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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 醉后真言

    全文字无广告第302醉后真言

    杨悦一呆,却也知道李世民所言不虚。以目前形势,除了太子,无论她嫁给谁,只会给谁带来不幸。不由心下苦笑,想起几年前长孙无忌便逼她嫁给太子,如今却又回到了原点。只是当时还有一个李世民帮自己想办法,如今分明是连李世民也十分赞同她与太子联姻。

    恰巧看到李治探头自殿外远远望过来,杨悦不由气恼地瞪了他一眼。

    李治自然看不真切,只看到杨悦回头看他。虽然听不到殿内谈话,却也猜到二人正在说他。

    “除了太子之外,无论你嫁给谁,只怕谁立时便有祸事儿!朕不想看着任何一个儿子出事儿,更不想看到你出事儿。”李世民没由理会杨悦的气恼,接着说道。

    杨悦听了不由不解地看向李世民。她不能嫁给任何一个除太子之外的皇子,否则那个皇子立时会成为眼中盯,这一点她早就知道。然而她自己出事儿,会出什么事儿?

    抬头看一眼李世民,看到他眼神中的绝决与哀婉,猛然醒悟过来。李世民是在明白的告诉她,他为了保护儿子们不出事儿,宁可先杀了她!

    只有杨悦不存在,世界才会安宁。的确是个极好的办法!

    很残酷却极简单。杨悦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所以你只能嫁给太子!”李世民再次一字一句地说道。

    逼婚?杨悦突然间,怒气上扬,勃然大怒。

    “你觉得我怕威胁?!”杨悦瞪向李世民,也一字一句地回道。

    “朕知道你不怕,所以心中更加害怕!”李世民皱眉说道,双目微红,“若在大唐安定与你的性命之间,你觉得朕应该先择哪一个?”

    “当然是选择前一个。”杨悦怔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李世民说的一点不错,若她嫁给其他皇子的后果,不只是那个皇子可能被杀,更重要的是,极有可能引发一场大乱。

    “所以朕求你嫁给太子!”李世民再次说道。

    这一次,杨悦不由动容。知道李世民其实是为自己着想,他不想杀她,只好求她……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可行。”杨悦皱眉说道。

    李世民摇了摇头,沉默半晌。与多年前一样,解开这个迷局的办法其实只有一个,便是杨悦肯嫁给他。然而,几年前杨悦尚且不肯嫁,如今他行将就木,便是杨悦肯了,他又怎能让她嫁给自己。想起四年前在大内西内苑,他与杨悦面对同一问题谈论。若当时强行让她嫁给自己,这几年也不至于蹉跎,然而……李世民长叹一声,忙罢了这个念头。

    沉吟片刻,李世民突然说道:“就是朕信了你的那个什么两情相悦的理论,才希望由你自己来选。早知道如此麻烦,朕干脆向李二郎提亲。自来婚嫁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不嫁!”

    杨悦闻言又气又怒,甩袖而起,怒道,“圣上若敢如此,臣便敢再次隐匿不出,圣上又耐我若何。天大地大,我若藏身定让圣上再也找不到!”

    说完,不待李世民多言,道一声告退,干脆扬长而去。全文字无广告

    “你敢!”李世民也是勃然大怒,一脚踢翻茶几,几上茶盏茶盘尽数落地。殿中一阵乱响。

    殿外众人不由骇了一跳。皆媚视烟行,不敢少动。

    李治也吃了一吓,见杨悦出来,忙追在身后,埋怨道:“你怎惹父皇生气,也……”

    “也什么,也!”杨悦瞪向李治,截断话头说道。

    “也太大胆了。”李治怔了一下,接着说道。

    杨悦见说这才想到自己刚才的行为的确太过分,也是一时气得糊涂,才做出如此大不敬之举。只凭这一点,李世民若要杀她理由便已十分充分。刚才没被立时拖出去斩了,已是天大的恩情。然而,既然出来了,杨悦断也不肯再回去认罪,一路向外急走。

    “你去哪儿?”李治见杨悦脚下不停,便一路跟着。

    杨悦不由更加烦躁,没好气地向他瞪了一眼道:“你跟着我干么?还不去看看你的父皇。待会儿他若气得下旨将我杀了,你别后悔……”

    “悔”字一出口,杨悦忽觉不妥,不知不觉话语中竟然有要挟李治之意。

    李治闻言,果然停下,笑了笑道:“好,我去找父皇说情。”

    话说出口不能收回,杨悦翻翻白眼,干脆不去理他,一路又向外走。

    然而这翠微宫中,杨悦第一次来实在不熟,加上翠微宫的方向与别处不同。杨悦三转两转竟然不知到了哪里。

    幸亏李治派了内侍远远跟在后面。杨悦无奈之下,只好向他求助。内侍却二话不说将她重又引回太子别院。

    杨悦怎肯再在此居住。好在到了晚宴之时,李世民似是早已忘记上午的不快,重又对悦和颜悦色。并当众宣布太子李治搬到含风殿与他一起住。太子别院暂时划给隋国公主用。

    杨悦这才安下心来。不由看了一眼李治,心中暗道:“这小子别的本事没有,这马屁功夫却不弱。怎哄得李世民如此开心?”

    想一想,李世民如此安排却是再恰当不过。杨悦来此,的确没有合适的地方去住。翠微宫是李世民嫔妃住处,自然不适合她去。外臣住的地方也不适合杨悦。当然太子别宫也不适合,只是太子若搬出去,却又令当别论了。一来省了前日的流言,二来杨悦也可留安心待在此地。

    这次宴会算是为杨悦接风。杨悦向有“殿内侍中”之职,不避外臣。众阁臣也正要见识一下杨悦,不由纷纷将焦点对准了她,一一向杨悦敬酒。

    杨悦这才发现,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其实有时候也是很无奈的事情。贞观年间的重臣至此时,已大部分或老去或逝去。在座之中除了司徒长孙无忌,新任为中书令的褚遂良,以及贬为太常卿的杨师道,座中众参知政事的重臣已有不少新面孔。

    太子左庶子于志宁,少詹事张行成,吏部侍郎高季辅,虽然与杨悦不熟,但对当年的长安公子、隋国公主早有耳闻。

    再看太子对杨悦的眼神,还有几人会不识趣,免不了都上前凑趣,说些久仰之类的话。当年,这种宴会也少不了要吟诗唱对,卖弄风雅。这也正是杨师道虽然官职越来越低,却依然伺候在李世民左右的原因。

    李世民的宴会,向来少不了这个老才子的即兴赋诗。但杨师道所做大多是浮词艳曲。

    杨悦无心吟诗,该到她时,只弹一首曲子助兴。李治也来凑热闹,取了洞箫与杨悦和弦。引来众人一片叫好。

    一曲《梅花三弄》凑罢。众人皆称天籁,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李治又吹凑一曲《凤求凰》更是将心意表达的淋漓尽致,他眼中只有杨悦,深情款款,便是傻子也能看出他的意思。众臣无不拍手称赞,甚至“天作之合”、“天生一对”之类地话也隐约地跑了出来。

    杨悦无奈,只好装聋作哑,低头饮酒。

    然而一道道热切的目光之中,唯有两道目光大有不同。杨悦敏锐地察觉到,假作不经意中去看,一道却是武眉儿,另一道乃是李世民。

    武眉儿作为记录员,一直参加朝会以及李世民的各种宴会。因而这个时候也在场,不过她坐在李世民的后面,面前的几案上不是酒菜,而是纸笔。

    杨悦分明感觉到来自那个方向的一道异常凌厉地气场,然而转头去看时,却只看到武眉儿媚如春风的笑眼。

    李世民虽然也不时在笑,几乎是这几年来最开心的笑。然而,他看向杨悦的眼神笑意中闪着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古怪。

    杨悦察觉到那一抹古怪,似乎在探研杨悦,也似乎在导演或者观看一场戏剧。

    待到与李治目光相接,杨悦霍然明白了,那是一种“媒婆”的古怪。

    李世民是在处处营造太子与她的暧昧的气氛。他想导演的完美的结局,大概是想让杨悦喜欢上太了,心甘情愿的嫁给太子。

    体会到其中良苦用心,杨悦却有点苦笑不得。不知不觉中想起李愔。这些年他的消息一直不断,讨了薛延陀,又征西域…….杨悦知道他如今的确成为名副其实的英雄。然而他却离他越来越远…….

    想到此处,杨悦心头不由一紧。在痛感来临之前忙先饮了一杯酒,美酒下肚果然痛感分散开来,并不感到有多痛……

    众臣的祝酒加上自斟自饮,杨悦已有七八分醉意。

    武眉儿眼神不住变幻,她的全部注意力原本在李治身上。然而李治的全部注意力在杨悦身上,因而她的眼神在二人身上不住变幻。看向李治时掺杂了丝丝柔情,看向杨悦时却满眼妒意。

    她如今大概最恨的便是杨悦在此,所有人注意到杨悦,几乎忘记她的存在。好在,杨悦偶尔向她打个招呼,令她偶尔也被人关注到,不由一时震奋。但想到自己从前不过是杨悦的婢女,她又希望自己与杨悦没有任何关联。

    待见到杨悦不胜酒力,被宫女扶着摇摇晃晃地从西侧门溜出殿外透气。武眉儿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出去看看。刚要站起身来,却见到太子已紧赶几步也向殿外溜去。

    月色极好,殿内一片哄哄吵吵,殿外却更显清静。翠微宫中植满花树,香气在月光下更显清幽。

    武眉儿走到殿外,远远看到李治让宫女退下,自己扶着杨悦依在一座假山石旁。杨悦显然已是大醉,连笑得声音都摇摇晃晃。嘻嘻哈哈地唱着怪声怪调的歌。李治笑嘻嘻地鼓掌叫好。

    “李治,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什么?”杨悦站立不住,被李治扶着,几乎是完全依在他身上。

    李治一怔,摇头道:“什么?”

    “你太色。”杨悦咯咯笑道,笑得十分风趣。

    “太色?”李治不由愕然,诧异地看着杨悦,有些不解,

    “你,是个大色魔!”杨悦伸出手指,在他脑袋上点了一下,“看,就是这样,你老是这样色迷迷的,一看就是个大色魔!”

    “我……”李治有些苦笑不得,忽然笑道,“好啊,我总不能白担了这个色魔的名字,我便色一个给你看看。”

    说着便将嘴凑到杨悦脸旁。然而,嘴还未到,唇上的胡子却先挨到杨悦的脸。杨悦受痒不住,不由咯咯大笑,忙一把将他推开。

    李治如何肯干,借着酒力,抱住杨悦不放。然而依然是他的嘴还未到,唇上髭须先已令杨悦大笑不止,猛然躲开。

    李治终始不能成功,不由苦笑不得地道:“赶明我定将胡子剃个精光!”

    杨悦却大摇其头,叫道:“不能,不能。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

    “什么?”李治喜道。

    “就是你这唇上髭须。”杨悦伸出手一边摸着李治的毛茸茸的胡子,一面附耳笑道,“告诉你个秘密。你的胡子扎在脸上,我小pp却很庠。”

    李治又惊又喜,听得脸红心热,浑身上下又酥又痒,抱紧杨悦更加不肯放开,笑着道:“你嫁给我,你若嫁给我,我天天用胡子亲你,可好?”

    杨悦听了却又大大摇头:“不行不行,不能嫁给你这个色魔!”

    “色魔?!”李治心下一凉,见杨悦醉成这个模样,却念念不忘自己是个“色魔”,不由大叫冤枉,急道,“我是太喜欢你,才不由自主地这样看你。我发誓只这样看你,决不会这样对任何人!我决不是色,更加不是色魔!”

    杨悦瞥瞥嘴,轻声一笑道:“你将来会娶了自己小妈,不是色魔会是什么?”

    “小妈?”李治大奇,不知杨悦何意。

    “喏,就是武媚娘。”杨悦笑着一指,原来武眉儿不知何时,绕到了假山后面,正在听二人说话。

    不成想透过假山石缝凑巧被杨悦看到,也刚好说道她,便被杨悦现成捡来用上。

    李治吃了一吓,回头看到果然是武才人。武眉儿听到杨悦的话,抬头看到李治,四目相对,不由同时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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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尴尬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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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后真言”最后一节,被朋友开玩笑偷改,发了之后才发现,已作了紧急修改。希望盗者也改正一下啊。谢谢!对因此为读者带来的不便,深表歉意!若有可能,请回读一下,万分感谢!)

    “父兄死,子、弟妻其群母及嫂”,虽是“胡俗”,但自北魏以来,五胡乱华,民俗胡化厉害。隋炀帝便曾将隋文帝的“宣华夫人”陈氏以及“容华夫人”蔡氏皆收为已有。

    连李世民也将巢刺王妃杨氏占为已用,还差一点封为皇后。虽内中有因,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武眉儿变成李治的妃嫔,在这种风气下,理论上其实也无可厚非。特别是这些年唐灭薛延陀,又灭西突厥,又有大批胡将入朝,胡风更盛。朝中实有不少子弟行此“胡俗”。

    加之中原人向来对于妾与妻的地位分的极清,妾室美人互相转送引为美淡。虽与胡俗不同,但相互混淆,取庶母之事却是常有。

    被杨悦一句“醉言”道破,李治与武眉儿相对而视,内心皆是大为震动。

    然而,即便是二人郎有情妻有意,至少也要等到李世民去逝后才能去做。

    此时,武眉儿听了,不由吓得面色铁青,抿了抿嘴,仓惶逃走。

    李治见杨悦醉后胡言乱语,又惊又急,不由也大是皱眉。

    待到第二日,杨悦醒来,隐约想起昨夜之事,不由异常尴尬。一连数日不敢与李治打招面。见到李治便如老鼠见到猫一般,远远躲开。

    李治也十分尴尬,他没想到杨悦会有如此想法。原本他与武眉儿亲近,不过是因杨悦之故。反被杨悦误会,心中十分懊恼。他从前总被杨悦捉弄,但自从那日将杨悦“抱”回终南山,自觉与杨悦关系更进一步。没料到却被杨悦称为是“色魔”,心下万分焦急。想向杨悦解释,不成想杨悦见到他便逃。想尽办法,杨悦只是不肯与他相见,令他束手无策。

    武眉儿也很是尴尬,然而尴尬之后却又有些兴奋。然而见到李治却从此对她看也不看一眼,到了万不得已对面时,也是正经危坐,十分严肃,再不稍加辞色,又觉万分失望。想起从前,虽然没有捅破此事,两人相处融洽,比现在要亲近自然些,更觉懊恼。

    归根结底,都是因杨悦而起,不由对杨悦暗生恨意。

    特别是在朝堂或宴会上,过去她作为“记录员”,只有她一人出入前朝,参加宫中各种宴会,一向觉得十分荣耀。如今杨悦一来,她才发现,自己虽然也参加了这些活动,但不过是个旁观者,而杨悦却与众臣一样,是这些活动的参与者。(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待发现了这个区别,武眉儿心中失落更甚,对这个一向引以为傲的“职业”也失去了兴趣。

    依照杨悦的意思,原本第二日便想逃回卫公府去。

    向李世民辞行,李世民到是未加任何阻拦,只是笑了笑道:“太子正要到代朕前去探问卫公。顺便拜会一下李二郎才对。”

    杨悦见说,忙连连摇头,急道:“臣不回去便是。”

    顺便拜会“李二郎”,当然大有深意,明白李世民不过是在拿“父母之命”来要挟自己,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打消念头,在终南山乖乖待着。

    李治却万万不能再见。杨悦每日除了上午趁李治早朝之机,拜会李世民之外。其余时间便是回太子别宫,闭门不出。李治便是想见她,却也无处去见。

    武眉儿依旧整天参加朝会,参加完上午朝会,还要参加午后朝会,因而与杨悦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少了许多尴尬,杨悦渐渐心中稍安。

    自从上次与李世民单独相见之外,以后再去拜见李世民,不是玄奘法师在侧,便是徐充容也在。谈禅下棋,闲聊说笑,或观山看雾,到也哄得李世民开心,自己也高兴。加之春日渐渐回暖,李世民的风疾,竟然大有起色,好了许多。

    如此数日过去,到也逍遥。

    终南日钟灵神秀,的确是个静养的好地方。难怪自古以来,有不少人在此隐居。只是隐在终南山中,不一定真要当隐士。所谓“终南捷径”,说得便是唐代一个叫卢藏用的进士,自忖做官要从底层做起,便干脆隐在终南山中,只是他的隐并非真隐,不久名气大作,达于朝廷被聘为高官。

    此时那个卢藏用到也还未出世,只是有唐以来,的确有许多人都喜欢隐在终南山中。卢藏用之后,更有大批士子来此隐居,便是诗仙李白也不曾免俗,“闲来垂钓碧溪上”的目的却也不过是有朝一日能“忽复乘舟梦日边”。

    翠微宫地势极高,云雾缭绕,脚下时而白云朵朵。无雨之时也常似阴雨霏霏,更况雨天,细雨沙沙,整个终南山便已笼罩在如云如雾之中。

    杨悦一早起身,往含风殿去拜见李世民。近日李世民心情好,身体也有所好转,今日原本说好了,要到终南山东麓的天池去看日出。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阴雨天气。

    纵是杨悦喜欢雨天,也不由暗道一声“天不作美”。果然太医担心李世民沾了湿气,会令风疾发作,因而劝李世民休息。

    李世民也觉倦怠,便重又去睡觉。

    杨悦从含风殿出来,想一想此时便回太子别宫闭门关户,为时尚早。看了看天色,便独自往东山天池去观雨景。

    毛毛细雨,杨悦配合绿色衫裙,选了一个绿色大沿罗幕当作雨帽,也不穿雨衣,只身往翠微东峰山顶走去。

    翠微天池,高山平湖,原是地震断裂形成的奇观。天池原是翠微宫的山景之一,周边修有翠亭曲廊,又有舟楫可用,青峰倒影,翠罗密布,池面碧波荡漾,山光水影,位于峰巅之上,实在是极为神奇。

    杨悦站在湖前,不由心旷神怡,见到不远处的码头边有小舟,正要走到池边,泛舟湖上。

    忽然见到来路上,人影一闪,有一个人也正往山顶而来。定睛看时,却是李治。

    李治不上早朝,怎会到了这里?杨悦吃了一惊,忙隐身藏到一旁的绿树之中。这才想起唐朝一旬一休,今日大概正是休息日。

    但见李治走到刚才自己刚立地位置,四处搜寻,似是寻找什么。

    杨悦不由暗叫晦气,好端端地却被他坏了兴奋。

    突然,李治眼光一闪,直冲杨悦隐身的方向走来。

    杨悦不由暗暗叫苦,正在着急之间,突见李治向前紧赶几步,从她前面的树下走过,边走边惊喜地道:“你原来在这里,让我好找。”

    顺着李治去的方向看,却是曲廊尽头探足水中的一个翠亭。翠亭之中,有一个绿色身影依在一根亭柱旁临水远眺。

    青山绿水翠亭绿衫融为一体,烟雨蒙蒙之中,的确不易发现。那翠亭距离杨悦不过十几步距离,杨悦刚才便不曾发现亭中有人。

    但见那亭中的绿衫女子也戴了翠绿色的雨幕,装束与杨悦一般无二。杨悦不由大为诧异。正在纳闷,突觉左前方三步开外绿影一动,于万绿丛中又有一个绿衫女子的身影,同她一样隐在绿树翠萝之中,若非仔细查看,断然发现不了。心下不由好笑:这翠微山果然名副其实,到处都是翠影绿色。

    只是翠亭中的那个绿衫女子会是何人?听李治的意思,似是两人约了在此幽会。

    杨悦不由好奇心起,当下不动声色,隐在树后,向亭中观看。她前面的那个绿衫女子显然与她一个心思,全神贯注地盯向亭中,似是并未发现杨悦。

    李治悄然走近翠亭,并不出声,慑手慑脚地绕到绿衫女子身后,悄悄依在绿衫女子所在柱子旁。

    捉猫猫?杨悦不由暗中好笑。

    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李治有进一步行动,不由更加好笑。

    见李治双眼只痴痴而望,似是欲言又止,不敢打扰绿衣女子。装痴卖呆,当人的“雪人”如此,“雨人”也如此,仿佛这是李治的强项,杨悦见到不由心下大笑。

    那绿衫女子似是并未发现李治,双眼只望向湖面,坐在亭柱边的依栏上,双脚荡来荡去,口中却哼唱起怪声怪调的曲子。

    是武眉儿?!杨悦突然意识到什么。这曲子本是她时常唱的。原是后世的流行歌曲,在这个时代,除了她便只有武眉儿会唱。

    原来李治来此是与武眉儿幽会!

    杨悦心头一震,一时间,只想大笑。看来自己那天说的话已成事实,先前的尴尬之情立时消退了许多。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武眉儿已从靠在柱上变成靠在了李治身上,似是依旧没有察觉李治在身后,依然哼着怪调曲子,幽然自乐。

    李治大概心中狂喜,虽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知不觉中却已悄悄地伸手将武眉儿揽在怀中……

    原来历史记载没有错,从武眉儿到武媚娘再到将来的武则天,这个武眉儿当真正一步步向自己设定的方向前进。

    杨悦一时心喜,却又有一丝失落。这个李治明明与武眉儿暗中传情,却又向自己大献殷勤,说他是“色魔”,当真是一点也不冤枉。

    当下理了理情绪,摇头而笑。去看不远处的那个绿衫女子,却发现那女子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正想四下查看寻找,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杨悦回过头去,远远看到一个宫人匆匆走来。

    杨悦吓了一跳,意识到眼前的危险,若被人发现武眉儿与李治在此偷偷相会却不是玩的。毕竟李世民还在,李治与武眉儿之间还是奸情。无论哪个时代,奸情都不会成为风俗。

    杨悦暗急,沉吟片刻,忙转身迎着那宫人走过去。

    宫人见到杨悦,急忙上前行礼,道:“公主快,圣上急诏。”

    原来是找自己,杨悦放下心来。不知李世民有何急事,忙跟着宫人回去。

    回到翠微宫,得知是卫公病急,杨悦心中一沉,那里还有功夫理会其他,忙骑了“月光”往三原卫公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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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诉衷情

    全文字无广告第304章诉衷情

    青梅煮酒斗时新,天气欲残春。东城南陌花下,逢着意中人。

    回绣袂,展香茵,叙情亲。此时拚作,千尺游丝,惹住朝云。

    ——晏殊《诉衷情》

    春水绿波,苍山尽翠,烟雨微风,锁住朝云,化为暮雨。

    不知何时,湖边翠亭里的那对年轻男女,已变换成相互依偎。

    情浓意切,春意满楼。仔细看时,却不免令人发笑。那绿衫女子的绿萝幕帽不知何时落到了地上,而那年轻男子的的双眼反被一面绿色的锦帕遮住。

    果然是在“捉猫猫”!

    李治虽然看不到,心中却已美极。口角的香气弥漫,仿佛坠入了云端。反比双目看到,更觉有趣。

    美人投怀,香吻送上,胸口又闷又热,李治只觉三魂已去了两魄。他的意中人最喜胡闹,如此古怪之事,除了她更有何人想得出来。明明要送他一个香吻,偏要将他双眼蒙住。

    蓦然间,灵光一闪,李治突然开窍,心下一阵狂喜:“原来你是在怕羞。”

    李治虽然情痴,但已不是青涩少年,嫔妃自不多说,儿女儿也已早有了四五个。这个时候,自然拚作万尺游丝,也要系住朝云。更何况香吻热烈,比之他还要热切几分……

    此时此刻,纵是巫山神女来此,也定会艳羡几分。

    等到云散雨收时节,叙依栏杆,李治怀抱美人,吻着香颊,细诉衷肠。

    说不尽相思意,道不完柔情语,情话最堪消磨。已过晌午,二人竟然仍无去意。

    阴雨霏霏,一池风光,更添无数缠绵。

    “你怎一直不肯答话。你到底肯不肯嫁给我。”李治伏在美人耳畔,柔声笑问。

    依旧不见美人作答,只觉双臂缠在腰间,微微收紧。李治会意,欣然一笑,道:“是了,你即肯与我……自然不用多问,定是愿意嫁我。父皇早已盼着今日,一会儿我就去对父皇说,让他为你我尽快主婚。”

    “殿下,这事儿只怕还急不得。全文字无广告”突然,怀中美人双肩一抖,似是打了一个冷颤,脱口急道。

    “为何急不……”李治大奇。

    然而话到一半,突然一声惊叫响起,李治霍然站起身来,将怀中美人一把推开,踉跄几步,几乎跳出翠亭。

    “你,你是谁?”陡然间李治脸色大变,失声问道。

    “哧”,绿衫女子却轻声一笑,“殿下,取下锦帕一看便知。”

    李治这才恍然,急忙扯下锦帕,眼光一闪,却不自主的浑身一颤,已是面如死灰,惊声问道:“你,怎么是你?!”

    “不是我,殿下以为会是谁?”绿衫女子再次轻声一笑。

    “不是,不是……”满池春雨顿时化做冰水,当头浇下。李治磕磕巴巴,几乎语不成句。

    武才人?!什么时候他怀中的绿衫女子变成了武才人?

    李治愣愣地盯着武眉儿的碧绿衣衫,似是不认识她一般,一时不能理解。

    武眉儿见到,娇声一笑:“殿下难道不认得臣妾?”重又投向李治怀中。

    “不是!”李治急得再次惊叫一声,如触雷电,忙退后几步,避开武眉儿。

    武眉儿重心失衡跌倒在地,眼中一黯,面色惨然,凄婉言道:“殿下刚才极尽缠绵,为何此时却又如此无情?”

    “我,我……”李治怔怔不能言,只是摇头,一时急得汗如雨下。

    见到武眉儿上前几步,似是又要投身过来。李治忙冲出翠亭,雨水落下,打在云上,顿是有些清醒起来。

    “殿下莫不是以为臣妾是隋国公主吧!”见李治避之若蛇蝎,武眉儿脸色突变,眉头微扬,微微冷笑,“原来殿下约了公主在此**!难怪上来便将臣妾抱住!没想到却被臣妾赶上……”

    “**?”李治吃了一吓,抬头望向武眉儿,摇头急道,“不,不是……”

    两情相悦怎会是**!正因为杨悦这个理论,李治才敢有今日之事。然而,送上热吻的并非杨悦。而是她武眉儿,这才是真正的**。

    突然想起那晚的话,心下只感到一阵阵绝望。杨悦称他是“色魔”,没想到自己当真成了“色魔”!李治但觉背后冷意嗖嗖,缠绵细雨顺着亭角汇成细流化作冷箭,滴滴打在他的背后。

    今日之事,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你怎会在这里,你是故意!”一阵慌乱之后,李治稳了稳心神,倒抽一口冷气,突觉怒气上升。

    难怪武眉儿要将自己双眼蒙住,原来是早有欲谋,要让自己落入她的圈套。偏自己还以为是杨悦害羞,当真是糊涂之极!

    李治性情柔弱,却并非弱智。武眉儿平日对他的心思他又如何会不知。更况前朝故事可鉴,父皇临危,宫中美人以及年少嫔妃,对太子暗示眉目者并非一人。只是李治心中只有一个人,而且只想做个仁孝之君。

    “武才人为何非要陷我于不孝境地!”李治越想越气,已是勃然大怒。

    “不孝?!”武眉儿冷哼一声,道,“刚才似乎是殿下先来招惹臣妾!”

    “可,可我以为是隋……”李治不由气势一弱,再次磕磕巴巴。

    “哈哈哈!”武眉儿突然长声大笑,“你果然以为是隋国公主!我没有说错,你原本是要来会隋国公主,只是她定然不知道太子会如此心急,看来公主所言一点不错,太子的确有点急色……”

    “你…….”李治心下气苦,然而武眉儿所说一半却是事实,一时难以辩驳,不由气咽。

    “眉儿还以为殿下对眉儿有意,也是眉儿对殿下痴心一片,才会随了殿下之意。”武眉儿见李治气极,突然语气一转,变作掩面哭泣起来,“都是眉儿不好。才会误会了殿下之意。若是悦姊姊知道,不知会不会怪眉儿。只是悦姊姊向来疼爱眉儿,或许也会怜惜眉儿一片痴心……”

    武眉儿口口声声,搬出杨悦,立时令李治束手无措。见到武眉儿大哭,更觉烦躁。李治向来最见不得女人泣哭。先前因为萧良娣哭闹,还曾退了与隋国公主的联姻。

    见武眉儿泣哭不止,又怕心她真会去向杨悦说出此事,李治不由大急,说道:“今日之事,实在是阴差阳错。你千万不要说与隋国公主。是我对不住武才人,还请武才人多加原谅……”

    “原谅?”武眉儿听了,哭声反而更响,“殿下要眉儿如何原谅?早知道殿下要的不是眉儿,眉儿决不敢……如今大错已成,眉儿还有何颜面面对殿下。”

    糊里糊涂做此错事儿,李治也唯有自愿自艾。见到武眉儿哭声甚哀,一时竟然不知是应该上前相劝,还是更加生气。呆立当场,一时进退维谷,无所适从。

    “眉儿更无颜再去伺候圣上。为今之计,唯有一死!”武眉儿偷眼见了李治神色,突然急转身形,猛然向湖面跳下。

    翠亭临水而立,武眉儿毫无征兆,突然如此。李治不由大惊,一呆之下,忙上前去拉。却已来不及,一把没有拉住,武眉儿落下湖面,转瞬不见了踪影。

    情急之下,李治不及细想,也纵身跳下。

    待到将武眉儿拉出水面时,武眉儿已呛水闭过气去。被李治一阵捶胸捣背,半晌才幽幽转醒。

    武眉儿一声长啼扑到李治怀中,依旧哭声不绝。李治心中苦极,却也唯有好声安慰。一面见武眉儿如此心诚,却也不无感动。答应武眉儿定然好好对她,不会负她……

    武眉儿这才停了悲声,不再寻死觅活。反破泣为笑,依在李治怀中细细诉说这些年来对他的倾慕衷情。

    念及自己的痴情,李治不知不觉对她竟然生出一丝怜惜之情。一时将她抱在怀中,反而有了些温暖。

    然而转头想到自己当真变成杨悦所说的“色魔”,不由又心如死灰……

    “其实悦姊姊喜欢的人是蜀王。”武眉儿见李治不言不语,只有自己在喋喋不休,突然说道。

    “嗯,我知道。”李治怅然说道。

    “眉儿才是真心对待太子殿下……”

    “嗯,”李治皱了皱眉。

    ……

    武眉儿满意地笑了笑,眼神突然不经意地落向不远处的绿丛,冲它眨了眨眼睛。

    绿丛里,有一个翠绿身影望着这一切,始终一动不动。只偶尔嘴角抽动一下,眼中闪出一丝古怪。那古怪似是心伤,又似是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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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国恤

    全文字无广告第305章国恤

    杨悦并不知道那日在翠微天池,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也无暇去顾及这些。她回到卫公府没几日,卫公李靖便去世了。

    李世民赠以司徒之职,给班剑、羽葆,以最高军礼陪葬于昭陵。谥号“景武”,配享武庙。坟同卫青、霍去病故事,筑成燕然、积石二山形状。燕然山乃是突厥境内之山,积石山在吐谷浑境内。以旌卫公一生战功。

    杨悦虽然是卫公孙女,但并不姓李,只是义孙名义。按制守丧顶多是“齐哀不杖周”,也就是守丧一年即可。然而却杨悦自请“斩哀三年”,守最重的丧期。

    古人重孝道,丧期不得娱乐、嬉戏,连做官的也要丁忧,回家守丧。自然婚礼更加不能举行。

    杨悦此举虽然是孝心,却也不无存了他意。她不想嫁给太子,同时也免去嫁给他人之忧,一时间也可令众朝臣放心。到是个拒婚的极好借口。

    杨悦原以为此举会被李世民反对,准备好许多说辞以待辩驳,没想到李世民竟欣然应允。反令杨悦有些诧异。

    然而,更令杨悦诧异的是,再见到李治之时,发现李治似是突然一下子老了许多,鬓角微霜,竟然生了许多白发出来。

    听宫人传说,圣上突然疾甚,太子李治昼夜侍寝,急得一夜生了白发,乃是仁孝之极。

    但也有宫人悄悄传说,见到太子李治跪在圣上面前。不知为何圣上大怒,太子慌恐之下,一夜之间生了许多白发出来……

    无论是何原因,都已不是杨悦关心之事。

    三年之期不算长,然而三年之后将会怎么?至少太子李治的地位大概已经攻固,杨悦的身份或许不再如此敏感。

    杨悦还知道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武眉儿早已做了皇后,太子李治早已对她忘情。也或者用不了三年。李治从现在便已开始躲着她,尽量不与她相见。看向杨悦的眼神,也不再像原来那般只是痴迷,更多的是无奈与凄苦。

    李世民则已病入膏肓。等不及彻底办完卫公丧礼,李世民也磕然长逝。年仅五十三岁,按照后世的周岁计算,才刚过五十一周岁而矣。

    举国哀痛,四夷入吊。闻者恸哭、剪发、割耳……流血洒地。阿史那社尔、执思失力等胡将上书请求殉葬。李世民却早已有遗诏,不准任何人行殉。只得作罢,长城内外一片哭声。

    诸子亲王,除蒋王李恽、濮王李泰之外,皆回朝奔丧。

    十日之后,于太极殿发丧,宣读遗诏。

    令杨悦万分诧异地是,李世民虽然答允她服丧三年,却又遗诏将“殿中侍中”一职正式列为官名,职同门下省的“侍中”。并且不准杨悦丁忧。不由令杨悦莫名其妙。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同先前一般,每三日到朝中报道一次。

    太子继位,大赦天下。朝中重臣皆有调迁。

    其中礼部尚书、太子左庶子于志宁为门下省侍中,太子少詹事张行成也兼任侍中之职,吏部尚书高季辅兼任中书令之职,加上原来的中书令褚遂良以及杨悦这个“殿中侍中”,实则参知政事的阁臣,有三个侍中,两个中书令。

    司徒长孙无忌更是封为太尉,兼检校中书令,知尚书、门下三省之事。虽位高权重,却不见得是好事儿。长孙无忌还算自慎,上表再三固辞,李治才允许,令其以太尉同中书门下三品参知政事。

    叠州都督李世绩为特进,开府仪同三司、同中书门下三品,不久之后又升为尚书省左仆射。

    诸王大多也有封赏。诸王生母皆封为太妃。跟随诸王回封地。后宫无子女者,除个别妃嫔外,皆入感业寺削发为尼。

    因赵王李福尚幼,杨贵妃决定随赵王往秦州赴任。杨悦前往咸池殿为杨贵妃送行。

    这些日子,杨贵妃哀思不止,茶饭不举,每日只有杨悦在时,才勉强喂她吃些东西,已是容颜消瘦,不成样子。

    如杨贵妃一般,在后宫之中比比皆是。杨悦几乎每日都要到宫里走上一圈。

    今日却是刚刚送罢燕德妃,杨悦心下异常落末。燕德妃与她亦师亦友,是少有的性情最为相投之人。燕德妃生性刚强,比杨贵妃好许多。她被封为越国太妃,随越王到了相州去了。

    又要去送杨贵妃,杨悦心情更加难受。她与杨贵妃虽为师徒,却情同母女,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再次相见,很是不舍。但见到宫中哀鸿一片,虽然有些放心不下杨贵妃就此离去,却又暗忖杨贵妃在宫中整日哀痛,反不如早些离开。

    一路自相矛盾,穿过西海池,往咸池殿去。看到吴王李恪正在指挥宫人收拾东西。

    几年不见,吴王李恪越发成熟稳重。见到杨悦点头示意。这些日子二人到是常见,不必客气。杨悦也点了点头,突见吴王眼中似是闪过一丝异样,不由纳闷。

    梁州便在长安左近,因而吴王李恪回京赴丧最早。这些年李恪到是未见大多变化,依旧孑然一身。见到杨悦虽不多言,却明显依然情在。

    咸池殿中,杨悦再熟悉不过。径直往杨贵妃寝室走去。刚要进去,却听到里面隐隐有声,似是已有人正陪在杨贵妃身边。凝神听时,杨悦不由微微蹙眉。虽然多年不见,杨悦却也听得出来,里面至少两个人认识,不是别人,乃是蜀王妃独孤美儿与龙比格。

    无论是独孤美儿还是龙比格,杨悦皆不想见到,不由停下脚步。想了想往侧殿的琴室走去。是当日杨贵妃教她练琴的地方,也是杨悦在咸池殿里的住处。房中一切陈设照旧,杨贵妃一直为杨悦留着此屋。

    刚到琴室门口,忽听断断续续传来几声琴音。杨悦不由大是诧异,暗道: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国丧期间竟然敢凑乐,当真是不要命了。

    然而他不要命,咸池殿中的其他人还要。若让上传了出去,纵是不治杨贵妃大不敬之罪,至少也要治个御下不严之罪。

    想到此处,杨悦忙走进室中,斥道:“住……”,“手”字不及说出,杨悦却已呆立当场,再也发不出一个字来。

    麻衣素服,却掩不住英俊的面孔。这些年,战场的征伐,更令这张面孔填了许多刚毅之气!

    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在这一瞬间,杨悦只想到这一句词。

    李愔,这些年埋在心底的名字,在这一刻立时哄然炸开,将整颗心炸成碎片,片片飞舞,不知应落向何处。

    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神依旧,杨悦却愣愣地盯着它,已不知身在何处。几乎连呼吸都已忘记了,一动不能再动。

    蜀王李愔是最后一个赶回长安的亲王,连大出殡来未赶上,直到今日刚刚回来。望着眼前这个魂牵梦绕的女子,李愔纵是想过千百种开场白,在这一刻却也全部忘记。

    默然相对,凝神而望,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你来了!”两人同时出声,竟然是同一句话。

    笑,两人又同时相视而笑。然而眼中却同时晶晶发亮,闪动着片片晶莹,润湿了眼眶,朦胧了眼睫。

    终于,两尊雕像有了活气。李愔跨上一步,握住杨悦的手。

    然而,便在此时,身后突然传了一声轻咳。

    杨悦回过头去,认出是龙比格。这才想起龙比格与蜀王妃进宫,原来是蜀王回来了。不自主地将手从李愔手中抽了出来。

    李愔皱了皱眉,却依旧拉住杨悦。

    “刚才徐充容的宫女来殿中找隋国公主,似是有什么急事儿。美儿姊姊说没有见到公主,便打发她先走了……”龙比格眼光落在二人的手上,一闪而过,笑了笑说道,“没想到公主在这儿。”

    “徐充容?”杨悦皱了皱眉,挣开李愔的手,说道,“徐充容这些天病得厉害,我去看看。”转身走出琴室。

    “我跟你一起去。”李愔再次皱了皱眉,跟在杨悦身后。

    龙比格一怔,突然急道:“殿下去似乎不合礼法……”

    李愔停下脚步,霍然转身,瞅着龙比格,双眼微眯,一字一句地道:“你最好老实待着!”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龙比格怔怔地望着李愔跟杨悦远去,抿了抿嘴,眼中尽是委屈,许久,才喃喃地道:“这些年,我还不够老实么?”

    想起许多年前,也是同样一句话,击碎了她的美梦。那个时候,李世民将她刚刚赐给蜀王,那一刻她曾欣喜万分,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知道李愔与杨悦的关系。她甚至想过,凭自己的才智,定然也能令李愔刮目相看。然而她收到的却只有一句话:“你最好老实待着!”

    的确,这些年她十分老实。老实到独孤美儿这个恨毒的丫头也挑不出她一点毛病,甚至拿她当作了知己。所以,今日为杨贵妃送行,这个龙比格才会跟着进了宫。

    ……

    “你去的确不合适。”杨悦看到李愔跟在身后,不由停了下来,低声劝道。

    李愔看了看杨悦,却道:“怎么不合适?”

    杨悦扬了扬眉,没有回答。一个皇子去看先皇的嫔妃,当然不合适,显而易见的事情,李愔岂会不知?分明是在故意!

    “我是去看一个老朋友,难道当真不合适?”李愔学着杨悦一样,也扬了扬眉,道,“你不会以为我是想跟着你才去承香殿吧!”

    杨悦侧目斜视李愔一眼,却不多话,继续前行。

    “你怎不问我为何与徐充容是朋友?”李愔看到杨悦嗔怪的眼神,心下不由大跳,两步并做两步,追上杨悦,倒转身子而行,与杨悦面对面,边走边说道。

    “无理取闹!”杨悦知他是故意没话找话,便不去理他。一时却也无心与他歪缠,徐充容这些天一直病着,却又不肯吃药。比之杨贵妃的不吃不喝,更甚一步。杨贵妃虽然伤心,却毕竟还有赵王李福要照顾,还有儿子安慰。徐充容却完全是在自杀。

    杨悦这些天简直心力交瘁,一会儿杨贵妃,一会儿徐充容,一会儿又是燕德妃……几乎在宫中四处奔波。

    李世民去逝了,杨悦为他这些嫔妃们大为操心,反而没有时间伤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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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问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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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香殿在四海池的东面,距离杨贵妃的咸池殿不远。全文字无广告

    杨悦与李愔穿过池边曲廊,不多时,已到了承香殿前。

    杨悦不理李愔,径往殿里去寻徐充容,没想到李愔并未停下,也跟着杨悦一道进去。

    杨悦无奈,回瞪他一眼,道:“莫再胡闹,你先回去吧。”

    李愔却依然不理,径直向回面去。杨悦只得站下身来,正要强行赶他出去。

    忽听殿前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蜀王殿下,真的是你?!你来的正好,我家娘子不肯吃药,都快急死人了……”说着说着却又抽泣起来。

    说话的是徐充容的贴身侍女徐云儿,是徐充容从家中带来的婢女,自小侍候徐充容,因而一直称徐充容为“娘子”。杨悦与徐充容相知,自然认得徐云儿。

    但见李愔向徐云儿点了点头,温言说道:“云儿别急,我这就去看看。”

    这表情这对话分明是亲人相见!杨悦不由一怔,没想到徐云儿原来与李愔如此熟悉,更没想到李愔原来与徐充容如此亲近。

    见徐云儿又惊又喜,连忙带着李愔向里面去,连招呼都忘记与自己打。杨悦不由踌躇着停下了脚步。

    李愔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盯了她片刻,突然笑道:“你还不一起来,难道真想让人说闲话?”

    杨悦滞了滞,知道李愔所说不错,他若当真要去见徐充容,跟杨悦一起去总比他一个人单独去见要好些。

    徐云儿已兴奋地一路跑回殿内。杨悦跟在李愔身后,心下不免直泛嘀咕。

    李愔见到,悄悄地去拉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吃醋的滋味如何?”

    “吃醋?用得着么?!”杨悦撇撇嘴,甩开他的手,微微冷笑。

    的确,杨悦还不至于吃醋。她便是信不过李愔,却也相信徐充容,知道他二人断不会有暧昧之事,心下却又十分好奇,不知二人到底有何关联。

    想起从前徐充容一见之下,便没来由地帮自己,原来是因为李愔之故。看来李愔与她果真是极好的朋友。然而二人到底为何会成朋友,却又不由茫然。

    徐充容原本刚刚入睡,被来人一吵,却又醒了。她不过刚满二十岁,原本并没有病。只是自李世民去逝以来,一直哭泣不止,又不肯吃饭,累出病来。如今又不肯吃药,每天只辈一口参汤吊着。便是这参汤也是偷偷放在水中,若她知道只怕也不肯来吃。她是成心想要病死,随李世民而去。

    见到李愔,徐充容眼中突然有了一丝活气。闪了闪眼,却又去看云儿,微微蹙眉说道:“是你不知轻重,怎能惊扰蜀王,莫要带累了他。”

    声音有气无力,却在为他人着想。(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李愔眼中不由晶光一闪,呵呵笑道:“放心。我怕什么,反正我的名声一向不好。只是反怕要累了徐充容清誉。”

    徐充容去看杨悦,张口似要解释什么。杨悦微笑示意,让她放心,不必多说。

    徐充容眼中一闪,多了一丝欣慰,知道对杨悦勿用多言,也断不会有所误会。回头看向李愔头,眼中却又一黯:“我对圣上之心,天地可见,他人要说什么且由他去说吧。”

    李愔点了点头,笑道:“既然不怕,你又何苦非要如此自伤。父皇若泉下有知,岂不更加伤心。父皇有旨不准任何人殉葬,大概正是怕你如此,难道你不明白父皇的苦心,想要抗旨不尊?”

    “我知道圣上为我好,可我……”说到此处,徐充容却再也说下去,伏在枕边,不由嚎啕大哭起来。

    徐充容向来性情温柔,言语都不曾高声,一直以来便是哭泣也不过是呜咽垂泪,此时却第一次哭得昏天地暗,放声痛哭。

    杨悦拍了拍徐充容背部,示意李愔好声相劝。自己徐冲云儿呶了呶嘴,向外间走去。

    “云儿,这些日子你家娘子可有什么心事放不开?”杨悦与徐云儿走到外间,低声问道。

    从刚才徐充容的话中,杨悦已嗅到些不妥。只怕徐充容想要自杀,不单单是因为李世民去逝。

    “还能有什么,都是那些人乱嚼舌头根子,我家娘子听了心中难过,才不肯吃药,一心想随圣上而去。”果然,徐云儿气鼓鼓地道。

    “乱嚼什么舌头?”杨悦奇道。

    “圣上怜惜我家娘子,因而特意遗诏,让我家娘子不用出家,依旧留在宫中。有人却说,那不是圣上的旨意,而是太子殿下…….不对,是新皇陛下的意思。还说陛下早已送了同心结给我家娘子……”云儿义愤道,“公主知道我家娘子对圣上一片真心,那里会有什么同心结。若是有,我云儿如何不知。让她们来找,若找出一枚,管教我云儿舌头烂掉,从此再也不能出声说话。”

    徐云儿赌咒发誓,兀自不解气,一脸愤恨之色。

    杨悦听了,不由一怔。也是她这些日子忙糊涂了,居然不知宫中私下里还有这些流言。

    李世民遗诏,诸位无子女的嫔妃皆入感业寺出家,却独怜徐充容,准许她留在宫中继续享受荣华。想来定是有人嫉妒,才编造出这些闲言。

    所谓“同心结”不过是前朝杨广故事。当年隋文帝死后,杨广送了一盒同心结给宣华夫人,以表心意。如今,若说李治送武眉儿同心结还差不多,怎么可能是徐充容!

    杨悦已是暗皱眉头。

    流言或者能杀死人。可徐充容虽然文静,却向来也不是心窄之人,岂会为了几句流言而赌气自杀?

    突然想起李世民先前曾对她说过“朕有时候甚至胡思乱想,觉得胡俗其实也不错”。猛然明白过来,李世民之所以留徐充容在宫中,难免不是存了此意。虽未明言,以徐充容玲珑心思,岂会猜不出来。

    杨悦没想到李世民当真对自己的女人如此安排,一时之间不由愣住。

    只是李世民大概没有想过,当年陈宣华嫁给杨广,不过一两年便郁郁而终。以徐充容的心性又怎么可能再另嫁他人。更况如此以来,只有加深徐充容对他李世民的死心踏地,又怎么可能另爱他人?!感动之下,才是真的要了徐充容的命。

    如今徐充容才真正是进退两难。她没有子女,不能走出皇宫。住在宫中,即使她坚持不嫁给李治,时间一长,却难免会流言更甚。还不如出家为尼,反能留得性命。

    “你怎不早告诉我。”杨悦听完,不由向徐云儿连声埋怨道。

    “云儿见公主每日极忙,这又不是什么好话,因而便不曾提起。”徐云儿见杨悦脸色凝重,不由吃了一吓。

    “陛下可曾来探视过徐充容?”杨悦又拧眉问道。李治如今已登极,自然改了称呼。

    徐云儿点了点头,却又摇头道:“陛下曾经来过,只是我家娘子并未与他相见。”

    “陛下来看徐充容之事,他人可曾知道?”杨悦又道。

    徐云儿小脸一板,愤愤说道:“早已传得到处都是。”

    “那就好。”杨悦听了,反而一喜,笑道,“蜀王今日来看徐充容之事,你去外间散布,让人知道的越多越好。”

    “为何?”徐云儿不由一诧,奇道。

    “这叫以毒攻毒。”杨悦笑道。既然流言已起,何不再多一个,流言一多,不免成了笑话,反而可信度大大下降。

    徐云儿虽然不解杨悦之意,却知杨悦一向与自家娘子关系莫逆,又知她足智多谋,向来内外咸服,因而点了点头,匆匆去了。

    杨悦也不回内室去看徐充容,径自出殿。

    既然李治来看过徐充容,说不定李世民曾向他说过什么,明白其中深意。更况李治如今已是新皇,要想救徐充容到底还要去向李治请旨。

    后宫嫔妃还未完全搬走,李治依旧住在东宫。上朝却已改到大内。与以前一样,大朝会在太极殿举行。平日早朝便在两仪殿中。

    杨悦看看时辰,知道早朝大概未散,便往两仪殿去寻李治。

    然而未如杨悦所愿,今日早朝散得早,两仪殿中已是空空当当。不过李治到是仍在。

    杨悦虽然不愿与李治单独会面,此时却也顾不上许多,待内侍传报完毕,走进殿中。

    刚要行礼说话,突然发现李治满面通红,一脸尴尬模样。不由暗暗称奇。忽然瞥到御座一角有绿衫微动,心下立时会意,定是有人藏在了御案之下。

    见了那绿衫,杨悦心下一动,已知定是武眉儿在此。心中不由暗笑。当下却也只作没有看到,向李治行礼说道:“臣有一事想请陛下恩准。”

    李治轻咳一声,渐渐缓了缓脸色,却依旧不敢去看杨悦,低头说道:“公主何事只管说来,我准了便是。”

    每次看到杨悦,对李治来话不免是一种折磨。自从知道杨悦对他的评价是“色魔”二字,而他却的确做了“色魔”之事,李治对自己已是万念俱灰,甚至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然而,看不到她,却又十分想见到她。见到她时,又不知如何面对她。如此纠结,实在是令李治无所适从。

    杨悦只道他因武眉儿之事尴尬,心中大笑,却不动声色,说道:“也无大事,只是想请徐充容到我宫中住些日子。万望陛下恩准。”

    杨悦想了又想,认为为今之计,只有她的惊鸿宫才是徐充容唯一能够安心待的地方了,因而来向李治要人。

    李治怔了一下,道:“只是徐充容病急,似是不宜挪动。”

    “陛下认为是不宜挪动,还是不想挪动?”杨悦直视李治,眼中不由戏谑大起。

    李治见到,面上不由再次一红,自然明白杨悦弦外之意,连忙说道:“我是怕徐充容的病万一不好,会带累了公主有照顾不周之嫌。”

    这些日子李治只有朝会之时才能见到杨悦,总是正儿八经,忽又见到杨悦对他戏弄,心下不由一阵大跳。想起从前,一时间竟怔怔地走起神来。

    “这个却不用陛下操心。”杨悦嘿嘿一笑道,“惊鸿宫虽然不及大内,却也还算不错。没准徐充容到了我府上,见了府中景致好,反而心情大好,病体康复的快些也说不准。陛下若还是放心不下,大可让太医随时去探视便是。”

    李治想了想,也知杨悦所说有理。知道徐充容没有大病,不过是不肯吃药,自求快死而矣,只怕如此下去,过不了几天便会一命呜呼。想到父皇临死之时特意让自己要对徐充容好好照顾,虽然隐隐知道父皇心意。却见徐充容如此,也是无计可使。杨悦此举其实是再好不过,若当真能让徐充容放下心事,重又活过来,也算是自己对父皇有了一个交待。

    想到此,李治不由感激地看了杨悦一眼,点头说道:“如此却要多谢公主才是。”

    杨悦见李治答应,轻声一笑道:“谢不敢当。徐充容自来与臣交好,到也用不着陛下来谢。”

    听了杨悦话中大有揶揄之意,李治面上不由微微尴尬,见到杨悦笑颜,却又不免失魂落魄起来,怔了片刻,才道:“公主多心了。徐充容怎么说也是我父皇的爱妃,却要麻烦公主照顾,我自然应该谢过。”

    杨悦见了李治看自己的眼神,不由头痛,不敢再多言,告退而出。临转身时,却低头扫了扫案边的绿衫,嘻嘻一笑。

    李治顺着杨悦的眼色,也看到绿衫,不由大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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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别有幽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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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杨悦来得凑巧。全文字无广告武眉儿已是先皇嫔妃,要同众妃一同到感业寺出家,自然不能再在两仪殿中伺候。更何况李世民已逝,《贞观政要》一书记录贞观之事,自然也到此结束。

    然而武眉儿听到自己要到感业寺,又气又急,想了许多理由,才到了前殿,待看到朝会结束,立时溜了进去,找李治商议。不成想杨悦刚好也来找李治,武眉儿情急之下便钻到御案之下。

    偏杨悦眼尖,却又被她看到,引得李治又羞又急。

    “武才人你且先去吧,你说的事儿朕也帮不了你。”望着杨悦走出两仪殿,李治但觉头大如斗,满面愠怒说道。

    “帮不了,还是不想帮?”绿影一闪,武眉儿从案下直起身来,眼中也是微有恼意,面上却不失笑容,撅嘴娇声说道。

    李治皱了皱眉,没好气地道:“父皇刚刚过世,你让朕如何便将你留在宫中,实在太不孝。”

    “陛下为何能让徐充容留下?”武眉儿见李治不肯答允,心中着恼,却不敢发作,不甘心地道。

    “那是父皇的遗命,不是朕要留下她。给你说过多少遍,你却仍是不信。”李治李治憋着气,耐心道。

    “可大家都说陛下送了一盒同心结给徐…”武眉儿见李治对自己没有半点体贴之意,心中也极为气恼,一时口无遮拦,脱口而出。

    “哪里有什么同心结。我,我……”不待武眉儿说完,李治已是怒极,气道,“你也看到了,是隋国公主将她带走,朕也不曾留。若朕对她有意,岂能让徐充容离开!”

    “还不是徐充容不肯答允,要死要活,陛下无计可施,才不得不放她走……”武眉儿心中焦急,一时精虫上脑,见李治毫无留下自己之意,不由尖声叫道。

    说完不由又极是后悔。正要转缓脸色,投到李治怀中撒娇。

    李治却已霍然自御踏上站起,避开武眉儿,径往殿外而去。

    见到李治拂袖而去,武眉儿心头一沉,不由大是后悔。想要追上去说些好话,怎奈李治已大步走远,她一个先皇嫔妃追在后面,实在不成体统。不由呆立当场,一时心中冰冷。

    想到自己机关算尽,冒充杨悦骗得李治与自己好,最终依旧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越想越是绝望。然而想到杨悦,却又大悔。暗道这些日子若非李治,与杨悦少了许多亲近,杨悦今日救的也许便是自己,而非徐充容。

    然而,她即能救徐充容,为何不能连累也救自己?武眉儿突然眼前一亮。李治分明对杨悦不能忘情,刚才口口声声对杨悦只称“我”,连“朕”字都忘记用。若杨悦肯开口为自己求情,李治定会答应。到惊鸿宫去,无论如何也比去当尼姑好上许多。(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感业寺随是皇家寺院,却在长安城外,甚是偏僻,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想到重又穿上粗布麻衣,武眉儿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呆立半晌,突然想起杨悦或许还有承香殿,忙转身向内宫急去。

    一面走心中却又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杨悦是否知道她利用她所做的一切。想到李治的绝情,武眉儿更是大悔,早知有今日,反不如跟杨悦多亲近些。

    ……

    宫中谣言果然传得极快。特别是一群绝望中的人,听到一点风吹草动,便如溺水之中抓到稻草,夸大、虚妄……传说他人越不堪越好,以减少自己心中的烦躁。

    杨悦一边往承香殿回转,一边已听到不少宫人窃窃私语。说的正是徐充容与蜀王如何如何……

    杨悦一路暗笑。回到承香殿,见李愔已走。

    徐充容早已停了哭泣。见杨悦进来,徐充容点了点头,冲她安静笑笑,想是胸中郁闷得以发泄,精神反比原来好了许多。

    杨悦便将刚才请旨之事说了。徐充容听了,虽感激杨悦一片好意,却不肯挪动,连连摇头道:“我已病得如此之重,怎敢再去讨扰公主。万一有什么……岂不带累了公主。”

    “你若真不想连累我,就赶紧吃药,将身体养好。惊鸿宫地方大,正要你去与我作个伴才好。”杨悦笑着摇头,心中却正是要她不好意思带累自己,好好尽力求生。因而也不跟她多加废话,让徐云儿赶快收拾行礼。

    徐云儿听了心中大喜,忙连不跌得应声去准备。

    李治到也体贴,派了内侍来,帮杨悦安排车辆。收拾停当,欢天喜地的往惊鸿宫去。

    刚刚走到殿门口,却见人影一闪,一个绿衫身影笑着迎了过来:“姊姊何时来到宫里,怎么不去看看眉儿。”

    武眉儿?杨悦不由微诧,暗道她不与李治鬼混,来此处作什么。

    这些日子,武眉儿极力避开她,她想找她都找不到,今日却巴巴地主动来,所为何事?

    “哦?的确有些日子不见。不过刚才好像远远见到眉儿,只是眉儿没看到我,想是眉儿忙着,因而便没有打扰。”杨悦看了看武眉儿,微微笑道。

    武眉儿神情一滞,面上不由微红。不知杨悦是在说笑,还是刚才真的已看到自己。闪了闪眼,转口笑道:“眉儿听说徐姊姊病了,正要来探看,没想到姊姊也在这儿。”说完看了看徐充容的车辆,假作惊讶地道,“咦?徐姊姊这是要去哪里,怎么还装了许多行礼。”

    杨悦看了看武眉儿,不由暗暗佩服她的演戏功夫,心中好笑。想到这个武眉儿在宫中待了几年,如此了得,当真是女皇潜质。当下不动声色,说道:“我请徐充容到我府上住些日子。”

    “呀!那敢情好。眉儿记的曾随先皇到过那儿,的确是个极好的园子。比之大内一点不逊。如今已是姊姊的惊鸿宫,当真是再好不过。”武眉儿拍手笑道,一幅天真烂漫。

    惊鸿宫赐给杨悦已是几年前之事,杨悦似笑非笑瞅着武眉儿,不解她为何突然夸赞起自己的宫殿。

    “姊姊什么时候也让眉儿去住些日子才好。”武眉儿接着笑道,弯楣眼楣皆如镀春风,柔媚无比。

    “你?”杨悦恍然,明白过来,武眉儿不想去感业寺,见自己请了徐充容到府上,也想跟了去。刚才在两仪殿见到武眉儿,想是她去找李治商议,想留在宫中,却没能够。因而武眉儿又想到找自己帮忙。只是……

    “只怕陛下不肯答应。”杨悦笑了笑,一语双关地道。

    武眉儿到是脸皮极厚,只作没有听出弦外之意,笑道:“只要姊姊肯去说一声,陛下万无不应之理。”

    “陛下忙得很,怎有功夫理会这些闲事。”杨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也往车上去。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伏在武眉儿耳边低声笑道,“我怕你去了,引得陛下天天到我宫上聒噪,我可受不了。你还是去求陛下另想他法吧。”

    说完跳上厌翟车,大喝一声“出发”,一路向殿外而去。

    武眉儿面上一红,知道杨悦已知她与李治之事。见杨悦不肯帮自己,反来冷嘲热讽,心中不由大恨。

    到也不是杨悦不肯帮她,实在是杨悦知道武眉儿只有到了感业寺,才有可能再次遇到李治。到时候才由机会被李治接回宫去……

    杨悦自然不能将历史直接告诉她,却不知武眉儿见她肯帮徐充容,而不肯帮自己,更是大怒,望着杨悦等人远去的,咬牙切齿,双目几乎喷出火来。

    也是杨悦太过大意,一向以来她视武眉儿为妹妹,与她玩笑惯了。李治之事,她更是不明就里,因而杨悦才拿来开个玩笑。不过是太过亲近,以自家姊妹之间的玩笑,也不为过。哪里知道武眉儿由此更加认定杨悦是恨她夺了李治,才不肯帮她,暗恨顿生。

    李治不理自己,杨悦又不帮自己,武眉儿只感到阵阵绝望。想到自此以后要长伴孤灯青影,更加万念俱灰。怔在当场,半晌不能回过神来。

    直到过了日中时分,阳光毒辣,晒得地面滚烫。武眉儿兀自站在太阳底下发愣。

    宫中极乱,各自都在收拾东西,准备着自己的出路。虽然人马走动,竟然无一人来理会她。武眉儿双目痴呆,望着眼前时而来来往往的宫人,便是平日交好的萧美人也只是顺带瞥了她一眼,并未多加言语。

    武眉儿只觉世态炎凉,万物皆悲,连哭都哭不出来。

    “武才人怎么站在此处?”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突然有人伸了一把纸伞过来,为她遮住太阳,柔声说道。

    武眉儿恍然回过神来,回头看时,半晌才认出是龙比格。

    “武才人可能不认的臣妾,”龙比格恭顺地行礼说道,“臣妾乃是蜀王殿下的……”

    “我认的你。”不待龙比格说完,武眉儿点了点头道,说道,“你是焉耆国的公主。蜀王殿下的……侧妃。”

    龙比格原本以罪婢之身赐给李愔,不过是李愔的姬妾,没有任何封号。若在平日武眉儿也极是看不入眼,只是此一时彼一时,此时的武眉儿不由放低了心态,谦虚起来,竟然称她为“公主”、“侧妃”。

    龙比格听了眼中一喜,突然闪出一片晶莹,语调也变得微微颤抖:“难得武才人看得起臣妾,还记得臣妾过去身份,只是如今臣妾何敢称什么公主,不过是贱婢一个罢了。”

    贱婢?!武眉儿一怔,嘴角不由微微抽动,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心下突然狂笑:是啊,我不过是她的婢女,一个贱婢而矣,难怪她不肯帮我。原来平日她所说的一切不过都是虚情假意,说什么人人平等,亏我一直将她当成姊姊,今日却才看得清楚……

    “比格公主说哪里话,公主身份尊贵,谁敢当真将比格公主当作婢女。”武眉儿心中又苦又涩,嘴角冷笑,口中却向龙比格应付地说道。

    龙比格看了看武眉儿神色,貌状更加感动,摇头哭道:“也就是武才人这等贤明通达之人,才会如此待比格如此。比格能遇上武才人,当真是三生有幸。”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见龙比格如此抬举自己,武眉儿凄冷的心中,微微泛出丝丝暖意。瞅了瞅龙比格,一时竟生出些同病相冷之感。又觉得龙比格慧眼识珠,大生知己之意。

    当下眉头微扬,说道:“贤明通达不敢当,不过比格公主若不嫌弃,眉儿到是愿意诚心相交,结为朋友。”

    龙比格又惊又喜,道:“此话当真?我能跟武才人结为朋友?这怎么可能?”

    武眉儿见了,心中意气暗生,点了点头,诚肯说道:“人与人原本便应该平等。你我何不结为异姓姊妹,今后患难与共,也好有个照应。”

    人人平等原是杨悦平日灌输给她的理论。此时顺口用来,到似自己一直便如此认为一般。

    龙比格听了,眼中戏谑一闪而过,面上却已喜笑颜开,当下向武眉儿重又行大礼拜倒:“姊姊在上,请受小妹一拜。”

    龙比格原本比武眉儿要大上一岁,只是此时抢着伏小就低,竟然拜了武眉儿为姊姊。

    武眉儿心中正是万分凄冷之时,突然见到一个“真心”想巴结自己、对自己“好”的人,一时竟觉得弥足珍贵,心中反有了些安慰。

    当下二人相携回到武眉儿住的凝云阁,设香摆案,当真结为八拜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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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陈家有女(1)

    全文字无广告第308章陈家有女(1)

    新皇初立,诸王皆有加封。

    吴王李恪拜哦司空,由梁州刺史复又改封安州。蜀王李愔加封满千户,拜右骁卫大将军,西域战事暂罢,依旧回虢州做刺史。

    梁州在长安之西南,九州古郡,汉高起家之所,距离长安不过几百里。位置相对敏感,安州却远在江南。明眼人自然明白其中关键,这种调迁实是明升暗远之法。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李愔被削去兵权,更是合情合理。这样安排,原在意料之中,二人并无异议。

    李愔暗中反而一喜:“只要还能回虢州便好。”

    虢州乃是弘农杨氏故所,隋国公主的封地。只是唯一不足的是虢州虽是隋国公主的封地,隋国公主却因“殿内侍中”一职,必须留在京城。

    太宗李世民丧礼一过,诸位回朝的亲王皆限时出京,各回自己封地。

    此去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会,因而诸王想临别一聚。然而,诸王骤然相聚未免令人忌惮,便假借杨悦之名。

    杨悦素与诸王交好,原本也正要为诸王践行。然国丧期间不能宴乐,因而借了玄奘法师在的大慈恩寺院落,备了茶水一壶,为众人送别。

    大慈恩寺乃是李治出资为母亲长孙皇后所修,极尽奢华。工巧良木,文石丹青,除佛殿大堂之外,院中曲水亭台,花草树木,景致十分清幽。许多文人雅士或高官显贵爱此处清静,也常借此处小聚。又有玄奘法师在此做主持,寺中香火极盛。

    一别数年,再次相聚,想起从前在京中胡闹的过往,众人不免唏嘘。此后一别,天各一方,又不知何日再能相见,因而众人相对,倍感珍惜。虽然无丝竹之乐,但闻佛音缭绕,却也尽兴。天南地北,漫无边际,无话不谈。

    除曹王李明、赵王李福因年幼年,“奉母”(实则是随母)先行一步外,在京诸皇子皆在。另外还多出一位老皇子滕王。

    玄奘法师不在寺中,只有尉迟洪道相陪。

    尉迟洪道虽然当了和尚,见到蜀王却不忘问征战之事,二人演讨兵法如痴如醉。

    提到西域战事,杨悦不由问杨豫之的近况。李愔却道杨豫之不在天山牧场,他也曾多方打听他的下落,却并未见到。

    杨悦不由暗自诧异。想到李治继位,大赦天下。杨豫之也该回来了。却怎会又不见了踪影?又问白齐齐格,李愔也说没有见到过,不由心下更是纳闷。

    其他众王,除吴王李恪不喜多言,大多对战事没有太多兴趣。全文字无广告大家避开政治,只谈风月,或比谈奢华,皆是王孙心性,到也无可厚非。

    只是杨悦听着渐渐无趣,一面偶与众人闲言,一面与吴王对弈。

    “本王在洪州又建了一座滕王阁,临江而立,最是奢华。”滕王大声笑道。

    他被放任地方不久,便又故技重施,骄奢无度,大建楼阁,已由苏州又迁转洪州,依旧死性不改。常被先皇斥责,如今新皇李治对他也大是头痛。

    “滕王叔敛财有道,也教教侄儿才是。”越王李贞笑着说道。

    滕王双眼一翻,大笑道:“本王何用敛财,单凭一支笔画个滕王阁还不是绰绰有余。”

    滕王这话到是不是自吹,这些年他的画已是千金难买,的确“画”出个滕王阁来,也不在话下。

    “我却不信,滕王叔会只靠画画!”越王李贞摇头道,“滕王叔的美姬众多,平日钱子花得如流水一般,只靠画画,嘿嘿……”

    滕王见说,也笑了:“自然不能单靠画画。”

    “我就知道滕王叔的老毛病不会改。”越王哈哈大笑。

    滕王被人说惯了,也不分辩,反而大笑道:“本王也是为一方百姓造福。修建楼阁,又非专为我一人享用。说来天下书社也要感谢我才对。”

    “关我‘天下书社’何事儿?!”杨悦与李愔听了,不由异口同声,齐声抗议。

    说完二人均觉异样,不由相对而视。这“天下书社”本是二人联手打造,想起从前种种,不由一时出神。

    滕王见到,附掌大笑:“怎不关你们俩的事。我造这滕王阁一半也是为天下书社的士子修造,江水楼台,天下书社的士子们没少借此兴办诗会。更况天下书社因我大力倡导,在洪州发展的有声有色,你们俩不谢我,凭什么反来笑我。”

    滕王一口一个“你们俩”,到似是已将杨悦与李愔当成一对。杨悦听了敏感,没来由面上一红。偷眼去看李愔,见李愔正在灼灼地望向自己,眼中旖旎晶晶发亮,看得杨悦心头大跳。

    自从上次在宫中一遇之后,杨悦便尽量避开与李愔见面。纵然杨悦明白自己喜欢李愔,然而一想到孤独美儿与龙比格,便大是头痛。何况国丧期间,杨悦更加不想与李愔传出什么绯闻,因而几次李愔相,都被她推三阻四地拒绝。今日若非众人一起相见,杨悦断然也不肯来。

    “唉,我说你们俩这么些年怎么还没动静,什么时候才打算请大家吃……”滕王见了李愔与杨悦的眼神,一阵呵呵大笑。

    不待滕王“喜酒”二字出口,杨悦已是大皱眉头,甚是尴尬。

    吴王李恪沉声道:“滕王叔!”李恪的喝声不高,却自有一种威慑之力。

    滕王不由一惊,猛然醒悟过来,虽然是玩笑,也不免唐突公主。且是国丧期间,此话说来未免不合时宜。当即住嘴,改口笑道:“我是说吃茶。”说完端起茶水直着脖子饮了一杯。

    “哦,滕王叔脸上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块新伤?”越王李贞见了,笑着打圆场,转口说道。

    果然,顺着越王李贞的手指,大家仔细观看,滕王面颊上确的一大块淤青,像是受了什么重击,刚好不久,暗痕仍在。

    滕王李元婴听了,忙举袖将面颊捂住,讪讪不肯多言。

    纪王李慎见了,冷不丁说道:“滕王叔莫不是老毛病又犯,被美人所伤。”

    众人听了不由大笑。滕王好美色成僻,不是一日之功。

    “这一次又是哪家娘子出手伤人?”李愔听了也不由凑趣。

    当日黄四娘曾抓破滕王面颊,如今依旧如此,当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杨悦看了也暗暗好笑。

    滕王被众人取笑,脸腾得一下红到了脖子上,更加讪讪不肯言。

    越王李贞却不肯放过他,向李慎递个眼色,二人一齐去扯滕王袖子。

    滕王招架不住,一面捂住脸,一面转身飞奔,说道:“我去看看何时才能开斋,本王肚子都饿扁了。”

    见滕王这次如此害羞。吴王李恪摇了摇头,暗自皱眉,知道滕王定然做了太离谱之事,不由叹气。这些年,滕王越发放肆,连自己下属的妻女也不放过,实在是荒淫之极。

    “滕王这句到也不错,我饭子也快饿扁了。吃了一上午茶,什么时候才给饭吃。”李贞笑向杨悦问道。今日名义上还是杨悦相约,自然要问她。

    大家自清早而来,一直闲谈,不知不觉已近正午。的确都有些饿了

    “已备了素斋。”不等杨悦回答,尉迟洪道先已答道。

    恰好午钟响起,众人也便随在滕王身后,一起往前殿去用餐。

    趁众人不大注意,李愔凑到杨悦耳边低声说道:“滕王叔有句话却未说错,你我相识已多年,到现在还……”

    不待李愔说完,杨悦不由怒目他一眼。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个不合时宜。”李愔当即住口,忽又笑嘻嘻地道,“不过我一个人去虢州赴任,你大可放心。”

    杨悦一愕,面上却又不由一红,道:“不知你说什么。”忙向前紧赶几步,离他远些。

    杨悦怎会不明白李愔之意,李愔不过是在告诉她,他不带家眷去,只身一人到虢州,他心中只有她一个,千万不要吃飞醋。

    见杨悦装傻,李也不去追她,在她身后大声笑道:“本王不带家眷,只身一个人去虢州。隋国公主什么时候回封地去看看,本王天天恭候。”

    此话明似客套,却再昭然不过。

    “胡闹!”杨悦面上更红,担心李愔一会儿又说出什么疯话不好收拾。忙又慢下脚步,与他并肩齐走,低声斥道。

    吴王李恪走在二人前面,听到李愔的话,回头看了看二人,面上微动,若有所思。

    见被吴王注意,杨悦不由更觉尴尬。知道这些年李恪虽然不说,却一直不曾继娶,正是不能对她忘情。虽然想劝他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总不能自作多情地说,你别等着我,你快娶个妻子。一时望着李恪有些头痛。

    “你即喜欢我,莫要再去管他人感受。”李愔见到杨悦神色,伸手去扣杨悦手腕,眉头暗扬,眼中微有恼意,说道。

    “谁说喜欢你!”杨悦气恼,忙用力甩开他的手,却被李愔拿住甩不开。

    从三藏法师所在院落出来,向东不远处便是大雄殿,眼见有不少僧侣香客在此。杨悦被李愔握住,心中不由大急,偏李愔不肯放开,幸好古人袖子极长,将袖子垂下,巧妙遮住。

    “我要去参拜佛祖。”李愔见了,嘿嘿一笑,正要牵了杨悦的手腕往大殿里去。

    忽听前面传来一阵喧哗。

    “找死!走路不长眼睛,胆敢撞本……”滕王一声大叫。

    滕王一向骄纵,又正在被众人揶揄,莫不是一时郁闷,将气撒向他人胡乱生事。杨悦向李愔看一眼,忙向前面急奔。诸王也是一个心思,皆向滕王发声之处急走。

    然而,到了近前,众人又不由大笑。

    但见滕王李元婴哪里有什么怒气,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对面一人出神。

    半晌,突又蹿起身来,走到那人面前,深使一礼,柔声说道:“对不住,是本王莽撞,走路不长眼睛。不知撞到小娘子没有,可曾伤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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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陈家有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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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出三藏院,大雄殿前往来香客热闹。(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想是滕王一路捂着面颊,又被越王、纪王追赶,仓皇之下撞到他人。自然怪不得对方。然而滕王那管这些,横蛮不讲理才对。现在却突然态度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弯,不免令人诧异。

    去看对面被滕王撞倒之人,原来是个小娘子。那人一身白衣白衫,身边跟了两个婢女,也同样是白衣白衫。

    原来如此!

    滕王不自禁地伸手去搀扶那小娘子。小娘子身边的两个婢女却已抢上一步,齐声怒斥道:“滚开!哪里来的臭男人,敢碰我家娘子。”

    口气十分蛮横,比之滕王有过之而无不及。想来也是大户人家,非富即贵。只是再贵的身份,又怎比得上眼前诸王。

    诸亲王听了不由愕然,看向那两个小婢,却不由又是一愕。那两个小婢长得一模一样,连动作也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齐得不能再齐。

    二小婢皆以手叉腰,盛气凌人。但眉目却极为清秀,虽然不过只十三四岁模样,却已是少见的美人。一脸怒气,更是填了几分骄蛮野性之美。

    见了二美婢凶巴巴的模样,众王不怒反而不由哈哈地笑出声来。

    去看滕王,更是怒气早已跑到了爪哇国去,一味低声下气,不住致歉。听了两位婢女之言,更是忙缩了手,纳纳不敢上前。

    滕王向来好色,常因霸王硬上弓,被女子所伤。如今日这般,反畏手畏脚,却是极为罕见。

    去看那坐倒在地的小娘子。头上萝幕被撞飞了出去,正以袖掩面。不少香客已围了来观看,想是小娘子怕羞。

    二美婢见滕王住手,忙将自家小娘子扶起身来。又将萝幕捡起,仔细弹了灰尘,怒目滕王一眼,才给小娘子戴上。

    小娘子这才放下袖子。自始之终众人竟然没有看到小娘子面容。

    然而,只那小娘子的身段,袅袅亭亭,在二美婢的簇拥下,迤俪而去,已是令人双眼发直。

    待到白衣小娘子走远,滕王半晌才回过神来,大声叫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众人不由大笑。

    越王李贞却道:“滕王叔要怎么个死法。”

    “自然是美死的。乖乖,世上竟有此等绝色!”滕王张大嘴巴,失魂落魄道。

    引得众人又一阵大笑。

    众香客摇头散开。恰好杨悦与李愔刚刚走过来。

    滕王正在半醉半醒之间,回头见到杨悦,冲口而出道:“向来以为隋国公主乃是人间绝色,今日才知一山更比一山高,这小娘子当真是绝代佳人。”

    杨悦为了方便,本是男装。被滕王一阵嚷嚷,不由引来许多香客回头看。

    杨悦大是皱眉。偏滕王一时忘形,兀自大声叫道:“先前只以为若能娶到隋国公主,便是做神仙也不肯去换;今日才知,若这小娘子若肯嫁给本王,本王立时死了也是值得……”

    大庭之下,被滕王如此胡说八道,杨悦不由微怒,抬腿向滕王脚面跺去。

    众王见说,却不由同声奇道:“当真如此?能比隋国公主还要美法,是何等绝色,到要见识一番才是。”

    说完,越王李贞与纪王李慎不约而同的转身,向那小娘子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滕王被杨悦一跺之下,脚上吃痛,却也顾及不上,忙追在越王与纪王身后,匆匆去寻那白衣小娘子。

    吴王李恪暗暗皱眉摇头,李愔只笑嘻嘻地看热闹。尉迟洪道对女人最没兴趣,抹了抹大光头,引着三人往东侧院去。

    正要转身,吴王李恪突然停了下来,向一侧行礼道:“陛……九郎,也来了?”

    但见众香客中有一个白衣乌帽地年轻人走了过来,却原来是李治。

    吴王原本要称“陛下”,但见李治乃是便装,想是不想被人识破,便又改了称呼。

    再看刚才聚在此处的众香客,大多乃是大内禁卫化装。其中还包括了薛仁贵与王方翼。

    王方翼出身太原王氏,是李治正妻的堂弟。原先因为同安大长公主之故,一直不得意。如今同安大长公主已逝,太子妃王氏也已晋升为皇后。王方翼作为外戚姻亲,到是颇受重视。与薛仁贵同为大内北门长上,守玄武门。

    众人皆相识,纷纷上前行礼。

    见说众王正要去吃斋,李治不由笑着向杨悦说道:“我也正好饿了。不知是否有幸能一同就餐。”

    杨悦是做东之人,自然要去问她。既然碰上,纵是不愿,也不好拨皇帝的面子,便一同往东侧配殿去。

    院中景致,原是李治参与规划,自然十分清楚。

    东院是伙房,却与别处不同。不像僧院食堂,反似个极大的饭庄,还设有雅座。京中不少显贵家眷也来此吃斋,生意极是兴隆。只是这里的生意不是直接给饭钱,而是“随喜”。

    杨悦随了十吊钱喜,即一万钱,按照一人一千钱的标准,然而饭菜上来却极是简单。不过一素菜一素食,外加素汤一道。每人一份,不多不少,一个模样。

    杨悦见了,不由向尉迟洪道取笑道:“没想到玄奘和尚到是极会做卖买。”

    尉迟洪道一笑,言道:“不是师傅会做卖买,你便是不出钱也是一样饭菜。实在是出家人一簟食,一瓢饮足矣。我师傅一日两餐,只吃饭喝汤,连菜都没有。今日这道菜还是我特意让人额外加上的。”

    杨悦虽知他说的乃是事实,却也不免揶揄道:“花一万钱只给吃这些东西,当真一本万利。真不知你师父攒了那些钱来做什么。”

    尉迟洪道反而笑着埋怨道:“还不是公主先前与我师父辩论,说什么和尚游手游食,白吃闲饭,是一群懒汉。所以师父对我们管教甚严,实在是清苦之极。”

    “怎么反到怨起我来?”杨悦笑道,“我却不信你这个三车和尚当真也如此吃法。”

    “我自然也不例外。”尉迟嘿嘿大笑,显是不尽不实,“你没看我满脸菜色,浑身没有半点力气?”

    “你这和尚好不实诚。明明昨日我还见你偷吃了一只鸡来,怎敢当面说谎。”杨悦干脆假模作样,沉脸斥道,“先皇曾准你吃肉,你便是吃了,也没人能说什么。偏不肯承认,岂不是又破一戒。赶明让玄奘法师来,好好教训你才是。”

    杨悦自然没见到尉迟洪道偷食,不过说笑而矣。然而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王方翼在一旁却是信了,不由吃惊地道:“向来听说三车法师不戒酒肉美色,原来果是真的。”

    众人不由大笑。

    王方翼不解地看向众人。薛仁贵笑着解释道:“公主不过是在说笑。昨日公主一直宫中议事,怎会见到三车法师吃鸡。”

    王方翼这才明白过来,不由看向杨悦,心中嘿然一笑。想起在辽东之时,曾见到过杨悦,当时杨悦一脸黝黑,还曾跟薛仁贵大开玩笑。若非她赠薛仁贵白袍,薛仁贵没准此时还是火长一个。如今却已是游击将军,大内禁卫。这隋国公主当真如传说中一般,十分神奇,却原来是个趣人。

    忽然又想起当时蜀王也在场,隋国公主似乎与蜀王关系甚是特别。去看蜀王,果然看到他看向隋国公主的眼神闪动,大是深情。若二人当真联姻只怕有些不妙,对新皇李治乃是头一号的威胁。

    回头去看李治,发现李治看向隋国公主的眼神也尽是痴迷。不由又暗暗摇头。先前在终南山李世民有搓合太子与隋国公主之意,王方翼就在身边,自然也有所耳闻。李治若能与她联姻当真再好不过。然而,对自家妹子未必便是好事儿。妹子虽然被李治封为皇后,然而多年来,李治却一直宠爱萧良娣,如今已变封为萧淑妃。向来对妹子不闻不问。若再来一个隋国公主,以隋国公主的才智与身份地位,只怕妹子的皇后之位也难保……

    如此这般思来想去,心头不免纠结。沉吟半晌,众人在说笑什么,反到没有听进去。

    猛然间抬头,忽又看到正对面的吴王李恪看向隋国公主的眼神,不经意见一闪,也隐隐透出无限情意。王方翼不由又笑了。暗中反为杨悦纠结起来。

    暗道自己若是女子,到底应该选择哪一个才好?

    吴王李恪最是英明果断,便是先皇在时,也对他极是赞赏。蜀王李愔虽然一向性情顽劣,这些年东征西讨,最是英雄本色。李治虽然性情柔弱,却也不是无能之辈,这些年处理国事也十分稳健,又是当今皇帝,实在是各有各的优点……

    沉思半晌也没有得出个所以然来。突然想到杨悦如今还在服孝期间,又怎么可能婚嫁,又不由暗笑自己胡思乱想,没来由替他人担心,当真是母鸡想当鸭妈妈,乱操心。

    杨悦到是没想到身边有个禁卫在为自己瞎担心。饭菜实在难以下咽,勉强捏着鼻子吃了一半再也吃不下去。

    去看众人,见只有尉迟洪道与李愔二人似是没有注意到饭菜不好,早已囫囵吃完。便是吴王李恪也有些吃不下去,李治更是正在大皱眉头。

    望着李愔,想来这些年的军旅行生涯,早已令他变化多多,心下不由感慨。见他吃完似是依旧意犹未尽,便将自己的饭菜推到他面前,说道:“你吃饱没有,若没有我这份你也拿去吃吧,莫要浪费。”

    李愔想也未想,笑着接过去,三下五除二又吃了下去。李治见到,不由又是羡慕又是落末,忙低头去吃饭,也想三两下便吃下去,然而吃得急了,反而差点咽着,一阵大咳,伸手抢了杨悦面前的素汤来喝。

    然而,李治汤喝到一半,才想起有些异样。去看众人,见众人皆愣愣地望着他。李治看看自己面前的半碗汤,又看看手中端的杨悦喝过的半碗汤,不由大是尴尬。

    众人眼神皆定格在空中,空气流动,传来阵阵微妙气息。一时间,座中骤然哑雀无声,落针可闻。

    正在此时,“咣当”一下,房门突然推开。滕王、越王、纪王三人一路闯了进来,高声嚷嚷:“新闻,特大新闻。那小娘子原来是陈家娘子,是南陈后主陈叔宝的玄孙。陈家出美人,果不其然。”

    三人追了一路,也未追上那小娘子,却好容易打听到小娘子的身世,才巴巴地回转来。皆跑得满面是汗,十分口渴,端起桌子上的素汤,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

    见众人目光的投来,巴巴地盯着三人喝汤。三人感到异样,仔细看时这才发现李治也在,忙上前行礼。

    经三人一闹,到是恰好冲散刚才的尴尬气氛。

    “陈家娘子不知是何人女儿?”吴王李恪笑了笑,开言问道。

    室中空气重又活泛起来。

    滕王大笑道:“嘿嘿,原来连三郎也动了心。”

    吴王微微一笑,并不多加分辩。杨悦却知李恪不过是为刚才之事打破僵局,不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示意。

    “听说是陈后主的太子陈琛之子,到也是贵族之家。”越王李贞说道。

    “陈国太子陈琛乃是陈后主宠妃张丽华所生,张丽华神采艳绝,飘逸若仙。乃是天下第一美人。难怪陈小娘子此等貌美,原来大有来历。”滕王笑道。

    陈小娘子?杨悦心中一动,忽然问道:“那陈小娘子叫做什么,你们可问明白了。”

    “那是自然。”滕王笑道,“小娘子姓陈叫做硕真,芳名全称陈硕真。”

    “陈硕真?!是她!”杨悦与李治不由齐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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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陈家有女(3)

    全文字无广告第310章陈家有女(3)

    陈硕真,黑衣怪人阿难弟子正是叫做陈硕真。(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当日在太行山河谷中,杨悦始才得知她的姓名,却没想到原来她是南陈后主的后人。然而,转念想到杨夫人本与杨贵妃转换身份,而杨贵妃的母亲陈娴正是陈后主之女。也即阿难弟子若是陈后主的玄孙,便与杨夫人有姑侄之份。难怪阿难弟子在弥勒教中身份极高,原来如此。

    “怎会是她?”惊呼之后,李治奇道。

    “果然是她!”杨悦却道。

    刚才大雄殿前一幕,若是平常弱质女流,被滕王大力撞倒,没有受伤至少也会吃上一吓。然而那白衣小娘子不但不惊,且将滕王也撞翻在地。一般纤弱女子怎会有此般力道。

    杨悦适才远远看到那白衣小娘子身影,心下已有些纳闷。后来又见到李治出现,更加证实了心中疑惑。暗中猜测那白衣小娘子是阿难弟子,果不其然。

    阿难弟子喜欢李治,曾经舍命去救李治,对杨悦却因爱生恨,才有梅林暗杀之事。阿难弟子突然出现在大慈恩寺,被滕王撞倒看来并未无意。不是为了李治便是为了杨悦而来。

    若借滕王之口,美名传播,到是一个不错的招数。杨悦凝神片刻,已明白其中关键。暗道一声高明,比之自己当日为了武照出名,先办了个“天下书社”,要快捷省事许多。更况李治恰在此处,宣传目的一步通达。

    “陈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不识,天生丽质自难弃,一朝选有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想到此,杨悦不由微微一笑,去看李治。

    “怎么陛下与公主也认的她?”众人听了杨悦与李治之言,不由诧道。

    “岂只认识,陈娘子当日还曾救过陛下,对陛下更是一往情深。”杨悦笑道。

    李治见杨悦至今还不忘打趣自己,想起从前在太行山中,与杨悦、陈娘子一起历险之事,面上不由又是尴尬又是欣喜。

    见说陈家娘子原来与李治大有瓜葛。滕王面上一黯,心下不由大叫可惜。

    滕王好色不假,却也最是聪明。他平日的胡作非为,却也不无存了明哲保身之念。无论先皇还是新皇,对这个臭名昭著亲王虽然头痛,却也最无妨备之心。因而,滕王得知陈硕真与李治有关联,立时罢了刚起的色心,不敢再多言一句。

    越王李贞与纪王李慎听了,也不由面面相觑。没想到自己追了一路的白衣小娘子竟然与李治有关,心下不免惴惴。

    偷眼看向李治,见李治面上微红,却痴痴望向杨悦。越王心下却又不由皱眉,转头看向李愔,暗暗为他心急。

    滕王、越王、纪王三人从前常与李愔一起胡闹,感情自然更近一些。而且向来知道李愔喜欢杨悦,平日更将二人视为一对。此时才发现问题实多。

    众人各自想头心事,室内又一阵沉默,空中气息又有些微妙起来。

    突然,室外传来一阵骚动。(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站住,什么人胆敢乱闯!”门外传来大内禁卫的喝斥声。

    “我家娘子听说隋国公主在此,请公主到府上一叙。”是个十三四岁小丫头的声音。

    “你家娘子是谁?”

    “你只管去通报便是,哪来如此罗嗦。我家娘子说了,隋国公主听了,自然知道是谁。”小丫头年岁不大,说话口气却极是蛮横。

    “没名没姓,隋国公主岂是你等想见便见?”禁卫自然也不好惹。

    “莫要跟他们废话,让娘子等急!”另外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响起,却比刚才那个声音更加蛮横。

    与此同时“啪”的一声响传来,接着“呀”的一声大叫,想是那小丫头要硬闯,竟然出手伤人。

    ……

    “故人相请,岂有不去之理。”杨悦笑着站起身来。

    知道那两个小丫头定是阿难弟子的婢女,看了看李治又道:“陛下要不要一起去会会故人?”

    若与杨悦同行,李治原本一百二十个愿意。然而,却是另见他人,只恐又尽被杨悦取笑。而今他贵为天下,自然也不宜随意屈就,更况是为了一个绝色女子,若传扬出去,定会令朝野大震。想到杨悦给自己起的“色魔”称号,心头更是一黯。当下摇了摇头,道:“我一会儿还有事儿,请公主代问陈娘子好便是。”

    “只怕陈家娘子要失望了。”杨悦边笑边向门外走去。

    门外早已乒乒乓乓打了起来。两个美婢手持长鞭,与众卫打在一起。一寸长一寸强,长鞭过处,一片“啪啪”之声。众卫手持断刀,够不着二人,反被二人长鞭不时击中。二美婢专门击向众卫头顶,众卫头顶抹额纷纷散开,飘飘落地,引得二美婢咯咯直笑。

    也是众卫见二美婢年幼,又是女流之辈,一时大意才会如此。待吃了亏,早有卫士抓住二美婢鞭稍,正要大喝一声,将二人击倒拿下。杨悦恰好走出门来,挥手止住众人。

    “你家娘子在哪?”杨悦向二美婢问道。

    “你便是隋国公主?”二美婢停下手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杨悦,似是不大相信一般。

    杨悦男装,风流潇洒,乃是一翩翩佳公子模样,难怪二人不信。

    “如假包换。”杨悦嘿嘿一笑。

    二美婢对视一眼,似是确定杨悦所言不假,点了点头,上前上齐向杨悦行礼,到是极有礼貌:“我家娘子恭请公主到府上一叙,不知公主方不方便。”

    “为了请我,你等不惜与大内禁卫交手,我还有何话说,若不去岂不令你家娘子失望?”杨悦嘿嘿一笑道。

    想起前些日子,还被阿难弟子于梅林中追杀,今日却又来请自己做客,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知本王是否有幸,能到府上讨杯茶否?”不知何时,蜀王李愔追了出来。

    “敢问公子可是蜀王殿下?”二美婢齐声问道。

    “正是。”

    “我家娘子说了,若蜀王殿下也要来,只管让我二人告诉蜀王,请蜀王放心。我家娘子并无歹意,只是闺中私话,不易说于他人,还请蜀王见谅。”

    李愔不由一怔,去看杨悦,眼中有担忧之意。显然对方最有准备,对方让他放心,他却是越加不能放心。

    杨悦笑着向他点头,示意不必担心。知道那阿难弟子纵是恨自己不死,今日却也不敢有所作为。不只诸王,便是李治也知道她去会陈硕真,阿难弟子自然不敢乱来。

    主人不请,李愔不好贸然前去。身边偏未带任何随从,回头看了一眼薛仁贵,欲言有止。薛仁贵虽然与他关系交好,却毕竟是大内禁卫,他不能随意调遣。

    李治却已会意,吩咐薛仁贵跟随杨悦同去。

    杨悦原本嫌众人罗嗦,不肯带随丛去。

    李愔却在耳边低声说道:“据我所知陈后主当年的皇太子陈琛并无后人。这个陈硕真定有古怪。”

    杨悦不由一怔。阿难弟子若并非陈氏后人,到底是何来历?又为何要冒充陈氏后人?

    然而李愔即如此说,定然不会有错。杨贵妃的母亲陈娴乃是陈后主之女,与陈家渊渊极深,李愔对陈家的事情至少比她清楚。

    当下不再拒绝,让薛仁贵跟了自己一同随二美婢往大慈恩寺外走去。

    大慈恩寺在晋昌坊,陈府在青龙坊,不过隔了一条街,到是极近。

    南陈自被大隋所灭,隋文帝与隋炀帝分别娶了陈后主的妹子和女儿,十分宠爱。陈家到也极受礼遇。到了唐代,陈氏一族虽然少有为官者,却也仍是富贵之家。

    然而,长安城中一寸土地一寸金。陈府纵然富有,却也规模不大。但陈园中一派江南水乡景致,曲折回廊,设置精巧,又临近曲江芙蓉园,远近景色融为一体,将原本不大的园子,设计得反似十分宽阔。

    清幽雅致的曲水绿亭中,设了香茗琴弦,阿难弟子一如既往,以纱覆面,不肯真面目示人。

    见杨悦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飞骑彪汉,不由微微一哂:“公主难道如此信不过故人。”

    “信是信不过,但知道陈娘子是聪明人,所以才敢赴约。然而他人好意却也难却。”杨悦微微一笑。

    原以为阿难弟子定会趁机取笑,不料阿难弟子突然长叹一声,却道:“公主好福气,是在下多心了。那日在梅林冒犯公主,还请公主见谅。”

    没想到阿难弟子会坦然承认那日追杀自己之事,杨悦不由大是诧异。

    “早想向公主赔罪,没想到今日凑巧在大慈恩寺遇到公主,因而特意备了水酒一杯,还望公主能原谅小女子才是。”阿难弟子接着说道,语气到是万分诚肯。

    误会?赔罪?呵,差一点便被杀了,却被她说得如此轻松,以为一杯水酒当真便能化干伐为玉帛?杨悦不由暗暗佩服阿难弟子的勇气。

    “陈娘子以为在下当真会原谅你?”杨悦似笑非笑地望向阿难弟子。

    看不到面容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神,却已是星光闪动,万分清澈。明明知道是假装,黑白分明之中却流动了十分懊悔,幽幽期盼,诚意十足。望着这样一双眼神,任谁也定然会放下恩怨,心中怒意化为乌有。

    杨悦不由心中暗叹。心知阿难弟子不过是一时吃醋,才会恨死自己。大概见自己并无嫁给李治之意,才又明白过来,重向自己赔罪。

    “一般人自然做不到,然而悦姊姊并非一般人,当然能原谅小妹的一时冲动。”阿难弟子边说已是深深一揖,“姊姊若不能原谅,还请姊姊还给小妹几刀,小妹定然不避不闪,便是姊姊想要小妹性命,小妹也不敢有半个不字。”

    语出真诚,杨悦不由动容。心道:情之一字最是难说。以阿难弟子对李治的暗恋多年,认为自己是情敌,难免不会一时冲动……便是自己,换位思考,也难说不会如此!

    然而,想到李愔的话,心中却又不由暗暗警惕起来。

    “当真如此?”杨悦嘿嘿一笑,眼睛一闪,紧紧盯向阿难弟子。

    “当然如此!”阿难弟子再次谢道。

    “好,那你就吃我几刀!”杨悦突然脸色一沉,手上已多了三把飞刀。话音未落,飞刀出手,直奔阿难弟子而去。

    阿难弟子神情一滞,眼眼却一眨不眨,果然不闪不避,一动不动。

    两人相距不过丈余,飞刀眨眼即至。眼看直奔阿难弟子喉头、鼻头、心头三处,若被击中,不死才怪。

    薛仁贵不由骇了一跳,在二人说笑之间,没想到杨悦会突然出刀伤人。想要上前解救,却又不便出手。知道杨悦虽然平日喜欢开玩笑,却并非无分寸之人。却不知杨悦为何突然如此。

    正骇然间,却见飞刀即将触到阿难弟子肌肤的刹那,突然又有三把飞刀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原来的三把飞刀一一击落,分毫无差!

    阿难弟子毫发无伤。

    薛仁贵忍不住高声叫一个“好”字。断没想到杨悦的飞刀竟到了此等出神入化地步。前面三刀或者还能避开,然而后面三刀当真若要杀人,却是避无可避!

    杨悦也不由微微自得。去看阿难弟子,见她额头上微有汗意,心下却也不由暗暗佩服。

    杨悦出刀之时自然知道定然伤不到阿难弟子。阿难弟子若要躲避,她的飞刀不会击中她。阿难弟子若不躲避,她会及时收刀。然而阿难弟子能一动不动,若非当真是诚心以死致歉,便是胆色与智谋过人!

    试想一个人当然不会抱歉到死的地步,否则也不会来赔罪,自杀谢罪便是。这个阿难弟子比起龙比格还要胜上一筹!

    杨悦心中暗暗皱眉。面上却已呵呵大笑,拍手说道:“你飞我两刀,我还你六刀,从此以后,你再不欠我。”

    阿难弟子听了,方心头一松,行礼谢道:“多谢姊姊大量。”

    当下二人把酒言欢,合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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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311章树欲静而风不止

    自陈府回来,杨悦一路想着心事。

    阿难弟子的“诚意”,其实再明显不过。她的“诚心”的“用意”,不过是想利用杨悦而矣。

    杨悦先前她还曾想过,以阿难弟子对李治的爱恋,怎会不想尽办法嫁给李治。如今看来,阿难弟子想的办法,却是利用她。

    “利用就利用吧。”杨悦长出一口气,叹道。

    虽然不知道历史上的李治到底有没有一个姓陈的嫔妃,不过既然唐皇后宫“一后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更况阿难弟子对李治暗恋已久,其心可悯。

    无论阿难弟子是否真是陈后主之后,想来阿难弟子不过想借用陈家门第,好与李治相配。陈后主虽然灭国,然而去今不过几十年,陈后主的玄孙是皇族后裔,也算贵族身份。

    自此以后,阿难弟子作为隋国公主的“闺阁密友”,到是有不少机会,被杨悦带了参加各种聚会。甚至杨悦还专门为她制造机会。私下里更是没少在李治面前提起阿难弟子。

    半年下来,无论是贵族聚会,还是游园礼佛,阿难弟子与李治到是见过不少次。然而,李治似吃了秤砣,要展示自己并非“色魔”。对阿难弟子竟然没有半点垂怜之意。

    甚至李治后宫的嫔妃也极少得到宠幸。有人说陛下当真是孝子,为先皇守丧,因而自律。然而,也有人说是因为陛下最宠爱的萧淑妃有孕在身,陛下才会如此。

    无论是何原因,但李治的内宫却并不平静。通共才有一后一妃,却整日不得安宁。王皇后无后,萧淑妃却已有一子一女,如今又有了身孕。王皇后更加心焦。

    一晃冬去春来,新年又至。贞观年号终于过去,改元永徽。真正迎来李治的时代。有皇帝便应有太子。何况李治已有四个儿子,立皇太子之事便成了永徽元年头一件大事。

    正元大朝会刚过,柳奭、褚遂良、长孙无忌、于志宁等重臣便联名提出立李治长子陈王李忠为皇太子。

    李治不由大是皱眉,心知这个年定然过不好了。后宫之中萧淑妃正天天吵着立她的儿子李素节为皇嗣。偏偏诸位大臣也来凑热闹。

    当然,这个热闹并非空穴来风。柳奭乃是王皇后的舅父,王皇后无嗣,陈王李忠生母刘氏身份低微,朝中无显赫家世做外援。王皇后请立李忠为皇太子,自然大有深意。将来李忠必然依靠王皇后这个嫡母,自然比萧淑妃的儿子亲近许多。

    不过,若以李治本心,也是偏向萧淑妃的儿子李素节。李素节虽然刚刚五岁,却聪慧异常。加之李治为太子时一向宠爱萧良娣,自然对这个儿子也大是偏心。

    然而,自来嫡长制度,无嫡立长。陈王李忠虽是宫人所生,却是李治长子。当年李治刚刚被立为太子,李忠刚好出生,李世民曾喜而起舞,贞观二十年封为陈王,按道理应立李忠为皇嗣。

    因而,一提皇嗣,立时令李治头大如斗。

    朝会散后,李治苦恼之极。不愿意回内宫面对萧淑妃,想了想,竟让内侍取了一身常服,只带了薛仁贵悄悄出宫,往大慈恩寺去为母祈福。

    大慈恩寺是玄奘法师道场所在。李二郎与玄奘法师交情极厚,李二郎再无出仕之意,平日多在慈恩寺中居住。杨悦自然少不了常来寺里。

    李治见杨悦今日不曾来参加朝会,猜她定然是到慈恩寺里去了。李治此行也不无存了想遇到杨悦之心。然而,事与愿违。杨悦并未在寺中。

    李治在三藏院,与玄奘法师、李二郎对坐喝茶,心下却未免失望,分明有些心不在焉。

    玄奘法师见了,早已会意,突然笑向李二郎问道:“窥基去了哪,戒言师弟可曾见到?”

    李二郎看了看玄奘法师,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眼中却闪过一道古怪。

    “对了,窥基刚才说隋国公主请他到芙蓉园去,想是去了,我怎忘了。”玄奘法师见李二郎不言,忽又笑着自语道。

    窥基乃是尉迟洪道的法号。尉迟洪道与杨悦关系莫逆,李治自然知道。听了玄奘法师之言,心下不由一喜,知道他在告知自己杨悦去处。当下耐着性子又喝了两盏茶,才告辞而去。

    见李治走远,李二郎望向玄奘法师,眼中微有怨意:“你怎如此看好他。”

    玄奘法师微微一笑:“这些年常在先皇身边,有些事儿却看得更加明白。”

    “什么?”李二郎诧异道。

    “好像要下雪了。”玄奘法师却抬头望向天色,天色灰朦,前言不搭后语地道。

    “什么?”李二郎不由更是诧异,顺着玄奘法师的眼色,抬头看了看天,也不由说道,“嗯,的确快要下雪了。”

    “其实圣上这些年不是没有考虑过换人。”玄奘法师收回目光,呷了一口茶水,突然不紧不慢地说道,“有一次我为圣上讲经,见圣上为此大是苦恼,还顺便问起我的意见。”

    “你怎么说?”李二郎愣了一下,不解地看向玄奘法师,有些不明白他怎会突然谈起这个话题。虽然李世民已去逝半年多,李治也已顺利继位,然而这个话题无论何时,却依旧是个极敏感的话题。然而,心下却也不免十分好奇,不知玄奘要说什么。

    “不换!”玄奘法师停了一下,突然坚定地说道。

    “不换?”李二郎不由一愕,似是有些不大明白玄奘法师为何如此说法。

    “若论英果,吴王的确是最佳人选。若论武功,蜀王这些年的战绩更是有目共睹。便是濮王李泰,若论聪慧也远胜于当今陛下。然而有时候最优秀的人不一定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最优秀的人不是最合适的人选?”李二郎有些莫名其妙,更加不解玄奘法师是何道理,微微冷笑道,“如此说来。圣上当年也不是最合适的人选?难道我们这些年的选择都错了?”

    “自然没错!”玄奘法师却又斩钉截铁地道,“圣上这些年的作为也证明了大家的选择没错!正如悦儿所言,圣上是千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一帝!”

    李二郎见说,更加糊涂起来,不解玄奘法师到底什么意思。

    “然而,当年之势与今日却又有些不同。圣上当年已是势在必行,朝中一半以上贤臣意属圣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朝廷混乱,众臣对立,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但今日却完全不同。”玄奘法师接着说道,“如今陛下虽然性情柔弱,却也并非无能之辈。这些年圣上将国事交给他,其实一直都在考察他。这些年圣上对他基本上都还满意。而且最重要的是陛下在朝中日久,已形成稳固的集团。圣上选择太子继位,实则是为天下稳定着想。何况太子自来重情,圣上希望他能保全诸王,实在也是为人父母的一片苦心。”

    “为人父母……”李二郎突然怔住。想到杨悦,不由暗问,难道自己一直以来意属蜀王,也是为人父母的一片苦心?

    “二郎何不看得更远些?!”玄奘法师见李二郎怔住不言,缓缓言道。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大家当真能过太平日子么?长孙又能放过他们?”李二郎怔了半晌,却又摇头叹道。

    “太子曾跪在圣上面前发誓,定会保全诸王一生平安富贵,有我在旁作证。或者应该能作到。”玄奘法师道,“而且为今之计,又能如何?圣上终是没有改变心意,吴王早些年便已心灰意冷,如今只怕便是蜀王也冷了此心。便是二郎,难道当真希望看到再次天下大乱……”

    玄奘法师没有说完,不由也长叹一声。

    “所以,连你也赞成悦儿嫁给他?”李二郎惘然说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若悦儿不嫁他,风如何止,树如何静?!”玄奘法师再次叹道。

    ……

    从晋昌坊穿过青龙坊,便是芙蓉园。

    李治到时,空中已开始飘起雪花。雪花稀稀落落,雪片却极大。落过眼前落于地上,许久才肯化去。

    转过芙蓉殿,突然一阵幽香传来。春寒料峭之中,不远处有朵朵红梅开在枝头。

    梅林飘雪,几名士子正在此间赏梅品茗。

    仔细看时,杨悦、尉迟洪道果在其中。其他人李治到也认识两个,一个是乔知之,乃是庐陵长公主(如今已是大长公主)的儿子。另一个是裴炎,任濮州司仓参军,因不畏强权,敢于直言出名,刚刚选为御史,调回长安。

    “当,当,当年,我等一起创立天下书社,而今书社遍步天下,我等却再难相聚。”说话的一个道士,有些口吃,干脆唱着说道。

    “这次若不是正元朝会,还不知何日再能相聚。”说这话的却是一个面白如玉的富家公子模样的人。看来是朝官,只是众人皆一身白衣乌帽,看不出官品。李治努力想,也想不出他是谁。

    “可惜,国丧期间不能宴乐,否则大家定要一醉方休。”这次说话之人乃是和尚尉迟洪道,李治认的。

    “岂只一醉,定要醉上三日……”乔知之大笑。

    “只可惜,今日还差两人,否则到是到齐了。”裴炎突然说道。

    “是啊,蜀王怎么没回京过年。”有人附和道。

    “不只蜀王,众亲王都未回京。”乔知之道。

    “还有杨豫之,这些年怎会一点消息都没有。”杨悦见乔知之话说得有点远,忙扯回了道。

    ……

    李治远远听了片刻,知道杨悦正与当年一同创立天下书社的精英闲聊。想起很久之前,他也曾想加入这个“团伙”。本想过去,与众人一起畅谈。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知道自己若当真过去,只怕会打扰众人谈兴。想了想,转头向薛仁贵道:“咱们还是走吧。”

    “陛下?”然而,有人却已认出是他。

    众人听了,纷纷转头,也认出李治,忙上前行礼。这些人虽然是下三品官员,朝拜时的位置距离李治甚远,甚至不见得看得清李治长像。然而他们当年大多在国子监读书,还有人是弘文馆的学生,在皇城中免不了会碰到李治,自然认的。

    李治不好就此离开,见杨悦莫名其妙地看向自己,不由微觉尴尬。

    杨悦反到笑了笑,将众人一一向李治介绍。苏味道、王勮、富嘉谟、傅渐,包括王勃等皆在。

    众人见李治来,果然拘谨了起来,谈兴大减。不一会儿,杨悦便感到无趣,看看天色将晚,雪也下得越来越大,便将“品茶会”结束,各自散去。

    李治见杨悦也要告辞,忙道:“隋国公主请留步,我有话要向公主请教。”

    “陛下有什么谈朝堂上谈便是。”杨悦见李治要私下找自己谈话,不由皱眉。虽然流水无情,落花却有意,李治的心思写在脑门上,杨悦最怕单独见他。

    “我,”李治怔了一下,说道,“今日柳奭等人请立陈王李忠为太子,公主以为如何?”

    杨悦见问此事,不由放下心来。自然知道李治因何为难,不由笑道:“此为陛下家事,问我作什。”

    “怎是家事?!”李治见杨悦不肯提建议,摇头急道,“太子是将来国君,自然乃是国事。公主难道不关心大唐的未来?”

    大唐未来?杨悦心下暗乐,李治之后乃是女皇武则天,哪里抡不到太子。而且谁当太子谁倒霉。武则天立自己的儿子当太子,都是换了又换,现在立太子,理是立了也是白立。

    想到此,杨悦不由信口笑道:“要我说谁也不立。”然而说完,却又觉得有些荒唐,自然没来由得罪两方人马实非幸事,想了想又道,“反正陛下现在还年轻,没准皇后将来又生了儿子,到时有了嫡子,陈王怎么办?难道要无故废掉不成?”

    杨悦是想到这个陈王便是立为太子,将来也定会被废。在她知道的历史中好像根本没有这么个太子。而且与其让他将来成为武则天的眼中盯,不如干脆不立。

    李治却苦笑一声:“然而王皇后不能生养,太医也无可奈何。”

    “或许另有皇后为陛下生子也说不定。”杨悦想到武眉儿,摇头笑道。

    李治一怔,望着杨悦,突然心中一阵莫名的欢喜,喃喃说道:“不错!或者另有皇后也说不定!”

    杨悦并未听出李治话中深意。眼见天色渐暗,八百声落更鼓响起。便与李治往回转。却未看到身后有一道白衣身影,望着二人远去,神色极是落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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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大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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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杨悦所说,以皇后还年轻,未必不会生子为由,李治驳回柳奭等人奏请,暂时不立陈王为皇太子。无弹窗豆腐小说www.uu234.net全文字无广告竟然皆大欢喜。

    萧淑妃见皇太子之位未决,自己的儿子还大有希望,自然暗中窃喜。

    王皇后听了,心中却也是一喜。没想到李治待自己不薄,要等自己生了皇子才肯立太子,不由满心感激。

    见后妃皆安,李治也放下一桩心事,心情大畅。想到皆是杨悦一言之功,对杨悦更是叹服。暗道,若杨悦入主中宫,想来后宫一定一片祥和。便如当年母亲治理后宫一般。心中不由暗暗做梦,看杨悦的眼神越发情不自禁。

    只可惜杨悦并非每日都上朝,三日一朝,还时常请假。如此玩乎职守,若是换了别人早已罚俸或者贬官。然而对于杨悦,李治却无可奈何。

    杨悦如今可谓富甲天下,“大唐军神制造”早已是日进斗金。李业诩依旧是个七品军械监丞。李治虽然几次想升他的官,他却再三谢绝。李业嗣更是干脆连入仕的念头都没有,如今做了大唐军神制造的“总经理”。他到是个天生的经商之材,生意越来越火,甚至做到了波斯。而且与流亡在大唐波斯王子泥涅师关系莫逆。

    撇去大唐军神的股份不说,杨悦的“天下书局”,也已做到天下皆是。傅渐的经商头脑比之李业嗣不呈多让。二人还被《天下新闻》评为“年度商业巨鳄”,十分风光。

    加上杨悦贵为隋国公主,加封千户。“殿内侍中”的俸禄虽然不低,但在杨悦眼中不过九牛一毛,实在看不到眼中。

    至于贬官,杨悦只怕正是求之不得。

    幸亏李世民遗命将杨悦“殿内侍中”一职定为朝官。否则杨悦要到哪里,李治更加管她不着。

    如今朝中势力,以太尉长孙无忌与中书令褚遂良最盛。先皇临危顾命,保太子继位等大功,在朝中几乎无人抗衡。

    张成行、高季辅、于志宁等人虽添居相位,却无大功于国,徒以文墨至高位,明显势弱。

    唯有李勣(即李世勣,李世民在时向来不准世人避讳,然李世民去逝,为示尊敬,李世勣将“世”字去掉,改称“李勣”。全文字无广告)被李治升迁为左仆射,又向有军功在身,与长孙无忌等人关系不睦,到是一股力量。然而朝中权力失衡却也显而易见。

    柳奭因是王皇后舅父,被李治加以重用,升迁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为内阁参政大臣。又大力提拔韩瑗为兵部尚书,于文节为黄门侍郎,来济为中书侍郎等,培植新生力量,朝中势力才不至于过于失衡。

    杨悦身为“殿内侍中”,虽然不大上朝,关键时刻李治问计于她,到也往往将问题迎刃而解。因而,杨悦在朝中的重要性,众阁臣无不心知肚明。加之杨悦与长孙无忌、李绩等人都有些交情,关键时刻还可调剂众人关系。使得杨悦在朝中身份更加超然。因而无论老臣新秀对杨悦都十分看重。

    然而也有例外。元月十五,正值大朝会之时,竟有不开眼的人要弹劾隋国公主。

    弹劾杨悦之人叫做韦仁约,原为应城令,岁末调选,同裴炎一样,刚刚被选任为监察御史。

    “臣要弹劾隋国公主。”韦仁约一语惊雷,顿时将殿内殿外雷得外焦里嫩。

    群臣皆惊,目瞪口呆地望向韦仁约,似是不敢相信韦仁约刚刚说过的话,皆是莫明其妙!

    “隋国公主骄横无状,其罪责罄竹难书。臣请立时将隋国公主收监定罪。”韦仁约似是觉得太极殿内外还不够惊异,连连高呼,将整个大殿震得嗡嗡做响。

    大殿上立时哄得一声,炸了开来。然而,片刻之后,却又变成鸦雀无声。一个初来的御史胆敢弹劾炙手可热的隋国公主。而且口出狂言,将隋国公主说得罪大恶极,似是要将其至于死地。哪来的如此大胆?是谁借了他几个胆子?

    然而,当真是谁借了他几个胆子?试想若没有暗中支持,一个初来乍到的御史,又有几个胆子去弹劾公主?!

    殿中众臣面上已是或惊,或疑,或幸灾乐祸,或气急败坏……各种表情,应有尽有。

    便是杨悦也不由一时呆住,几乎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治也是微微皱眉,虽然御史可以妄言,但对韦思谦的这种狂妄之言,不由大是气恼。

    “隋国公主一向守法,哪里有什么罪责。韦卿莫要乱言。”李治皱了皱眉,愠言说道。

    “陛下宽仁,然而臣身为监察御史,只要是朝中大臣,臣便有纠察之责。隋国公主持骄蛮横,其罪责臣不得不言。”韦仁约已是严词厉色,怒目杨悦。

    杨悦听了反而微微一笑,言道:“但不知韦御史对本公主有何不满?”

    韦仁约怒视杨悦,大声斥道:“隋国公主即为朝臣,却藐视国法,时常不到任上职守。不来朝拜,更是对陛下之大不敬。”

    众阁臣听了,不由面上一松,几乎差点笑出声来,强自忍了半天才忍住。

    李治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心中暗道:“便是如此,我还怕她不来,你到是好,竟然将这说成大罪,要治她罪,实在荒唐!”

    当下,李治气恼地看了韦仁约一眼,暗道他一声多事,不紧不慢地说道:“先皇准许隋国公主三日一朝,乃是惯例,并非隋国公主狂妄,更无什么藐视国法之说。至于请假,想来那个朝臣不曾有事请假。况隋国公主在‘斩哀’期间,先皇夺情令公主视朝,公主才勉强从旨。说来隋国公主并非因私废公,反而是因公废私,其情可愿,更无骄横之意,也无不敬朕之说。想是韦卿刚到京师,不明情况才有此说。其情可愿,你且退下吧。”

    杨悦听了心下只不住想乐。没想到李治为自己找了一大堆理由搪塞,到是合情合理。便是自己也没想到这么多,实在有才。

    李治此说的确可圈可点。自来御史上言不会轻意言罪。李治不好就此对韦仁约怎样。然而要治杨悦之罪,却也万万不能。因而代杨悦仔细辩驳。

    “陛下所言不无道理!”韦仁约听了,点头慨然说道。

    殿中哄得一下,有不少人笑出声来。无不觉得这个韦仁约实在可笑之极。原来是“雷声大雨点小”,说收便收!

    杨悦听了,也不由心下冷笑。暗骂一声:此人为了出名,竟然拿自己开刀。看来“骂名人”这种后世绝学,在古代也运用自如。只是见好就收,却不免要惹人耻笑。

    “然而,隋国公主借故不上朝,只是在家哀思,臣也并无异议。但公主却是四处游走,全无半点斩哀之意。前几天竟然在芙蓉园中聚众密谋,谋反之意昭然若揭,此等大罪却不能不依法治裁!”然而,韦仁约并未退下,话峰一转,忽又高声说道。

    谋反?这次不只杨悦,便是李治,乃至殿中诸臣无不骇了一跳。

    然而,杨悦与天下书社众士子于芙蓉园“茶话会”一事,并非密事,不少人知道。说来并非空穴来风。至于是否在密谋什么,却是红口白牙,便是没有也能令人三分疑。

    已有不少人面上,微有笑意。忍不住去看杨悦面孔,只是杨悦锦帕掩面,只看到一双眼睛。

    杨悦双眼微迷,已是到抽一口冷气。

    也是他一时大意。且不说国丧期间禁止一切宴乐。便是无故聚集,向来也是朝廷大忌。贞观年间,中书令岑文本的弟弟因喜结豪士,还被李世民所不喜。如此一个明不见经传之人,不过乐交朋友便已如此,更况杨悦身份本就特别。

    想到此时,杨悦不由去看众臣。知道今日之事,断非如此简单。聚会一事说来可大可小,韦仁约不是危言耸听,只因此事实在是个借机大做文章的大好由头。

    果然,迎来众臣道道深不可测的目光。杨悦心下越来越冷。不知到底有多少人掺和其中,目的究竟只是他自己,还是蜀王。天下书社原本是她与李愔共同创办,若由聚会引到“天下书社”,拿此说事,后招将绵绵不绝。牵扯到蜀王李愔势在必行,甚至包括天下书社诸多仕子的前程。

    然而到底谁是主幕后主使?长孙无忌?柳奭的目光也极冷,会不会他也有份?还有李勣面无表情,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杨悦从众阁臣面上一一看过去,心中越来越沉。知道此时便是原非主使,断也不敢放过大好机会。

    杨悦目光最后落在李治面上,李治正低头沉吟,眉头微锁,显是感到此事十分棘手。

    突然想起这个韦仁约乃是高季辅选拔上来,高季辅乃是李治亲信。难道李治也掺和其中?

    杨悦不由心头大震,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大好机会,若是自己只怕也不放过。蜀王近年来威望早已成为“太子”最大的威胁!

    杨悦心中不由大是悔懊,暗自骂了自己千万遍,怎会忘记自己的一言一行,皆有可能成为敌人的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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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大做文章(2)

    第313章大做文章(2)

    自春节正元开始下了三天雪,宫内外的积雪还没有化尽。

    天气有点冷,然而大内太极殿上呼呼热气,令人感到窒息。但更令人窒息的却是殿中的静。殿内殿外,向乎都摒住呼吸。

    只有监察御史韦仁约侧目斜睨,鼻中冷哼,一副旷世独立的狂狷。

    “陛下,韦御史分明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忽然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定睛看时,不少人认出是乔知之。乔知之乃是庐陵大长公主与乔师望之子。乔师望在夏州作都督,乔知之随公主留京。只是个散官,无职事。不过如今他担任天下书社诗社社长,到是十分出明,不少人认的他。

    若在平日他很少到宫中。只是元月十五大朝会,只要在京九品以上官员都要参拜。所以今日也在。不只今日,那日芙蓉园的“茶话会”他也在。

    “臣当日也在,隋国公主与我等不过吃了几杯茶,大家叙叙旧而矣。哪里有什么密谋,更何来什么谋反?!”乔知之高声愤言,怒目韦仁约。

    “臣等与隋国公主久不见面,不过一起拜见公主而矣。”

    “我们只说了一会话,便下起雪来,当即散去,哪里来的密谋。臣等冤枉!”

    ……

    与此同时,富嘉谟,苏味道等几个在长安公干,还未及回去的书社骨干,纷纷附和。

    韦仁约面上尽是讥讽,仰头冷笑:“你等皆是天下书社的骨干,乃是隋国公主、蜀王死党,怎会承认自己有罪!”

    果然意在蜀王!杨悦心中咯噔一下,已是懊恼之极。暗道一声李愔当真是躺着也中箭,没来由被自己带累……

    乔知之等人说的虽是实情,然而韦仁约之言却也难以驳倒。向来无中生有,让人辩无可辩之事,古今亦然。

    众人义愤,怒目韦仁约,心中大恨,却也一时无奈。

    “陛下当时也在,可以为我等作证!”忽然,裴炎出列,沉声说道。

    众臣心头一凛,目光一齐望向李治,眼神异常复杂。尤其是殿前上阶的众阁臣,无不明白其中关键。知道今日之事,蜀王与隋国公主是死是活不过在李治一念之间……殿中重有静极,落针可闻。

    殿内殿外空气似乎已凝空中,连屋檐上的飞雀也感到异样地紧张,啾啾声突然中断,张着机敏的眼睛小心的四下张望。

    杨悦目不转睛地盯向李治,李治一时并未说话。低头沉吟半晌,才缓缓说道:“朕当时的确也在。此事隋国公主事先已向朕请示过,是朕准许她与众人相聚,哪里有什么密谋!韦御史道听途说,诽谤大臣,罚俸一个月。”

    殿上空气立时为之一松。紧张气氛顿时消于无形。李治摆明了是在袒护杨悦。

    杨悦心中石头也终于落下地来。她自然没有事先请示过李治,没想到李治想得极为周到,为她脱罪脱得干干净净,根本不给他人再质疑的余地。知道今日之事定与李治无关,而且李治并无借机铲除“隐患”之意,不由对李治大起好感。

    李治看到杨悦投向自己的目光,隐有欣赏之意,心头不由一喜。此中关键他自然再明白不过。今日之事,其旨在蜀王再明显不过。一场“聚会”说成密谋,若追究下去,不一会儿“天下书社”、“蜀王”必然也被牵扯进来。

    然而,这个韦仁约如此大胆,没准乃是受了舅父长孙无忌的意授。

    想到此,李治微微皱眉,心下暗叹一声长孙舅父用心良苦。只是,父皇再三叮嘱自己保全诸亲王,他又怎能不尽力。何况此事牵涉到杨悦,他又怎么可能下得了手。只是如此一来,免不了会令长孙舅父大为光火。去看长孙无忌,见长孙无忌面无表情,团团地“妇人面”上,看不出半点喜怒之色,反而暗暗诧异。

    “陛下,臣以为虽然此次不是密谋,然而‘天下书社’众士子,只知隋国公主与蜀王,终于朝廷无益,还请陛下三思。”中书侍郎柳奭突然出列说道。

    众人刚刚松下的一口气,不由又提了起来。殿中重又寂若无声,表情复杂地看向柳奭。大概无不暗猜,幕后主使便是他。

    平心而论,柳奭所说并不过分。如今天下书社引领天下士子。虽然杨悦与蜀王这些年早已淡出,然而各地书社无不摇尊杨悦与蜀王为“总裁”。特别是杨悦,更是被天下士子捧为神人一般。

    而且如今天下士子莫不出于天下书社,若干年后,只怕朝中官员无不曾与天下书社有关。终是朝廷一大隐患。这一点朝中阁臣无不明白。也因此刚才杨悦十分担心大家会借了韦仁约的弹劾,清除蜀王与自己。

    幸亏李治自有主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原以为事情刚刚平息,没想到柳奭却不肯放过,将矛头直接指向“天下书社”。杨悦不由大皱眉头。

    殿上一时又无声无息起来。

    唯有韦仁约重又高声附和,慨然说道:“臣以为应立时查封天下书社!‘天下书社’以‘天下’二字命名,口气狂妄,其志昭然若揭,早应查办。”

    群臣听了不由倒抽冷气,暗道这个韦仁约是吃了秤砣,要致隋国以主等人于死地。

    然而杨悦听了韦仁约之言,心头反而一松。

    至此,杨悦始终还不曾开口辩驳。只因她明白一点,李治若想要治自己与蜀王死,便是辩也无用。此时已知李治态度,便放下心来。听了韦仁约之言,更加心头暗笑。

    当下嘿嘿冷笑,开口言道:“臣当年创办天下书社之始,便有言在先,天下书社乃是天下人的书社,无论男女老幼皆可入社。这一点在天下书社第一本《诗刊》上写得明明白白。这‘天下’二字不是争夺天下的‘天下’,而是天下所有人之意。先皇曾亲为‘天下书社’赐字、选址。难道先皇反不及韦御史聪慧,没看出天下书社有这昭然若揭的异志?!”

    杨悦搬出李世民护驾,可谓聪明。也是韦仁约好狂妄之言,语不惊人死不休,欲将天下书社板倒,却正好给了杨悦反击的把柄。

    殿上诸臣听了,立时响起一片啧啧声。

    天下书社的众官员已有不少人怒目宇文节,开始斥责讥讽。

    “‘天下书社’几个字乃是先皇亲手所书,如今便挂在书社门口。韦御史要不要亲自去检看一番?”

    “韦御史还是少自作聪明吧。”

    “韦仁约简直是对先皇大不敬!”

    ……

    便是柳奭听了韦仁约之言,也不由大皱眉头。韦仁约这一句话,立时将自己所说的内容引向荒谬,实在荒唐。

    押班御史连连高呼,才压下殿中群臣议论。

    柳奭重又言道:“陛下,臣之意其实不过觉得如今天天下士子,无不出自天下书社。只怕过不了几年,朝堂之上尽是天下书社之人。而天下书社乃是隋国公主与蜀王所创,只怕有朋党之嫌……”

    柳奭所言还算委婉,只称“朋党”,而非“谋逆”,却将意思表达的淋漓尽致,不可谓不高明。

    “陛下,臣以为不然。天下书社不过是提供了一个大家闲下来时,一起研讨学文之地,吟诗绘画,怎是朋党?如此说来天下士子大多出于州学、县学、或者国子学。还有弘文馆、崇文馆。同窗之间岂不是早已成了朋党?!臣以为正因为天下士子皆入书社,才更加不会产生朋党。试想人心各异,怎么可能天下所有人变成一个党?‘群而不党’向来是天下书社的主张。”

    杨悦不给柳奭反驳机会,一口气接着说道,“至于大家担心天下士子只知臣与蜀王之事,大家也尽可放心。这些年臣隐于市间,对天下书社之事早已不闻不问。蜀王自被先皇贬到军中,也是从未掺与过天下书社之事。天下书社实则与臣及蜀王早已没有半点关联。还请陛下明鉴。”

    杨悦所言合情合理,最后一段更是事实。知道不将众臣心中担心的实质问题,拿出来分说,难以消除李治疑虑,因而干脆摆到明面上来谈。

    果然,李治听了点了点头道:“公主所言皆是事实。众臣还有什么异议?”

    “然而,据臣所知,天下书社之所以有今日之规模,却与天下书局分不开。在各地,天下书局不仅为书社提供房址,连平日各种花费都出自书局。而书局虽然名义上是一个叫傅渐的道士管理,实则乃是隋国公主与蜀王所有。又怎能说天下书社与他二人无半点关联?”柳奭又道。

    此话到也没错。这些年,天下书社的经费的确都由天下书局所出。天下书社或者可以说杨悦与蜀王早已不闻不问。然而天下书局却是杨悦与蜀王各占一半。虽然这些年傅渐也成了股东,但杨悦与蜀王依然各占百分之四十,占了大头。

    杨悦冷笑一声,道:“以柳侍郎之说,天下书局免费为书社提供赞助反而错了?天下书局与其它书局没有两样,不过是做生意而矣。虽然为天下书社出资赞助,却并未干涉过书社半点内容。更未支配过书社半次活动。柳侍郎如若不信,大可到各地的天下书社问上一问。请问这等白给人钱花都成了另有企图,本公主到想问一问是何道理?”

    “正是白给钱,只怕才是真正另有企图!”柳奭话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分辩,也是大声冷笑。

    “如此说来大家到寺中布施,灾年有人向灾民施粥,都是另有企图?”杨悦向来辩才著称,自然不会示弱,“天下书局虽然做的是生意。然而天下书社的刊印都有天下书局承办。拿出一部分利润,回赠书社,同时资助天下寒士又有什么不对?何况天下书社对天下士子的资助并非白送。不过是对众士子发表的文章与诗作、画作付些润笔之资而矣。难道这也叫另有企图?”

    “臣家境贫寒,这些年若非写些诗词在《天下诗刊》发表,早已辍学。”

    “臣也有赖于曾在《天下新闻》做‘记者’,才得以丰衣足食。”

    “臣以为即能写诗又能润笔,实则是一举两得。”

    “臣等仰慕隋国公主,只因公主诗词传于天下,冠于士林。公主却不见得知道微臣,又怎会有朋党之说?”

    ……

    杨悦话声一落,殿内殿外立时响起一片。连五品以上官员中也有不少人在《天下诗刊》发表过诗作,出言声援。

    柳奭一时无言以对,面上不由大起悻悻之色。

    “长安公子辩才果然明不虚传。”长孙无忌突然哈哈大笑,拍手说道。

    李治也不由点头大笑,看向杨悦,眼中旖旎。

    杨悦当年因与柴令武于弘福寺一战成名,又与玄奘法师辩论,一时传为佳话,得了个“长安公子”名号。

    此时被长孙无忌拿来打圆场,又见李治喜笑颜开,殿上群臣不由皆莞尔,一时间殿内殿外笑声大作。

    笑罢,李治言道:“朕相信隋国公主,也相信蜀王。天下书社乃是先皇准予开办,众卿不必多疑。以后再不准拿此妄加议论。”

    殿上群臣三呼“陛下英明”。一场剑拔怒张的朝会,终于解散。

    众臣依次退出太极殿。柳奭随着人流,悻悻而出。远远看到长孙无忌正要穿过承天门,忙紧赶几步,追上去低声说道:“太尉到底是何用意?为何刚才在殿上不出一声,何不趁此机会……”

    不待他说完,却已被长孙无忌打断,摇头道:“此事牵扯到隋国公主,定然不成。陛下头一个便不会答应。”

    柳奭神情一滞,不由停下脚来。怔怔地望着长孙无忌走远,兀自呆愣当场,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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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争宠

    第314章争宠

    永徽元年的元月与往年不同,没有百戏观看,也少了宫中宴乐。书mí群4∴⑧0㈥5若大一个承天mén广场,看上去冷冷清清。

    新皇改元,旧哀仍在。chūn节少了往日的欢笑与喜庆,整个长安城如四下里未及化掉的白雪一般,苍白一片。

    天气清冷,散朝之后,群臣很快遁去。唯有承天mén前左右监mén卫正在换班。

    柳奭站在承天mén外的石桥边依旧出神。一只鸟儿飞过,落在桥头的石狮子上,好奇的打量着柳奭。

    柳奭的马童牵着马远远站定,不敢近前。直到那鸟儿扑楞一下飞开,将石狮子上的积雪,扑散到柳奭面上,他才回过神来。

    不知何时,天sè又yīn沉下来,似是又有风雪将至。柳奭呵呵了双手,一团白气喷出,这才匆匆骑了马而去。

    “往兴庆坊同安里。”看了马童一眼,柳奭沉声说道。

    今日之事,柳奭原以为乃是长孙无忌暗中指示,因而出声声援。然而适才听了长孙无忌之言,才知道完全想错了。暗自腹诽到底是何人所为,没来由自己作了出头鸟。没将杨悦板倒,反而得罪于她,实在不智。

    然而此时,他却已顾不上这些。听完长孙无忌的话,他突然明白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因而匆匆往兴庆坊去。

    柳府在西城的义宁坊,兴庆坊同安里乃是原同安大长公主的府宅。同安大长公主已逝。府宅便赐给其子孙所居。其中王皇后一家也在这个里巷。

    王皇后出身太原王氏,父亲王仁祐是同安大长公主(李渊的妹子)夫婿之侄。王皇后被同安大长公主看好,介绍给当时还是晋王的李治为晋王妃。李治继位,为稳固势力,封王仁祐为特进、魏国公。然而不久,王仁祐去逝。王皇后的舅父柳奭便成了王皇后最大的外援。

    河东柳氏也是望族,与太原王氏皆属关陇贵族。王皇后之母柳夫人是柳奭一母同胞的亲妹子,感情极好。

    “陛下喜欢隋国公主,怎么可能?”柳夫人听了柳奭之言,万分诧道。

    “长孙太尉当年便有让陛下与隋国公主联姻之意,如今只怕更是此意。而且,陛下分明对隋国公主极为袒护,甚至为了她不肯铲除‘隐患’……”柳奭见了自家妹子吃惊地表情,不由叹了一口气。

    心知自家妹子虽出于名mén,向来却不过是寻常贤淑温厚nv子,如何会想得明白朝中形势。虽然他与长孙无忌同属关陇贵族,同样忠心扶持李治。然而二人的分歧却也显而易见。特别是他本身便是李治为了分长孙无忌势力而存在。二人皆心知肚明,平日关系极是微妙。长孙无忌向来收敛,对柳奭从不得罪。柳奭也非为反对而反对,对长孙无忌大体都是顺从。

    然而涉及到后宫的问题上,二人的意见显然不一致。

    王皇后是他的外甥,柳奭自然要为王皇后着想。对于隋国公主,柳奭想也不想便生出排斥之意。如今后宫不过一后一妃,王皇后尚且不如萧淑妃得宠。若宫中再多一位智貌双全的公主,无论身份还是能力,只怕对王皇后将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特别是王皇后一直无后,萧淑妃早已生了觊觎皇后之心。柳奭原本想出一个立陈王为太子的法子,对付萧淑妃,没想到没有成功。原以为陛下当真是顾念王皇后夫妻情份,如今看来并非如此。而且听说此事乃是陛下先问过隋国公主意见,才作的决定……柳奭越想越是焦躁。

    柳夫人却摇头,纳闷地道:“前些年,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长孙国舅曾bī太子娶隋国公主,太子为了萧氏,硬是退了婚,如今怎么可能又喜欢上隋国公主?”

    “此一时彼一时,我听人说陛下还是太子之时,与隋国公主便是极好朋友。只是一时不知她便是隋国公主,才会退婚……”

    柳奭将头摇得如拨làng鼓一般,柳夫人却还是将信将疑。

    不只柳夫人不信,便是王皇后也不大相信。听了母亲的话,王皇后的反应与母亲如出一辙。

    “怎么可能?陛下如果喜欢隋国公主当年又怎会退婚。”第二日,柳夫人入宫晋见王皇后。王皇后听了母亲的话,立时摇头说道。

    “听你舅父说陛下平日看隋国公主的眼神大是不同。如今为了她,对天下书社一事不闻不问。听说长孙太尉也有再次搓合隋国公主与陛下联姻之意。先前还曾听仲翔说过,当日陛下在太行山遇险之事,也是隋国公主相救。只怕陛下与隋国公主早已暗生情意……”

    仲翔即王方翼,乃是同安大长公主的孙子,只是并非同安大长公主亲生。同安大长公主死后,王方翼已搬回王府居住。柳夫人xìng情敦厚,与王方翼的母亲李氏本是闺密,又同住一处,因而时常见面。

    王方翼在宫中值守,知道的当然不只是这些。只是他生xìng不喜多言,又知道隋国公主一向与蜀王关系最好。因而并未提起过李世民曾想让隋国公主嫁给李治一事。否则柳夫人等人只怕早已背若芒刺,焦躁不安。

    柳夫人将柳奭的话一一转述王皇后,将朝中形势分析给她听,又将平日自己听到的话说给王皇后。

    王皇后听了,终于隐隐不安起来。想起李治与她成亲之时,也曾琴瑟和谐。然而自萧淑妃出现后,李治便将她冷落一旁。萧淑妃最爱撒娇使xìng,她却温婉守礼,许多“狐媚”子的手段使不来,只好眼睁睁看着李治与萧淑妃越来越好。

    王皇后突然感到一阵心灰意冷。无论萧淑妃还是隋国公主,似乎李治再也不属于他。

    “你舅父说这个隋国公主不是一般人,无论才貌智谋,便是朝中大臣也不是对手。她若进了后宫,只怕我儿皇后之位难以保全。”柳氏望着nv儿,愁眉大起。

    王皇后心内早已是一片冰冷。听了此话,突然明白,李治不肯立陈王李忠为太子,原以为李治是顾念自己。没想到,却另有所属。

    想到隋国公主,不由更是绝望。虽然她与隋国公主见面不多,却没少听过她的传闻。先皇在时对她已是万分赞赏。更况李治。先前见李治退婚,本以为他不喜欢隋国公主,曾暗中欣喜。没想到并非如此。

    她先前听说过隋国公主曾救过李治,心中还对她万分感jī,此时才知岌岌可危。

    “只是如此,又为之奈何?”王皇后心下已是异常凄苦,强忍心中悲凄,勉强说道,不自主地垂下泪来。

    怕母亲看到,王皇后站起身,踱到窗前。一股冷香传来,殿前一株红梅开得正好。然而除去那株红梅,院中更多的是还不曾发芽的树木在风雪中瑟瑟发抖。感觉自己便如那树木一般,红梅开得正yàn,令寒树冷枝看上去更加可怜。

    “我儿岂能坐以待毙。”柳夫人见到nv儿落泪,心中更急,忙走到nv儿身边,说道,“好在隋国公主正在斩哀期间,一时到也不会嫁给陛下。你舅父说我儿还有时间,要及早做些准备才是。”

    “还能怎么准备?”王皇后见说心头稍松,却又无计可施,说道,“先前陛下还是太子之时,我曾听长孙舅父说过,隋国公主若与陛下联姻,于国于陛下皆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我又怎能阻挡此事。”

    柳夫人为nv儿拂了拂发角,叹口气道,“虽然于国于陛下皆是好事,但对我nv儿却并非好事。”低头沉yín片刻,接着低声言道,“如今萧淑妃有孕在身,我儿何不趁此机会与陛下多亲近些。若我儿生子,太子之位自然为我儿之子,我儿的皇后之位也再无忧矣。”

    “虽然如此,然而国丧期间。陛下为先皇守孝,我怎能狐媚huò主……”王皇后听明白母亲之意,面上不由微红。

    “傻孩子,怎么如此实诚。守孝不假,可自来又有几人当真会因此不近nvsè。何况夫妻间行事,用些手段又有何人得知。我儿敦厚守礼,没来由却便宜了狐媚子……”柳氏接续低声劝道。

    “我,”王皇后羞得满面通红,半晌才期期艾艾道,“陛下不肯,我又能怎样。何况萧妃有孕,更是缠住陛下不放。陛下虽然偶尔来立政殿稍坐,每晚却都去百福殿陪她。我那里又有什么机会……”

    柳夫人听了不由一呆,喃喃说道:“萧淑妃如此得陛下欢心。只怕没有隋国公主,我儿的皇后之位也保不住。我听你舅父说,陛下正准备封萧淑妃的儿子为雍王、加雍州牧之职。李忠虽是长子不过封为陈王,雍州乃是京畿之所,向来由最得宠的亲王所任,可见陛下对他爱极。若萧淑妃又生下皇子,她的儿子被封为太子……”

    柳夫了没有说完,已是愁眉不展,见nv儿脸sè也是异常悲苦,便住了口。母nv二人面面相对,愁眉对愁眼,一腔愁绪,便如yīn沉天sè一般,无以遣怀。

    便在此时,殿外忽传巴陵长公主求见。王皇后不由暗暗诧异。巴陵公主的驸马乃是柴令武,因与原魏王李泰一伙,向来与李治没有多少jiāo情。巴陵公主一向也不与王皇后走动。除了皇家聚会之外,二人几乎没有单独见过。

    待巴陵入殿说明来意,原来是为了柴令武被调出京师之事。如今李世民去逝,原本最得宠的两个驸马,柴令武与房遗爱,皆与李治不相善,一个被调往卫州,一个被调往房州。

    “柴驸马被陛下调往卫州。原本应即刻动身,只是柴郎自正元以来,身患重疾,一直不见好。京中有名医照看还不能好。若到卫州,穷乡僻壤,只怕不能医治。”巴陵的愁眉一点不比王皇后少,边说边落下泪来,“还请皇嫂向皇兄说说情,能让柴驸马留在京师养好病再去赴任。”

    王皇后原本正为自己的事儿发愁,哪有心思管这些。更何况调柴令武出京乃是朝廷之事,她也左右不了。想了想道:“公主知道,向来后宫不得干政,柴驸马之事恐怕公主要亲自向陛下去说才成。”

    “不是我想为难皇嫂,只是刚才我从两仪殿过来,见皇兄正与隋国公主说话。我家驸马向来与隋国公主是死对头,只怕我去说情,反被皇兄斥责。”巴陵公主眼中已是怨怒之sè大起。

    提到隋国公主,王皇后脸sè也大是不愉。

    “这次驸马被调出京师,只怕也是那狐媚子的主意。”巴陵公主越说越气,不由口不择言。

    王皇后听了,不由微微皱眉。

    “皇兄只怕早晚被那狐媚子勾了魂去,到时候这朝政只按她一人意思去办,哪里还有他人活路……”巴陵公主并不收敛,依旧愤愤不休。

    “巴陵公主!”王皇后不得不轻声喝止。

    巴陵公主这才意识到不妥,忙行礼谢道:“请皇嫂见谅,巴陵也是一时心急。实不相瞒,先前那狐媚子……隋国公主还曾míhuò柴驸马。幸好柴驸马不为所动。她才转而去míhuò蜀王。如今见陛下为天下这主,又来míhuò陛下!”

    见巴陵公主将隋国公主说得如此不堪,王皇后与柳夫人不由面面相觑。

    “她也曾míhuò过柴驸马?”柳夫人奇道。

    “当年,在芙蓉殿中,为了míhuò柴驸马,她甚至给柴驸马下míyào。此事高阳公主亲眼所见,皇嫂若不信,尽可去问一问高阳。”巴陵愤愤言道。

    “真有此事儿?”见巴陵公主言之凿凿,王皇后不由脸sè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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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争宠(2)

    第315章争宠(2)

    流言往往不可信,然而往往大有人信。

    王皇后虽然温婉却也不是不明是非之人。若在平日,听到巴陵公主所言,她断然不会轻意相信。只是此时此刻,她的心情遭到极点。听了巴陵的话,心里早已巴不得此事为真,立时便相信了。

    巴陵公主又将当日高阳公主陷杨悦于芙蓉殿之事,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只是将高阳公主的所作所为都加到杨悦身上,有鼻子有眼儿,不由人不信。

    “想不到隋国公主原来是这种人。”柳夫人慨然叹道。

    王皇后虽然没有多言,心中却也暗道:“先前还以为隋国公主嫁给陛下有益,如此看来,莫不是个祸国殃民的人儿。陛下千万莫要被她欺骗才好。”

    巴陵公主偷眼看了看王皇后脸色,忽然面色一转,担忧道:“不是巴陵多言。皇嫂性子最好,却不知人善被人欺。皇嫂贵为国母,却不知此位早已被人虎视眈眈,只怕早晚会自身难保。如今为皇嫂计,何不早作打算。”

    巴陵公主一脸义愤悲悯。王皇后母女二人不由大起同仇之慨。

    “虽然如此,却又能如何?”见巴陵公主如此体己,王皇后还在低头沉吟,柳夫人却先已郁郁说道。

    巴陵公主眼光一闪,殷勤言道:“皇嫂何不效仿母后故事。”

    “母后什么故事?”王皇后抬头奇道。

    二人口中的“母后”,自然乃是李世民的长孙皇后。巴陵虽非长孙皇后亲生,然而嫡母为大,称为母后。李治乃是长孙皇后亲生,乃是王皇后的亲生婆婆。

    说到“母后”,王皇后不禁回头去看书案。书案上摆着一本《女则》,正是长孙皇后所作。与李世民的《帝范》一般,是教导如何做一名称职皇后的书。长孙皇后与李世民堪称一对模范夫妻,一帝一后,皆为后世帝、后谐模。

    王皇后不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女则》,有点不大明白巴陵公主的意思。

    “当年父皇也曾专宠一人,想必柳夫人定然听说过。”巴陵公主微微一笑,语气中隐隐有了几分得意。

    “公主是说齐王妃之事?!”柳夫人愣了一下,继而大喜,连声说道,“公主当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回头见王皇后依旧不明所以,柳夫人忽然行礼道:“臣妾有一言,万望皇后采纳。”

    突见柳夫人行此大礼,王皇后不由一怔,知道外人在场,母亲以行朝礼,定是要有进言。点了点头,正色说道:“柳夫人请讲。”

    “我朝后宫官制应为‘一后四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如今,陛下刚刚继承大统,内宫却只有一后一妃,实在为违祖制。皇后身为国母,当以贤德示天下。臣妾请皇后效法文德顺圣皇后,代陛下聘选良家女子入宫,好为陛下多生养儿女,才是我朝廷之福。”

    王皇后突然会意。明白了巴陵公主与母亲说的,不过是贞观初年,李世民专宠齐王妃。长孙皇后以皇后名义,礼聘郑贤妃入宫,以夺齐王妃专宠。齐王妃因此愤而出家,终生不肯嫁给李世民之事。

    然而计谋虽好,只是时机不同。

    王皇后沉吟片刻,摇头说道:“此虽正理。然而先皇新逝,三年斩哀期未过,陛下还在服丧期间,怎可大选嫔妃,陛下定然不许。我又岂能带累陛下声誉。”

    柳夫人听了不由一滞,知道王皇后所言不错。先皇斩哀期尚未过去,婚嫁宴乐皆不能进行,自己怎么忘了此事。刚刚兴起的心情不由又是一沉。

    巴陵公主望着王皇后母女二人表演完毕,眼中古怪一闪,正了正神色,点了点头道:“皇嫂所虑极是。”忽然又眨了眨眼,微微笑道,“然而,不能明目张胆的外聘,何不暗中内聘。”

    “何为‘内聘’?”王皇后愕然诧道。

    “公主的意思是不是在宫人中选姿色艳丽之人以侍陛下?”柳夫人眼前一亮,复又喜道。

    巴陵公主却只管摇头,道:“宫人大多出于寒门,纵有姿色,又怎能与隋国公主的身份抗衡。”

    王皇后与柳夫人见说,不由双双点头。

    “然而除了宫人,又到哪里选人?宫外便是一般良家女子,若非三谋六聘,又有何人肯偷偷嫁人。”柳夫人计穷说道。

    “宫内除了宫人却也并非无人。”巴陵公主嘴角突然闪过一丝怪笑。

    “还有何人?”王皇后与柳夫人不由齐声奇道。

    “据我所知,父皇去逝之前,似是有意效仿前朝故事,已将某位嫔妃赐给皇兄。”巴陵公主顿了顿,徐徐言道。

    “徐充容?”王皇后脱口说道。先皇遗诏众妃出家,唯留徐充容住在宫中,其中意思早是众人暗中猜度之事。宫中流言四处乱飞,王皇后自然早已听说过。

    王皇后与柳夫人对望一眼,不由恍然。

    巴陵公主笑了笑,却不再多言,忽然寻了个由头,起身告退。

    不待巴陵公主走出殿外,柳夫人已迫不急待地说道:“巴陵公主说的不错,这的确是个极好的法子。”

    然而,交浅言深,必有所图。王皇后沉吟片刻,犹豫道:“然而,巴陵怎会无缘无故真心帮咱们?”

    “无论是何缘故,这计谋却是妙极。”柳夫人道,“何况她有求于我儿,自然要拿出些真心来,为我儿计谋。”巴陵一走,柳夫人与女儿说体己话,称呼又变了回来。

    王皇后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母亲所言极是。而且徐充容才貌双绝,不下隋国公主,到是极佳的人选。先皇在时已是宠冠后宫,陛下对她必会十分满意。而且她向来贤慧,定然不会狐媚惑主。”

    “然而,徐充容与隋国公主关系极好,如今住在惊鸿宫中。一但入宫,只怕入亲近隋国公主,反与我儿不利。”柳夫人想了想,摇头说道,“而且巴陵公主到底是何居心,也不能不妨。”

    见母亲想得如此缜密,王皇后不由连连点头:

    柳夫人沉吟片刻,又道:“巴陵公主既然意在徐充容,咱们偏不用她。巴陵纵然别有居心,咱们也不至于中招。”

    “母亲原来也这般智计百出,到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中诸葛。”王皇后见说,叹服道。

    “还不是为人父母,不得不为儿孙计议。”柳夫人颔首,微有自得。

    母女二人相互打趣,不由相视而笑,心情也随之一轻。

    “只是除了徐充容,又到哪里去找此等佳人?”一笑之后,王皇后却又皱眉说道。

    “我儿仔细想想,除了徐充容,先皇的嫔妃中,陛下平日可有亲近之人?”柳夫人越发头脑开窍,精明地说道。

    “若说有,还当真有一个。”王皇后犹豫道,“陛下为太子时,对武才人到是百般照顾。只是她与隋国公主情同姐妹,只怕更加不妥。”

    “那也不见得。”柳夫人断然说道,“若二人当真亲若姐妹,隋国公主怎会看着武才人到感业寺受苦不管,反将徐充容接回宫中居住。可见二人并不似外面所传那般。”

    “这到也是。”王皇后想了想,又道,“先前我也听宫人说过,似是武才人不知何故得罪了隋国公主,二人已反目成仇。”

    “如此甚好。”柳夫人拍手喜道,“明日我便去感业寺打探一下情况,若果真如此,不如将武才人招回宫中。一来可夺萧淑妃专宠,二来可与隋国公主抗衡。三来武才人定会感激我儿,将来对我儿必然忠心。”

    “如此甚好,”王皇后点头喜道。

    ……

    柳夫人原本并非智谋决断之人。只是事关女儿皇后宝座,突然生出许多急智来。当下计议已定,第二日,便急往感业寺,假托皇后之意烧香布施。

    至傍晚时分,柳夫人才回转来,不及回府,又急匆匆入宫。带来一个惊人消息。

    “武才人怀了身孕?!”饶是王皇后向来沉稳,却也惊得目瞪口呆。

    “怀的是陛下的龙种?!”惊呆之后,却又接到一个炸弹!

    王皇后已是苦笑不得。万没料到会得到这样消息。

    “听说先皇驾崩之前,已将武才人与徐充容赐给陛下。因而遗诏除武才人与徐充容之外,其余嫔妃均入感业寺出家。因为隋国公主,陛下却改了遗诏,才只将徐充容留在宫中,将武才人打发了出去。”柳夫人却是压抑不住兴奋,情急之下,被茶水烫了一下,却也顾不上,润了润喉咙,忙着说道。

    “因为隋国公主?关隋国公主何事?”王皇后半晌才来回过神来,十分诧异,奇道。

    “隋国公主隐匿多年,突然出现在终南山。据说是先皇与卫公约定,要为陛下与隋国公主定婚,朝中重臣无人不知此事。隋国公主因而到了终南山,便住进太子别院。

    只是先皇同时将武才人、徐充容也一同赐给陛下。此事被隋国公主得知后,大为生气,便不肯嫁给陛下。后来得知陛下已宠幸了武才人,因而对武才人尤为怀恨。

    没想到正在此时,卫公突然去逝,待先皇也隋后驾崩,此事便暂时作罢。

    陛下喜欢隋国公主,不得不主动放弃武才人与徐充容。不敢将二人留在宫中。却又有先皇遗诏,因而左右为难。隋国公主此时却又站出来充当好人,故示贤德,将徐充容接回自己宫中。然而心中恨极武才人,硬是逼陛下将她赶到了感业寺去……”

    柳夫人所言合情合理,又与宫中传言多相吻合,王皇后中得不由又惊又骇。

    柳夫人接着言道:“当时,武才人曾苦苦求隋国公主,说不敢对陛下妄想,只求她接她回惊鸿宫,为奴为婢在所不辞,只求她看在已怀了陛下的骨肉份上,不要赶她到感业寺。没想到,隋国公主不只不准,反而冷言相加。威胁她胆敢将怀孕之事告知陛下,必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武才人求助无门,只好到了感业寺去。隋国公主却依旧不肯放过,派人悄悄送了堕胎药去……”

    “堕胎?!”王皇后骇然惊道,“好恨毒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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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欲擒故纵

    第316章yù擒故纵

    柳夫人已是大喜所望:“幸亏武才人并未吃堕胎yào,如今已有八个月的身孕,不久便要临盆,此乃天助我儿。TXT电子书下载**我儿若将她接回宫中,将来揭发隋国公主的罪行,当真是两全其美。”

    “然而——”王皇后听了,反而迟疑起来,想了想道,“此事只怕还要从长计议。”

    ……

    总算王皇后还有几分理智,知道事关重大,惊骇之余,并未如柳夫人所说,立时将武才人接回宫中,谨慎起见,先派人暗中悄悄核实。

    然而,结果却令人苦笑不得。无论是柳奭旁敲侧击,寻问当日随陛下在终南山的重臣,还是王皇后在宫中暗中查访,皆得出一个结论:柳夫人从感业寺武才人那儿带来的消息乃是事实。

    这也怪不得王皇后等人。杨悦当日被太子李治“抱”回终南山,又住进太子别院。李世民大力搓合杨悦与李治之事,有目共睹。武才人曾请求杨悦带她回惊鸿宫,而被杨悦当众拒绝之事,宫中内shì宫人也有不少人亲眼目睹。至于武才人与李治的暧昧关系,早已是暗中风传之事,连殿前shì卫都能证明。

    饶是如此,事关皇家血脉,王皇后还是异常谨慎。一面暗中派人去照顾武眉儿,一面暗思如何才能证实武才人肚中怀的乃是李治的孩子。

    李治这些日子,心情到是极好。原因却也十分简单。自从上次大朝会被弹劾之后,杨悦到是乖巧了许多。三日一朝,时常到宫中走动。而且这几天更是每日来朝,朝会之后还会留下来,单独与李治谈话。

    也是杨悦闲来无事,一日在街上,见到有个老fù人不省人事。仔细盘问之下,却原来是老fù人扛着一匹布去市场买东西,给累爬下了……想到这个时代乃是“钱帛兼行”的货币政策,杨悦不由苦笑不得。

    这些年杨悦的生意做得越大,早已对这种货币政策头痛不已。然而“钱帛兼行”乃是大唐的政令,而且是先“帛”后“钱”,皇令特诏不准任何商家拒收“帛”。搞得许多商家只放布的地方都要建个库房出来。

    这种落后的货币政策弊病显而易见。鉴于此,杨悦这些日子正在努力劝说李治进行货币改革。

    且不说李治是否真心支持杨悦进行货币改革,只要能与杨悦单独一起,早已心中大喜。见杨悦十分热心,便提到政事会上进行商讨。

    “臣以为此事不妥。”柳奭自从上次与杨悦明明白白的针锋相对之后,自此更不收敛。几乎变成了为反对而反对。杨悦话音刚落,他已第一个站出来,出言反对。

    “不知柳shì郎认为有何不妥?”杨悦不知自己如今早已被人妖魔化,被王皇后、柳夫人等人视作蛇蝎nv子,对柳奭的反对抱以微笑,言道。

    改革之始总会有人反对,不反对才不正常。本是杨悦意料之中。

    “这个……”柳奭一时到还没有想好怎么不妥,顿了一下,才道,“臣以为自古以来都是钱帛兼用,并无什么不好,没有改变的必要。”

    “然而,‘帛’用作货币,携带不便,却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杨悦笑道,“且不说扛着布匹去买东西,行走不便,不小心会被人撞倒或者被累爬下。臣甚至见过有人杠了布匹到布庄去买布,实在荒唐好笑。”

    到不是杨悦胡说八道,扛了布匹到布庄买布看似荒唐,实则不然。拿自家织的布匹去布庄买不同huāsè的布,在这个时代其实再正常不过。

    诸臣不由大笑,知道杨悦所说是实。事实上几乎没有人不曾因为以“帛”为币而苦恼过。不少人点头以为然。

    “臣也认为不妥。”众人说声未落,却又有人站出来反对,这次却是户部尚书高履行。

    高履行乃是申国公高士廉之子,也是驸马,尚李世民之nv东阳公主。如今高士廉已死,高履行不只世袭申国公,而且代父之职,做了户部尚书。不过高履行被李治拜为户部尚书,却并非世袭,只因他的确有此能力,做事谨慎干练大有父风。

    “臣以为以‘帛’为币,虽有诸多不便,却也是为了更大的方便。诚然以帛为币与商人不便。然而农人织布直接可当作货币使用。不用费心卖布为钱,再去买东西,白白受商人中间的盘剥。自来农业为国本,若只为了商人方便,而令农人不便,臣以为不该。”

    户部尚书便如同后世的财政部长,掌管的便是天下财务。这钱帛兼行的政策正是出自这些人,到是极有发言权。高履行一出口,果然十分专业。立时引起一片响应。

    这个反对理由却是杨悦事先不曾想到,不由一时怔住。暗思古人以小农经济为主。种桑织麻,织布纺纱其实跟种地一样,乃是农人家家户户、世世代代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的确如高履行所说,农人拿了布匹当作货币,只除了携带不便之外,其实再方便不过。用它可以jiāo税纳租,可以直接买卖,不用为了卖布头痛。这种政策其实也是十分符合社会现实的一种政策。

    当真是屁股决定脑袋,杨悦一直住在长安,又是经商为主。看到的只是以“帛”为币的不便,却没想到现实情况如此。想一想自己起初为听到这个“钱帛兼行”的货币政策,觉得古人实在荒唐可笑,不由暗叹一声,后人总是低估古人的智慧。

    杨悦心中慨叹,一时想不到如何反对。

    高履行则继续言道,“而且发钱作币分明也有它的坏处。用帛虽大有不便,钱却重量极沉。有些物品,动辄万钱,试想携带一万枚‘开元’去买东西,只分量便已不轻。反不如带几匹‘帛’更省力。”

    这话却是更有道理。唐代的开元通宝,一文钱重一钱,十文一两,别说一万枚开元,便是一吊钱,已是六斤四两(钱币用十六进制,一斤十六两,一吊一千文钱,即六斤四两),携带起来也是十分不便。

    杨悦有心想说:“老大,你不会将钱币铸得面值大一点?!”

    想了片刻,却又释然。这个时代货币作为等价物,其实与它自身的价值还是相关。一枚开元通宝之所以为一钱,实则是有一钱铜的价值。便是后来的银元,也是以等价出现。如果自己将这种超前的话说出来,只怕立时便会被众人视作jiān诈小人。别说通不过,只怕连人品都要搭进去。古代铸钱不够向来是jiān商所为。

    杨悦的提案显然通不过。然而这种货币政策的弊病却也显而易见。

    朝会散后,杨悦终是不甘心,走出两仪殿不远,却又折了回来。想与李治仔细商议一下,至少商人以“钱”币为主应该行得通,而且各地的市场都有柜坊,类似于后世的银行可以存取钱。若通过柜坊的票据,建立类似于现代的银行,全国流通,也不失是个好办法。

    刚到两仪殿mén前,却见长孙无忌还未离去,正在殿中与李治单独密谈。只好转身又向殿外走。

    李治却已看到她,忙将她叫住:“隋国公主请留步,朕正有一事要请教公主。”

    杨悦回头看了看长孙无忌,见长孙无忌点了示意她不必介意,眼中却大有玩味之意,心中不由暗诧。

    “朕前几日刚收到房州刺史房遗爱请假留京的申请,如今卫州刺史柴令武又以病假为由想留在京中,舅父以为如何答复是好?”李治看了看长孙无忌,双眉微蹙。

    李世民去逝,房遗爱与柴令武骤然失宠,被李治调出京师,自然不会心甘。托病事小,摆明了却是抗旨不尊,要跟李治过不去。然而假病这个借口却又极好,李治还不能拿他们怎么样,难怪为难。

    长孙无忌不答,反看向杨悦,忽然笑着问道:“公主以为应该怎么办?”

    “要我说准了便是。”杨悦想也未想,脱口说道。

    “臣也同意隋国公主说法。”长孙无忌望着杨悦,突然嘿嘿一笑。

    杨悦见他笑的古怪,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说出来的建议,其实并未存了什么好心。

    房遗爱与柴令武二人若只是为了抗旨不尊也还罢了。只是恐怕并非如此。

    自来房二、柴二等人与李泰一伙儿。李泰被贬为濮王,众人心中一直不甘。当年太行山行刺太子之事,虽然被李世民压下来,密而不谈。杨悦一直不知到底是谁所为。然而李世民去逝后,只有蒋王李恽与濮王李泰不准回京奔丧。却是再明白不过,刺杀太子之人只怕与这两个人大有关联。

    如此看来,房遗爱与柴令武想留在京师,只怕是大有文章……

    “难道令他二人如此明目张胆,坏了国家法度。大家若都效仿起来,朕将为之奈何?”李治皱了皱眉,却十分不解,为难地道。

    当年在太行山中,杨悦与李治一起被人追杀。向来又与房遗爱、柴令武等人皆是死对头,潜意识中大起同仇之意。即已说到此处,杨悦也不用再避讳,微微冷笑说道:“既然二人皆称病重,圣上何不先医其疾。”

    “不只是他二人。臣以为陛下何不效法当年。准许濮王重开幕府,以示陛下宽仁。”长孙无忌狡黠一笑。

    杨悦立时会心,与长孙无忌相视,同时嘿嘿jiān笑。所谓“yù擒之先纵之”,长孙无忌与杨悦是一个意思,只有让敌人的yīn谋尽快暴lù出来,才好尽快收网。只是长孙无忌的法子比杨悦更进一步!

    李治愣了一下,也豁然明白过来。看看杨悦,再看看长孙无忌。想起父皇临终之时托付自己的话,有些不忍,说道:“只是父皇说过,当年之事,不予追究。”

    长孙无忌摇头笑道:“臣并未说过要追究当年之事。臣只是请陛下宽以待人而矣。”

    杨悦也笑道:“陛下不是追究当年罪责,实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臣有臣心,则天下太平,若有人不知进退,却也怪不得陛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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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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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是一名中文系的普通大学生,不小心穿越历史时空,飘到了大唐贞观的时代。她伪造身世隋炀帝孙女,计耍长安纨绔,诗戏才子风流,玩转公主王亲,智斗武皇则天,最后却现自己正走在一步步夺取天下的路上… 斗智、张扬、帝王飘在大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飘在大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飘在大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