏将却毫不以为意地坐着。不过连元帅都必恭必敬的,想必这人的来头也不小,于是恭敬地答道:“尚未清楚,小人正派人前去探看,一有消息,就禀报——元帅、将军。”

    这个斥候话音刚落,立刻就另有人赶来,大声禀报道:“启禀元帅,马邑军区元帅栾布率马步军五万赶来,已经快到大营辕门。”

    原来是马邑方面的人马,季布展颜笑道:“栾布定是得了消息,才赶紧前来救援,走,出大营去迎接。”

    栾布一接到长安方面的消息,就立马调集五万大军,渡过黄河,赶往四原,刚过了黄河不久,就有斥候禀报,匈奴大营中竟是安插着大楚的旗号,而且四周尸横累累,显然刚经过一场恶战。栾布不敢大意,又派出一股人马前去打探,发现果然是大楚军马,是上郡元帅季布亲自驻扎于此。

    在长安的消息中,栾布已经知道皇帝陛下就在四原的季布军中,因此才急冲冲赶来救驾,不想季布已经成功突围,而匈奴人也不知去向,干脆先去面见陛下再说。

    远远地看见季布带着一众将领在营门口迎接,栾布也不客气,冲着季布一拱手,大声说道:“季元帅,陛下何在?”

    “陛下?”季布四周的将军们都是愕然,陛下难道在咱们军中吗?

    季布也是吃了一惊,他不知道栾布是接到了长安的命令,忙笑道:“呵呵,陛下此刻应当身在长安宫中,怎么会在老哥哥我的军中,栾元帅就不必开这样的玩笑了。”

    “季元帅认为小弟是在开玩笑?”栾布一本正经地道。

    周围人迷惑起来,一会儿看看季布,一会儿看看栾布,都不知道该相信谁好了。

    “哈哈哈哈,朕的行踪,还是被发现了。”项羽跨着马从大营中出来,大笑着说道,既然人家已经知道自己在这里,而且当着这么多的人说了出来,干脆就不再隐瞒了。

    栾布季布一见,果然是项羽本人出来了,两人慌忙地拜倒在地,齐声称道:“臣栾布(季布)参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周的兵将一见两位元帅都拜倒了口称万岁,这肯定假不了,也都慌忙拜倒在地,呼道:“臣等参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项羽环顾四周一下,朗声道:“都平身吧。”

    “谢陛下。”众人又是异口同声地道。

    众人又都客气几句,季布栾布两位元帅这才带着各自的将领随项羽走进中军帐,匈奴人的大帐与楚军大帐尚有些不同样,大单于的位置是高高在上,四周都是小案几,中间一个大火炉,上面还有可以烘烤牛肉羊肉的枝条。

    “都坐下吧,来人,弄点羊腿上来,咱也来尝尝匈奴人的美食。”项羽自然坐上了大单于的位置,两位元帅坐了最靠近项羽的位置,其余各人也都依次坐定,士兵们将缴获的新鲜的羊腿取了上来,几个熟练的士兵将羊腿穿好,放到了火上去烤,边烤边向羊腿上洒着些作料,不多时,整个大帐内就弥漫着腥臊又带着香气的羊肉味道。

    项羽边吃边喝边说道:“据报,匈奴溃兵已经往北边紫玉关而去,现在紫玉关有彭凯数万兵马把守,但匈奴单于在彼,其定下死命攻关,彭凯势单力薄,恐怕难以支撑太久,诸位饱食一顿之后,莫辞辛劳,整顿兵马,杀向紫玉关,朕在这里许诺,能够生擒老上单于者,封王拜将;能够取得其首级者,封万户侯,赏赐千金!”

    众人一听到这样的富贵,眼睛都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原本军功就是他们取得晋升和财富的渠道,但想不到追逐匈奴溃兵这一战,竟有这么大的油水,于是一个个心里都打起了小算盘。尤其是那些没有爵位的偏将裨将们,一想到封王封侯,比得了许多金银财宝还要具有诱惑力,心里都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去争得匈奴单于的脑袋。

    老上大单于此刻正指挥着自己的人马进攻紫玉关,浑然不知自己的脑袋这时候竟已经被这么多人牵挂着。而此时的紫玉关,也不像当初被他突袭时那样不堪一击。彭凯布置了几道防线,尤其在关南的几个险峻的山峰上都驻扎了军队。楚军依据险地而守,用准备好的滚木擂石,招呼着疲惫而来的匈奴大军。

    匈奴人在弃下了几千具尸体之后,连紫玉关南的两处险地都没能攻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楚军逐渐感到压力在剧增,匈奴人似乎发了疯一般,没命地向上冲锋着,浑然不顾沿路倒下的无数具自己人的尸体。黄褐色的山石上,洒遍了猩红的鲜血。

    彭凯也知道,楚军的压力增大,而匈奴人的压力则更加地大,时间每过去一分一秒,匈奴全军的危险就增大一分,只要紫玉关的楚军能够拖延一日半日,就极有可能将这支庞大的匈奴军队全部歼灭于国境之内。这对于匈奴这个民族这个国家而言,却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老上大单于也渐渐坐不住了,虽然一路安排的斥候回报说,至今还没有发现有楚军从南面掩杀过来,但谁能担保下一个时辰的时候,依然没有楚军赶来呢?他拔出自己的佩刀,恶狠狠地道:“向前冲杀,拿不下紫玉关,咱们求为奴隶将不可得,只有杀出一条路去,才能救自己于水火。”

    令彭凯感到不妙的是,当日匈奴的运输队员(没有被赶尽杀绝的匈奴人)逃回去之后,将楚军占据了紫玉关的消息告诉了匈奴留守头领。留守的匈奴头领一听,吓得脸色都灰白灰白的,连忙纠集起所有能够拿得起武器的匈奴人,终于赶到了紫玉关前。

    匈奴人没有经过协商,却不约而同地汇集到紫玉关两边,合力攻打紫玉关。关上尚有几千驻军,由彭凯亲自指挥,接连打退了匈奴人的几次进攻。北面的匈奴人,除了两千多老兵之外,其余的就属于很少上战阵的人,因此彭凯凭着有利地形,倒也不落下风。

    倒是两头山上的楚军所受到的攻击不小,老上单于亲自指挥的久经战阵的剽悍之师,向两座高地发起了潮水一样的轮番攻击。在大单于的亲自督战下,匈奴军士没有一个敢撤退下马,更没有一个去想到要屈膝投降。

    “彭将军,”有人灰头土脸地赶来报道,“匈奴人攻势甚猛,我前营有些坚持不住。”

    “什么?”彭凯脸色有些难看,道,“传令下去,务必要将匈奴人阻拦于关前,如让匈奴兵临关下,本将军军法无情。”

    其实彭凯也明白,在匈奴人的强攻之下,守军实在难以坚持,但这时双方都到了极限,都在拼命地坚持着,一旦某一方泄了气松了劲,非但将前功尽弃,而且将有全军覆没之虞。大楚军马的确吃紧,但匈奴人的日子更不好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形势只会对他们越来越不利。或许,季布元帅及朝廷的大军,就要追剿过来。

    楚军人人都已知此战的重要性,也明白了,倘若让匈奴人杀了过去,自己也难逃军法的严惩。只是山头上的滚木擂石也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军士们的箭只也逐渐地减少,而扑上来的匈奴人却依然滚滚不绝,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尽管山到两旁以及山脚下堆积着无数匈奴人的尸体——他们早就看多了这些,渐渐地都已经麻木了。

    “弟兄们,搬石头砸!”见滚木擂石已经使用殆尽,一名军士高声呐喊道。

    这一声呐喊提醒了周围的人,这山上别的东西不多,可有的是石头,虽然没有成块成块的顺手的,但几个人一道用力,就能将散落着的大石头推动起来,只要将大石头推了下去,就听见轰隆轰隆的巨响和无数凄厉的惨叫声。

    这一招还真够狠,石头凌空而下,一旦被砸到的,无一幸免,不是被砸死,也会被撞掉下山摔死。而且坠落的石头和尸体,还将杀下没有攻得上来的匈奴人压死不少。

    不过搬运起石头来,实在是慢了些,匈奴人渐渐地也学乖了,一旦有山石滚滚而下,就钻到隐蔽的地方,或者隐藏的大石下面。没过多久,就有一两个匈奴人猫着腰,钻了上来,幸好被人一刀削掉半个脑袋,红白的血与脑浆迸溅开来,热腾腾地洒在山石上。

    可是,越来越多的匈奴人杀了上来,再去搬运山石已经来不及了。

    “难道真的抵挡不住了?”站在关楼上远远望着惨烈战况的彭凯心中也怀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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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订阅真的惨淡无比,但小舒还是毅然决定坚持下去,这叫死气白赖,还是叫做执著?

第六卷 大楚长歌开创盛世 第三十二章

    尾行(二)

    求生欲望似乎给了匈奴人无穷的动力,纵然自己人死伤惨重,纵然楚军杀红了眼睛,纵然山势陡峭险峻,都没能阻挡得住匈奴人杀上山顶。山顶有一大块空地,也是楚军驻扎的地方,在这里,楚军已经被逼迫到了没有任何退路的境地。

    紧接着,另一边的山顶也被匈奴人攻了上去,将楚军逼退回去。

    看到如此情景的彭凯忍不住落下泪来,他知道被攻陷后的结局,全军除了投降之外,恐怕再难以有生存的可能,而就算是投降,杀人如麻的匈奴人,会放过这些杀死无数自己人的楚军吗?这支楚军步军,从上郡军区组建开始,就划归彭凯统领,彭凯也都视他们为自己的儿子侄子,一想到那些活生生的面孔和笑容从此不复再现,他的一对虎目中,还是没有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感,流淌出滚滚的英雄泪。

    而驻守在两边山顶的楚军,这时候没有一个人心中会想到投降二字,此刻他们甚至有了一份得意——能够亲临这样撕杀战场而感到的无上荣耀。想想在他们之前退役回家的老兵,他们也当了五年的大楚军士,可一场真正的战斗都没有打过,他们是何其的遗憾?与他们相比,就算战死沙场,也是一份任谁也换取不到的光荣。

    既然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敞开来与匈奴人来个痛快。一名偏将大笑着提起自己的大刀,高声呼道:“弟兄们,既无退路,何不跟这帮胡人来个你死我活?杀啊——!”

    反正是一个死字,还不如多杀两个匈奴人来得划算,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这时候大家心中已经没有了生死的概念,只有数字在自己心中盘算,杀了一个,够本,又杀了一个,不亏!……

    山顶虽然有一些空旷地,但所能够容纳的人并不是太多,而狭窄的山道也使匈奴人的进入战场的速度减慢了些,在视死如归的楚军面前,匈奴人甚至觉得自己才是被逼迫到无路可逃境地的羔羊,这帮楚人,怎么都像疯子一样不要命了?

    在战场之上,有时候兵士们过了一个心理的界点,反而会变得无比勇猛起来。所谓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大家都已经不再畏惧死亡了,死亡也就不能再恐吓住大家了。

    想当年,项羽破釜沉舟之后,区区数万楚军与二十万秦兵作战,诸侯军无不作壁上观,只见楚军无不以一当十,杀声震天,只看得诸侯军是人人惴恐,从此诸侯拜见项羽,一进入辕门就自觉地跪拜着,没有一个人敢去仰视。

    现在的这支楚军,其中没有一个是当年与秦军作战的人,但军魂似乎已经铸就,就连弓箭手们,也拿起死去同伴的武器,加入到阻击匈奴人的行列中,只杀得匈奴人是尸横累累。匈奴人自从攻上山顶,两个多时辰过去了,却依然没能肃清山顶的楚军。

    “一群无用的东西!”老上单于的脸色极其难看,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支纵横草原的铁军,为什么连这点楚军都消灭不了,费了那么大的气力,丢下那么多具尸体,却只是攻上的山顶,实质性的进展,一点都没有。在生死时速的关头,也难怪他会生这么大的气。

    不过两边山顶的楚军这时候已经不能阻挡匈奴人越过防线了,他们忙着对付冲上来的敌人已经是费力无比,又怎么能腾出手来去对付山道疯狂通过的匈奴人呢?

    紫玉关的关楼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出现在匈奴人的面前。而好不容易突破障碍的匈奴人,也将注意力集中到这里来,摆在他们面前,回归草原的最后一道障碍就是紫玉关。

    彭凯这时候也意识到了形势的紧迫性,两面受敌已是极其艰难,何况关内的匈奴人犹如困兽之斗,其战斗力发挥到了极至,更不是北面那些乌合之众所能比拟。彭凯当即下令,将重兵调集到南面来,只留下小部与北面的匈奴人周旋。

    “弓箭手准备,滚木擂石准备!”彭凯看着渐渐逼近的匈奴人,冷峻地命令道。

    训练有素的楚军士卒应声将准备好的滚木擂石安放好,只待匈奴人一靠近,就将这些致命的东西狠狠砸向匈奴人的脑袋。可是匈奴人也不是笨蛋,不会愚蠢到跑到面前去送死。一贯在草原上射雕捕狼的匈奴弓手们冲到距离关楼五、六十步的时候停了下来,排成几排,均弯弓搭箭对准了关楼上的楚军。

    一名匈奴头领怒喝一声,随即万箭齐放,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和杀气,一支支冷酷无情的箭矢连续而密集地射向关楼,木制的关楼上立即布满了箭只,当然,不少来不及隐蔽的楚军身上,也插上了匈奴人的箭翎。有的甚至被长箭贯胸而过,两只眼睛凸了起来,尸体从关楼上坠落下去,将地面涂抹得一片赤色。

    楚军被如雨的箭射得抬不起头来,而匈奴人准备好的攻关器具这时候适时地被抬到阵前,并飞快地架上了关楼。敏捷的匈奴人猿猴一般地沿着梯子攀缘起来,有动作灵快地已经搭上了关楼的栏杆,却被眼尖的一名楚军飞起一刀,将四指齐齐剁断,整个人嘶哀一声,随着四只断指一道坠落下去。

    那名砍断敌人手指的楚军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一支长箭钉在的脑门上,张大的嘴巴不知道是为刚才自己的行动而欢呼,还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龇牙咧嘴?

    渐渐地,有不少匈奴人攀缘上来,匈奴人的射手们也有所顾忌,不得不停止了射击,以免伤及自己人的性命。

    楚军这才有机会冒出头来,一面将敌人架在关楼上的梯子用长戈推掉,一面用弓箭向着匈奴人的射手阵狂射下去——只是匈奴人的弓手们比较狡猾,见楚人的弓手出来,都向后退却了几十步,脱离了射程。

    没有了弓箭手的掩护,匈奴人的步兵在楚军面前却占不了多大的便宜。虽然当初在修建这座关楼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敌人会在关南发难,因此从关南攀缘,要比从关北简单得多。但是楚军人大多安排在了关南,而且滚木擂石也准备得比较充分,因此双方很快就陷入极其残酷的大战中,死亡的人数在集聚攀升。

    老上大单于的脸色还没有舒展过,两座山上的楚军还在负隅顽抗,关楼上的楚军又是悍不畏死,不知道项羽这混蛋是怎么练就的这些铁石一样的队伍,为何每个人都似乎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宛如一个机械的没有生命的木头人一般?

    “报——!”一名斥候飞马奔跑了过来,“禀报大单于,南面楚军大队人马正朝这里杀来,马步军不下五万,一个时辰内将杀到关前。”

    “什么?”老上大单于大惊失色,又赶快恢复正常,说道,“再探再报。”

    一旁立刻有人道:“大单于,楚人大举杀来,我军倘若再拿不下紫玉关,将全军覆没。”

    老上大单于白了那人一眼,心道,这谁不知道,难道还要人说出来吗?只是紫玉关坚固如同磐石,楚军又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而另外又有一支大军从后面杀到,对匈奴大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紫玉关两面高山对峙,也只有向南一条通道,左右两面都是高山阻拦,因此匈奴大军除了破关而出之外,实在想不到别的出路,倘若撤回去再选另一条道,大军疲惫不堪必定不能远逃,在楚国境内,十有八九成为楚人的俘虏。

    摆在老上大单于面前的,就只剩下最后一条道了,那就是破了紫玉关。他很快就明白了当下危急的形势,终于痛下决心,将自己的配刀抽出,命道:“全军出击,务必要在一个时辰内拿下紫玉关,如有怠慢者,就地格杀。”

    接到死命的匈奴人杀红了眼睛,向着关楼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钱塘江大潮水一样的进攻,巨大的喊杀声、被击中的惨叫声、战马悲嘶的吼声和兵器撞击发出的刺耳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音波,冲击着整个关楼和两旁的高山。

    楚军毕竟两面受敌,加上南面匈奴人冲击力实在太过猛烈,没过多久,就已经有几个匈奴人顺着梯子攀缘上来,一刀劈死面前的楚人,跳进关楼里面来。

    “拦截住胡狗!”彭凯眼睛红了,将自己的大刀一提,吼道。

    随即一刀下去,将冲上来的匈奴士兵的脑袋削掉,再起一刀,从上至下猛劈过去,将尚未倒下的这具无头尸体一下子劈成了两半,股股的鲜血和肠子等器官流淌出来。但周围的人没有工夫去理会这恶心的但是,他们知道,如果自己一个不经意,就有可能成为第二个这位仁兄。

    但冲上来的匈奴人是越来越多,大有绵绵不绝之势。彭凯眼睛怒睁着,舞起大刀,接连砍杀了几名匈奴人,并高呼道:“国家养兵千日,用在如今之时,诸位可随本将军奋勇杀敌,也不枉为我大楚好男儿。”

    “杀!”在彭凯四周,是无数表情坚毅的大楚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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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有事,因此今天早上发了一章作为补偿,今天再更新两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六卷 大楚长歌开创盛世 第三十三章

    尾行(三)

    项羽命栾布军与季布军合兵一处,集结了骑兵近五万人,由自己亲自率领着,栾、季两位元帅跟随着自己,再派出一名将军带领着余下的步军,跟随在后面出发。

    从斥候那里得到消息,匈奴人的溃败之师已经奔向了紫玉关,紫玉关彭凯正率兵阻拦,但匈奴人为了逃回草原,肯定要不惜血本地攻关。强攻之下,困兽之斗,小小的紫玉关,绝对难以挡得住如狼似虎的匈奴人的狂攻。所以项羽将骑兵调集出来,命令去掉重装备,轻骑上阵,务必要抢在匈奴人破关之前赶到,一是为了斩杀老上单于,二来,项羽也不希望看到彭凯这个人才战死。

    轻骑兵一路疾进,沿途倒是看见不少匈奴人路过的痕迹,再找来几个居民一打听,果然有大批匈奴军马朝紫玉关而去。项羽命令大军不得下马去抢夺战利品,而是直接开往长城关卡。这一点点辎重装备,项羽倒还真就没放在眼里,他所要想获得的,是匈奴人的最高首领——老上大单于。这才是最好的战利品。

    一路上马不停蹄,还捉住一个负伤不能疾行的匈奴兵士,大概老上大单于为了尽快地逃回草原去,竟下令将负伤的兵士抛弃,以便急速前进。项羽盘问了一下,老上大单于果然在前面,而且随行的不仅仅有楼烦王这样的贵族,还有白羊王与左贤王,可以算得上的一网大鱼。如此说来,项羽更是势在必得,传令三军,加快脚步。

    终于,在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项羽的大军赶到了紫玉关前,两边山顶依然是激战正酣,而前面的关卡之中,只有寥寥的喊杀声,不时传来伤员的哀号声和匈奴人的呵斥声。

    项羽很快做出判断,紫玉关已经失守,而关前的两个屏障上,楚军却还在顽强抵抗。至于老上大单于,不用说,一定是破关而出了。项羽抬头看了看两边的山顶,下令道:“季布栾布,你二人分引一军杀上山去,务必全歼匈奴人,一个不留。”

    季布栾布领命,各自带着大军杀上山去。山上奋战不休的匈奴人也发现了从山下将他们反包围的楚军,赶紧想去依靠险峻的地形来进行阻击,可更高一些的楚军却不依不饶,不让他们从容地去对付攻上老的楚军。看到同伴赶来援救,已经筋疲力尽的楚军士卒顿时像充足了电的机器人一样,又重新恢复了无穷的精力和斗志。

    双方斗志及兵力来了个对调,实力也就此消彼涨,加上匈奴残余兵马一见大单于率领大军破关之后就一路北去,也没有派人命令他们北撤,如此一想,人人都是心寒不已,于是很快就溃败下去。有人高举着兵器,跪拜在地上,准备投降。但项羽下了死命令,要将匈奴人赶尽杀绝,因此楚军也都没客气,一刀一个,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很快将残兵消灭干净。

    而项羽本人也没闲着,率领着轻骑兵直接入了紫玉关,关上还有一些匈奴人在追杀楚军残部,见到楚军大队入关,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想逃出关去,都被楚军的射手一一射杀。其余的见势头不妙,想跪倒在地请降,也被楚军一一格杀。

    留下一支百人队,在关内搜寻尚未死亡的楚军战士,其余三万轻骑随着项羽一道杀出关去。从两个伤员口中得知,老上大单于刚出关不到半个时辰,匈奴人长途跋涉,又经历了一场恶战,势必不能久行,倘若趁势追击上去,或许还有可能将老上单于擒获。

    虽说老上单于此时手头上还有六万多的兵马,但当年的彭城之役中,项羽就是率领着三万轻骑,大破刘邦的联军五十六万,联军自相践踏者不下十万。项羽之所以能够取得这么辉煌的战果,一是因为出其不意,二是楚军气势恢弘,无人能挡,三是联军畏项羽惧楚军如虎,一听到项羽亲自率领的楚军精锐赶到,几乎不敢去做任何有实质性的抵抗,心中便已经缴械投降了,谁还愿意做出头鸟?

    如今匈奴人一来见识了楚军的剽悍与其高昂的斗志,二来已如丧家之犬,如果与项羽军接触,哪里还敢去拼命抵抗。到了草原就是到了匈奴人的家,他们还不四散逃窜,利用地形的熟悉,找个地方避避?与之相反,楚军“客场”作战,必定是团结在一起,不敢走散,所以战斗力往往会提升一个档次。

    此消彼涨,项羽觉得能够以三万轻骑去与老上单于的两倍兵力来个你死我活的较量。这可不是在四原城的时候了,在四原城,匈奴人是打“客场”。又处于优势,故战斗力极其高昂,但双方掉了个位置之后,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再与楚军对战了。

    老上大单于一回到草原,便将防御楚军追击的任务交给了楼烦王与白羊王,两人分领本部军一万分成两块,楼烦王在左,白羊王在右,一旦楚军杀来,立即包抄过去,对其实行打击。楼烦王认为,楚军即便赶来,也只是象征性的,倘若他与白羊王能够全歼楚军,就起到了反败为胜的作用,那么,能够获得的赏赐,也将会更多。

    而他们以为,回到了草原,匈奴兵士们的心就安定了下来,不再像在紫玉关南时一样,惶恐不安,心都提到嗓子眼。没有了心理负担的他的兵士们,一定能够给楚人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让楚人知道,能够打硬仗的,还是草原上的英雄们。

    在草原之上,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隐蔽,项羽早早地就望见了匈奴人列成了两阵,知道是专门等待着自己的。但项羽也不畏惧,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大戟举起,喝道:“三军儿郎,快马加鞭,不等匈奴两军会合,将其冲为两段,一一合围歼灭。”

    匈奴人的意图不错,将军队分成两片,等敌人一来,就包抄过去,将其包围,然后在鲸吞蚕食,将敌人消灭干净。但在项羽看来,匈奴人就仿佛张开了两只大拳头,而将最薄弱的胸膛暴露在自己面前。解放战争时的老蒋,就是东面进攻山东,西边进攻陕西,而将中原地带暴露出来。英明领袖***一眼就看穿了老蒋的把戏,将敌人比为“哑铃”,从而果断地派遣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上演出一幕军事史上的神奇篇章。

    如今这样式,自然无法与全国战争相比,但就像是解放战争的缩编版本,对付敌人的方法,却是有共同之处。楚军轻骑兵听到命令,也顾不上远来疲劳,只觉得辛苦了一天一夜,终于看见猎物了,又怎么能不眼睛发亮,斗志昂扬?

    白羊王见楚军根本就不像楼烦王所说的那样,是小股部队,而是密密麻麻的大军,看上去足足比他们两人的队伍还要多上一些,当下也来不及派人去痛骂一下楼烦王,而是率领自己的大军悄悄地往后撤了些。白羊王对老上单于将自己作为断后部队是非常有意见的,这大单于明摆着是要借楚人的手削弱自己的力量。但楼烦王吹嘘说,楚人不敢远来,纵然来袭,也是象征性的。因此白羊王才留了下来。

    但楚军的强盛,大大出乎白羊王的意料。他见楼烦王已经按照计划率军包抄上去,便也派出一支三千人的队伍,包抄上去,免得以后被楼烦王在老上单于面前打小报告。

    但是白羊王显然多虑了。楼烦王见楚军也乖乖地钻进他与白羊王组成的口袋,正在高兴间,楚军一部突然直接向北而去,并不与其接战。楼烦王暗暗吃惊,手搭凉棚,远远望去,只见这支楚军已经绕道杀了过来,将自己的队伍来了个反包围。

    楼烦王一惊非小,再回头看看白羊王部,白羊王的先头部队(那三千人马)也被楚军反包围成功,而白羊王的大队人马见情况不妙,干脆舍弃了自己的人马和楼烦王的人马,率领着他那几千人马,掉头北逃了。

    “该死的懦夫!”楼烦王眼睛瞪得像是要吃人,恶狠狠地骂着逃逸而去的白羊王。

    “杀!”楚军已经开始发起了冲锋,如同一群野狼一样,向着匈奴人杀了过来。

    楼烦王也清楚,恼怒于事无补,只得指挥自己的人马,紧紧团缩到一起,开始向西突围。西面的楚军两军的结合部,比其他地方要稍微薄弱些,因此也就成为突围的最佳地段。

    “草原上的雄鹰们,昆仑神庇佑的骄子们,为了草原上的荣光,拿出你们勇猛无敌的斗志,只要冲出一条道来,咱们就能回到自己的家园去,杀啊!”楼烦王紧张时刻,动员令也下得不伦不类。前半段似乎要队伍发起冲锋杀败懦弱无能的敌人,后半段却是要自己的人马杀出一条血路,逃回家园中去。

    不管如何,匈奴人总算明白了主帅的意图,那就是从西面的间隙中杀出一条道来,在夹缝中求得生存。危难之际,人的求生欲望特别强烈,因此楼烦王的命令一下,匈奴的这些人马立即找对了方向,一窝蜂地向西杀去。

    至于白羊王的三千人马,远远地望见楼烦王的人马杀向西去,也想凑到一处,来保全自己,因此也挥军向西杀去——不过他们可没能往西走多远,因为密密麻麻的楚军已经拦截住他们的去路,一万多的楚军被留了下来,专门对付这三千匈奴兵士。四周都是敌军,而且援军已无希望,死亡的恐惧渐渐爬上每个匈奴兵士的心头。

    接下来这里发生的,就是血腥的屠杀,三千丧失斗志的匈奴人,在冷酷无情的楚军面前,很快地丧失了自己的性命,将满身躯的鲜血,洒向了生他们养他们的这片草原。

    楼烦王的人马却并不慌张,一路向西杀去,哪怕背后的楚军正在踢他们的屁股,也绝对不能回头,一旦迟疑,楚军之间的缝隙将会消失,一旦楚军之间的缝隙消失,他们将再无生还之理。楼烦王心里还在咒骂着懦弱的白羊王,要不是这混蛋胆子小,凭借着两人的两万多兵马,足以与楚军相抗衡,那时候,谁胜谁败还尚未可知。

    “启禀陛下,方才有人捉住一个俘虏,说前面是匈奴楼烦王所部,而逃逸的是匈奴白羊王所部,白羊王部前来试探的三千人马,已被我军全部歼灭。”一名偏将策马前来报道。

    项羽一听到“楼烦王”三字,就立即想起四原城内死伤累累的百姓,就想到了被他屠杀的几座城池,眼中顿时冒出火来,大戟一举,高喝道:“擒住楼烦王者,赏赐百金,封关内侯;斩杀楼烦王者,赏赐百金,封亭侯。”

    又一次听到赏赐与许爵,楚军更是人人向前,只朝着匈奴军中头领模样地人杀去。

    项羽也不顾副将的劝阻,亲自跨马持戟追击过去。接连斩杀了几名匈奴兵士,接近了一名匈奴头领,项羽催动战马,大戟往前一探,月牙钩住那人的衣带。那人感觉不妙,用手来拉,项羽冷笑一声,大戟一抖,向上一翻,将那人的手掌削断。

    “啊!”那个头领吃痛,哀号着看着自己汩汩冒着血泡的手腕。

    趁着他哀号愣神的片刻,项羽已经催马赶到面前,大戟往他脖子处一放,厉声喝问道:“快说,楼烦王何在?”

    那人看项羽这架势,知道自己如果稍有迟疑,将人头落地,于是赶忙回道:“楼烦,楼烦王,就是,头顶五色羽毛的那个。”

    项羽抬头一看,果然有一个,头顶着五色的羽毛,而其余人等,或是顶白色,或是顶着黑色。项羽料想此人说得不错,也不应话,大戟一断,将其挑落下马。

    头顶着五色羽毛的那人,正被一群人簇拥着向西而逃。项羽也不多话,催马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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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弥补一下昨前两天的请假。

第六卷 大楚长歌开创盛世 第三十四章

    尾行(四)

    楼烦王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刚才说到昆仑神庇佑下的草原雄鹰是勇猛无敌的,但是他自己却让兵士们去抵挡住楚军,自己则率领一支卫队向前突围逃命。

    项羽也看出楼烦王的意图,忙传令包抄的军马要边向西移动边进行包抄合围,这样一来,就给楼烦王部冲出间隙的路线给拉长了一些,而为大军合围赢得时间。楚军在包抄过程中,也不忘给匈奴人送一些见面礼——狼牙箭,箭雨飞向匈奴人,使匈奴人不得不放慢了冲出重围的脚步。

    楚军费了好大的周章,终于在匈奴人突围之前,将包围圈完全合拢。后续跟上的楚军军士赶紧抓住时机,将两军的结合部以重兵屯围。包围圈刚一形成,楚军士气大振,而匈奴人则心头升起不妙的阴云。楼烦王见势头不妙,赶紧让先头部队打个冲锋,自己则紧随其后,在数十名勇士的簇拥下,缓缓地向西前进着,看看能不能趁楚军立足未稳,强行冲出去。

    楚军见敌人要逃,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好容易逮到的猎物。匈奴楼烦王在包围圈中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而且皇帝陛下又下了恩赏的命令,无论擒住或是斩杀了楼烦王的人,都将会有重金赏赐,而且还会封侯,这个巨大的诱惑无疑起到了鼓舞士气的作用,楚军战士无不兴奋异常,对妄想突围而去的匈奴人,是大起杀心,大有绝不放过一个敌人的气势。

    楼烦王见硬冲很难冲出去,也隐隐觉得劫数难逃。但他也明白,楚人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反正是死路一条了,倒不如舍出命来,与楚军追兵大杀一阵,于是呼喊道:“草原上的雄鹰们,贪婪的楚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有企图归降的人,可曾有一人生还?战是死,降亦是死,与楚人拼了。”

    “与楚人拼了。”匈奴人齐声高呼起来,挥舞着自己手中的钢刀,犹如野狼一般,叫嚣着反向楚军扑去。匈奴人紧紧地团在一起,也没有固定的攻击方向,四下乱杀开来。

    茫茫的草原之上,两军混战在一起,楚军虽然占有人数上的优势,但由于匈奴人紧成一团,所接触到的楚军便与匈奴一般多少,一时倒显示不出优势来,双方倒形成了旗鼓相当的局面。就算是项羽也不得不承认,匈奴人的确是骁勇善战,而且凶恶异常,此刻已是心无杂念,不要命地向楚军杀去。

    楼烦王也是匈奴人中出了名的嗜杀分子,手中的弯刀更是饱食过无数人的鲜血,此刻似乎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他便如同魔鬼一般,肆无忌惮地砍杀着周围人的生命。

    不过刚才他的一声高呼,已经让不少楚军意识到了,这人一定就是匈奴人的楼烦王,方才陛下赏赐封爵的上谕言犹在耳,一场莫大的富贵就摆放在自己的面前,一个由平民直接晋升为贵族的机会就在那里向自己招手。无数楚军心中怀揣着梦想,朝着楼烦王所在的地方既杀过去。

    楼烦王也陡然发现自己竟成为一个香饽饽,不少楚军眼神中竟是藏着不怀好意的笑看着自己,并且纵马朝自己所处的地方挤杀过来。他赶紧一挥手,让自己的卫队将自己团团围住,而自己则慢慢地退缩到匈奴兵团的中央处。

    这下楚军要想杀到他的面前,就得将四周的匈奴兵士全都格杀——而在紧密的兵团四周,楚军人数上的优势又无法发挥,匈奴人却堪堪与楚军杀了个平手。匈奴人想突围虽是不太可能,而楚军想全部格杀尽匈奴兵士,似乎也是个极其艰巨的任务。

    楼烦王心里还怀中一丝幻想——老上大单于整顿兵马完毕,白羊王败退之后,言及楚军人马不过两三万,大单于在挥兵杀回头,自己的围就能解了,这也是自己及所部兵马能够突围的唯一希望。遗憾的是,他只猜对了开头,却没有想到结尾。白羊王一路溃逃,追上了老上大单于。老上大单于震怒之下,严问白羊王。

    白羊王在匈奴诸位贵族头领面前,自然不会说自己胆小怯战,而是编造谎言,说楚军十万之众,将自己与楼烦王团团围住,自己带着所部兵马率先突围,而楼烦王贪功不退,导致全军为楚军所困。白羊王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为此还派出三千人的队伍,去增援楼烦王,但都一去不复返。

    老上大单于看着白羊王灰头土脸(精心化妆后的结果)的样子,也相信了他的话语,心中虽然不舍得楼烦王这样的猛将,但让他拖延住楚军的脚步,就为自己的安全脱险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因此下令全军加速前进,返回王庭。

    楼烦王的一丝幻想随着之间的推荐,有如肥皂泡一样,起先光彩条条,鲜艳无比,但越到后来,越是苍白单薄,最后“砰”地一下,肥皂泡化为一滩肥皂水,跌落到地面上。

    项羽见楚军伤亡不小,自是恼怒无比,但此时在茫茫的草原之上,两军混战,缠斗在一起,想撤出战斗几乎都不可能。而匈奴人的顽强,也大大出乎项羽的预料。他没想到被包围住的又是溃败之军的匈奴楼烦王部,战斗力竟是如此之强。也难怪楼烦王所部竟能够在大楚境内来去自如,忽东忽西地屠杀了几座城池!

    不过越是强大的敌人,项羽就越要将其消灭。在他的字典里,还没有攻不破的关城,还没有打不垮的敌军,还没有能够战胜自己的对手。项羽也明白,在草原上的野战,较量的是双方的斗志及勇猛,所谓的狭路相逢勇者胜,在茫茫草原上也是如此。

    项羽本人一开始还能够冲杀在前,但追杀了十来名匈奴人之后,副将们就赶紧派出两百多人的队伍,将项羽团团保护在中央。皇帝陛下的身家性命,比什么都来得重要,倘若皇帝陛下在战斗中被流矢所中或被乱军所伤,那么他们作为副将,罪责绝对难逃,因此也不顾项羽痛骂,命人将皇帝围绕起来。

    这样一来,项羽亲临战阵杀敌人的愿望就落空了,他虽然急得骂那几名副将的娘,但那两百军士可不给皇帝面子。在军队中,将军的话就是军令,而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这句话是项羽建立新军时,教育给元帅将军们的,并且要他们将这个观点贯彻下去,成为新兵条例的一条重要条例。

    不过,项羽虽然无法加入到撕杀的行列中,却能清醒地看清楚当前的形势。匈奴人像蚂蚁团一般,围在一起,密密麻麻的。一旦有人被楚军所杀,立即就会有人从里面填补上这个空缺,绝对不会有让楚军敲开间隙的时间。

    如同核桃一样的坚固“堡垒”,不,比核桃还要顽固,核桃只要敲随一点,就能将其轻易地全部打碎,而匈奴人的兵团不一样,大开一点,它自己竟会立即生长出来,将破损了的地方重新弥合。如此强劲而几乎无懈可击的战法,的确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围绕在这颗坚硬的“核桃”周围,以人力于其拼杀,简直就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楚军人数虽然占据极大的优势,但野战下来,纵然能够全歼敌人,到头来自己也会损失惨重。对于要保存革命有生力量的楚军来说,这样的打法,实在是个亏本的生意。

    打仗,要靠武力,更多的时候,还得靠智慧。何况项羽很是心疼自己的这些军士,他们可都是帝国的坚强柱石,真正的万里长城,日后将匈奴人赶出草原,赶往西方世界,还要靠他们,可不能每打一仗就死伤这么多的军士——项羽可不做赔本的买卖。

    “命令后军先撤,待后军撤退五百步后,再命前军后撤五百步,前军后撤时间,后军取出弓箭。”项羽找来几名副将,下令道。

    几名副将见楚军死伤也比较惨重,正想前来请命,要亲自上阵去大杀一阵,不想却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这个旨意。虽然有些不乐意,但还是严格地按照项羽的命令去做了。违抗圣旨,这个罪名可不小,他们小小的副将,哪里敢去违抗项羽的意思?

    楚军虽是见到楼烦王而两眼放光,但军令如山,倒也没有一个人敢于冒犯,于是楚军渐渐后撤——但还是将匈奴人包围着,只不过这个包围圈大了许多。冲杀在前面的楚军也依令渐渐后撤,舍弃了就在眼前的巨大利益,渐渐地退到了最外围——为弯弓搭箭的军士们让出道来。

    这样一来,匈奴人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楚军突然散去,却又围了个大圈,以弓手对准了自己。匈奴人的兵士依然是团成一团,密密麻麻的,在野战之中,紧密团结在一起的匈奴兵阵犹如一只刺猬一样,让人难以对付,但是当楚军一旦撤围,并以弓箭相伺候的时候,匈奴人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成了楚军黝黑的箭头下,惴惴不安的猎物。

    成为猎物的滋味可不好受,楼烦王一见事态对自己极为不妙,于是横下一条心来,高声喝道:“继续向西,冲!”

    匈奴兵士们也都明白,面对弓箭手,唯一的出路就是冲锋,可能会有人倒在冲锋的路上,但是一动不动地只能便宜了楚军,给他们以瞄准的机会。而冲锋起来,这几百步的距离,楚军至多可以射三波的箭。只要能在三拨箭雨之后冲到他们面前,弓箭手就只能引颈待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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