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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大明狼骑txt下载     大明狼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断粮 人相食

    更新时间:2012-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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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人,你醒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让何可纲的思绪回到了现实。睁开眼后,他看到自己的亲兵郭岳正关切的望着自己,右手端着一碗正冒着热气的浓汤。

    饿,真的很饿,如果没有记错,自己已经是四天滴米未进了。

    人,最痛苦的不是没有精神,也不是死亡,而是饥饿。

    如果没有意识,那就不知道饿,可是现在,何可纲终于知道什么是饿了,因为他有意识。

    他现在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具尸体。既然是人,那当然会饿。

    饿是无法形容的一种感觉,如果非要形容,那这种感觉就好像胃子被掏空一般,又好像无数利刃在刮擦胃腔,总之,这是十分痛苦的滋味,能让人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实在是受不了胃中传来的绞痛感,望着那碗冒着热气的浓汤,何可纲什么也没想,本能的接到了手中,捧到嘴边张嘴便要喝下。

    他实在是太需要吃一点东西了,哪怕只是碗汤。

    蓦然,他整个人却不动了,两眼直勾勾的望着碗中的浓汤,一点血色也没有的脸庞浮现一丝诡异的恐怖神情,一点一点的将头抬起,目光紧紧盯住郭岳,吐出三个字:“什么肉?”

    郭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脸稍稍的往边上别了别,轻声说道:“大人,你别问了,吃吧,你再不吃东西可真撑不住了…”

    “吃?”

    何可纲凄惨一笑,缓缓将碗放下,尔后伸出右手在碗中捏了一根大半已经煮烂,但仍连着一点点肉的细骨出来,仔细看,能清楚的看到那细骨的顶端有一截类似人的指甲状的白片。

    这是根人的手指,虽然无法分辩是中指还是食指,但何可纲能够确定这是根人的手指。

    这是碗人肉汤。

    将手指放下后,何可纲轻叹口气,他不想大义凛然的斥责郭岳,而是苦笑一声,对他道:“如果我吃了,与外面那帮禽兽有何不同?”

    闻言,郭岳将脸扭了过来,眼睛通红的说道:“总比死在这的好。”

    “死便死了,有何可怕?当日都堂大人死时,我便应该死了,活到今日,已是多活的了!”

    何可纲有些激动,他不是畜生,不会靠吃同类的肉活下去!哪怕马上就死,他也不会去吃一口。

    激动的代价有点大,饥饿早就使得他的身体空虚至极点,根本承受不住哪怕一丁点的微弱冲动。说完之后,何可纲便感到一阵头晕目旋,好像天与地都颠倒一般,瞬间栽倒到床下。“咣”的一声,那碗人肉汤也打翻在地。

    “大人,大人!”

    郭岳吓得忙去扶他,可是他自己也饿得前胸贴后腹,哪里有力气扶比自己体形高大得多的何可纲。

    “呼…呼…”

    何可纲的嘴巴不住的喘着气,心也跳得厉害。慌,他的心很慌,胸口也压抑得很,慢慢的,他发现自己好像呼吸不过来了。不仅如此,左胸心脏的下方也开始绞痛起来,每呼吸一口,心就痛得厉害。

    却不知饿死鬼下辈子投胎会做什么?

    还能做人么?

    恍惚间,何可纲隐约看见有几个人影冲了进来,然后便听他们在不断的叫喊,可是他已经听不见了。

    终于,他的眼睛再次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死的感觉真好。

    …………

    何可纲没有死,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帐篷里多了几个人,是副将刘毓英、窦明德、参将胡弘先、萧永祚。

    “何将军醒了,何将军醒了!”

    看到何可纲醒来,帐中众人都松了口气。郭岳忙将剩下的半碗马肉汤往何可纲嘴边凑去。

    闻到那香喷喷的味道,何可纲却一点也没有食欲,而是勃然变色,坚定的摇了摇头,断然拒绝道:“我说过,我不做禽兽!”

    副将刘毓英忙道:“何将军,这不是人肉,是马肉!”

    “马肉?”

    何可纲怔了怔,朝那碗中看看,仍是有些不相信道:“城中已经断粮数日,战马早已杀光,如何还有马肉?你们莫要诳我,快端走。”

    窦明德提醒道:“何将军,确是马肉,祖帅的那匹青龙驹,你忘了?”

    参将胡弘先也道:“知道将军几天未食,祖帅特意叫人送来的。”

    “是啊,大人,这碗真是马肉,他们没有骗你,方才你晕过去时,小的已经给你喂了半碗。”郭岳心中十分高兴,半碗肉汤下去,大人果然精神了许多。

    祖大寿那匹青龙驹,何可纲见过,这匹马是崇祯二年祖大寿率军返回关内时崇祯赏赐他的御马,因此祖大寿对这匹马十分看重,一直没舍得杀掉它。现在,祖大寿却杀了这匹皇帝赏赐的御马,可想大凌河已到了最后关头了。

    原本算着城中粮草能够撑一个多月,岂料却是算漏了那一万多百姓,这粮食早在上月底就吃光了。

    没有粮食,又要守城,总不能叫将士们饿肚子,祖大寿下令宰杀战马充饥。

    四千多匹战马是能撑一段时间,但是奈何军民总数将近四万,三五天能顶,十天半月下来,这马肉也是吃光了。

    没有粮食,没有马肉,连猫狗都没有,活物早已被捉了填进肚子,就连那原本喂马的草料也被吃光,几万人空着肚子活活的困死在这大凌河城中。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一天,两天,大家都竭力挨着,盼着援军赶快到来,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前些日子听到小凌河那边传来炮火声外,便再也听不到声音了。

    绝望了,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壕沟和金军的营帐,军民陷入绝望之中,他们知道不会再有人来救他们了。唯一能救自己的办法便是杀人——吃同伴的肉,填饱自己的肚子!

    最先被杀的是那些本以为依附大军可以不被建奴掳去的辽东百姓们,最先动手杀人食肉的是参将韩大勋,他是祖大寿的家将。

第七十七章 地狱修罗城

    更新时间:2012-10-28

    没有人能够阻止发生在城内惨绝人寰的暴.行,因为没有人有力气去阻止。或者说,没有人想去阻止,他们已经麻木。

    很多人可能不怕死,但是他们却害怕活活饿死,如果能够选择,他们宁可被建奴一刀砍死,而不是饿得骨瘦如柴,躺在那里慢慢等死。

    手中还有刀,既然不想这么饿死,只能去杀别人来吃。

    手无寸铁的百姓和民夫成了士兵们裹腹的食物,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那一口口大锅中,煮得是人性的沦丧。

    辽东军们良心未泯,他们并没有独占那些人肉,而是每杀一批,便分些给尚活着的百姓和民夫,然后第二天,再从他们当中挑些健壮的来杀。

    讽刺的良心,却是最真实的写照。

    一昧的苛责那些士兵显然是不公正的,试问,在这种绝境下,他们还有选择吗。

    生命是宝贵的,为了自己的生命而夺去别人的生命,看起来无疑是荒谬的,可是,却又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让人痛心无奈。

    大凌河城已是绝地,根本没有办法逃,金军在大凌河城四周挖下深壕,重兵围困,根本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何况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大活人呢。这会,就算金军放城内军民一条生路,只怕也没人能够走出一里地。

    吃人,成了守军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选择,他们不能不这样做,否则,他们只有投降一条路可走。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吃人肉活下去,何可纲便是其中一个。他虽为副将,大凌河内仅次于祖大寿的二号人物,但也只能在最初的时候可以分到一些粮食。等到粮食也吃光后,他与士兵们一样也面临没有食物的困境。不过,他还有一丝做人的底线,他实在是无法狠得下心对那些手无寸铁的民夫百姓们下手,然后分食他们的肉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人肉可以让人活下去,也可以让人疯狂。

    何可纲亲眼看到那些士兵疯狂屠戮民夫,把他们分尸抛进滚着沸水的大锅,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惊呆了。可是,他连喝令阻止的勇气也没有,因为,他也没有粮食提供给这些饿疯了的士兵。

    阻止一帮饿得已经没有理智,只想活下去的士兵,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他们杀死,然后分食掉。

    活下去,是这些士兵的唯一念头,什么总兵、什么参将、什么都司游击,全他娘的狗屁!

    自食人开始后,城内的将领们便集体失语了,甚至连祖大寿都不再公开露面,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已经不能阻止士兵们的疯狂行为。

    ………

    “今天几号了?”

    “大人,十四号了。”

    “十四号了?这么说,我晕了两天了…哎。”

    何可纲挣扎着起身,半碗马肉汤让他的肚子有了些底气,胃子也不再那么的难受,虽然仍是浑身无力,但要比之前头晕眼花强得多了。

    起身后,他将那半碗马肉汤推还到郭岳手中,对刘毓英、窦明德他们道:“你们也都久日未食,这汤,分了吧。”

    听了这话,刘毓英、窦明德他们的脸上突然都有些讪讪,你看我、我看你,好像十分惭愧似的。参将萧永祚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唯恐被何可纲看到自己的脸。

    “怎么?”

    何可纲以为就这半碗汤,他们不好意思分,刚要开口劝,却生生的止了下来,因为他发现,部下们的脸色可比自己红润得多。

    他不愿再想下去,转而以命令式的口气吩咐郭岳:“把汤喝了。”

    他知道,这孩子和自己一样,也是多日未进食了,更没有去吃人肉,既然刘毓英他们用不着,这汤就让这孩子喝了吧。就算真的是死,总要让肚子好受些吧。

    “大人,我不饿,还是你吃吧。”郭岳摇了摇头,但是喉咙明显的咽了咽。强忍住饥饿感,故意转过脸去看窦明德他们。

    “让你吃就吃,怎么,我的命令你不听了吗?”何可纲们佯做生气的样子,不由分说便将碗递到郭岳的嘴边,喝了一声:“喝下去!”

    “是,大人!”

    长久以来形成的服从习惯使得郭岳没有犹豫,再说,他真的饿!张嘴就喝了起来,“咕噜咕噜”便是两大口,喝完之后将碗里的马肉小心的捏起放进自己的嘴中,大口大口嚼了起来。

    马肉的味道实在是不好,比不上牛羊肉,但此刻却是人间最美味的食物了。

    何可纲就这么望着,一直望着这孩子把碗底都舔干净,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扭转视线看向刘毓英等人,对他们道:“扶我起来,我要去见祖帅。”

    “哎,好!”

    刘毓英忙上前将何可纲扶起,和窦明德一人一边架着他一步步往帐外走去。

    …………

    帐外,迎面而来的是破败的大凌河城墙,以及被拆得只剩空架子的房屋,还有那饿得东倒西歪的士兵。

    看到何可纲出来,士兵们的表现很是麻木,他们只是呆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甚至很多人都不曾向副将大人看来一眼。他们就是那么呆呆的坐着,身边放着自己的长矛、大刀或者火铳。

    长矛,还有矛头在;火铳,却已成烧火棍。

    对士兵们的无视,何可纲只能暗叹口气,守到现在,上下尊卑在大凌河城里可以说是荡然无存了。饶是祖大寿也只能约束住自己的家丁,其他的将领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城里,到处可见火光和浓烟,空气的味道也很怪,有肉香味,也有一种焦臭味,让人难以分辨到底是什么味道。

    远方的天际很蓝,很蓝,但却让人难以舒发心头的压抑与绝望。

    头顶的太阳很大,很大,可是没有人能够感受到一丝阳光的暖意。

    孤城,死城,纵使还有喘气的人,却已然是地狱的修罗城。

    放眼看去,城内没有一片绿色。

    …………

    何可纲的防区在北城,不过,说是防务,其实根本无须防守什么,因为城外的金军压根没想进城,他们就在外面围着。

    反正城里的人早就没了粮食,等着他们饿死或者投降就是,犯不着折损兵丁攻城,那样十分的不划算。

    心情沉重的被部下搀扶着走在城中,何可纲滋味十分的不好受,他不止一次看见饿肿了的百姓们抖瑟着缩在地上蜷成一团,他还看到一个女人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孩子躲在她自以为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听到脚步声,她瞬间紧张起来,张大嘴巴恐惧的望着外面。

    痛苦的转过脸去,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何可纲不想那女人再害怕下去。

    “祖帅在哪?”

    走到南城,却是不见祖大寿等人的身影,何可纲有些奇怪,便开口问窦明德他们。

    窦明德朝城上指了指,说道:“方才来时见祖帅领着少将军去城墙上了。”

    “噢。”

    何可纲点了点头,示意窦明德他们把自己扶上城头。

    沿途,不时可见成堆的白骨堆在一起,大多都是人的尸骸,何可纲知道,这些被剔去肉的白骨是用来当柴烧的。

    城内断粮后,柴火也断了,起初拆了屋子的木头来烧,渐渐也没木头可烧,又无法到城外砍伐树木,只能将死人的尸骨捡起来烧。不然,活着的人只能吃生肉了。

第七十八章 祖大寿中计 御前露刃

    更新时间:2012-10-28

    说是扶,其实是背,何可纲是在窦明德的背动下才上了城墙的。

    上去之后,才发现城墙上已经来了数十位将领,人人脸上都有兴奋之色,指着东面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什么。透过人群,隐见祖大寿正激动的和刘天禄、张存仁用手笔划着。

    祖大成看到何可纲来了,忙冲他打了声招呼:“何将军,你也来了!”

    “何将军!”

    曹恭诚、韩大勋、张定辽、高光辉等将领纷纷为何可纲让出道。何可纲在军中威信甚高,便是祖大寿的嫡系家将们对他也是十分尊重。

    但何可纲没有与众将招呼,而是沉默的从他们中间穿过,这倒不是他与这些将领交情不够,只是诸将脸上的红光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实在是不愿与他们多说一句。

    “何叔叔,父亲正要派人去叫你呢。”祖泽润对何可纲也十分尊敬,见何可纲步子不稳,上前便要扶他。

    何可纲却示意祖泽润不必扶自己,在那定了一下,吸了口气后径直走到祖大寿等人身后,低声呼道:“祖帅。”

    听到何可纲的声音,祖大寿忙转过身来,见他身子十分虚弱,好像都立不住的样子,不由有些心疼的上前扶住了他,先叹了口气,尔后又有些激动的说道:“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派人找你。你且过来看,那是什么?”说完,伸出右手朝东面便是一指。

    何可纲疑惑的探头看去,只见东面烟尘滚滚,隐约听见喊杀声震天,仔细瞧去,但见一顶明军的大纛迎风飘扬,又见金兵纷纷向西涌去。

    这是?

    何可纲怔了一下,旋即兴奋道:“祖帅,援军到了!”

    祖大寿点了点头,也有些兴奋,止不住的欢喜,搓着手笑道:“盼了这么多天,援军总算是到了。这援军再不来,你我可真就葬身在这大凌河了!幸好,皇上和督师没有把咱们忘记,你看援军声势,只怕不下数万,朝廷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了!皇恩浩荡啊!可纲,你在城中留守,我这就率军出城,和援军前后夹击,定要杀他建奴个屁滚尿流,以泄这些日子咱们所受的憋屈!”

    “祖帅放心去便是,有我何可纲在,这城便失不了。”援军到来让何可纲信心一下足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也中气十足起来。

    刘天禄和张存仁他们这会也是人人欢呼,这援军就如久旱逢甘霖般叫人激动,叫人雀跃!

    有救了,大凌河有救了!

    援军到来的消息瞬间由城头传至全城,城上城下,到处都是欢呼的士兵。

    没有被吃掉的百姓和民夫们也是人人掩面痛哭,他们等这援军等得实在是太痛苦了。

    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

    …………

    祖大寿急于出城接应援军,当下命刘天禄、张存仁、韩大勋、张大辽等将速率本部兵往城下集合,以炮响三声为号,一鼓作气杀出城去。

    急于求生的诸军集合得很快,六千以食人为生的辽东精兵在半柱香时间内便尽数赶到了南门,听到三声炮响后,立即打开城门,朝东面杀去。

    此战,将士用心,人人敢战,便是用尸体填平那建奴的壕沟,也要与援军会合。

    数里外的一处高.岗上,一直紧紧盯着城门看的皇太极却哈哈大笑起来:“祖大寿中计矣!”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那正在喊杀的哪里是什么援军,而是皇太极为了骗祖大寿出城而设的圈套。他命部将阿山,额驸达尔汉率兵六千,扮成救援的明军,从西向东而来,又命多尔衮、图赖、扬古利等率兵四千作迎敌状,为了让祖大寿深信是援军到了,更是不惜血本,命令汉军旗的火炮营朝着一处空地不断发炮,如此声势不谓不浩大。

    果然,祖大寿中计了,只要把这只困兽引出城来,皇太极便有把握在城外生擒了他!

    明国张春四万大军来援锦州的情报已由细作探明,小凌河边一番血战后,皇太极对这支明军的战力予以肯定。知道对方一定会再次来援祖大寿,为怕到时祖大寿从城中杀出,里应外合,给八旗将士增加不必要的伤亡,也使此战的胜算变得叵测,在范文程、宁完我等人的建议下,皇太极亲手导演了这幕援军来援的好戏。

    现在,鱼已上钩,接下来便是要架起柴火,备好调料,好生来烧碗鱼汤了!

    得意之下,转首吩咐莽古尔泰:“三哥,祖大寿出城了,你马上率领正蓝旗兵截断他们的退路,我率两黄旗会同多尔衮、达尔汉他们,你我兄弟前后夹攻他祖大寿,这回看他祖大寿往哪里跑,哈哈!”

    谁知命令下了后,却是没听见莽古尔泰应声,皇太极以为这三哥没听见,便又说了一遍:“三哥,你领正蓝旗掩杀明军后阵,截断他们归城退路。”

    这回,莽古尔泰有反应了,可是从他嘴中说出来的话却让皇太极吃了一惊,只听他道“汗王,我正蓝旗先前被已你抽了一半人马,前些日子在小凌河边阻挡明军,伤亡过重,劳萨也战死了,这会,我正蓝旗没有能力再出兵了,充其量也就三五个牛录,怕济不了事。汗王不如叫他其旗的人马出战吧。”

    皇太极心中不满,知道莽古尔泰是想保存实力,但大战在即,各旗都有驻防任务,阿济格的镶红旗又在鸡鸣驿监视着锦州方向,此时他也抽不出多余兵马参战,还得指着正蓝旗去断祖大寿的后路,便安慰莽古尔泰道:“三哥旗下是有伤亡,本汗也知道,待战后为三哥补充便是。尔今三哥还是领着兵马出战吧,实在不行,本汗把两百护军给你便是。”

    谁曾想,话音刚落,莽古尔泰却不满的说了句:“汗王一心要我正蓝旗出兵,难道是想让我正蓝旗人拼光吗?”

    此言一出,一边的代善、济尔哈朗、阿巴泰、杜度等人都吓了一跳,难以置信的望着莽古尔泰,不知道他怎么突然犯浑说出这等话来的!

    莽古尔泰胞弟德格类更是慌得心直跳,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这个同母哥哥。

    皇太极再如何能忍,此时也是受不住了,莽古尔泰这话哪里是臣子应说的话!气急之下,脸色急变,愤而指着莽古尔泰,怒斥道:“怪不得有人说正蓝旗每有差遣,多有违误,原来根子在你这里!”

第七十九章 莽古尔泰拔刀犯上

    更新时间:2012-10-28

    皇太极变脸,莽古尔泰也不退让,脖子一梗便顶道:“汗王说话可有凭据!我正蓝旗何时违误过军令,你莫要平空泼我污水!”当真是越说越气,急燥之下,竟然一跺脚也指着皇太极的鼻子大骂:“你这胖老四,为何总是与我过不去!你是不是想跟对付阿敏一般对付我!”

    “噗!”

    “胖老四”的称呼差点没让济尔哈朗笑出来,还好止得快。

    “你!你!你!”

    皇太极一连三个“你”,气得快说不出话了,他没有想到莽古尔泰竟当着这么多人面公开与自己顶撞,还骂自己是胖老四!怒火攻心之下恨不得立即命人把他拖出去砍了。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一脸阴沉的望着莽古尔泰,眼角余光却在扫视代善、济尔哈朗他们,见几个大小贝勒一个个只张大嘴巴望着,却是没人上来劝一句,不由感到心寒。

    宁完我、鲍承先、范文程等一帮汉官可不敢插嘴,一个个老老实实的站在那,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些八旗将校更是直了眼,可是这是两兄弟吵架,他们身为奴才的,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一时都有些尴尬。

    …………

    莽古尔泰毕竟是四大贝勒之一,又是正蓝旗的旗主,若是杀了他,正蓝旗肯定会有变故,眼下正在大战,如何能使八旗内讧。

    念及于此,皇太极强按下心头怒火,解决莽古尔泰不在于这一时,汉人有句话叫秋后算帐,待大凌河战事毕了,定要将他莽古尔泰处死才能泄恨!

    盯着莽古尔泰,冷冷道:“本汗对各旗从来都是秉公处置,绝无偏私,怎么会专意和你正蓝旗过不去,三哥是不是想多了?不过正蓝旗违误之事,向来有案可察,三哥若是不信,一察便知。不过在察之前,本汗却是要对三哥说一句,一旦察出正蓝旗真有违误,本汗可是一定要严惩的!”说完,一顿,又重重加了一句:“不管何人!”

    皇太极不加那最后一句还好,这一加莽古尔泰更加火大,反正脸也撕破了,不妨骂个痛快。他这些日子早受够了这胖老四,先前在义州城指桑骂槐,后又抽走自己一半人马,小凌河一战,正蓝旗损失惨重,他也不给补充,现在又要他领着仅有的几个牛录参战,分明就是借刀杀人!

    既然你胖老四不让我活,我便也要叫你不好过!

    昏了,莽古尔泰已经彻底的被怒火烧昏了脑袋,什么也不顾了,破口便骂道:“爹个鸟!你还不是想严惩我莽古尔泰?呸!胖老四,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初先汗死时,你才几个牛录?若不是我们拥戴你,你能做得了大汗?告诉你,要是我们不拥戴你,你胖老四什么也不是!”骂完,脸红脖子粗的瞪着皇太极,大有一口把他吞了之势。

    莽古尔泰可是骂痛快了,代善、阿巴泰、杜度他们却是脸都绿了:爹个鸟?这不是连先汗也骂进去了?

    论辈份,代善、阿巴泰他们和莽古尔泰一个爹,现在莽古尔泰骂“爹个鸟”,你叫他们这做儿子的如何想。

    济尔哈郎是努尔哈赤的侄子,莽古尔泰骂的是他爹,也就是他的大伯,他这侄儿本是应跳出来为大伯出气,可是这骂人的却是大伯的亲生儿子,他这侄子反倒是外人了,你叫他是跳还是不跳?

    杜度则是心中大苦,努尔哈赤是他爷爷,莽古尔泰是他三伯,皇太极是他四伯,你叫他帮哪个?

    范文程和宁完我他们这帮汉官却是同时都在想,这爹个鸟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骂人,要么骂“你他娘”,要么就是“操你爷爷”,或者便是“狗.娘养的”等等,这“爹个鸟”却是头次听到,短短三个字,当真是奥妙无穷,却不是这三贝勒到底是在骂自己的爹,还是在骂汗王呢?

    最苦的则要算文书院满文老档随侍文书们了,按大金制,这每日汗王和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都要一一记下,以为后世查看,三贝勒和汗王吵架这是大事,自然是要记下的,但是如何记这“爹个鸟”却真是叫人大为头疼,你要照实记吧,对先汗肯定是有所不敬的,可你要不记,却是违了记实官的职责。

    唉,记也不是,不记也不是,苦啊。

    …………

    莽古尔泰不但骂了“爹个鸟”,更直接质疑皇太极汗王的权威,隐有不承认皇太极为大金国汗王的意思了,士可忍,孰不可忍!

    自即位以来,皇太极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权威被冒犯,更不能容忍有人质疑自己的汗王宝卒,当下再也无法克制了,也顾不得祖大寿的军队都已经近到壕沟了,铁了心要立即处死莽古尔泰。

    先是勃然大怒道:“你莽古尔泰不拥戴我,我就不是大汗了吗!你阵前抗命,本汗现在按国法治你大罪!”说完,便瞅向了身边的侍卫们,可是那些侍卫们却谁也没动。

    莽古尔泰一见,暗道:不好!胖老四想叫人拿我!

    下意识便按住了刀柄,冲着皇太极冷笑一声:“怎么?想拿我!告诉你,本贝勒不是好惹的,想拿我,先问过我这刀答应不答应!”说着,“豁”的一声,手中的刀抽出五寸许,明亮的刀身将个铁青着脸的皇太极映得一清二楚。

    莽古尔泰这一抽刀,顿时吓得代善、济尔哈郎、萨哈廉、德格类、杜度、阿巴泰及满汉众大臣大惊失色。

    德格类就如天要塌下来一样,知道大事不好,祸事来了!一个箭步便冲莽古尔泰奔了过去,照着莽古尔泰的胸口便是狠狠一拳,骂道:“你疯了,竟敢在汗王面前拔刀!”

    代善也气得直跺脚,指着莽古尔泰手都颤了,痛声道:“反了、反了!莽古尔泰,你这乌鸦子,你想干什么!你这是大逆不道,犯上作乱,死有余辜!”

    “滚,快滚,快滚!”

    德格类生怕皇太极吩咐侍卫擒杀莽古尔泰,连推带搡硬是将莽古尔泰往山岗下推。莽古尔泰仍是一脸不平,几番又要转回去和皇太极理论,好在杜度、萨哈廉他们也冲了过来,众人合力将莽古尔泰推走了。

    人是被推走了,可是莽古尔泰却是一路走一路骂着,那声音传得老远,听得皇太极是暴跳如雷。抬眼见那帮侍卫一个个呆若木鸡的傻站在那里,气得他上前连着踹倒几个,破口大骂道:“本汗养你们有何用!人家都拔刀要杀本汗了,你们却不能忠勇护主,安得什么心思!”

    一众侍卫吓得全部跪倒在地,侍卫统领鄂扎胆战心惊道:“奴才们以为汗王与三贝勒兄弟间相争,虽说骂过了头,但不过是一时气愤,不会有大碍,又未得汗王明示,故不敢轻动。”

    听了这话,皇太极气得直咆哮:“本汗与他莽古尔泰虽是兄弟,但更是君臣,以臣弑君,你们还不上去将他捆了,等得哪番!若是今后有剌客行剌本汗,你们是不是也要本汗发话之后再来护卫吗!…”越想越气,飞身上马,一扬马鞭,指着这帮侍卫们道:“等打完这场仗,本汗再和你们算帐。”说罢,打马往山岗下而去,身后,正黄旗的亲军红甲摆牙喇迅速跟上。

第八十章 万念俱灰 死不出城

    更新时间:2012-10-29

    “大帅,有点不对劲,上次我们出城,建奴以炮轰我,何以这次却任我出来呢?也没有金兵来拦我,倒是奇怪了。”

    出城之后,刘天禄和张存仁见金军并未发炮打来,前方壕沟外也没有金兵据守,不由有些奇怪。迟疑之下,担心中埋伏,双双停下步子,欲要看清楚情况再动手。

    “洪太定是因我援军到来,抽调兵马去抵挡,他却没算到我祖大寿被困了这么久,还有胆量敢出城来,这才给了我可趁之机!你们莫要担心,洪太手中不过数万人,如何能真布下天罗地网困死咱们!”

    祖大寿急于和援军会合,金军不发炮来打是求之不得,哪里会去多想。他这会确是被困急了,急于脱围的念头占据了整个大脑,以致一点也没有察觉异样。

    跟在父亲身后的祖泽润朝东北方向探头看了看,叫了声:“建奴能有几门炮?这会定是调去炸我援军了。父亲,咱们还是赶紧把沟填了,速速与援军会合!否则,建奴分出兵来拦我,我们便冲不得了。”

    “不错,正应如此!我们得趁建奴没有发现之前把沟子填了!”

    祖大寿点头称是,扬手对众将道:“生死皆在此战,诸将万不可有怯弱,否则,我辈死无葬身之地!”

    “但听祖帅号令!”

    众将于马上哄然而应。刘天禄、张存仁虽心中存疑,但东面炮火正隆,喊杀声惊天动地的,不似有假,肯定是金军在和援军交战。此刻若不趁金军无暇分身冲出去,便再也没有机会与援军会合了。但心中仍有担心,不过已经走到这里了,难不成还要调头回去吗?祖帅说得是,生死皆在此战了,不管援军是真是假,也要提着脑袋去一探究竟!

    韩大勋领所部一千兵扛着麻袋就地挖土,其余各部分于左右掩护。

    金军所挖壕沟有四道,围城而撅,长有数十里,但祖大寿只是需要能够冲出去,故韩大勋所部只需填平当面壕沟便是。如此,自然不甚费事,再加上金军因为明军援兵的到来,打得不可开交,无法分身来阻拦祖部,故很快壕沟当面便被填平出一道长十数丈的宽道来。

    “将士们,随我冲啊!”

    壕沟填平后,祖大寿迫不及待传令全军向东杀去,身先士卒奔在最前头。

    “杀啊!”

    看到生路的六千辽东兵们人人奋勇,义无返顾随祖大寿的帅旗向前冲去。

    城头上,何可纲见祖大寿冲了出去,喜极而泣,急令刘毓英、窦明德、祖可法三将领三千兵出城,以保住那道被填平的壕沟。届时,若援军胜,则可接应大军回城;若援军不胜,也可组织城内军民突围。

    祖大寿率部向前冲了两里地后,果真见到援军在与金军交战,战场上遍地都是伏尸。这一下,祖大寿彻底定下心来,刘天禄、张存仁他们也不再担忧了。上下俱是士气大振,奋勇向前杀去,欲与援军会合。

    祖部已进伏击地,早就待命的金军正白旗立即在旗主多尔衮的率领下掩杀过来,祖部与之接战后,多尔衮秉承皇太极旨意,佯装不支,率部向四周溃败。

    见金军溃败,城内城外顿时响起欢呼声。

    前方正与明军援兵交战的金军也纷纷溃散,援军也看到了这边的祖部,立即全军冲了过来。眼看就要和援军会合,祖大寿不禁狂喜万分:东面之围一解,大凌河便无忧矣!

    高兴的挥手传令自己两个儿子:“泽润、泽传,你们率我家丁向前突进,与援军会合!”

    话音刚落,却见对面的援军突然万箭齐发向他阵中射来,顿时,毫无防备的祖军士兵纷纷中箭,前锋的一千兵马至少一半中了箭。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祖部官兵吃了一惊,人人都怔在了那里。险些中箭的祖泽传更是气得大骂:“他娘的,瞎了狗眼了,这箭怎么往自家人身上射的!”

    抬眼,却见父亲面无人色的呆立在那。瞬间,醒悟过来,失声叫道:“父亲,咱们上了洪太的当了!”

    援军射箭之时,祖大寿便知道上当了,在祖泽传的叫唤声中,对面军中的旗帜已换成了八旗镶黄、镶蓝两色,那些身着明军绵甲、头戴明军盔甲的所谓援兵摇身一变,全变成了扎着金钱鼠尾小辨的八旗兵!

    更让人气愤的是,原先伏在地上的死尸也全部动了起来,狞笑着杀了过来。

    醒悟过来的祖大寿万念俱灰,刹那间,只想一死了之。

    前有金军正黄、镶黄、镶蓝三旗,左翼又杀来先前败退的正白旗,右翼则冲来镶白旗,只剩归路暂时未被截断。

    慌乱中,刘天禄急忙下令:“撤,快撤!”

    “父亲,撤吧,再不撤就不来不及了!”

    祖泽润救父心切,领着两个弟弟带着家丁们架起祖大寿便往后撤去。

    金军已经围了上来,好不容易才把祖大寿骗出城,皇太极如何能容他跑了!

    被莽古尔泰气的一腔怒火全发泄在了明军头上,皇太极亲自领着正黄旗、镶黄、镶蓝三旗冲击祖部的前锋,意图一举击溃祖部。

    多尔衮则领着图赖、扬古利两员大将不断冲击祖部左翼,多尔衮悍勇无双,在阵中来回杀了数次,只杀得明军哭爹喊娘。

    祖大寿这时也反应过来,手持一柄大刀,拼命杀敌。刘天禄、张存仁等将也领着残部向他靠拢。

    皇太极于马上看到祖大寿,哈哈一笑,传令下去不要放箭,要生擒祖大寿。

    金军突然停止放箭,还听到有人操汉话说要生擒祖大寿,祖大寿顿时有了主意,忙领着三个儿子向来路狂奔。正在抵抗的辽东兵们见大帅跑了,忙也全跟着跑了起来,如此一来,全军暴露在金军眼皮底下。

    所有人都在跑,根本没有人垫后,比得只是谁的腿快而已。

    皇太极见祖大寿往大凌河城跑去,不由怨恨起莽古尔泰来,若不是他犯上,此时这后路便应由正蓝旗堵上了,何致会让祖大寿还有退路的!

    不过祖部残余兵马不足一半,八旗参战的却有两万之众,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

    皇太极急令镶白旗插过去,截断祖大寿归路。

    多铎闻令后,立即带一千骑兵驰向祖部后阵。不想,正碰上出城的刘毓英、窦明德、祖可法三人所率的三千明军。见祖大寿危急,刘祖三人急令开铳,三千火器兵凭借壕沟据守,一时间多驿也不敢接近。祖大寿趁势领着残部迅速退过壕沟,狼狈逃回城中。

    见状,皇太极扼腕长叹,本可以生擒祖大寿,现在却又让他跑了,这帐无论如何也要跟莽古尔泰算上一算!

    回城后,一清点,六千兵出城,回来的只不到两千人,大半葬送在城外,祖大寿恨得连连叹气,吩咐诸将往后谁也不要相信什么援军,除非援军杀到城下,否则谁也别出去后,负手便走。他是真的心灰意冷了,本以为可以逃出生天,哪想竟又回到大凌河这个绝地,想到每日发生的惨状,想到迟迟不至的援军,前锋总兵已经万念俱灰。

第八十一章 劝进称帝 假仁假义

    更新时间:2012-10-29

    没能生擒祖大寿,皇太极极度窝火,返回中军大帐的路上,脸一直铁青着,没有一点打了胜仗的欢喜样子。

    范文程察言观色,知道汗王是在为没能活捉祖大寿窝火,想了想,策马上前,恭声说道:“汗王也不必太过懊恼,奴才以为,这次虽未活捉到祖大寿,但已令其胆寒,就是日后明国真有援兵来了,祖大寿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万不会再出城接应援军,如此一来,咱们的目的便算达到了。”

    宁完我见状,忙也上前劝道:“文程说得是,汗王还是宽些心才是。只要祖大寿不出来,便不怕他明军里应外合,咱们只需集中全力对伏张春那支从关内开来的兵马便可。”

    “二位先生所言,本汗如何能不知。只是那祖大寿乃不可多得良将,本汗爱惜人才,又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实不忍城中数万军民自相残食,故起了招揽之意,只恨祖大寿未能领会本汗苦心,仍兀自为崇祯小儿效命,不肯归降,叫本汗痛心不已。”

    被范宁二人这么一劝,皇太极心绪稍稍好些,知道他们说的不错,祖大寿经此一役,只怕已经是吓怕了,真假难辨之下,是万不会再出城了。但又可惜祖大寿不肯归降,不免遗憾,脸上浮现失落之色,似有不甘。

    见状,范文程忙道:“汗王也不必太过痛心,奴才以为祖大寿投降是迟早的事,眼下不降,怕是顾虑城内军将,又抱着明廷援军之念,这才负隅顽抗。只要叫他知道援军彻底无望,再遣辽东军旧将前往说降,只怕汗王便能得良将归了。”

    闻言,皇太极点了点头,忽的豪气大发,扬手一指南方锦州方向,扬声道:“明朝无人矣,那张春不过一花甲老朽,能济什么事!难道崇祯小儿以为如此一糟老头也能破我大金精兵吗!哈哈,可笑,真是可笑!”

    宁完我跟着也笑了起来,在那说道:“明国技穷,这才使一老朽领军出征,与那暮气明国相比,我大金如东升太阳般如日中天,我八旗将士更是如猛虎下山,张春老儿,不足虑!崇祯小儿,更是不足虑!”

    “我大金迟早是要入关做那中原主人的!昔日明国袁崇焕在时,本汗想着不过是占着关外做他明国臣属,今日,汉人的花花江山却是尽在眼前,本汗不去取来,只怕要遭天遣!待降了这祖大寿,毁了这大凌河城,本汗便要再次发军往关内走一趟,叫他崇祯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说这番话时,皇太极脸上尽现英雄之色,举手间,宛然便是雄主模样。

    摄于那雄主英风,范文程和宁完我不约而同的赞了声:“汗王英明!”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宁完我脑海中,一个激灵,张嘴便道:“汗王天纵英才,不世之君,奴才以为当登大宝,称九五之尊,与明国分庭抗礼,彼时挥师入关,取了他朱家江山,为我大金开天辟地圣主也!”

    当登大宝?

    范文程一愣,宁完我这是劝皇太极称帝?

    反应过来,心头亦是忍不住跳动起来,皇太极称帝,他们便是真正的从龙之臣了!

    激动之下,忙附和道:“奴才也以为汗王当上承天命,下顺民意,称帝登基!”

    “称帝登基?”

    皇太极的表现却没有如范宁二人般激动,在马上微一沉吟,断然摇头道:“本汗称帝之事,尚不是时候。”

    “汗王!…”

    范文程刚要开口劝进,却被皇太极挥手制止了,视线转向中军大帐,微哼一声:“我为汗王,都有人敢拔刀威胁于我,不听调令,做了皇帝,又能如何?难道二位先生能保证大金国内人人皆服我这皇帝吗?”

    “这…”

    范文程知道皇太极是在说莽古尔泰,不好接话。

    宁完我犹豫一下,开口说道:“汗王,三大贝勒发酒疯,脑袋不清醒,这才冒犯了汗王,奴才看着,三大贝勒也不像是真的有了反意。”

    闻言,皇太极怒哼一声:“他没有反意,旁人哪个还有反意!”想到战前与莽古尔泰的冲突,火气立刻又冲了上来:莽古尔泰,我一直容忍你,可你竟视本汗软弱可欺,胆敢在本汗面前拔刀,本汗这次绝不放过你!

    杀现再现:四尊佛已去阿敏,剩下这两尊也碍眼得紧,莫不如今日就再搬掉一尊!

    下定决心除去莽古尔泰后,皇太极不动声色吩咐侍卫往各旗传令,命旗主与蒙古诸王公们到大帐觐见。

    …………

    皇太极刚回汗帐,身上甲衣还没解去,代善、济尔哈朗、岳托、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多驿等大小贝勒领着八旗将校,蒙古王公们便全部到了。

    “参见汗王!”

    众人拜倒之后,代善长子岳托抢先开口奏道:“臣闻三大贝勒今天御前露刃,乃大逆之罪,若不严惩,君臣之道废矣!”

    此言一出,皇太极立刻看向代善,见后者在那波澜不动,心中便有了数,暗道二哥果然是向着我,知道自己不便出面,便叫他儿子出面,却是真心拥戴于我,日后当不负他才是。

    众人接到命令来中军大帐,原是以为要议与祖部一战之事,哪知岳托却突然奏本要严惩莽古尔泰,许多人还不知道这事,一时都有些吃惊。那些蒙古王公更是目瞪口呆,都闻大金乃四大贝勒主政,现在却是有人公然提议要严处四大贝勒之一的莽古尔泰,这是不是说大金国的政局要变动了?

    多尔衮却是立即明白了二哥代善的立场了,毫不犹豫也出声附和道:“御前露刃,其罪当诛,臣弟以为莽古尔泰罪当处死!”

    处死?!

    帐中又是一片惊声。阿济格和多驿则是看也没看多尔衮一眼,一兄一弟在那眼观鼻、鼻观心,一幅但凭汗王处置,臣弟没有意见的模样。

    “冒犯大汗便是死罪,何况拔刀相向!”

    皇太极的爱将固山额真阿山和额驸达尔汗纷纷跳出来指责莽古尔泰,众口一声要皇太极立即处死莽古尔泰。

    帐内,正蓝旗的人一个也没来,正黄、镶黄乃皇太极亲领,自然全力支持皇太极,代善的正红旗、阿济格的镶红旗、多尔衮的正白旗、多驿的镶白旗在旗主的默许下,也纷纷出声附议严惩莽古尔泰。唯济尔哈朗的镶蓝旗没有反应。

    有了六旗支持,皇太极也不在乎济尔哈朗是否支持,听着满帐的喊杀声,皇太极当真是志得意满,但是却突然叹了口气,显得十分沮丧,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示意帐内安静。尔后才缓缓说道:

    “本汗受众贝勒拥戴,继承汗位,上有二兄长,下有诸爱弟。父汗常讲,心生一念,天必知之,头上三尺有神明,本汗自以为,凡事均能出以公心,绝无偏私之意,都是自家兄弟,没有偏心的必要,若诸位觉得本汗有处事不公之处,尽可提出,若以为本汗无德,二哥亦可召集众贝勒会议,另立新君。只是三哥莽古尔泰却无端污本汗,更公然持刀威胁于我,这叫本汗实在是无法忍受。今日众位兄弟都在,各旗固山额真,蒙古诸位王公也都来了,本汗便也实话于你们说了吧。叫你们来,不是要议如何治三哥的罪,而是要议何人可继本汗的位子。”

    代善一听皇太极要不干,吓得急忙站起,急道:“汗王,咱们就事论事,汗王英明仁德,我们无不心悦诚服,大金国除了那个疯子,谁敢说汗王无德?莽古尔泰欺君,咱们就按欺君罪处置,汗王如何就能不干呢?别人答应,我代善也不答应!”

    一众贝勒们没个傻子,只有多驿心跳了一下,但见阿济格和多尔衮嘴角有冷笑时,忙明白过来,敢情胖老四是在演戏。

    阿巴泰咳嗽一声,说道:“汗王英明,吾等真心拥戴,请汗王息雷霆之怒,不要与一粗鲁之人一般见识。”

    他这一带头,阿济格他们忙也纷纷表了态,众口一词,都说汗王是天命所归,大家真心拥戴。

    听了众兄弟的表态,皇太极心下满意,知道此时自己便是直接下令处死莽古尔泰,各旗都不会有不满。但他却不想担负弑兄的罪名,而是伤心的说道:

    “今天发生的事,本汗真的非常伤心。”目光看向代善,“二哥,你是知道的,三哥小的时候常常惹祸。九岁时,他一拳将礼敦伯父的幼孙眼珠子打了出来。行路遇到长者,从来不知避让。他还放火烧官家的盐铺,经常欺负大臣家的孩子,为此,大臣家的福晋们经常到父汗那告状。

    父汗骂他是忤逆,多次将其赶出家门。有两次,父汗甚至想学额亦都大义灭亲,而每次都是我额娘讲情,父汗才饶恕了他。三哥被赶出家门时,是本汗一次次地给他送吃的,送穿的。没有本汗和本汗的额娘,三哥恐怕早就跟达启一块去了。后来,三哥立了几次军功才当上了执政贝勒。可他酗酒,人家都说是他杀死了自己的亲生额娘!父汗大祭之日,他在家喝大酒,狂呼乱跳,醉成一团,毫无人子之情!”

    说到这,视线又转向一众兄弟子侄,继续说道:“前番征明,他又鼓动二哥欲中途撤军。这些本汗都宽恕了他,本汗对父汗‘兄弟同心,其力断金’的训诫不敢须臾忘怀。本汗对兄长及众兄弟,爱之深,有时难免责之切,为何?意在完成父汗灭明大业也。扪心自问,本汗一心为我大金,心中无愧。莽古尔泰却视朕可欺,意欲拔刀杀朕,真要是单打独斗,他莽古尔泰难道就是本汗的对手了?!…本汗不能与之斗,非惧之也,乃怕君与臣殴,恐为天下笑尔。”

    说到伤心处,皇太极竟落了泪,目光又扫向那帮立在帐角的侍卫们,既委屈又愤怒对他们说道:“莽古尔泰拔刀了,你们为何不拔,为何不站过来,拦在本汗的面前,你们就看着本汗受他凌辱吗?汉人讲,君父有难,臣当死之,你们又该当何罪?”

    “汗王饶命,汗王饶命!”

    鄂扎和那帮侍卫吓得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求饶。

    皇太极却是不再看他们,愤愤的转过头来,不发一言。

    鄂扎是济尔哈朗的小舅子,生怕皇太极把自己小舅子给杀了,忙站了出来替他求情道:“汗王,侍卫们都有大错,但罪不至死,不如都罚银十两、马一匹,以示惩戒好了。”

    毕竟是两兄弟的事,侍卫们如何就能真的跳出来动手,代善考虑这一点,附和道:“不惩前无以毖后,我看就按济尔哈朗说的办吧。”

    “本汗听二哥的。”皇太极也不是真的就要处死这批侍卫,顺着台阶也就下了。

    “既然三大贝勒该受重罚,那奴才这就领人去将他捉来,交给汗王处置!”

    阿山忠心护主,便要带人去捉莽古尔泰来,帐外却有侍卫来报:“禀汗王,三大贝勒在十贝勒的陪同下,正跪在帐外哭诉,说是今天一大早,空腹喝了四杯酒,酒力发作后胡说八道起来,现在对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恳请汗王原谅。”

第八十二章 大贝勒主持公道

    更新时间:2012-10-30

    听了侍卫的话,皇太极第一个念头便是绝不能原谅他,这是个天赐良机,如何能错过!若是错过了,再想找个由头解决莽古尔泰,可就不容易了!

    今儿无论如何,也要莽古尔泰好看,便是不能当场杀了他,也要让他和阿敏一样圈起来!

    “他白天要杀本汗,现在又来干什么,又要来杀本汗不成!本汗不见他,不敢见!本汗还想多活些年头呢!”

    话一说完,皇太极豁然起身,怒气冲冲的入了后面寝帐,将众人扔在了大帐中。

    代善见莽古尔泰前来赔罪,心道也是好事,这粗老三总算明白厉害,都是自家兄弟,给他个机会也好。哪知当事人皇太极却怫然而去,那气冲冲的样子哪里是肯善罢干休了。不由有些头疼,不知道如何收拾这残局。

    正当代善头疼时,宁完我却站了出来,走到他面前三尺处停住,朗声便道:“大贝勒,自古道疏不间亲,汗王与三大贝勒乃亲兄弟。奴才一汉人,本不该妄议汗王家事,但事关君臣大义,又不得不冒死进言!”

    “宁先生想说什么?”因皇太极的缘故,代善对这帮汉官倒也是客气。

    宁完我道:“昔春秋时,晋国中军元帅先轸,因一时义怒,唾君之面。事后,他自惩己罪,故意冲入敌重围中,杀敌数十人,力尽而死。三大贝勒今日此举,若在明朝,就是灭门之罪!奴才如此说,绝非有轻慢大金之意,参汉酌金,乃先汗遗训。明也好,大金也好,都是朝廷,都有国体,都有君臣,君君臣臣,乃朝纲之本,丝毫不能紊乱。今日之事,涉及汗王,汗王不便处置,还请大贝勒出面主持公道!”

    说完便跪了下去,身后,范文程、鲍承先等汉官也都跪了下去,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样子,似乎代善不主持公道,他们便长跪不起一样。

    汉官们一跪,代善不由更加头疼。他知道,这些汉人是老四倚重的谋士,他们的举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老四的真实用意。但真要从他口中说出要处死莽古尔泰,却是万万不能的。他虽然支持皇太极,让岳托哥几个出面提出严惩莽古尔泰,目的只是帮皇太极出口气,削削莽古尔泰的威风,让他知道进退。其实也是保护莽古尔泰的意思,但他没想多尔衮却狠得很,哥三个竟然想要莽古尔泰死。现在各旗都叫嚷要处死莽古尔泰,皇太极甩手不管,摞下这个烂摊子,还不是想让自己替他担下这弑兄罪名么?

    不行,兄弟相残,万万不可!须得想个法子保住莽古尔泰才行。

    想到这里,代善的视线看向济尔哈朗,开口道:“济尔哈朗,你怎么说?”

    济尔哈朗一怔,暗骂一声代善老狐狸,把这棘手的事推给自己,自己想摞得干净,没门!

    不动声色道:“二哥是大贝勒,汗王不在,做主的便是你。如何处置,二哥自己拿主意便是,我正蓝旗没有意见。”

    哼,知道你会这么说。代善同样也是暗骂一声,又去问阿济格三兄弟:“阿济格、多尔衮,多驿,你们三个都是旗主,你们又怎么说?”

    阿济格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弟弟多尔衮,多尔衮见状,上前一步说道:“二哥,宁完我所言确是正理,君臣之纲确是不能乱!”他这话言下之意自然还是坚持处死莽古尔泰了。

    代善点了点头,又问阿济格和多驿:“你们两个呢?”

    阿济格闷声道:“老十四的意思,便是我俩的意思。”多驿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代善心中有数了,又朝老七阿巴泰、老九巴布泰看去,问道:“你们呢?都说说看,到底如何处置你们三哥?”

    阿巴泰犹豫片刻,迟疑道:“宁完我此意甚好,既合国法,又合君臣之道。但是如果三哥真是醉酒才冒犯汗王,那想必也不是本意,倒是可从轻处置。”

    “都是自家兄弟,总不能手足相残吧?”巴布泰爵位低,胆子又一向小,唯唯喏喏的说了句。

    一听阿巴泰和巴布泰这么说,佟养性在豪格的示意下忙跳出来,不满道:“拔刀犯上,怎能从轻!此例一开,日后还有人尊我汗王吗!”

    “就是,绝不能从轻!冒犯汗王者,必当死!没有什么好商量的!”

    阿山、达尔汉、色格、武格纳等两黄旗将领也叫嚷起来,都说不可从轻。那帮蒙古王公贝勒们不敢轻易发言,便在那望着他们满洲人自己争论。

    汤古代和塔拜两个贝勒都是努尔哈赤的儿子,排行第五第六,但和巴布泰一样,爵位可低得很,二人只是固山额真,和皇太极的关系并不亲近。见帐内吵吵嚷嚷的实在是不成体统,二人对视了一眼,双双步了出来,齐声便对代善道:“如何处置三大贝勒,还请大贝勒主持,余人说的,不算数!”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代善。

    …………

    代善反复思量,莽古尔泰说自己空腹饮酒发酒疯,肯定是假的,凭他的酒量,再饮四杯也不至于胡说八道,今日的发作乃多年积怨所致。但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莽古尔泰会真的要刺杀皇太极,若真要行刺,便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肯定是他的古怪脾气又犯了。可看今天大家的意思却是非要将莽古尔泰问成死罪不可,这不行,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就真的成了手足相残。

    老四也不见得非要除掉莽古尔泰,不过是想杀杀他的威风罢了。也好,趁此机会,削了他的大贝勒称号,免去他的议政之权,降为一般贝勒,省得总是瞎放炮,同时再适当予以处罚,如此,老四的气就会消了,自己也能保住老三,不致手足相残。

    想到这,代善拿定主意,缓缓起身,对那禀报的侍卫道:“你去告诉三大贝勒,就说我们在帐中正在议他的事,请他先回去,让德格类进来吧。”

    “喳!”

    那侍卫忙退了出去,不一会,一脸忧色的德格类进了帐中,见帐中气氛不对,皇太极又不在,不由更是害怕。求助似的看着代善,毕竟同母兄弟,血浓于水,德格类无论如何也是不想莽古尔泰出事的。

    德格类的眼神让代善有些暖意,暗道还是他对莽古尔泰真心些,不像多尔衮他们总把利益放在前头,却不顾念兄弟情谊。

    示意德格类不必紧张,代善开口说道:“莽古尔泰今日御前拔刃,这是要紧的大事,汗王不在,贝勒臣子们便要我来主持公道,既然如此,我这二贝勒便托大,把这事主持了吧。”说完,转身看向众人,沉声道:“莽古尔泰今日之举,虽属大逆不道,但绝非真的想刺杀汗王。你们都知道,他脾气暴躁古怪,今天又喝了点酒,前几天他的爱将劳萨又阵亡了,所以心里一直觉得堵得慌,老毛病就又犯了,于情于理,都是有可原之处。”

    说完,又对多尔衮、阿巴泰、阿济格、塔拜他们道:“你们几个可还记得,当年先汗有言,我爱新觉罗子弟,无论所犯何罪,都不得以刀锯加身,为此,先汗还领着我们发了誓,当时大家都发誓,谁也不违誓言,却不知为何今日你们却忘了那誓言,口口声声要将自家兄弟往死里推呢!”说完,已是一脸厉色。

    瞥见代善紧紧盯着自己看,多尔衮不由心虚,本能的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这二哥的目光。

    阿济格和多驿也有些害怕代善的眼神,阿巴泰和巴布泰他们全同时松了口气,暗道二哥果然是爱护兄弟的,三哥这回有救了。

    那边豪格却气得嘴巴都撅了起来,两黄旗的将领们人人敢怒不敢言,恨恨的望着代善。

    岳托,硕托、萨哈廉哥三不明白阿玛为何会变了态度,先前不是他要兄弟几个出面弹劾三叔的嘛,怎么现在却又要为三叔说话了?

    对那些愤怒的目光,疑惑的眼神,代善全然不加以理会,旁若无人,继续说道:“莽古尔泰与阿敏不同,他在永平屠城败坏了我大金的名声,又想着领着镶黄旗叛逃,是想分裂我大金,汗王圈了他,是理所当然之事!可是莽古尔泰却是战功卓著,对大金国又忠心耿耿,在拥立汗王一事上,真心诚意,若因一时之错便处以重刑,恐怕不妥,也不见得是汗王的本意。我意削去其大贝勒之职,罚银一万两,夺其五牛录,拨给德格类,你们以为如何?”

    代善方才把先汗遗训搬出来,是个人便知道他是有意保下莽古尔泰了,这时哪个还敢坚持非要处死莽古尔泰,这样一来,可是把这大贝勒给彻底得罪了。

    多尔衮最先见风使舵,忙表态:“大贝勒能秉公办事,小弟佩服,我正白旗没有异议。”

    “我镶红旗(镶白旗)也没有异议。”阿济格虽然比多尔衮年长,但却一向听他的,见多尔衮表态支持代善,便忙跟多驿也表态支持。

    三个旗主表态支持大贝勒的处理意见,旁人哪个还有意见。济尔哈朗本就不想处死莽古尔泰,先前皇太极在时,他就消极应对,这会见代善出面保了莽古尔泰,自然乐得成全。

    阿巴泰、塔拜、巴布泰、汤古代等要保莽古尔泰的,这会也都纷纷出声称赞代善公道,既应了先汗誓言,又处罚了莽古尔泰犯上之罪,两全其美,甚好,甚好。

    蒙古王公们和多尔衮一样,都是墙头草,风往哪吹,他们就往哪倒,见大势已定,莽古尔泰死不了,豪格无奈之下,只能顺水推舟,领着两黄旗的人附议。

    德格类直到这时,才松了一口气,感激之情溢于脸上,哽咽的望着代善说不出话来。

    代善朝他微微一笑,摆手示意多尔衮和萨哈廉:“你们叔侄俩到后帐去奏与汗王,莽古尔泰的事就这么处理吧。”语气不容质疑,豪格见了,不由冷哼一声。

    多尔衮和萨哈廉应了一声,忙往后帐而去。

第八十三章 南面独尊 密谋 拖后腿

    更新时间:2012-10-30

    代善的处置意见被多尔衮和萨哈廉报到皇太极那,皇太极起初十分不愿,他是想借此事直接杀了莽古尔泰,以绝后患的,但是想到代善把先汗遗训搬了出来,又有阿巴泰、巴布泰、塔拜等人支持,自己要是一意孤行非要处死莽古尔泰,未免叫人说自己一点兄弟情份也没有。

    寻思莽古尔泰的议政贝勒叫代善给削了,三尊佛实质上便只剩两尊,不能议政的莽古尔泰便是再浑,也掀不起什么浪头来。待大凌河战事解决回到沈阳后,再想个法子把他杀掉或也圈也来,省得整日在眼前头晃悠,叫人心烦。反正他旗下几个牛录也拔给德格类了,凭着他自己那点奴才难不成还敢造反不成?

    当下,也不再多想,吩咐多尔衮和萨哈廉:“就照二哥说的办吧。”尔后有些疲惫的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二人走后,皇太极感到困意,今日碰上莽古尔泰犯上和祖大寿出城两件大事,虽说局面都控制住,但却都未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不禁有些颓然。这会只想倒下好生睡上一觉。

    无奈侍卫又来通报,说是范文程和宁完我来求见汗王。

    “传。”

    便是再累,这两个心腹谋士还是要见的。

    “奴才见过汗王!”

    范文程和宁完我联手步入帐内,先跪下行了磕拜礼,尔后抬起头来双双看着皇太极。

    “二位先生起来吧。”

    皇太极抬手示意二人起身,脸上勉强浮现一丝笑容,好使他们能感受到大汗心中的暖意。

    “谢汗王!”

    范宁二人依言起身后,见到皇太极正笑脸盈盈的望着他俩,不由都有些感动。

    士为知己者死,汗王待我如国士,我等自然要以国士待汗王。

    范文程先开口道:“汗王,方才宁完我在帐外对大贝勒说得那番话,实乃我等汉官肺腑之言,这朝纲若是不正,我大金国不像国,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的,实在非长久之道。”

    皇太极微一点头:“莽古尔泰的事,大贝勒已经定了,本汗现在也不好再说什么,希望有了这回教训,他能够真正心服本汗吧。我大金立国不久,朝纲之事总要慢慢来,却是急不得的。”

    闻言,宁完我知道这事不能催得急,得一步步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便笑着说道:“汗王言之有理,世上事,最怕操之过急。不过今日大贝勒仁心宅厚,念骨肉亲情,宽大莽古尔泰,倒也是有长者之风。”

    “长者之风是有了,但一言而决,不纳众人意见,是不是有些…”范文程故作犹豫状说了句。

    皇太极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初,呵呵一笑,似未往心里去。有些感激的看了一眼宁完我:“宁先生,今日多亏了你,不然本汗真不知要如何处置莽古尔泰。”

    宁完我忙道:“奴才不过为报答汗王知遇之恩,尽臣子本份而已。”顿了一顿,却又道:“其实奴才有一块心病,一直未能消除。”

    “噢,什么心病?”皇太极有些好奇,宁完我这心中还有什么病?

    范文程却在旁边微微一笑,故弄玄虚道:“完我兄不用说,在下就知道是你这心病是什么。”

    宁完我哈哈一笑,说道:“怎么,你范文程也学起诸葛亮来,要掐手一算不成?”

    范文程笑道:“掐手一算的本事没有,但这心照不宣却是有的,呵呵。”

    见二人在那一说一和的,皇太极的胃口被吊得高高的,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二人到底想说什么,急道:“二位先生心照不宣何事?快于本汗说说。”

    闻言,宁完我正色道:“不瞒汗王,我与文程来见汗王,就是为我大金国基业万年永固而来!”

    范文程紧接着说道:“如今六部已设,既然汗王不愿称帝,奴才等便都以为汗王应南面独尊,而不是和大贝勒再共议国政。”

    “是呀,汗王应南面独尊,象这样几人同坐朝堂,实在是不成体统。”宁完我不失时机的又紧跟了一句。

    “这…”

    范宁二人所说的,皇太极明明心中高兴,脸上却故作为难状:“当年若非大贝勒竭力拥戴,本汗如何能有今日。本汗继位之时,便定下四大贝勒共议国政之体,如今虽去了两大贝勒,但都是他二人祸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但若叫本汗削去大贝勒议政之权,本汗却是万万不能做的。”

    范文程忙道:“三大贝勒与汗王同肩并坐一事,如果奴才没记错的话,还是汗王主动提出来的,这是汗王对兄长的尊敬。但如今大金国国势日益强盛,汉人归附日众,国事越来越繁杂,完善国体,理顺朝纲,已成为当务之急!观汉人王朝,自古便没有几人同议国政之事,国内之事都由君主一言而决,臣子断不能替君处事,否则,便为大逆!”

    宁完我也不失时机的劝道:“既然先汗要我大金参汉制建国,汗王便应继承先汗遗志,将我大金内外俱按汉人王朝体制而设,如此,才为人子之道。”

    “大贝勒并未有过失,你们叫本汗如何能硬罢了他?”皇太极眉头微皱,很是头疼的样子。

    见状,范文程和宁完我心中有数了,知道这汗王只是拉不下面子,非不愿为。

    “既然汗王尚念及兄弟情谊,不愿彻底改制,那奴才等也不好再劝。不过莽古尔泰犯上,已被大贝勒削去议政之权,这以后再要议事,大贝勒的位子须要从大殿之下撤下才是。”宁完我脑子转得很,想出一招不动声色间便能达成南面独尊的计策来,那便是先把莽古尔泰的椅子撤掉。

    嗯?皇太极眼前一亮,点头道:“这事倒是可以。”旋即想到什么,忙又摆手道:“但眼下还急不得,总要等战事结束回到沈阳后,方能具体办理。否则,依莽古尔泰的火爆脾气,本汗怕再出个什么意外,坏了此间战事。”

    “奴才明白!”

    范文程和宁完我对视一眼,嘴角同时露出笑容。

    皇太极起身走了几步,转身问范文程:“对了,锦州那边可有情报传来?那领着重甲的明军将领是何人?可是关内来的总兵官?阿济格说他中炮,如今是死是活?”

    范文程无奈的摇了摇头:“锦州现在封锁,百姓不得进出,细作出不得城,故而无法探明。”

    闻言,皇太极颇有些遗憾道:“那明军将领却是猛将,不亚我八旗将校,若是没死的话,能使得他来投我大金,本汗帐下便如虎添翼了。”

    范文程忙赞道:“汗王不世出明主,那明将倘若能感汗王感召之意,必执马来投,为我大金效犬马之劳。”

    “呵呵,你们啊,总是想当然,总以为明国所有人都和你俩一般,要是天下人都如你们这么知趣,本汗何以还要常年领兵征战。”

    皇太极笑着说了句,也不知是夸范宁二人,还是在讽刺他们。

    宁完我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张春远道而来,带的又是关内兵马,粮草所耗巨大,又有孙承宗压他,奴才料他沉不住,不出三五日,定然要领军出来了,不然,这大凌河城也用不得他救了。”

    “本汗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张春老儿,本汗倒要看看你能使出什么招来!”

    …………

    “什么,二哥削了我议政贝勒!”

    得知自己已经不是议政大贝勒,要罚银一万两,旗下还要划五个牛录交给德格类统领,莽古尔泰气得脸都绿了,那火爆脾气瞬间又发作了,在帐内怒吼道:“胖老四,我登门赔罪,你竟一点面子不给,非要说我要杀你,爹个鸟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明明就是想借机削了我并肩议政之权!我莽古尔泰也不是好惹的,你做初一,我便做十五,早晚有一天我要收拾了你!”

    一旁的德格类脸都吓绿了,慌忙捂住他的嘴巴,喝道:“三哥,你胡说个什么!削去你议政贝勒是二哥的主意,又不是汗王的意思,你怎么能怪他?”

    “你放开!”

    莽古尔泰挣开德格类,恨恨的指着德格类:“胖老四毒得很,他前脚收拾掉阿敏,现在又来收拾我了,二哥那个大傻子,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你明不明白,胖老四这是要收权,他想撇开我和二哥,自己一人称大!”

    莽古尔泰的亲信,固山额真图鲁什有些替自家主子不值,不平道:“汗王现在的翅膀硬了,用完主子,便卸磨杀驴了,哼!”

    话音刚落,便被德格类狠狠瞪了一眼,骂道:“你这奴才也胡说八道了,你这是要害你自家主子吗!”

    “奴才不敢。”图鲁什喃喃说了句。

    莽古尔泰倒没怪他,而是突然一把抓住德格类的手,低声道:“反正我也背上了行刺汗王的虚名,还不如来他个实的,省得以后像阿敏似的,叫他关起来活受罪!”

    闻言,德格类吃了一惊,不敢想莽古尔泰想要干嘛,喝斥道:“三哥,不许胡说八道,这话要是传出去,咱们就真的灭门了!”

    莽古尔泰不以为然道:“你啊,被胖老四迷住了!你当他是好人,他却是个小人!你以为他会就这么放过我?不可能的,阿敏的下场你又不是没看到。圈得活不像人,死不像鬼的,那时,他怎么不念着手足情份了?当年他以为是咱们额娘求人施魇魅术害死的大福晋,然后又是娇.娘,早就视咱哥俩为眼中钉了。我早就想到了,他迟早会对我下手,与其任人宰割,不如先下手为强!”

    德格类被他说得一怔,失声道:“三哥,你想干什么?”

    莽古尔泰脸上杀机一气,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一边图鲁什见了,不禁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以三哥之力,不见得打过皇太极。若想趁其不备,皇太极身边的侍卫机敏得很,恐难得手,况且,真要杀了他,谁当大汗,大金国岂不乱了套。”德格类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可不敢想去杀皇太极的后果。

    莽古尔泰却好像早就拿定主意一样,自信道:“杀了胖老四,咱们就推举二哥为新汗,他要是不干,就推多尔衮,反正先汗当年也是要多尔衮继汗位的,是我和二哥、阿敏硬生生的保了胖老四。如今也算还给他多尔衮,他三兄弟不对我感恩戴德嘛!多尔衮要是不干,我就自己来当大汗!”

    德格类以为他是在说气话,现在一听,竟要来真的,连推举何人为汗都想好了,慌得苦苦劝道:“三哥,此事不可造次。皇太极现在如日中天,大金国臣民,以至蒙古各部对他十分崇拜。对皇太极下手,不是儿戏。即使真的得手,国人和二哥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我劝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以后还是少喝点酒,凡事多加些小心些。这回二哥保了你,再有下回,可没人保你了。你难道真要咱哥俩万劫不复吗?以后这话哥哥万万不可再说,我德格类是不会支持的,也没有听过,这事,到此为止吧,我的好哥哥!”说完,好像避瘟神一般出了帐,头也不回走了。

    望着德格类的背影,莽古尔泰恨得牙直咬:自家亲兄弟,你不帮我,帮谁!

    猛的回头瞪向图鲁什,闷声道:“你敢不敢随我干!”

    “主子,奴才…”图鲁什吓得腿直哆嗦,吱吱唔唔的什么话也说不出。

    见状,莽古尔泰气的抬脚踹了他一下,骂道:“你这奴才,主子要是完了,你还能有好!”

    闻言,图鲁什一个激灵,呆呆的看着莽古尔泰,几翻挣扎,咬牙道:“主子当真要下手?”

    “当然,难道等他胖老四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吗?”莽古尔泰没好气的说道。

    听了这话,图鲁什也豁出去了,莽古尔泰说得没错,他要是完了,自己肯定也要被砍了脑袋,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

    “主子,依奴才看,去杀皇太极风险太大,奴才这倒有个好法子,既无风险,又能叫他皇太极威风扫地,再也害不了主子!”

    “什么方子,快说!”一听有这好事,莽古尔泰立即来了精神。

    图鲁什开口说道:“皇太极也是自关内回来后威望才涨了起来,才敢圈了阿敏没人说话,但各旗私下却还是有怨言的,只是两黄旗强势,大伙才有怒不敢言。不过若是这次他要是吃了败仗,两黄旗损失惨重,他皇太极还能有这么大的威信吗?只要皇太极威信扫地,主子便还是大贝勒,咱们便不怕他。到时候看情形,要是他皇太极还想害主子,主子大可以名正言顺的起兵反他,各旗便算不帮咱们,咱们也不怕他两黄旗。”

    说完,便听莽古尔泰乐得一拍大腿:“好奴才,好主意!”

    胖老四胖老四,这可是你自找的,可不是我莽古尔泰不顾大局,非要拖你后腿!

第八十四章 兰陵王 大军出援

    更新时间:2012-11-01

    脸上的伤口已结疤痕,痒痒的,让人想挠又不敢挠。

    伤口结疤,意味着这伤势算是稳住了。虽然容貌是毁了,但命却保住,相较而言,已是万幸了。

    躺在床上十天,外面发生的一切,施大勇一无所知。醒来后,他便想动一动,当时有种感觉,自己若是再不动一动,这身体的零件便要锈坏了。

    “拿镜子来。”

    下床后,第一个念头便是想看看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这个要求却让郭义有些为难,在那踌躇说道:“将军,还是不要看了吧。”

    “为什么不看?”

    施大勇知道他担心什么,扬手满不在乎的道:“倘若连自己变成何样都不知,叫我日后何以做人?再说咱是带兵杀敌的武人,又不是那读圣贤书的书生,这脸毁了便毁了,碍着什么事了?去吧,别跟个娘们似的婆婆妈妈,跟我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

    “将军当真要看?”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郭义还是很担心施大勇不能接受自己现在的样子,毕竟这样子实在是太碜人。

    “当然,你道我与你说笑么?”

    大难不死的施大勇心情大好,为了让郭义不再那么担心自己,还刻意冲他笑了笑。殊不知,他那笑容看在郭义眼里,却是诡异万分。

    “那将军等着,小的这就去找面镜子来。”

    郭义拗不过施大勇,无奈只好去找了面铜镜来,小心翼翼的递给施大勇。

    一把接过那铜镜,施大勇便迫不及待的摆到了脸前。

    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容毁得也太狠了些吧!

    镜子里的他只半边脸是完好无损,另外半边脸却不见了,如果镜子再稍稍侧过些来,照在镜子里的施大勇就好像天生少了半边脸一样。

    把镜子靠得近些,便能清楚的看到凹进去的瘪坑,结满血疤,看起来很薄很薄,好像用手轻轻一捅,便能把脸皮再次捅穿一样。

    那弹片是从鼻染左侧切入的,一直切到左耳下垂,整整切走了半边脸的肉。

    颧骨上基本上没什么肉了,鼻骨也像个被切掉的萝卜,光突突的露在那。

    让施大勇庆幸的是眼睛保住了,否则要是瞎了一只眼,他可就跟李自成一样了。

    也不知李世和用的什么药,伤口不仅愈合很快,而且也没有感染。这么大的伤口,要是感染的话,便是再有十个李世和,施大勇的小命也彻底报销了。这年头,可没有抗生素。

    不过施大勇还是有点遗憾,不是在为毁容遗憾,而是为身体的原主人施兄而遗憾,你说好好的一张脸,愣是被自己整成了半面人,也太对不起人家了。

    “将军?”见施大勇看得定住了,郭义以为他还是接受不了这幅尊容,忙轻声叫了他下,怕将军想不开发疯去挠自己的脸,那样可就真完了。李世和可是千叮嘱万叮嘱,这脸虽然结疤愈合了,但却是不能挠,这要再挠破出血发起炎症来,便真的没法救了。

    “嗯?”

    施大勇随口应了声,“没事,挺好,就是有点吓人,往后怕是不能走夜路了,否则会把人吓死的。”顿了一顿,自言自语道:“这样出去见人可不成,得想个法子遮遮,不然跟大白天见鬼似的,吓着人,尤其是吓着孩子可不好。”

    拿着镜子在屋里转了几圈,突然停了下来,急忙吩咐郭义:“去把老秦叫来。”

    “叫他来干什么?”郭义纳闷,要叫也要叫李世和来,怎么要叫老秦个工匠来的。

    施大勇瞪了他一眼:“让你去就去,问这么多做什么。”

    郭义无奈,撇了撇嘴,只好又去找老秦,临去时,吩咐人端了些饭食给施大勇。

    喝了几天粥,施大勇嘴里也淡出味来了,肚子也正饿得厉害,忙张嘴吃喝起来。不想,嘴一张,脸却神经似的猛疼一下,这才想起伤口还没完全好,这嘴巴可不能张得太大。

    无奈,跟个小媳妇似的轻嚼慢咽,吃得别提多难受。

    郭义找到老秦时,老秦正在打造新甲,一听将军要见自己,老秦乐坏了,扔下活计便跟着郭义来见施大勇。

    人到后,瞅见施大勇正在那里吃东西,老秦不敢打扰,朝郭义看了眼,郭义点了点头,叫了声:“将军,人带来了。”

    “老秦来了啊。”

    听到声音,施大勇将碗放下,抬头朝老秦看去。这一看却不得了,只吓得老秦跟见鬼似的往后连退几步,尖叫了声:“妈呀!”

    老秦这鬼叫的样子让郭义急了,生怕施大勇受到剌激,忙一把拽住老秦,喝道:“你瞎叫嚷什么?还不见过将军!”

    “是将军?…”

    老秦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的望着那半面人。

    “怎么,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施大勇没有生老秦的气,他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样子真心是叫人不好接受的。伸手示意他们进来。

    胆战心惊的随郭义进屋之后,害怕变成了好奇,但又不敢直接盯着施大勇的脸看,老秦只能压低脑袋,偷偷打量。

    见状,施大勇也不以为意,开门见山道:“本将军这脸毁了,实在是不好见人,你看你能不能替我打幅面具,往后我便戴着这面具,省得吓着人。”

    “面具?”老秦一怔,旋即明白了施大勇的意思,边上,郭义心中却十分不是滋味,好好的一个人,却要戴上面具在脸上,能不让人难过吗。

    “不知将军要幅什么样的面具?”一幅面具自然难不倒打铁出身的老秦,问题是他不知道施大勇要个什么样的面具。

    “这个嘛…”施大勇想了想,随口说道:“看起来要威风些的,戴着要合适,别的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要快,越快越好,本将急着要戴。”

    有了明确的要求,老秦心下便有数了,点了点头:“行,小的马上给将军去做。”说完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等老秦走后,郭义想说什么,嘴张了张,终是没有说出来。施大勇见了,苦笑一声,心道昔日兰陵王高长恭因为长得太帅,怕吓不着敌人,这才给自己打了幅狰狞的青铜面具。今日我施大勇却因为长得太丑,怕吓着人,这才给自己打幅面具。这同样的面具,却是不同样的人生。

    感慨罢,惦记起大凌河战事来,忙问郭义:“援军可来了?”

    郭义道:“援军早来了,那日将军中炮,若不是援军及时赶到,小的也救不了将军回城。”

    “噢?”

    一听是援军救的自己,施大勇忙问:“来了多少人,领军的可是孙经略?”

    郭义摇摇头:“朝廷发了关门蓟镇大军四万来援,领军的却不是孙经略,而是兵备道张春张大人。你昏迷那几日,张大人曾来看过你。”

    “张春张大人?”

    施大勇微微一愣:这人是谁,为何没听说过的。

    心念一动,急忙又问:“张大人可出援过?”

    “今日便是大军出援的日子。”郭义转身朝外看了看天色,肯定道:“这会怕是已经出城了吧。”

    ……………

    锦州城头,饮过出征酒的张春望着身后即将出城的数万劲旅,不由感慨道:“若非兵部非要推举于我,我是万万不来领这军的,大军统帅除了经略大人外,别人哪个能当得重任。”

    闻言,孙承宗由衷道:“老先生此言差矣,学生已风烛残年,古稀为帅,乃兵家大忌,徒增军中暮气,有老先生坐镇军中,学生这心便更安了。”

    张春摇了摇头,恳切道:“经略太过谦了,论年岁,我比经略都要年长,若说暮气,只怕我更甚。说实在的,此次出征,我也无有胜算,只怕有负皇上期望啊。”

    丘禾嘉在边上见时辰不早了,张春却好像还没有动身的意思,忙提醒一声:“二位大人,时辰已到,还是请大军出城吧。大凌河城内尽我辽东精锐,再迟的话,一万五千将士就要成饿殍矣。”

    张春点头道:“丘大人放心,本官这就开拔,绝不敢有误。”说完便要传令出城。

    孙承宗忽然问他道:“鞑子狡诈,长于野战,不知老先生有何破敌良策?”

    张春未多想,脱口便道:“袁崇焕得利,在于固守;满桂失利,在于浪战。女真之长无非骑射尔。兵法云,战车与步兵比,一战车可抵十步卒,与骑兵比可抵十骑。今欲解大凌河之围,当避吾不善野战之短,以战车组成战阵,使之成为活动之城。我军于城中缓缓而进,虽为攻,却同守无甚两样。女真来犯,就像守城一样,以火器,连弩射之,使之无法靠前,最终可推至大凌河城下。”

    闻言,孙承宗叹服道:“车阵森严,确可弥补我野战之弱势,但皇太极非等闲之辈,老先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张春微一点头:“我早知奴酋诡计多端,此战必会多加注意。时辰不早了,我这就与二位告别,还请二位在城中静候佳音!”说完。转身吩咐亲兵:“传我帅令,三军开拨!”

    崇祯四年八月十七日,太仆寺少卿、兵备道监军张春率总兵官吴襄、宋伟、副将张吉甫、满库、王之敬、张洪谟、杨华征、薛大湖等率四万大军,战车两千辆,浩浩荡荡向大凌河方向开去。

第八十五章 有心赴援 却无一兵一卒

    更新时间:2012-11-02

    知道施大勇醒了后,曹变蛟、蒋万里、麻忠、李大山、孙有劲等军官悉数都赶来看望。他们都已在施大勇昏迷时看到过他脸上的伤势,所以来了之后,都心照不宣的闭口不提将军脸上的伤,以免将军难过。

    部下们的好意,施大勇领了,也承他们的情,闭口不说自己的脸,而是问起那日随自己出战将士身后事,这事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大凌河战事更让施大勇牵挂。

    身为高位者,却将手下士兵的身后事看得比战局都重,这事,在外人看来本末倒置了,但在施大勇看来,二者却并无冲突之处。即便以后世眼光来看,他的这种行为可能都有些妇人之仁,不提条件多有不便,耗费有多巨,单是麻烦便足以让人叫苦。远不如就地埋葬来得让人方便,死者家人那边给些抚恤银子,当地官府再妥善照料一下,这事便算结了。

    毕竟,这些士兵不是为他施大勇打仗,而是替朝廷,替皇帝在卖命,要管,也是朝廷皇上的事。他一带兵的,能够做到少吃喝些兵血,便是善莫大焉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这年头,兵慌马乱,关外在打,关内也在打,哪天不死人,要是所有带兵的都跟他一样,那大明朝可热闹了,南来北往的除了商队便是运尸队了,纸钱能从山海关撒到两广去。

    可是,施大勇却坚持这样做,甚至将扶尸回故里当做他松山军的军魂在灌注,鼻涕眼泪什么男儿不该流的他都流了,为什么?因为他尊重每一个人,尊重每一条逝去的灵魂!

    如果不想自己死后,无比凄惨的成为那荒地中的白骨,任那风吹雨打,任那野狗刨食,任亲人望穿眼线却不知身在何处,他就必须善待部下,善待那些不屈的英魂!

    杀伐果断,是痛快;勇往直前,是无畏。

    然而一将功成却是万骨枯!

    上下数千年,哪个名将能如他施大勇这般千里运尸!

    人死后,不说有无灵魂所在,便是为了他们的爹娘不致哭瞎眼睛,为了他们的妻儿能够清明节时能够到坟上烧上些纸钱,供些饭菜,再苦再累,花再多的银子,耗费再多的人力,都值!

    千金难买人心安。

    …………

    一众军官与巡抚衙门及辽东兵将们没有打过交道,此战是在锦州城下打的,所以尸体是锦州知府陈昂组织民夫们善后。曹变蛟因和丘巡抚关系较近,所以众人便推举他为代表,全程参与了阵亡将士身后事的安排。

    当下告诉施大勇:“李德胜、夏一忠二位千总和部下的三百多阵亡将士原籍都在辽阳,眼下那里被建奴占着,所以灵枢无法运去,一时又没那么多棺材安置,天又热,不能停,所以末将便只能将他们先葬在松山,等将来收复辽阳之后,再行迁葬。”

    说完,见施大勇脸色沉重,曹变蛟以为自己的安排有不妥之处,忙道:“若是将军觉得末将做得不好,末将这便叫人再重新安排。”

    施大勇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曹变蛟,有些酸楚的一笑:“你做得很好,这几天,辛苦你了。”

    曹变蛟忙摇头,道:“这些都是末将该做的,将军不嫌小曹逾越才好。”

    “不嫌,不嫌,哪里会嫌呢?你小曹如今越来越懂事,也能独当一面,我这心中高兴得很。这件事情,你办得很好,真的很好。让阵亡将士尸骨回葬故乡,是本将的一贯主张,也希望这种主张一直能在我松山军中传承下去。”

    说到这,停了下来,语重心长的对众人道:“别人带兵,讲个忠孝智勇,我施大勇带兵,却是不讲这些,只讲一事,便是要我的部下死后不必担心身后事。或许,你们会觉得我有些婆妈,有些妇人,又或是有些诲气,这仗还未打,便先定了身后事,不免扫了军心。可是我却觉得,将士们跟随我施大勇,除了是拿命换一家老小的养家银子,更是信任我施大勇。活着时,我不能给他们最好,死后,再不帮他们料理好后事,你们说,我这参将当得有何意思?”

    麻忠慨然而道:“将军仁义,待我将士如手足亲情,我等唯誓死相随,不敢有负!”

    “唯誓死相随,不敢有负!”众人齐身拜倒。

    施大勇一一扶起,目光从部下们脸上缓缓而过,犹豫不决,终是开口又道:“张大人带兵出援,本将有意整兵赴援,却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将军这伤才刚好些,如何能出战?”曹变蛟怔了一下。

    蒋万里摇了摇头:“将军要出援,末将本应誓死相随,可是我们松山现在兵不足一百,张兵部那却有四万大军,我们这点人去了怕也是济不了用。”

    闻言,施大勇一愣,却是忘了自己的部下已经没有什么兵了,大多都战死在大凌河和锦州城下了。尔今自己就是想去赴援,尽最后一份努力,也是无兵可救了。

    “是啊,没有兵,便是有心赴援也是难啊。”麻忠摸摸自己的半边脸,再看看施大勇的半边脸,他倒不是怕死,只是怕施大勇重伤初愈,根本没法再领兵出战。

    自己手下只不到一百人,城内的辽东兵在吴襄和宋伟的带领下都跟张春出援了,留下的只有团练兵和卫所兵,顶多也就两千多,守城已经吃力,还得动员民夫青壮协守。要是让丘禾嘉把仅有的团练和卫所兵全拨给自己带走,恐怕丘禾嘉不会答应。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张春大军覆没,大凌河数万军民齐降满洲?

    难道自己当真不能阻止发生在大凌河的悲剧,不能阻止何可纲的人头落地?

    施大勇头疼万分,自己在松山打造的本钱基本上都葬送光了,狼骑军也残了,可以说,他现在这个参将手下已经没有一兵一卒。难道真要带着这几十号人和金军的数万大军死磕至最后一人吗?

    不行,要找死也不能是这么个死法,若自己一意孤行,对这些劫后余生的部下们也是不公平的。

    无奈,施大勇叹了口气,想说既然无力赴援,那就留在城中吧。刚要开口,外面卫兵来报:“禀将军,黄邵二位千总至昌平归来了!”

第八十六章 为了疯子不屈的意志

    更新时间:2012-11-02

    黄安、邵武回来了,与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三千昌平子弟。

    人心是可以打动人心的,千里运尸的义举为施大勇赢得了昌平父老的心,也为他赢来了自愿投军的三千家乡子弟兵。

    当年,楚霸王项羽领着八千江东子弟打败了强秦,纵横宇内,今日,施大勇要领着三千昌平子弟兵为朝廷浴血在辽东。

    是否如项羽一般自刎在乌江,还是能够为大明肃清辽东叛贼,重振汉室江山,挽救华夏陆沉,皆在这奋力一搏了。

    出援!

    先前无兵,无力而救,如今有三千子弟,前方便是刀山火海也要勇敢向前!

    没有丝毫耽搁,施大勇找到了丘禾嘉,告诉后者自己要领兵追随张春大军与建奴血战到底。

    丘禾嘉苦劝未果,只得答应,但却是要施大勇领军护送五千石粮食随在大军后面,若大军进展顺利,则趁机送到大凌河城内。只要把粮食送进城,任务便算圆满成功,即便大军战败,施大勇回来后仍不会受到战败牵连。

    如此安排,也是煞费了丘禾嘉苦心,看得出,他对施大勇真的是太看重了,不愿他再出一点意外。对此,施大勇心领,但出援之心却是更加坚定。

    带领一支连新兵都算不上,完全是被自己忠义仁厚之名吸引而来的三千家乡子弟上战场,施大勇没有必胜的把握,他必须做战前的动员,至少,要让这三千子弟兵们知道为何而战,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一去可能会死,但是在死之前,却是明白怎么为什么要死。

    …………

    城东,原辽东军的校场,此刻黑压压的站满了三千还没有军服甲衣的昌平子弟。

    曹变蛟、蒋万里、黄安、邵武、李大山、麻忠、孙有劲、石海、赵可纲、陆江、王正奇等军官站在最前方,身后,武勇二营与狼骑军的残部们执手而立,神情肃穆的看着高台之上。他们是施大勇最后的仰仗,也是松山军精血的继承,没有他们,施大勇将不得不从头再来。

    高台上,施大勇戴着老秦连夜赶制的面具一动不动的看着三千子弟兵,三千子弟兵也在打量着他,眼神之中满是疑惑,为何台上的施将军会戴着面具呢?面具后隐藏的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蓦地,施大勇伸手毫不犹豫的取下面具,然后指着自己的脸,扬声而道:“都看到了吗!看到我这张脸了吗!是不是很可怕!是不是让你们觉得恐惧!”

    校场上发出一片惊呼声,人人都被那无比狰狞,有如鬼魁的脸吓到了。

    惊呼声中,施大勇浑不以为意的抬手吼道:“是很可怕,可怕到本将军也不敢去看镜子,因为我怕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可是本将却从来不后悔,反而自豪,深深的自豪,因为本将这脸是被建奴的红夷炮炸去的!”

    “为什么我的脸被大炮削去,我还能自豪?因为我这张脸毁得有价值,锦州城下,我施大勇宁死不退!我叫建奴看到了,我大明军人真正的样子!我叫建奴知道了,我大明也有血战到底的勇士,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猪羊!”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扫视那一张张年轻甚至稚嫩的脸庞,施大勇饱含深情,继续大声叫道:

    “你们都是我施大勇的乡亲,我们的根是连在一块,紧紧连在一块的!但从你们踏入我的军营这刻起,你们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为了你们的亲人不再受到建奴的掳掠屠杀而战斗!东虏建奴是我们大明军人永远的敌人,也是我汉族永远的敌人,他们是这个世上让人最呕心的蛆虫,也是最肮脏的蛀虫,他们贪婪而无耻,他们背信而弃义,他们是野蛮得令人发指的禽兽!”

    转身用手狠狠指向东北方向,疾声道:

    “就在我身后三十里处,我们的城池被这帮野蛮人包围着,我们的军队和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已经饿得体无完肤,却仍然在坚守,为什么!只因他们心中有我大明,不愿做建奴的奴隶!现在,我就要带领你们去和这些野蛮人战斗,和他们战斗到底!战斗到底!直到永远!直到彻底消灭他们为止!战斗的过程中,你们中的大多数人会死,一定会死,但是你们是为自己的亲人而死!

    也许你们当中的有些人会说,建奴厉害得很,多少官军都败在他们手中,多少将军都被他们杀了,凭着我们这些新兵难道就能打败他们吗?我这是在做梦!…如果你们中真有人这样想,那我只能这样告诉他,如果我们连胜利的希望都不敢想象,我们又何必拿起刀剑去反抗!我们完全可以跟孙子一样窝囊的活着,看着建奴一次次的入关抢走我们的财产,烧光我们的房子,杀光我们的同胞,奸.淫我们的妻女,直到我们也变成他们的奴隶,子子孙孙成为他们的奴隶!任由他们欺压却不敢站出来说“不”!

    你们能够忍受,我施大勇却绝不能忍受,为了这一声“不”,我必须战斗,必须带领你们去战斗,哪怕是去死,你们知道吗!”

    声嘶力竭之后,施大勇的心情变得平静,在短暂的呼吸之后,他再次向着人群发出了自己的声音:“现在,你们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死了吗!知道了吗!”

    台下,一片沉默。沉默之后,是轰天般的响应声:“知道,知道!…”

    松山老营的士兵们在宣泄,三千昌平子弟在宣泄,虽然他们并不一定领会了高台上施大勇想要他们明白的东西,但这一刻,却是实实在在的被感染了。

    群体的感染力惊人的可怕,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影响一群人。沉默的大多数在爆发后将是最可怕的力量!

    “知道了为什么去战斗,知道了为什么去死,这个世上就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我们前进的脚步!没有谁能够抵挡得了我们进攻的刀剑!胜利永远属于我们,属于我们不屈的汉人!

    我坚信大明必胜,我坚信我一定能够带领你们取得胜利,你们可以说我是个疯子,是的,我是疯子!”

    施大勇再次停了下来,朝着自己的脸一指,扬声问道:“那我问你们,你们愿意为一个疯子,为一个脸都毁了的疯子去实现他心中不屈的意志吗!”

第八十七章 缚人于马上 死马当活马

    更新时间:2012-11-02

    战前动员完毕,施大勇就须着手落实部下们的武器了,总不能叫这三千昌平子弟空着手跟他上战场吧。

    所有的家当都统计出来了,听着蒋万里、黄安他们报帐的时候,施大勇愁的眉头都皱了。

    “棉甲原有六百幅,抚台大人拨了六百幅来,这总数便是一千二百幅,另外咱们原先有挨牌六百个,毁了两百,只余四百,抚台大人又拨来三百,总数便是七百。”

    “咱们原先的加上新拨来的,总共是长矛一千四百支、鸟铳八百杆、大杆子铳十五杆、刀五百六十把、弓三百把,就这么多了。”

    “加上原先修补好的,重甲共有三百零四套,余下的锁子甲尚有八十来件。我们原先有八百多匹马,大凌河一战死了一百多匹,出城那战又死了三百多匹,现在不到三百匹了。”

    听到这里,施大勇想到丘禾嘉答应给自己调马来,便问道:“抚台大人不是说从团练兵和卫兵那给咱们调些马来的吗?怎么样,调了多少匹来?”

    曹变蛟无奈的一摊双手,嘟囔道:“城里的军马都被辽东军带去了,他们一人双马,仅此,就要了两千多匹,剩下几百匹也被大军抽去了。抚台大人那边还是从亲兵队给咱们调了三十匹来,数目太少,也济不得什么用。”

    蒋万里则轻声叹道:“将军,眼下咱们缺的不是马,而是人。”

    “人?”施大勇一怔,三千昌平子弟兵刚到,人有的是,何来缺人了?

    见施大勇没明白,蒋万里忙解释道:“末将说的缺人,是说缺骑兵,咱们现在只剩九十一名骑兵弟兄,所以这马再怎么够,没有人骑也是没用的。”

    曹变蛟也道:“城里没有骑兵了,末将也问过,那三千昌平兵中只几十个在家乡时骑过马,余下的都没骑过。”

    “没有骑兵,就凭着咱们两条腿和建奴干,这仗悬。”麻忠有些担心的说道。

    李大山插嘴道:“大军不是有骑兵吗?咱们这回是运粮,跟在大军后头就行,不一定非要打前阵啊。”

    曹变蛟苦笑一声:“关外的骑兵自打孙经略起,便没过万骑,经袁崇焕、满桂以来,剩下的就五六千骑。眼下大半又在大凌河城中,吴宋二人手下的关宁铁骑加起来只一千多,其余的则是早先关内调来的,壮壮样子可以,真打起来,却是不行的。张兵备那里,听说也就副将张洪谟手下有三千骑兵,却是蓟镇来的,比之吴宋二位总兵还有不如,可以说,咱们这次大军多半是步兵,骑兵数量连建奴一个旗都比不上。”

    “就这么点骑兵?”李大山一听急了,不满的嚷道:“朝廷调兵之前,就没想过多调些骑兵来吗?难道他们不知道建奴有好几万骑兵?”

    “从哪调?”施大勇扫了他一眼,沉声道:“眼下关内流贼四起,处处要兵,朝廷也难。咱大明骑兵本来就不多,宣大、固原那边还要防着北虏,哪里能有骑兵调来?再说便是要调也来不及。”

    李大山撇了撇嘴:“要这么说,这仗十有八.九还是要败。”

    “败不败另说,这仗却还是要打的。难道你们以为本将方才对将士们所说都是假的不成!”

    说完,施大勇起身,负手走了几步,回首吩咐曹变蛟:“调那几十个会骑马的出来,另外,你再从三千人招募二百人出来,咱们得把狼骑军重组起来,到关键时候,就指着狼骑军再冲一次阵了!”

    曹变蛟有些迟疑:“将军,他们又不会骑马,招来有什么用?”

    蒋万里他们也觉这种赶鸭子上架不行,便是把那些新兵架上马,这一颠簸人还是要掉下来,若不是骑熟了马,是万万当不得骑兵用的。

    施大勇却是下了决心,咬牙说道:“不会骑马,就把他们绑在马上!”

    “啊?!”

    众将闻言,都是一愣,均觉这个法子太过耸人听闻,把人绑在马上,这似乎太不可思议了些。

    蒋万里低头想了想,却是点头道:“这倒是个好法子,狼骑军出战本就不须马上功夫,只要能在马上把长枪端好就行。实在端不好,能坐稳也行。”

    “把人绑在马上,是掉不下来,但这样一来,可是真就拿命拼了。”曹变蛟拿不定这办法有用没用,只是觉得这样一来,对那两百新兵而言,可真是想活也没的活了。

    “这也是不得已之策,把人绑在马上,也是无奈所为。权为死士吧,你告诉那些士兵,这是真正把脑袋绑裤腰上的活,若非自愿,切不可强征,便是没人报名,你领着那九十一名弟兄也要把狼骑军架子搭起来!”

    事到如今,施大勇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权死马当活马医吧,又吩咐黄安:“传令下去,出征之前,本将军先给弟兄发银子。”

    “发银子?”

    曹变蛟一听施大勇要给士兵们发银子,犹豫起来,看着施大勇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施大勇抬手示意他直说无妨,曹变蛟这才开口问道:“将军,咱们有这么多银子吗?”

    施大勇道:“皇上拨的内帑赏银有一万两,尔今用去了一些,还余七千多两,咱们这些军官就先不要领了,老营的士兵们一人先发十两,余下的给那三千昌平子弟,每人发二两。”

    一听把银子全发出去,黄安提醒道:“将军,银子全发下去了,这往后怎么办?”

    “是啊,咱们阵亡将士的抚恤银子眼下还没影呢,这后面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这要是把银子全发了,往后怎么办?”邵武考虑得多些,觉得这银子不能全发下去。

    谁知施大勇却说:“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总不能叫弟兄们白白送死。要是这仗大伙能活着回来,无论如何我也是要想办法把将士们的赏银补齐的,阵亡将士家属那边也都得送去。”

    “将军,多少总要留些吧?”

    黄安和邵武还想再劝,施大勇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再劝,命令李大山带人去把银箱都搬到校场去,出战之前,他要看着银子逐一发放到位。

    精神的号召固然重要,物质上的奖赏同样也不能少。

    银子虽然不多,但也是施大勇尽全力拿出来的了,不为别的,只为让这些自愿前来跟随他施大勇的子弟兵们能够多一分保障,哪怕是心理上的都行。

    …………

    三千昌平兵必须由老兵带着才能成为军队出战,分银子之前,施大勇请示丘禾嘉之后,将武勇二营的老兵全部提拔为把总,原为把总的提为千总,原为千总的提为守备。

    大凌河一战,朝廷本就有升赏,却因金军大举来围大凌河耽搁了下来,施大勇擅自提拔所部军官,换在以前是肯定不行的,但事急从权,再说这不过是将兵部的升迁提前做了而已,犯不上大错,丘禾嘉自然不会有异议。

    在自愿报名的基础上,曹变蛟如愿招募两百死士,与原先的狼骑兵重建狼骑军,曹变蛟被任命为狼骑军的首任营官,以代守备之职暂领全营。

    蒋万里这个骑兵营原千总,现守备则领一千人为中军。黄安、邵武各领一千人为前后两军。

    临时扩建,临时提拔,一切只为战事,所以各项事务都从简,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能让三千昌平子弟出战之时不致乱了阵脚,知道听令而行便是。

    各部改编完成后,相继在各营官的带领下来到北城。城头上,巡抚丘禾嘉、知府陈昂等锦州军政为施大勇送行。

    一千多名民夫青壮组织的运粮队也集结待命,车上装的五千石粮食对于被围困的大凌河城无疑是救命稻草人,只是不知这粮食能不能运进大凌河城中。

    知府陈昂是万历年间的进士出身,原先是兵部郎中,阉党中人,崇祯上台后被清算,好在与东林党中的一些人私交尚好,托人说情,几经周转之下被起复到关外来做这锦州知府,也不知是命好还是命苦。

    望着城下这三千多新兵,陈昂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先前送大军出城时,当真是军容整齐,衣甲鲜明,旌旗连绵,让人信心满满。而这三千新兵,甲衣不全,武器也不全,怕是比流贼稍好些,能不一触即溃便是好的了。

    但想道这三千多人只是随在大军后面运粮,又不是上阵杀敌,想必也不会误事,再加上领军的施大勇是巡抚大人的嫡系,陈昂这才勉强挂了点笑容,好使巡抚大人不致难堪,不时还赞颂城下士气正盛,此番定能不辱使命,有所斩获什么的。

    那些士绅们对施大勇已经是印象深刻,都道有这勇将军压阵,新兵再不堪,总不会出事。再说前方有张兵备领着吴总兵、宋总兵们他们打前阵,那两千多战车看着就叫人提劲,建奴再厉害,大军便是不胜,也当败不了,总能安全撤下来。只要大军在,施大勇这三千人马就是再不成样子,壮壮声威总是行的。

    刘泽义、王安、葛清等将领也在城头上,这会,他们这些团练兵和卫兵倒成了守锦州的主力,难得的是扬眉吐气了。几人都随施大勇出援过大凌河,也算是有点交情,所以见到施大勇后,都过来与他打招呼。施大勇也一一与众人回礼,尔后便指挥人抬了十几口大箱子堆在了城门口。

    那些箱子沉得很,六七个壮汉抬得都有些吃力,上面还贴着大内的封条,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箱子里是什么,只丘禾嘉知道这些厢子是皇上上次从内帑拨给施大勇松山军的赏银。

第八十八章 前车之鉴 不可重蹈

    更新时间:2012-11-03

    “施大勇重伤初愈,你怎不让他好生静养,运粮叫他人去不行吗?要是再出个意外,丘大人一番苦心却是要白费了。”

    虽说不是自己的部将,但孙承宗也是佩服施大勇,重伤初愈之下,还想着领军出援,此等报效国家之心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感慨。但说出来的话却隐有酸意,话外之音更有讥讽丘禾嘉之意。

    丘禾嘉知道孙承宗这话的真实用意所在,大战在即,也不计较,只苦笑一声:“经略有所不知,这趟是施大勇自己提出来的,下官也劝了他,可是他却执意要随大军解围,下官实在是拗不过他,唉。”轻叹一声,望着施大勇的背影无奈的的摇了摇头。

    孙承宗微一点头,朝前走了几步,伸手扶住城墙,盯着施大勇的人马看了片刻,突然回过首饶有深意的看了丘禾嘉一眼,缓缓说道:“先前你和大寿报捷时,本官当时还纳闷这松山守备施大勇是从哪冒出来的,之前军中并不听闻有他这号人物,后来幕僚告诉我说是你丘巡抚从关内带来的,不瞒你说,听了之后,本官第一个念头便是这施大勇乃是你丘巡抚的私人,想必没什么大本事,他的战功多半是大寿顾及你的面子这才分润了些。尔后便传来施大勇领军出援却不战而逃的消息,这一下,本官更是坚信施大勇是个没真本事的,不想锦州城下一战,却叫本官刮目相看。此等血性忠勇之人,这几年可是越来越少了。”

    “经略大人说的是,似施大勇这等敢战且不畏死的将领,我大明真是越来越少了。若是能多几个他这样的将领在,边事何以如此难为呢。”孙承宗说得是否真心,丘禾嘉不问,他说的却是真心话,要是手下能多几个施大勇,他丘巡抚梦里也都能笑醒。

    “昔日袁崇焕在时,麾下有满桂、大寿、何可纲、赵率教、麻登云、黑云龙等将在,个个都是敢战不畏死的,可惜自“己巳之变”后,满桂战死,赵率教也战死,麻登云、黑云龙被俘,只剩大寿和可纲撑着,本官这两年也是越发觉得辽事难为,这心啊,也跟人一样,老喽,等张兵备解围后,本官便想着,是不是告老还乡呢。”

    一听孙承宗竟想告老还乡,丘禾嘉忙道:“经略大人如何能告老还乡?辽事万万不能离了你,否则,这大局谁来主持呢?”

    “丘大人自任辽东以来,便思进取,朝中和皇上对你都看好的很,我走后,自然是丘大人主持辽事大局了。”孙承宗似笑非笑的说了句。

    丘禾嘉正色说道:“与经略大人比,无论资历还是经验,又或是统筹能力,下官自认都不及经略大人,主持辽事者,非重臣不可为。下官不过新晋之人,如何敢有此心!”

    “世事难说,本官是否告老,总要待张兵备这仗出了分晓才能定。若是张兵备也败了,只怕本官不告老也不行了。”孙承宗叹了一声,他的命运已和张春的大军紧紧联系在一起,若是张春也败了,他在辽东的生涯怕也就此终结了。

    “大凌河若失,身为辽东巡抚,下官也难辞其咎,便算皇上不降罪于我,都察院和六科的言官们只怕也要把我骂得狗血喷头了,真到那时,说不定下官和经略大人离任不过是前后脚的事。”丘禾嘉心中所想却是和孙承宗一样,难得与孙承宗同时说了相同的事。

    孙承宗悠然而道:“当不当官,于你我而言实际已不是什么问题,只是这辽事越发糜烂下去,对我大明基业而言,却无疑是最大的威胁。千里长堤,毁于蚁穴,尔今建奴已立国,前番又入寇关内,对我大明江山是虎视眈眈。身为臣子者,若不能为君主消此大祸,便是退了,也终是日夜难安。”

    丘禾嘉点了点头,沉声道:“大人所言,正是下官心声。自蒙圣眷,出任辽抚,下官日夜所思便是如何竭臣子之力,保我君王无忧。”

    “成败皆看张兵备了,但愿老天不弃我大明才是。”说完,孙承宗转身看向东北方向,数里外,大军的旗帜隐约可见。

    丘禾嘉也转了过去,与孙承宗一左一右站着,视线之中既是期待,又是害怕。

    就这么看了片刻之后,孙承宗的目光落到丘禾嘉脸上,赞许道:“施大勇有将才,有忠心,却是不错的人选,丘大人用的好了,将来无疑是国之干将。嗯,你既刻意成全他,本官也乐见其成。他已是参将,若是这次运粮顺利,回来之后,连上先前城下血战之功,升个副将却是绰绰有余的了。”

    孙承宗称赞自己的爱将,丘禾嘉自然也高兴,笑道:“古人有云:文官不贪钱,武将不怕死,便是国家大福。施大勇曾与下官坦承心迹,此生不为升官发财,只愿为我大明荡平东虏,下官之所以用他,便是看中这一点。”

    孙承宗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又道:“自古文人领军,帐下若没几个得心应手的将领在,没有一支能够随意调动的兵马在,便是总督经略又能怎样?你要重用看重之人,委他重任,无可厚非,但你却要知道,辽镇之事,由来已久,辽东诸将已根深蒂固,你要从中分出一些实利来,却是要动了别人的利害,内中分寸,还须好生把握才行,否则,军中闹将起来,你可不好收拾。当年毕自沅的教训可在眼前,你可须慎重才是。”

    闻言,丘禾嘉一凛,郑重道:“经略大人过虑了,下官提携施大勇非是打造私军,也不是为了另起炉灶建新军,只是一心想为朝廷提拔人才,使可用之人做可行之事,除此,下官并无他念。”

    孙承宗微微一笑:“丘大人也不用多心,本官与你说这些,非是要告诫你什么,只是要你知道前车之鉴,不可重蹈。”稍顿,语重心长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人之将去,其言也善。或许这两年有些事上我压了你,但你要知道,这只是你我理念不同,非本官刻意打压你。也许,你是对的,我是错的,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能携手渡过这关,能保下大凌河城内的数万军民,便是你我在辽东任上所做的最大善事了。”

第八十九章 世间之事 只在一个利字

    更新时间:2012-11-04

    “将军,银子都搬来了。”

    将赏银尽数搬到城下后,李大山带着老五老六走到了施大勇身后,对把皇帝的赏银全发给这些新来的昌平兵,李大山心中还是很有意见的。毕竟这些银子是他们这些老弟兄拿命在大凌河换来的,现在却让这些连战场都没上过的新兵分了去,要说这心里没想法是不可能的。

    老五老六这两兄弟也真是命大,大凌河活了下来,锦州城下也活了下来,按说都是见了生死的人,这心也应该早放下了。但却不知为何,两兄弟看到这么多银子还是忍不住两眼放光,刚才领人搬银箱的时候,真是恨不得先开箱抓一把塞自己怀里才好。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做了多年的土匪,这匪气也不是一时就能改得了的。当日松山军在大凌河城下被金军包围时,老五可是想拉着李大山跑的。若不是李大山豁出去要随施大勇到底,只怕这会早跟两兄弟流窜回老家继续当他们的山大王去了。

    论忠心,两兄弟那也是对李大山这个大哥的,对施大勇,却是没那么忠了。当年若不是这姓施的领着官军来剿,逼得他们走投无路,哪个会弃了逍遥快活的白手买卖不干,来吃这断头要命的皇粮?所以,论恩情,那是一点情份也没有,反而还有仇着呢!也就李大山这个缺心眼的,非说自己他娘的成了官军,就要有官军的样子,就得对得住朝廷,对得起皇上,这才跟着施大勇一次次往死里赶。换他哥俩才不干这送死的蠢事呢。

    能活下来,那是自个命大,现在,拿命换来的银子叫旁人得去,老五老六心中别提多不痛快了。私下对李大山说施大勇偏心,只因这三千昌平兵是他的家乡子弟,若是换作别地的,只怕一个铜板也不会发。再说,他施大勇要做好人,大可自己拿银子出来,凭什么把他们的赏银给匀了出来?他这么做,就不怕老弟兄们寒心?

    对此,李大山狠狠骂了他们一顿,警告这哥俩不许胡说八道。但事后这心里也是有些别扭的,耷拉个脑袋默不作声的站在施大勇身后。

    部下们有不满,施大勇不可能不清楚,但是既然决定这么做了,他便不想与他们多解释什么。这一次出援,也不知能有几人回,能压的就压住吧,待战后若是大伙还在的话,再想法子叫他们都满意吧。

    军官也好,士兵也好,总不是圣人,便是他施大勇也不是圣人,不是圣人,要想单纯的用空口白话激励他们,行得一时,却不能长久。这真正能让部下们甘心卖命,靠的可不是他施大勇个人魅力,实打实的好处才是最有效果的。

    君不见,那帮辽东将领便是因为私下分了辽东的地,一个个成了辽东的大地主,这才心甘情愿卖命吗。若是他们在辽西走廊没有自家好处在,哪个真肯舍了脑袋吃这兵饭。

    为朝廷卖命,封妻荫子,这玩意换在以前还行得通,但眼下,哪个不知道建奴厉害,十多年了,关内来的兵马一批批的葬送在这白山黑水之间,可曾听见有个水响的?

    说白了,辽东这碗饭不好吃,没有真金白银的实利,糊弄不住人。这人,都不傻。他祖大寿要真是大明忠臣,怎的就不敢去进京见皇帝了?怎的就愣是把辽西的地都给分了,他祖家又怎么成了辽东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民智未开,要想打造什么一心一意为民族崛起奋斗的军队,那就是痴人说梦。

    你再热血煽动,再身先士卒,总有个尽头的时候,一旦部下们的精气都泄了的时候,你便是再有十张巧嘴,十个赤胆,也是再使不动人了。

    带一个人好办,带两个人好办,带十人也好办,带一百人、一千人、一万人却不好办了。人带得越多,这事就越不好办。

    人心各异,这人总不能都跟你一条心,所以,为将者得想法子让部下们跟你一条心。

    而能叫上下齐心的唯一办法就是利!

    一个利字,道尽千古真谛。

    世间人来人往,无不为一个利字。

    这利字也不是什么贬的,拿不出手,说不出口见不得人的东西。相反,这利字乃是人类社会进步的基础所在。

    没有利,便没有进步;没有利,便没有忠诚。

    有了利,这不怕死的便能多起来。

    而眼下施大勇最缺的便是这利,银子他没有,地盘他也没有,好处都叫辽东军给占了,他能做的无非是从对方手中抢利,或者,便是往北边的金国看。

    怎么做,现在没法想,因为他也不知这次出援是不是会改变历史,是不是还能活着回到锦州来。

    人,连生死都不知道,这会想其它的便也没意思。

    …………

    本想到城上参见孙承宗,一睹辽事重臣模样,不过大军已经出城,为怕有所耽搁,误了军情,施大勇便消了此念。抬手示意众将跟他来。

    三千临时组编的昌平子弟们正为新发下来的棉甲、长矛、鸟铳兴奋,那样子就像是老农突然在田里挖出宝一样。

    兴奋通常都会带来散乱,没有组织没有纪律,不过在那些死人堆里爬出来新任命的千总、把总们的弹压下,三千新兵倒也老实,除了小声窃窃私语,倒没人敢大声炸呼什么。

    再说,这三千人都是自愿来投施大勇的,加之官长都是昌平同乡,凝聚力比之其他的军队倒是高了不少。

    施大勇所做的那番动员效果也很明显,新兵们显然还不知道战争的可怕,这会都跃跃欲试,一个个恨不得马上到战场上和建奴真刀真枪的拼杀,甚至还有几个年纪小的还幻想着自己的脸也被建奴的红夷炮给炸伤,这样自己便能跟施将军一样了,往后回到昌平,也可以昂首挺胸走路,告诉父老乡亲们:瞧见没,建奴炮子炸的!

    没有人会告诉这些士兵们真相——施大勇的脸是被自家城头上的红夷炮炸的。

    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施将军的确是在和建奴血战,他的脸可以说是建奴炸的,也可以说不是。但这重要吗?

    答案显然并不重要。

    在临时搭的一处台子上站了片刻,等士兵们自己发现他,纷纷看过来时,施大勇才上前一步,扬声说道:

    “弟兄们随我施大勇出战,大家已经知道,此战是为解大凌河数万军民之围,而我们面对的建奴有好几万。所以这次出援,胜负难料,或许你们中的大部分都将见不到你们的爹娘妻儿。因此,本将决定在你们出征前,先将你们的开拨银子发了,大家也好寄回昌平,给家里一个交待。”顿了一顿,又道:“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们中的谁死了,我施大勇只要活着,便一定办好他的身后事,照顾好他的家人。哪怕我死了,我的部下也一定会兑现我的承诺。现在,便请大家把银子领了。不瞒大伙,银子不多,还是上回咱松山军在大凌河跟建奴交战有功,皇上特意开内库拨的赏银,我呢,也就是表个心意,一人二两,你们也别嫌少。没办法,谁让我施大勇穷呢。但话我也可以扔这,只要咱弟兄死不了,回来之后,我施大勇一定叫大家满意!”

    说完,把手一扬:“来啊,把箱子打开!”

    郭义这边忙领人把箱子一一打开,顿时,露出里面一层层码得好好的银锭,都是五六两一个的,分都不好分。好在事先已经有了安排,叫士兵们两三个一起领,事后再私下兑了。不然,一时间施大勇也没地去换零散银子来。

    来当兵的能有几个富家子弟,三千昌平子弟都是穷人家的娃,哪个见过这么多银子了,银箱打开那刻,一个个便都直了眼,最前排的更是两眼放光,喉咙咽个不停。

    人皆爱财,无可厚非。

    施大勇无意鄙视子弟们的贪婪模样,微微一笑,喝道:“都别愣着了,各营官长领着,一队队上来拿吧。我施大勇带兵,从来不喝兵血,不扣弟兄们的卖命钱,你们放心大胆拿便是。”

    可是话说出去,那帮昌平兵们却是光看着,没人动。

    见状,施大勇和身后的部下们都疑惑了:怎么,给银子都不要?

    黄安正想上前催促一下,却见人群里出来一个年轻人,冲着台上的施大勇嚷了声:“将军,我们不要银子。”

    “为什么?”施大勇一怔。

    那年轻人说道:“你不是说了嘛,咱们此去九死一生,既然凶多吉少,大伙要这银子有什么用?”

    “对,也不是能不能回来,要这银子有什么用?”

    “总不能带到地下去用吧。”

    人群纷纷叫嚷起来,没有人出来领银子。

    施大勇有些感动,家乡的这些子弟的高尚品行却是让他出乎意外了,他却不知,这昌平子弟在明末可是真正的一支强军,不过领军的却不是他施大勇,而是带了几百人跟随大军出城赴援的参将左良玉。

    心下不忍,拿眼看着那年轻人,和声劝道:“你用不着,可你的亲人能用得着。拿着吧,这是本将的心意,大伙不要嫌少才好。”

    那年轻人坚定的摇了摇头:“银子,咱们是不拿的,我等自愿投军,追随将军麾下,乃是敬重将军仁义,愿随将军左右,绝非为了升官发财而来。如果将军非要表下心意,那就请将军答应大伙一件事。”

    施大勇毅然点头:“说吧,便是十件,只要我施大勇能做到,便当会为大家办了。”

    那年轻人看了看左右同伴后,转身对施大勇大声道:“等我们出城后,将军把银子托人交到咱爹娘手里便行。”

    听了这个要求,施大勇不禁动容,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本将答应你们,这些银子,一定会转交到你们爹娘手中!”

    见施大勇答应了,那年轻人笑了起来,扬臂呼道:“将军答应咱们了,大伙这就随将军出城和建奴痛痛快快的打一仗吧,好叫天下人知道,我们昌平子弟人人都是不怕死的好汉子!”

第九十章 赏包衣 调防区 打便是

    更新时间:2012-11-05

    谢谢美钞的诱惑、七季稻对本书的打赏支持,在纵横写书这么久来,二位的出手实在是让骨头惊讶。

    汗颜,这几天宝宝感冒拉肚子,昨天晚上还拉了骨头一身,深更半夜忙着喂药,收拾床铺,精力够呛,更新便也少了。想不到还有如此支持的读者,真是鞭策骨头。

    ...........

    “自围大凌河城以来,我大金相继招降西山一台、城南一台;以炮迫降城西南一台、轰塌城东一台,大凌河岸一台出降、城北一台降。各台共俘明军四百余人,除少数几座较为坚固的以外,大小凌河明国堡子现在都已落在我大金手中。”

    汗帐中,额驸达尔汉正将这几日对大凌河附近明军堡垒作战的战果向大汗禀报。

    待达尔汉说完后,代善起身特意走到范文程前边,将他拉着走了出来,边走边赞道:“特别要说的是,范先生单骑劝降了一台,不损我大金一兵一卒,又不耗我一发炮弹,单这本事可比我八旗将校强多了,汗王须得好生赏才行。”

    “噢?”

    一听范文程单骑便劝降了明人一堡,皇太极不禁喜上眉头:“哈哈,文程哪里是个一介书生,分明就是儒将嘛,只片言几语,便不费吹灰之力得了明人一堡,减少我将士伤亡,二哥不说,本汗也要赏!”

    稍顿,索性便道:“文程一人降了那堡子,本汗便将那堡子里的明人都赏于你做包衣吧,回头叫西屋里额驸给造个册,往后这些明人便世世代代都是你范家的包衣。”

    一听汗王把一百多明人都赏给自家做包衣,范文程也是喜上心头,慌忙便跪倒在地,激动道:“奴才多谢汗王厚赐!”

    皇太极抬手笑道:“先生快起来,咱大金自先汗以来,便是赏罚分明,绝不亏待有功之人。先生有功,本汗自当重赏,否则,何以叫天下英雄来投呢。”

    宁完我在一旁也是一脸笑容道:“汗王不吝重赏,天下英雄必感汗王之召,不日我大金人才必将鼎盛,再现盛唐之风指日可待!”

    听了宁完我的话,皇太极想起一事,忙看向书房官队伍中的鲍承先,问他道:“老鲍,我大金开科取士办得如何了?”

    鲍承先出列奏道:“回汗王,开科取士的事大阿哥正领着人在办,布告已经发下去了,如不出意外,下月便可举行我大金首届科举。”

    “好,好,好啊!”

    皇太极踌躇满志,欣然说道:“昔年读史时,看到唐太宗说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当时本汗便对此四方英雄来附景象心往不已,恨不得马上也举办我大金国的科举,无奈这几年连年征战,这事一时不得做。现在好了,科举一开,便是正式昭示我大金定鼎关外之势,届时叫天下读书人都来考咱大金的科举,关内也好,关外也好,只要是有心来考的,咱大金便都欢迎。满洲也好,蒙古也好,汉人也好,只要愿意考的,便都当准考。总之,这科举之事不亚于大军出征,内内外外都要给本汗打起精神来,老鲍你回头给本汗写封信给豪格,告诉他,科举的事办好了,他豪格便是咱大金国未来的储汗!”

    闻言,帐中众人都愣了一下,代善脸上的愕然之色一闪而过,阿济格三兄弟在那听了,脸上几乎同时浮现不满之色,但很快都低下头,谁也没吱声。

    两黄旗的人听了皇太极的话,却都是兴奋起来,有几个豪格的嫡系恨不得马上跑出帐,将这好消息快马报给领人回沈阳的大阿哥。

    “臣记住了,回头就给大阿哥写信。”鲍承先恭敬的应了,范文程、宁完我等汉官心中都被皇太极的话震了一下,旋即都是高兴起来,汗王公然说要豪格继位,是不是说汗王打算听从劝告,称帝登基了,否则何以这么早就定下储君人选了?

    众人各有各的心思,明面上却是和气一片。济尔哈朗干咳一声,豪格继位也好,代善继位也好,多尔衮他们哥几个继位也好,跟他都没关系,反正这汗位轮不到他做。

    上前禀道:“汗王,张春那老儿肯定挨不住了,咱们是不是把各旗的防区调一调,尽可能把精锐集中到南面,免得叫张春再冲到大凌河这来。”说完,朝左边的莽古尔泰、阿济格不经心的瞥了一眼。

    莽古尔泰心中冷哼一声,没有发作。阿济格脸上阴晴不定,济尔哈朗这话分明就是冲着他镶红旗来的,上次镶红旗叫张春的大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兵折将不说,还险些让明军冲过小凌河,酿成大祸,还好莽古尔泰领着正蓝旗堵得及时,不然各旗肯定乱了。

    这仗,是镶红旗没打好,但济尔哈朗说这话就不公平了,明军有好几万,镶红旗却只数千人,还被那明军的重甲骑兵牵制了三个牛录,伤亡怠尽,这猛不丁的城内明军大举冲出城,换做他正蓝旗也顶不住。现在倒好,当着自己面给汗王那上眼药,你济尔哈朗安的什么心思?

    多尔衮和多驿心下也是不满,不明白济尔哈朗好端端的干嘛提各旗调防的事。

    皇太极却一点也不担心的笑了起来,挥挥手对众人道:“张春一介老朽,怕他什么?他手下的四万大军能打的能有几个?咱们大金倾国之兵而来,难道还怕了他?不是本汗托大,而是本汗有信心,这次一定要把明国打疼,叫他孙承宗再也不敢往大凌河派一兵一卒!”

    代善附声道:“各旗防区早就划下来,冷格里当城北迤西,达尔哈当城北迤东,阿巴泰在其后;觉罗色勒当城正南,莽古尔泰、德格类在其后;篇古当城南迤西,济尔哈朗在其后;武纳格当城南迤东,喀克笃礼当城东迤北,多铎在其后;伊尔登当城东迤南,多尔衮在其后;和硕图当城西迤北,鄂本兑当城正西,叶臣当城西迤南,岳托在其后。诸蒙古贝勒各率所部弥其隙。西屋里额驸率乌真超哈载汉军旗炮跨锦州大道而营,诸将各就分地,咱们养精蓄锐,明军远道而来,又都是关内来的兵马,他们急着解祖大寿的围,咱们却不急,这一个急,一个不急,仗没打,胜负便已分出。他张春真领军出来,大伙按先前汗王的部署打便是,怕他个什么,打便是了。”

    话音刚落,便见帐外匆匆进来一摆牙喇亲兵,急急报道:“禀汗王、大贝勒,锦州的明军出城了!”

    .........

    作者注:皇太极自沈阳出征时,留长子豪格与贝勒萨哈廉镇守,二人于七月底运送军粮至大凌河,后返回沈阳。此处注一下,以免读者不明。一些细节并未多提。只着于主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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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狼骑介绍:
谁说穿越就得用火器?冷兵器同样可以改变历史!
崇祯四年的辽东前线,是要亲历大明王朝的谢幕、见证汉民族的沉沦,还是奋起一击,我以我血溅轩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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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狼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狼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狼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