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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飞刀朵朵     飘在大唐txt下载     飘在大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7章 连环1

    千秋殿在两仪殿前西侧,紧临殿前直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武眉儿一口气跑出殿门,刚好看到太尉长孙无忌、英国公李勣等人正从两仪门进来,往两仪殿中去。

    武眉儿呆了一呆,想起此时正是午后朝会时间,忙停下脚步。

    自李治继任以来十分勤勉,每日至少两次到两仪殿中听政。早朝之外,下午常与参加政事的重臣会面。

    既然是朝会之时,李治自然不会如武顺所说,单独私下会见杨悦。只是杨悦是否会在朝会上说出“安定公主”之事?武眉儿心头惶恐,便如被数千只蚂蚁在啮噬,又痛又痒,不知所措。有心到两仪殿前打探,却也知道这样做法终是不大适宜。急躁之下,在千秋殿前踱来踱去,不知如何是好。

    正慌急间,忽然看到两仪门外缓缓施来一乘车撵。车撵正是公主所乘的厌翟车,在一队卫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而来。

    向来承天门外,文臣下车,武臣下马。能在两仪门内行车,这等荣宠便是元老重臣也不曾有过。即便是圣上特许一些体弱老臣在大内可以乘车,也顶多不过是在外朝,似这般直入内朝之事,却是绝无仅有。

    眼见车撵行到两仪殿前,始才停下。车中缓缓走下一个人来,不是杨悦还会是谁?

    武眉儿早已惊呆,惊骇之下,却不自禁地上前几步,一时竟然想要去向杨悦求情。然而行了几步却又醒悟。知道自从那日咸池殿之事,杨悦盛怒,怎会原谅自己。

    犹豫半晌,武眉儿终是不敢上前去见杨悦。远远站定,看到杨悦往两仪殿中去,不由一声长叹,面如死灰。

    与往日不同,杨悦今日穿的并非惯常喜欢的碧绿,而是一身月白色衣衫,外面罩了一件银色狐皮大氅。依旧轻纱覆面。却掩不住病态袭人。只是那病态恰到好处。于杨悦平日的洒脱神色中,平添了几分弱柳扶风。

    殿中原本正在热闹商讨,听到内侍通传“隋国公主到”,立时安静下来,一齐望向杨悦。

    杨悦风寒未愈,有些头昏脑涨,勉强打起精神。懒洋洋地走进殿中。众人看在眼中,却不由一愣,见到杨悦一幅袅袅婷婷,款款而来,与她平日神态大是不同。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想来杨悦与李治即已“成舟”,不免于英姿卓约中加了几分女儿柔媚。

    殿中不少人知道那日“琴室”之事。虽然不敢再提,眼角眉稍却不由暗自含笑。去看李治,李治盯着杨悦早已是目瞪口呆,众人看在眼里,不免又填了几分古怪笑意。

    杨悦如何会察觉不到殿中异样,想起当日在殿前的情境,知道众人心下误会,却也尴尬依旧。饶是她心中早有准备。此时却也不禁低眉敛神。不敢去看群臣眼光。

    杨悦低头上前,未及行礼。李治先已说道:“快给隋国公主赐座。”

    “哗”,殿中立时响起几片轻笑。

    朝会之上御前赐座,向来若非病重,便是元老重臣也只有年过七十才会有此殊荣。杨悦不过微恙,竟被李治如此“照顾”。令杨悦更加浑不自在。

    李治是爱怜之情溢于言表,早已忘乎所以。

    杨悦却是腾地一下,脸上变成一块红布。暗道一声李治“多事”,没来由令众人误会更深。气恼之下去横李治一眼,不想李治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两人目光相接,各自都是一呆。

    也是李治从未见过杨悦这般娇弱模样,又被杨悦嗔眼横波,心中早已如沐春风,只觉得浑身暖洋洋,无一处不舒服。顿时呆呆地望着杨悦,情不自禁眼神变得热情火辣起来,几乎恨不能立时将杨悦拥在怀中,软语温存……

    众人看了更是禁不住要笑出声来。

    杨悦却是想到“阿难弟子”的话,知道李治每日宿在咸池殿琴室,竟是将武眉儿当成自己,心中又气又恼。又被李治这般火热地盯着,又羞又愤,风寒之中头脑原本已有些发涨,此时头脑一热,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相对呆立,两仪殿内顿时春风大起。众臣自那日被李治告诫,虽暗中笑破肚皮,却无一人敢再出声。

    一呆之下,杨悦却已暗道一声“不好”,没来由又被这群八卦误会。正了正神色,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察觉到一道异样的目光自身侧射来,杨悦陡觉背若芒刺。

    杨悦遽然转头看时,却不由惊呆。那目光不是别人,竟然是李愔!正满脸疑惑与诧异,莫名其妙地盯着她看。

    “他什么时候回来了。”杨悦头脑“轰”的一下,心乱如麻。见到李愔眼中异样,心知刚才自己与李治的神色定然全部落到他的眼中,难免不会产生误会。只怕那晚宿在宫中之事,再难解释清楚。心中不由暗急。

    过了半晌,才又想到自己与李治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为何反要心虚?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加令人误会?!

    见到内侍拿了坐椅过来,杨悦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干咳一声,终于恢复了几分平日神情,坦然向李治行了一礼道:“谢陛下赐座,臣不敢越礼。何况臣的病疾已大有好转,站些时候还能做到。”

    李治并未听明白杨悦在说什么,只见到杨悦开口,他便已连连点头称道:“好,好,好。”说完才意识到杨悦在说什么,忙道:“你,你站着说话,会不会累到。”

    “谢陛下关心。”杨悦担心李治又会说出什么不相宜的呆话,忙转口说道,“不知蜀王殿下何时回到京城?”杨悦此话虽是在问李治,目光却已转向李愔。

    “蜀王?”李治一怔,顺着杨悦目光去看李愔,这才想到自己乃是在两仪殿中,群臣面前。特别是看到杨悦望向李愔的一瞬,心中骤然一沉,立时清醒了几分,说道,“蜀王是为造战舰之事而来。”

    “造战舰?”杨悦心中暗奇,却也不便多问。细观殿中众臣。见除了太尉、英国公之外。还有兵部尚书崔敦礼、兵部待郎来济等人,大多都是武臣,知道定然是有用兵之事。

    杨悦虽然向有“殿中侍中”之职,却也知道军国大事,若非皇帝亲口来问,臣子自己不能参与。因而心中虽然好奇,却也只是张了张嘴便赶忙住口。

    李愔虽然知道杨悦想问什么。却不便回答。

    李治笑了笑,说道:“隋国公主有所不知,鸡林国主真德女王近日遣使来朝,说是高丽贼心不死,又向其进攻。因而向我大唐求助,希望能如先皇一般。能助其一臂之力。因而,众位参知政事商议明年准备再次向高丽用兵。蜀王进京正是为了此事儿。想请蜀王去扬州督造船只、训练水兵。”

    杨悦近来虽然不理朝政,但对时局却也再清楚不过。这“鸡林国”便是新罗。真德女王乃是原新罗善德女王金德曼的妹妹。贞观二十一年,“善德女王”去逝,将皇位传给现在真德女王金胜曼。金胜曼继续向大唐称臣纳恭,贞观二十三年,受唐册封为鸡林国主。

    贞观十九年,李世民亲自征辽。出师之名。其中之一,正是应“善德女王”的求助。

    自大唐征辽东之后。高丽到也消停了些时日。只是自从李世民去逝之后,高丽趁大唐国丧无暇东顾,又开始对新罗侵扰。大唐正值国恤期间,若非人来扰我,不便大动干戈。如今国丧将除,朝局稳定,新罗女王又来求助,因而众臣便商议出兵再次东征高丽。即然是约好明年出兵,今冬备战已是刻不容还。

    然而,蜀王虽然向有战名,但朝中武将比比皆是,何以单单派李愔准备练兵?杨悦听了此事,却不知不觉侧头去看长孙无忌。心中暗沉,知道此事定然不会如此简单。

    果见长孙无忌正笑吟吟地望向自己,眼中似笑非笑,老狐狸一般令人捉摸不定。

    突然杨悦心头一懔。李泰谋反前事可鉴,派李愔去练水军,督造战舰,只怕未尝不是存了当日试探李泰的同样想法……

    想到此,杨悦有些担忧地看了李愔一眼。见他浑不在意,似是根本没有想到其中危机,心头不由暗自一紧。

    自杨悦进来,李治眼光一刻不曾离开杨悦,见到杨悦看着李愔出神,心头不禁一黯。这才想起,虽然众人误会,然而自己与杨悦到底什么也不曾发生过,而杨悦喜欢的只怕还是蜀王。想到此,心中一痛,脸色也已大变。半晌,才勉强振了振精神,说道:“今日劳烦隋国公主前来,是为了安定公主被害一事。如今高阳长公主不肯认罪,反说隋国公主能为她作证。因而,还请隋国公主来分说明白。”

    杨悦暂时放下心事,点了点头道:“臣的确认为高阳长公主并非凶手。只是此事涉及一些私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臣请与陛下单独面陈。”

    单独面陈?!

    不及说完,李治眼中一亮,心下忽又泛起喜意。杨悦肯与自己单独相处,那是再好不过,忙喜出望外地连声说“好”。

    众臣闻言连忙告退,然而面上却又挂起难以名状的趣意。

    杨悦低头不敢去看众人,知道大家面上笑容定然十分不堪。只侧眼去看李愔,见他略一迟疑,不解地望向自己。

    杨悦心头一沉,想了想又道:“不过,臣想请长孙太慰留步,也好作个见证……”

    “哦。”李治闻言,不由又有些失望,去看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却“嘿嘿”说道:“既然是私密之事,老臣只怕不便参与。”眼见他说此话时,不住向李治眨眼,李治心中大慰,忙点头称是。长孙无忌早已三步并做两步退出两仪殿。

    杨悦无奈,殿中瞬间只剩二人,李治眼神火热再无顾及。杨悦更加不敢去看他,盯着自己脚下,说道:“其实衡山长公主寿宴那日,高阳长公主入宫之前,曾先找过臣…….”

    “不急。”李治打断杨悦,不知何时已走下御案,到了杨悦身边,柔声说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杨悦硬着头皮,道:“多谢陛下挂念。已经好多了。”

    “你。你莫叫我‘陛下’,我,我还是喜欢你称我‘李九’……”李治愣了一下,柔声说道。

    汗!

    见到李治这般情意绵绵,杨悦只觉一阵燥热,头上冷汗涔涔。

    “李九”二字本是她不知他是李治之时,以朋友相称。如今被他说来,反似将对他的这个称呼当做“情郎”一般。

    李治对她心意昭然。自那晚之后,竟是明目张胆地无所顾及,杨悦想要逃避,只怕不能。眼见李治对自己关心过度,似是生怕自己累倒。站在自己身侧,几乎要伸出手来搀扶自己,当真苦笑不得。

    好在众臣已退了出去,只剩二人。没有众位八卦在此营造暧昧氛围,反省了许多尴尬。

    杨悦向一旁退了两步,说道:“好,我称你李九。不过,你离我远点。”

    李治一呆。也知自己失态。担心杨悦会认定自己是“色魔”,忙向后退了一步。道:“你风寒未好,莫要累到,还是坐下来说吧。”

    杨悦这才一笑,自然了许多:“话并不多,到不用坐,还是站着说吧。”又见李治依旧双眼如痴望向自己,杨悦心下气恼,没好气地叫道:“你再这样看着我,小心我将你眼珠子挖出来。”

    李治听了杨悦“威胁”,宛如回到从前,被杨悦挖苦奚落,原本是他最开心之事。心下大喜,连忙将目光转向一旁,说道:“好。我不看你便是。”

    二人这一说笑,反到去了许多暧昧。当下放开心怀,仔细说起高阳公主之事。杨悦将当日高阳公主因何去找自己,因何害怕,让自己陪她入宫的经过仔细说来。

    “名册?”李治听了,大吃一惊,急道,“他们竟然还有‘名册’?若传扬出去,参与此事的朝臣人人自危,朝中岂不大乱。”

    杨悦点头道:“的确如此。因而我已叮嘱高阳将名册焚毁,想来此事重大,又关系到她自己命运,不会不照做。”

    “难怪高阳不敢说出此事自辩。一来她听了你的叮嘱,不敢在朝堂之上说及此事;二来她定是已将名册毁掉,拿不出证据;三来由你作证,自然不会有人不信。因而只说自己无罪,唯有你能证明她清白。”李治也点头称是。

    杨悦作证别人信不信到也其次,李治定然会信,高阳长公主到也十分明白。

    李治沉吟片刻又道:“然而,既然凶手不是高阳,又会是何人?”

    “是啊。谁会想杀安定公主?”杨悦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历史上此案,原本祸及王皇后,然而此时却是祸及高阳,于武眉儿没有半点好处,想来定然不会是她。不由纳闷说道,“既然安定公主死状与巴陵长公主相似,想来此事或许与巴陵公主之死有关。”

    “与巴陵公主有关?难道真是皇后所为?”李治失色惊道,“刚才你曾说高阳怀疑是王皇后杀了巴陵,杀死安定公主的那杯毒酒又是王皇后所给,难道当真是王皇后杀了她们?”

    杨悦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皇后。高阳长公主虽然没有吃下毒酒,但也曾沾唇。想来如果那酒当真是毒酒,高阳至少也会有些症状。唯一的解释便是,那杯酒中无毒。何况王皇后正要用安定公主来邀宠,为何反要杀安定公主?对她没有一点好处。”

    后宫争宠之事,自古亦然。杨悦沉浸在案情分析,一时忘记王皇后邀宠的对象便在眼前。

    李治听了却不由一滞,面上起了几分尴尬,讪讪说道:“我,我……谁稀罕她们来争宠。”

    杨悦这才想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忘记李治乃是当事人,见他尴尬,不由戏道:“这到怨不得他人,谁让你有这么多嫔妃,怎能怪大家争宠。”

    杨悦此话说的未免不对,若论嫔妃之多,李治目前统共才有一后二妃,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实在是不多。

    然而李治听了心中不免大急,他一向知道杨悦的情爱理论,唯恐杨悦因此更加不肯嫁给自己,小心地拿眼去看杨悦,见到杨悦嬉笑嫣然,心头砰然一跳,脱口说道:“我谁也不要,只想宠爱一人。”

    李治脱口而出,不免提高了声音,如此大声嚷嚷,惊动了殿前守卫,纷纷侧目回看。

    杨悦被他吓了一跳,自然知道他所说的那人是谁,面上一红,道:“你再胡说八道,我这便告退了去,再不理你。”

    说完转身欲走。李治心下大急,忙上前一步,拉住杨悦衣袖,说道:“你,你莫要生气。我不说便是。”

    “反正眼下我也想不出凶手到底是谁,便是留下也商议不出什么结果。不过高阳的确无辜,我到是能够作证。我的事情也算办完,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杨悦并不停下,干脆告辞,转身向殿外走去。

    李治忙追在她身后,急道:“好,我这就让人放了高阳。”

    杨悦忽然停下身来,回身摇头道:“放了她,暂时到也不必。”

    “为何?”李治愕然道。

    “笨!”杨悦不禁失言一笑。

    见李治竟然一直拉着自己衣袖,忙甩了开来,说道:“你自己猜猜。”

    李治一呆,已知杨悦意思,笑道:“你是说凶手既然还未找到,若将高阳放了,不免令他警惕。不如将计就计,以免打草惊蛇?”

    杨悦点点头,趁机快步走出殿门。

    等到李治追出来时,杨悦已上了厌翟车。李治无奈,只好吩咐薛仁贵带人送杨悦回去。

    薛仁贵忙答应一声,对杨悦低声说道:“蜀王在宫门外等着公主。”

    眼见日暮将近,斜辉辅照。杨悦暗想李愔心下定然有许多疑惑要问自己。更加不想再多耽搁一分,命人往宫外急行。

    走过千秋殿前,见到武眉儿犹犹豫豫,一脸凄然,似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杨悦无心去理会她,继续向外前行。

    不想刚出两仪门,王皇后却派了人追来,请她到立政殿去。

    皇后相请,不好推辞。杨悦虽然不愿,却也只好又回转两仪门内,到立政殿去见王皇后。(未完待续。)

第348章 连环2

    两仪殿前共有五座侧殿,两座在西,三座在东,自西向东分别为大吉殿、立政殿、万寿殿、千秋殿、百福殿,乃是“一后四妃”的住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其中立政殿位于东侧三殿正中,因而向有中宫之称,最是华丽庄严。

    杨悦到了立政殿前,刚刚下车。忽然一个小小的旋风平地而起,直冲杨悦而来,竟绕着杨悦旋转,将杨悦旋在正中心久久不去。风虽不大,杨悦却不由自主地随着它打起旋儿来。

    薛仁贵吓了一跳,忙上前一步,伸手将杨悦一把拉了出来。杨悦定了定神,望见旋风一溜旋转,一直旋过墙角不见,也觉十分稀奇。

    薛仁贵眼中忽然忧色一闪,见杨悦正要拾阶而上,忙低声说道:“公主此去,定要小心些。末将在此守候,万一有什么不对,公主直管高呼便是。”

    杨悦会意,知道薛仁贵定是认为刚才的旋风不是什么好兆头,心中虽不以为然,见他好意,只管点头道:“好,我会小心。”

    随着宫人进殿,王皇后却并不在正堂,被宫人径直引到内室。杨悦不知不觉心下开始惴惴,暗自猜测,不知王皇后找自己到底何事。

    冬日,日暮来临之时十分快捷。太阳刚刚落下,室中光线已是渐暗。

    杨悦步入内室,见到王皇后站在西首,正对着窗子,似是看什么正看的入迷。

    “隋国公主到了。”宫人低声说道。

    “太阳落得好快。”王皇后缓缓转过身来,却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满面凄然,似是一时还未回过神来。

    杨悦看清王皇后脸色,不由吓了一跳。

    几日不见,王皇后与那日寿宴上的风光,已是大为不同。似乎一下变得苍老了许多,耳鬓竟然生出几丝白发。双目无神泪光仍在,苍白的面孔更是没有一点血色,病恹恹地精神全无,似是没有梳洗过。发形衣衫竟然都有些凌乱。

    想来定是哀伤安定公主之故。杨悦不由暗暗点头。想到刚才瞥到武眉儿,见她虽然一脸焦虑,却也不似王皇后这般悲痛。面上还施了胭脂水粉,额头上的金花细钿更是没有落下。相比之下,反是王皇后对安定公主更加情深。便是李治提到安定公主之时,虽然极是悲伤,然而精神反比十天前杨悦见到他时好了许多。看到杨悦时眼光闪亮,更是大不相同。

    “人死不能复生,还请皇后节哀。”杨悦上前行礼说道。

    王皇后眼中泪光一闪,勉强点了点头,说道:“谢隋国公主关心。听说公主这些日子也是病体沉疴,可好些了?”

    杨悦也点头谢道:“谢皇后挂念。臣无大碍,已经好多了……”不及说完却又连声咳嗽。

    到不是杨悦故意假装,只是杨悦不想在此多加耽搁,不免多咳几声,显示病情未愈,希望王皇后能长话短说,自己也好早点出宫。

    王皇后抬头看了看杨悦,似是了解杨悦心思。说道:“本宫请公主来只是有件事情请问公主。”

    “皇后请说。”杨悦道。

    “本宫是想问……”王皇后却是欲言又止。低头沉吟似是不知如何说好,半晌没有下文。

    杨悦不由纳闷。见到王皇后面上犹犹豫豫,有点不耐烦,说道:“皇后想问什么但请说来,臣若知道定然不敢欺瞒”

    王皇后再次抬头看了看杨悦,幽幽说道:“本宫听说当年陛下与武才人之事公主曾经亲眼见到过,不知公主还记不记的是什么日子。”

    “陛下与武才人什么事?”杨悦惊奇诧道。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已知王皇后定然是想问武眉儿当日还是武才人之时,与李治偷情之事。

    果然,王皇后顿了顿,期期艾艾道:“是……是武宸妃还是先帝的才人之时,陛下……听说陛下与她……交好,公主曾经亲眼见到过……”

    自己亲眼见到过?杨悦一时不由愣住。突然想起当日在终南山天池,李治与武眉儿偷偷幽会,她的确曾经遇到。只是王皇后为何突然问起此事儿?事隔多年,便是吃醋也不至于吃陈年飞醋啊。何况武眉儿怀孕生女,自然早已与李治偷情,人人皆知,为何今日又突然追究起来?

    难不成她听说了什么?杨悦忽然想到“阿难弟子”说过安定公主并非李治亲生,心下一惊,莫不是王皇后也开始怀疑安定公主的身份?

    然而若是怀疑安定公主身份,怎会向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杨悦不由暗暗纳罕。

    且不说杨悦无意中撞到李治与武眉儿的一次幽会,无法用来断定安定公主是否是李治之女。便是杨悦曾见过李治与武眉儿幽会之事,十分机巧。当日似乎并无他人知道,又怎会传扬出来?

    杨悦低头暗思,心中惊疑不定。突然心头一闪,记起当日自己隐身到绿树丛中,在自己身前不远,曾看到一个“绿衣女子”。

    “那绿衣女子是谁?难不成自己见到李治与武眉儿幽会之事,是她传出?只是她传出此事又是为了什么?”杨悦暗暗思忖,却是更加纳闷。

    王皇后见杨悦愣了半晌不答,已知传闻不假,不由急切问道:“公主可还记的那天的准确日期?”

    杨悦心中醒觉,虽然不大明白王皇后为何执意要问那天的日期,但也已知只要自己说出,只怕与安定公主之事必有关联。想了想,含混答道:“臣不明白皇后意思。武宸妃先前曾为朝会‘书记’,平日不免常与陛下会面,臣不知皇后说的是哪一次。”

    王皇后看看杨悦,自然杨悦所说不尽不实,知道自己若不说的明白些,只怕杨悦尽可装傻,眼中闪出一丝无奈,苦笑道:“陛下与她见面常有。不过陛下与她……欢好,据说只有一次。武才人却因而怀了陛下龙种。”

    “一次?”杨悦心下骇然,恍然明白过来。若自己遇到的那次“幽会”是武眉儿唯一一次承宠,那安定公主的生辰日期自然可以推算出来。当下不及回答,先已脱口问道:“安定公主生辰是何时候?”

    “永徽元年闰三月三日。”王皇后盯着杨悦,静静说道。

    永徽元年闰三月三日!

    杨悦心中狂震。已是再清楚不过。安定公主绝非李治的女儿。她清楚记的那日自己见到李治与武眉儿偷偷幽会,恰好卫公病急,自己匆匆回到三原,第三日卫公去逝。乃是贞观二十三年五月初九之日。细推算来,武眉儿生女至少应在第二年的二、三月间,也即永徽元年二月或三月份,断不会是在第二个三月。也即“闰”的三月,足足晚了一个月。

    见杨悦面上阴晴不定,沉吟不语,已知杨悦定然猜出此事原委,王皇后不由再次追问道:“公主可还记的那天是什么日子?”

    杨悦却已无心回答,心中惊骇无比。知道自己若说出日期。安定公主非李治之女的事情必成定论,武眉儿必然死罪。这些到也不算令人震惊,重要的是那天“阿难弟子”去找杨悦,杨悦一直不明白她真正动机何在。曾经见她妄想通过自己将安定公主并非李治之女一事传扬出去,认定她的想法十分可笑。没想到了今日,却是必然便要借了自己之口说出此事。当然不是“阿难弟子”能掐会算,不过是早有预谋!

    然而“阿难弟子”又怎会知道自己知道“李治与武眉儿天池幽会”一事?难道那日的“绿衣女子”是她?而且以“阿难弟子”跟踪李治的习惯,“绿衣女子”不是她还会是谁?

    杨悦想到此处。已是心中苦笑。没想到自己的一言一行。早已落入到她的算机之中。便是自己今日被王皇后问话,不用说也是“阿难弟子”暗中“促成”。

    然而。令杨悦不解的是,“陈难弟子”为何非要证明安定公主并非李治女儿,目的何在?难道她想杀了武眉儿?然而武眉儿获罪,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杨悦想来想去,却又琢磨不透。

    “你可记起那天日期?”王皇后见杨悦迟迟不答,自然是“问题严重”,不由面色大变,颤声问道。

    且不说王皇后对那安定公主感情极深,万没想到会被武眉儿欺骗。那武眉儿生女、入宫,无不是她一手安排。若那安定公主当真不是李治女儿,她只怕也是难逃罪责。纵然不治她之罪,也定会责她办事不慎。她原本已不招李治喜爱,到时只怕李治会更加嫌弃……因而虽然极想知道真像,却又害怕此事为真。

    杨悦听到王皇后再次相问,知道不能不答。又见到王皇后声音颤抖,极是害怕,已知她心中矛盾之极。定了定神,说道:“臣不知皇后从何处听来闲言,臣实不曾见过此事。武才人既然已被先帝赐给陛下,想来陛下与武才人有什么交情,也再正常不过。事隔日久,皇后又何必旧事重提,徒增伤感。”

    武眉儿并非李世民赐给李治,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在进封武眉儿为昭仪时,诏书中以此为借口罢了。王皇后自然再清楚不过。

    杨悦如此说法,不过是避重就轻,故意将王皇后过问此事的目的说成“争风吃醋”,而非查问“安定公主身世”。意思是想告诉王皇后,自己不会讲出真像。到也正合王皇后心意。

    果然,王皇后听了反长出一口气说道:“公主所说极是,是本宫多心了。”然而心下兀自不能放心,又道,“不知公主对此有何看法?”

    杨悦看一看王皇后,知道她终久还是担心自己会将此事说出去,笑了笑说道:“皇后还请放心。如今安定公主驾薨,大家伤心不已。逝者已矣,又何必多生事端。何况此事说来,陛下自己再清楚不过,她对安定公主如此垂爱,若有人非议安定公主,定然会惹得陛下心痛,谁又敢来无事生非。”

    王皇后见说,心下大定。突然觉得杨悦此人并非如自己平日所想那般不堪,竟然对杨悦生出许多好感。一时感慨,欣慰说道:“公主心胸宽广,到是本宫平日多有猜猜度,还请公主原谅。如今国丧将除,陛下的心思本宫到也十分赞同。以公主贤能,本宫觉得便是贵妃之位,也不为过……”

    王皇后言下之意,已是在说自己愿意让杨悦进宫,而且同意给她个“贵妃”之位。

    杨悦心下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冷笑。知道王皇后想示恩于己,却不知自己如何稀罕什么“贵妃”。

    到也不能怪王皇后自作多情。她先前早已认定杨悦“媚惑”李治,几天前又发生“琴室”之事,以为杨悦一心想入宫。先前见李治对她极是爱恋,心生排斥。如今见杨悦肯不拿安定公主身世之事大做文章,心中大喜。原本也不敢十分相信,但见到杨悦处处为李治着想,认定杨悦对李治有情,宁可不说出此事令李治伤心,便完全信了。王皇后身为后宫之主,内宫嫔妃皆属她统御,后宫之事她的确极有发言权。何况杨悦若要进宫,不免也是在她之下。一般新人入宫,顶多不过从才人做起。即便是李治宠爱,也只有等到生下子女才能晋封。如今王皇后肯以贵妃之位“相诱”,已是莫大的恩宠。此事说来,也只有前朝长孙皇后,曾礼聘“郑贤妃”入宫,进宫便是“妃位”。王皇后如此说法,已是有效法旧事以“妃”相许之意。

    杨悦心下冷笑,不愿听她胡说八道,不等王皇后说完,便告辞道:“皇后若无他事,臣请告退。”

    王皇后见杨悦对自己的好意并不欢喜,微微有些吃惊,却也不便勉强,点了点头,吩咐宫人送杨悦出去。

    杨悦刚一走出室门,却听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安定公主的传言定然不会有假,皇后为何不仔细加追问,反怕此事传出?此事便是传扬出去,皇后不过是受人蒙蔽,又有何惧。武眉儿那斯欺君之罪,岂能就此罢休……”

    杨悦没想到室内原来还藏有她人,听声音乃是萧淑妃。知道她与武眉儿如今势同水火,想来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武眉儿。她们若想知道真像本也不难,大不了找李治去问。到时候此事终久并非自己泄露出去,“阿难弟子”便是想将自己牵扯进去也难。然而武眉儿只怕罪则难逃。

    难道一声武眉儿当真会被此事获罪?杨悦愣了一下,却不禁又摇头。心道:武则天是未来女皇,又怎会轻意被人陷害?只是不知她如何才能将此事反转。看来后宫之中好戏立时便要上演……

    忽又恍然大悟,“阿难弟子”原来未恐天下不乱,大概正是想让王皇后、萧淑妃与武眉儿斗个你死我活,她好坐收渔翁之利。好在自己见机得快,置身事外才是最好不过。

    天色早已大暗,宫中已开始掌灯。杨悦跟在宫人身后一面想一面穿过回廊,快要走出立政殿时,忽然一个影子在前面一闪而过。

    “谁?”杨悦下意识的喝道。

    “是只猫。”为杨悦掌灯引路的宫女向前看了看,说道。

    “猫?”杨悦疑惑地四下看时,的确没有人。也不在意,继续跟在宫女身后走出立政殿。

    薛仁贵早已等得急躁,见杨悦终于出来这才放心。忙请杨悦上车,宫门将上禁,众人一路飞奔,刚刚赶在宫门关闭之前出宫。

    已是街灯灿烂之时,杨悦从大内出来。承天门横街之上,除了列队换值地卫士已无他人。杨悦不由帐然,想是李愔等她久不出来,便先自去了。

    “此时城门快要关闭,先回惊鸿宫吧。”杨悦怔了片刻,吩咐薛仁贵不必送自己回三原。暗想李愔知道自己未出城,定然会来到惊鸿宫来找自己。

    薛仁贵会意,送杨悦回到惊鸿宫后,便去寻李愔。(未完待续。)

第349章 连环3

    日暮苍山远,落霞映宫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却说李愔从两仪殿中出来,心情抑郁。见到薛仁贵在殿前伺候,便托他给杨悦带话。自己出了宫门,在承天门前横街上晃来晃去,等着杨悦出来。

    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杨悦出宫。眼看落更鼓已下,宫中禁卫开始换值。李愔呆立在横街,怔怔注视着大兴宫门。心中想到李治看杨悦的眼神,暗暗气闷;又想到杨悦的眼神,更是心神不定。

    李治喜欢杨悦,李愔并非不知。然而杨悦视李治为友,李愔心中也知道。何以今日在两仪殿中二人神色之间有些异样,特别是诸位朝臣面上分明有些古怪,到底是怎么会事儿?凭直觉,李愔断定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过。

    站在承天门横街,李治第一次仔细审视皇宫。深切地感觉到这里已经不是自己记忆中的地方。从前这里是他的“家”,他的父母住在里面,他可以在这里任意出入,尽情嬉戏。如今……

    虽说是个极好的天气,毕竟乃是冬日。太阳一落冷气上升,渐渐地横街上冷风嗖嗖,李愔身上开始有些冷,手脚几乎变成僵直。

    忽然,一支手自身后偷袭而来。李愔虽在沉思,却立时警觉。并不回头,右手向后一翻,已抓住对方手腕,用力向前一带,已将对方摔过头顶,翻到面前。跟着踏上一脚…..

    一翻一带,不过瞬息之间。但听对方“哎哟”一声,跌坐在地,高声笑道:“六殿下怎么背后也长了眼睛。”

    李愔听到声音赶忙停脚。那人就势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道:“多年不见,六殿下身手不减当年。”一面早已抓住李愔双臂,抱在一起哈哈大笑。

    “文瓒,是你。”李愔也将刚才心事抛下,大笑起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冯文瓒。

    “不是我。还能是谁?”冯文瓒笑道。他本是大内禁卫,后来跟李愔到军中,前些年立功不少,已升任定远将军。自从李世民去逝,李愔解去兵权,回虢州作刺史。冯文瓒也回大内禁卫,如今为北门长上。

    “刚才见有人在横街呆立。远远看到像是六殿下,还以为看错了,不想果真是六殿下。殿下怎会突然回京?”冯文瓒刚刚换值出宫,没想到会遇到李愔,心下甚是兴奋。

    “回京办些差事。”李愔含混道。向高丽再次用兵之事,还未正式下诏。尚属机密,李愔不便说出。

    冯文瓒自会知道轻重,并不是当真要问具体何事。没有圣旨亲王不得擅自回京,自从李愔到虢州上任,二人还不曾再过。相见之下甚是欢喜。冯文瓒立时兴奋地扯住李愔袖子,叫道:“六殿下,咱们去喝一杯。”

    “不忙,且再等等。” 李愔笑着点头道。

    “等谁?”冯文瓒奇道。“对了。薛大哥平日没少跟我提起六殿下。我去找他,咱们一块去喝几杯。今晚不醉不休。”

    薛仁贵也是北门长上,与冯文瓒同为百骑骁卫。二人熟识,又皆是好战之人,最是谈得来。如今冯文瓒因军功已是定远将军,薛仁贵依旧还是游击将军,职位在冯文瓒之下。不过李治对薛仁贵十分偏爱,到是比冯文瓒还要受到重用。

    “嗯。我刚才已见到过他。” 李愔笑了笑道,眼中飘出一丝无奈。

    “我想起来了,今日薛大哥被陛下派去接隋国公主入宫……”冯文瓒说了半截,突然醒悟道,“六殿下在这儿是等隋国公主。”

    李愔笑了笑,并不否认。

    冯文瓒突然眼中闪出一丝愤愤不平,道:“我看六殿下还是莫再等了。没准隋国公主今晚不会出……”说了半截,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住口。

    “什么?”李愔神色一变,知道冯文瓒没出完话定是“没准隋国公主今晚不会出宫”。面上不由疑惑大起,不解地望向冯文瓒。

    冯文瓒自知失言,忙转口道:“我是说隋国公主没准早已回去了。”

    “我一直候在此处,不见她车撵出宫,怎会早已回去了。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李愔如何肯信,急道。

    想问“难道杨悦今晚会宿在宫中”?然而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话梗在喉中,不能上也不能下,面上立时变成紫红。

    冯文瓒忙摇头道:“怎么会。我是说隋国公主或许不会出宫太早,你总不能一直在这儿等吧。不如咱们先去喝几杯,我给监门卫校尉说一声,让他们见到薛大哥出来时,到醉仙楼去找咱们。”

    李愔呆立当场,怔怔望向宫门。落更鼓已尽,承天门前值守的卫士开始准备关闭宫门,依然不见杨悦踪影。李愔突然头脑一片空白,愣愣地竟不知身在何处。

    冯文瓒早已扯起他,连拉带拽,上马穿过横街,向东出了延喜门。李愔却依旧恍恍惚惚,不知所在。

    醉仙楼原是柴令武、房遗爱等人“窝点”,如今随着主人的消亡,早已易于他人。只是新主人接手正值国丧期间,门前冷落。如今酒禁刚过,醉仙楼的生意稍稍好转。然而依旧不能与西市的“胡姬楼”相比。正值晚餐时候,也不过十来桌人,若大一个大堂显得空空落落。雅室里更是清清静静,偶尔有一两间中发出几声笑语。

    好在此处临近兴安坊,天下书社的才子们忙完诗画文章之余,常来光顾,到也增加不少人气。只是这些才子们往往来的晚些,去的也晚,店伙计们不免辛苦些。

    冯文瓒半拖半拽将李愔推上楼去,找了一处雅室坐下,叫店伙计只管拿酒来。

    在横街上吃了许久冷风,李愔内外早已冰凉。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渐渐回暖,头脑也开始清醒过来。无论如何他也不会不信任杨悦,以她对杨悦的了解,断不会宿在宫中,更不会与李治发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或许只是谈事情谈的晚了,一时没能早些出宫。

    李愔心下稍安。又有冯文瓒在一旁。东拉西扯。专检往日在军营作战的事情“回忆”。想到那些年的征战,北出大漠,南下洞寮,征辽东,战西域……英雄义气,豪情风发。杨悦曾说过喜欢“英雄”,正是她的一句话。自己这些年也算是博得些英名。

    她自然喜欢自己!否则她又怎会不反对自己为她在虢州建造“惊鸿宫”。想到那日与杨悦并卧在尚未建成的“惊鸿宫”中,说那儿将成为自己与杨悦的“寝殿”,杨悦眼中津津发亮,显然已是默许……

    渐渐地李愔放开心事,与冯文瓒谈笑开来。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子安。你这首送别诗极是精妙,这期诗刊刊发出来,定然轰动……”忽听外面一阵吵嚷,有四五个人一齐上来。

    “是知之。”冯文瓒听到声音,先已大喜。快步走到房门口,向说话之人招呼道,“知之,六殿下也在这里。一起过来坐吧。”

    来人见到冯文瓒。也笑道:“你也在此?六殿下何时回来?”带了众人一起走进雅室向李愔见礼。

    来人不是别个,乃是庐陵大长公主的儿子乔知之。冯文瓒乃是长沙大长公主之子。说来二人与李愔是姑表兄弟。冯文瓒怕李愔心中抑郁,正要越热闹越好。见是乔知之来,便拉了他一同来坐。

    乔知之原本与冯文瓒以及李愔关系一般,但他向来与杨悦引为知己,爱乌及乌,竟与李愔渐渐也交好起来。许久不见李愔,相见之下十分开心。

    身后几人,刚才被乔知之称作“子安”的,正是王子安王勃。王勃虽然年纪轻轻,但当年天下书社初创之时,他便跟着兄长王勮一起在书社里混,算来也是初创元老。与李愔这个过去的“总裁”十分熟稔。另外两人,一个叫做崔融,一个叫做李峤,却是李愔并不认识的新“社员”。

    乔知之刚才说的诗句正是王勃最有名的诗中句子,乃是今日送别杜少府时所作。如今王勃已是长安分社诗社诗长,诗名已小有成就,隐隐已与“富骆”比肩。

    “富”自然是富嘉谟,原是天下书社初创时的诗社社长,诗文名动天下。如今在太原做县尉,与吴少微、魏谷倚同在北都,号称北京三杰,并于太原建书社分社,摇领天下书社总社长一职。

    “骆”则是先前与杨悦比诗落败的骆宾王。如今天下才子无不出于天下书社,唯有骆宾王念念不忘当日之侮,竟不屑于加入天下书社。常以讥讽天下书社为生平乐事,却歪打正招,博得个狂浪傲骨之名,渐渐有些名气。然而仕途不顺,如今在道王李元庆府中作幕僚。

    说到天下书社,的确人才辈出。当年初创书社之人,如裴炎、王勮、苏味道等人都早入仕。不少已入朝廷。如裴炎如今已入中书省,做起居舍人,深得李治赏识。王勮也进士及第,官至典膳丞。苏味道做了咸阳尉。便是王勃虽然在诗社作诗长,也领个“侯补参军”的闲职。

    崔融、李峤二人年轻后进,乃是从外地入国子学学习的生员。如今一个是天下新闻的“记者”,一个是诗刊编辑。皆是少年才俊,意气风发。特别是崔融,少有才名,很有些狂傲之气。

    大家一起饮酒,热闹更甚,开怀畅饮,谈旧识新,一时到也极是尽兴。觥筹交错,不久便已酒酣意醉。

    正热闹间,忽然隔壁雅室,“啪”的一声清脆耳光,接着传来一个女子的娇声呼斥。

    “你莫生气……我,我让你打。” 另外一个男子声音响起。

    接着又“啪”、“啪”两声耳光。似是那男子拿起女子的手在自己面上打。女子反而闪躲着,“哧”的一声笑,问道:“可打痛了。”

    “你肯打我,我高兴还来不及……”那男子喜道。

    原来是一对男女在吃酒调笑。

    众才子听了,“哄”的一声,一齐大笑起来。

    “她肯打我,我高兴还来不及,要你来管!”隔壁男子听到,高声笑道。

    众才子突然也同时怪声叫道:“没错!‘她肯打我,我高兴还来不及,要你来管!’”

    李愔不禁纳闷,不知众人何出此言。去看冯文瓒早已笑得打跌。见李愔莫名其妙。边笑边解释道:“六殿下有所不知,如今这句话是长安城最近最流行的一句话。”

    “流行?”李愔不由诧道,“这话怎会成为流行?”

    “听说这句话还是从宫中流传出来的。”王勃边笑边道。

    “宫中?”李愔更觉纳闷。

    乔知之半晌止住笑,说道:“据说这话乃是出自陛下金口。不知是宫中那个妃子伤及陛下龙面,被阁臣见到弹劾,陛下大怒,便说了这句话出来。如今流传开来。百姓人人效仿。”

    李愔见说也不由一笑,知道李治性情,对女子向来小心倍至,这等呆话的确像他所说。但不知是哪个嫔妃竟然如此大胆,到是有趣。突然想到杨悦,暗道如若杨悦气恼。肯打自己几下,自己心中也定然欢喜。想着又觉自己好笑,暗道自己哄她开心还来不及,又怎敢惹她生气……

    一面想着,一面几杯酒下肚。不知不觉竟将话题引到了隋国公主身上。

    众才子原本对杨悦极是敬仰。便是那几个没有见到过杨悦的新“社员”,也对杨悦之名如雷灌耳。说到杨悦,个个都有一车话要说。纷纷大谈起往日与杨悦一起论诗建社之事,更加热闹。杨悦与李愔是天下书社创始人。天下书局又是天下书社的主要“赞助商”。自然众口一调,皆是誉美之词。

    “听说隋国公主近日病重。不知好些了没有。”乔知之微醉,一面说一面去看李愔,知道李愔与杨悦关系,以为李愔这次是专门回来探望杨悦的病情。

    王勃也道:“我等前去探问,可惜公主自从归隐三原,便不肯与众人相见,不知病情到底如何。”

    李愔也已有了**分醉,见乔知之似是已将自己视作杨悦家人,心下甚喜,刚要回答:“多谢众人挂念,公主已好了许多。”

    那个叫做崔融的“记者”突然吃吃笑道:“公主病重哪要你们来操心,没见陛下派了太医内侍,每日送汤问药。”

    李愔不由心头一黯。冯文瓒见到,忙轻咳一声,打断他道:“这些年隋国公主为国事操劳,与国有功。陛下圣明,派太医病治那是再好不过。”

    “这你,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崔融并不知情,却一脸嘿嘿大笑,已喝得舌头发直,神秘说道,“隋国公主这次得病,据,据说也是因陛下而起。”

    “因陛下而起?”王勃与李峤不由同时诧道。知道“报社”的消息向来灵通,立时兴致大起。

    “据说隋国公主因为去为衡山长公主祝寿,醉宿宫中。结果第二日一早……”崔融显然醉意已深,说话已有些把持不住。

    “住口!”突然一声怒喝,同时发自三人之口。其它人一个激灵,吓了一跳。

    怒喝之人一个是乔知之,一个是冯文瓒,另外一个却是自门外而来。

    乔知之对杨悦最是敬重,听了崔融之言,不由大怒。

    冯文瓒却是先去看李愔脸色。见李愔一脸茫然,似是没有听明白刚才那句“醉宿宫中”之意,面上竟然没有任何反应。知道李愔早已大醉,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敢胡乱诽谤公主,你有几个脑袋!”随着一声怒喝,雅室门被猛然推开,走进一个人来。

    被众人一喝,崔融吓了一跳,酒立时醒了几分,自知失言,赶忙住口。惶恐地看着来人,自然知道此话若被人找住,只怕够他吃罪。

    冯文瓒却已惊喜叫道:“薛大哥,你怎知道我们在这儿?”

    “我来找六殿下。”薛仁贵边说边向李愔行了一礼。

    李愔迷迷湖湖,见到薛仁竟还认的,心下大喜,问道:“她,她可出…..”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不想脚下一软,那里还站得起来,重又跌回坐椅。

    薛仁贵上前在他耳旁低声说道:“公主未回三原,在惊鸿宫等殿下。”

    “惊鸿宫,好,好……我去找她。” 李愔喜道。只是“她”字刚落,却已醉得不省人事。也是李愔等杨悦等得心焦,虽然在此吃酒,心中却一直记挂着杨悦,此时见说她已出宫,放下心事,竟然立时昏睡过去。

    薛仁贵忙扶住他,向冯文瓒递个眼色,背起李愔,告辞而去。见李愔醉成这般模样,如何去见杨悦,只好先送他回蜀王府上。

    乔知之恼怒崔融之言,也拂袖离开。其他人也觉没趣,早早散去。那崔融似是被吓得怔住,愣了半晌,最后一个才离去。出了房门,却突然转身走进隔壁雅室房门。房中一男一女盯着他竟然并无半点惊讶。

    崔融突然笑了笑,从袖拿出几张“飞票”,道:“你们今日做得极好,拿了赏钱去吧。”(未完待续。)

第350章 连环4

    不知什么时候天气忽变,竟飘起了小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雪虽不大,却极是清冷。

    薛仁贵等人自然不知身后故事。薛仁贵与冯文瓒二人扶李愔出了酒楼,街上冷风一吹,李愔反又醒了过来。酒气上顶,“哇哇”吐了许久,稍稍有些清醒,竟又闹着立时便要去惊鸿宫见杨悦。薛仁贵与冯文瓒好说歹说,好容易才劝住,将他安顿回府。

    夜半,李愔酒劲过去,口喝难耐,突然惊醒。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却兀自想着要与杨悦见面之事。隐约记起有人似是说杨悦“醉宿宫中”,但薛仁贵的话却也深深的印在脑子里。

    “隋国公主未回三原,在惊鸿宫等殿下。”

    薛仁贵的话自然不会有错。李愔不由暗暗笑自己昨日好不糊涂,竟然胡乱猜疑。心道:昨日杨悦见不到自己,定然等得心焦。少不得今日一早便去找她,也好让她高兴。忽又想起昨晚听到的那对男女的对话,暗想倘若杨悦当真恼了自己,便让她打几下,岂不正好?!

    想到兴奋处再无睡意,打了个舒张,不由轻声地哼起曲子,不想一哼之下,曲子竟没哼出来,这才感到嗓子干极,几乎张不开嘴来,便又跳起身来去找水喝。

    刚刚跳起,忽觉身上一冷,发现自己竟然是光着身子在睡。暗笑一声,定是自己酒后吐了一身污秽,薛仁贵与冯文瓒竟将自己剥光,连睡衣也不曾给自己穿。

    摸索着想去拽衣衫,突觉手下一软,手指所触竟似是温软身子。

    有人在侧?李愔一怔。借了烛光定睛看时,不由“呀”的一声大叫,一个轱辘翻下床去。但觉眼前一晕,心下大惊。他身边竟然躺着一个人,全身**,珠圆玉润……殿中烛火虽暗,却也看得再清楚不过。

    独孤美儿。她怎会在此?

    李愔吓了一身冷汗。骇然说道:“你,你怎会在这儿?”

    独孤美儿似是早已醒来,静静地看着他,幽幽道:“妾身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这儿是殿下的寝殿,自然也是妾身的住所。”

    “寝殿?!”李愔一怔,四下看时,果然见是睡在自家寝殿。心下不由暗暗叫苦。

    忙抓了衣衫胡乱穿上,惶急说道:“我,我昨晚可做了什么?”

    “殿下以为呢?”独孤美儿扑闪着美丽的睫毛,羞涩一笑道,“殿下许久不曾回来。妾身很是想念,昨晚能侍奉殿下。心中极是欢喜……”

    “侍奉?” 李愔陡然心急,结巴说道,“我,我对你非礼?”

    “非礼?”独孤美儿却“哧”地一笑,柔声道:“殿下与妾身本是夫妻,怎叫非礼。”

    “夫妻?!”一时间,李愔心头如着闷锤,黯然一沉。半晌回不过神来。心中已是苦极。想起从前之事。暗道杨悦若是知道自己又与独孤美儿……怎会再原谅自己。我,我怎如此该死。上次便是因酒误事儿。这次竟然又是因酒…….

    “谁要你来侍奉!谁要与你是夫妻?” 李愔口角干涩,突然怒气上升,愤然叫道。

    “可惜殿下纵是不愿,却也改变不了。你我本是夫妻,这是不争的事实。”独孤美儿望着李愔凄苦的面容,眼中怨恨一闪,嘴角却讥诮地笑道。

    “不争的事实,不争的事实……”突然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响起,李愔面如死灰。纵然他万般不愿承认,然而事实便是事实。

    狂笑忽止,又一阵干咳,声嘶力竭,一股血醒甜意在喉间滚动,李愔嘴角殷殷血涌。独孤美儿骇然,跳起身来,惊慌失措地伸手去给李愔揩拭。

    “滚!”李愔双目圆睁瞪向独孤美儿,一声闷喝,踉跄冲出殿门……

    雪落惊心,寒蛩扰梦,杨悦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起身,暗想李愔昨日未曾来见自己,今日定然会来。然而直到日上三竿,依旧不见李愔踪影。

    杨悦不由暗自纳闷,心道:李愔此时便是先去参加早上朝会也该散了,此事还不来,却是去了哪里?

    徐充容见她心神不定,摇头笑道:“公主好不糊涂,派人去问一问岂不知道。”

    杨悦也不由随之一笑,被她提醒这才想到,忙派人分别到蜀王府和宫中打探李愔去向。

    从蜀王府上得到回报,却是蜀王一早便已出城,大概是到扬州去了。杨悦听了不由惊呆,不知李治为何会不辞而别。难道昨日之事,他当真误会?然而便是有什么猜疑,至少也应听一听自己解释才对。何况李愔昨日分明约了自己见面,又怎会不辞而别?

    正在莫名其妙之间,忽见自宫中打探消息的人回来,面色惶急,报道:“公主不好了。昨晚王皇后与萧淑妃突然一齐离奇去逝。”

    “王皇后与萧淑妃死了?”杨悦不由再次惊呆。半晌才回过神来,暗叫一声:“老大,这与历史不符啊!”

    历史上王皇后与萧淑妃的确一齐死去,而且是被武则天折磨而死。只是如今杨悦原也想到武眉儿与王皇后、萧淑妃必然会有一场争斗,却万没想到争斗还未开始,王皇后与萧淑妃先已死掉。

    难道真是武眉儿抢先下手,杀了二人?

    杨悦心中突然打了一个突儿。想起昨晚离开立政殿时,眼前晃过的人影。现在想来,那道影子有些怪异,不大像是猫,更不曾听到猫声,难道是有人暗中在窥探?得知王皇后与萧淑妃查问安定公主身体一事,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先下手将二人杀死?

    然而,何人会如此大胆?

    摹然,杨悦倒抽一口冷气。大叫一声“不好”!自己昨天被王皇后叫去问话,立时便有王皇后与萧淑妃离奇死去之事,只怕此事自己也不好脱掉干系!

    果然是栽赃的好手段。

    杨悦叫声未落,已有禁卫来传旨:“请隋国公主入朝问话”。

    杨悦心中苦笑,知道这个入朝问话说来好听,大概是要审问自己。

    ……

    两仪殿中,早已吵得不可开交。

    “陛下,此事再明白不过。定是隋国公主杀了皇后与萧淑妃。”中书令柳奭老泪纵横,泣涕说道。

    “臣以为不然。隋国公主为何要杀王皇后与萧淑妃?”立时有人站出来反对。说话之人正是中书侍郎上官仪。他与柳奭自从上次对垒以来。已势同水火。

    “若非隋国公主,更有何人?”柳奭怒目上官仪,“谁都知道昨晚隋国公主到立政殿一趟,如今王皇后与萧淑妃双双死于非命,不是她更有何人?”

    “难道进立政殿一次,便要杀人?”上官仪也不示弱,回瞪柳奭道。“那进进出出立政殿的人何止隋国公主一个,怎会单单是隋国公主所为?”

    “胡搅蛮缠!”柳奭大怒。

    “非是我胡搅蛮缠,实在是隋国公主有什么理由要杀王皇后与萧淑妃?”上官仪也是大怒。

    “这还不是明摆着之事!”柳奭冷笑一声道,“隋国公主想入主中宫,王皇后自然是她第一个要除掉的对象。”

    平心而论,殿中众臣心下也不无有此猜疑。杨悦入宫怕是指日可待。但以杨悦之能,加上李治对杨悦之宠爱,杨悦入主中宫实属名至实归。只怕李治也有此想法。只是中宫早已有主,那王皇后的确正是杨悦的眼中钉……

    “若果如你所言,萧淑妃为何也一同被害?”上官仪也大声冷笑。

    若说杨悦杀了王皇后是为了皇后宝座,但为何又要杀萧淑妃?众人心中也不由作此想法。

    “萧淑妃为陛下育有二女一子,王皇后驾薨,她自然成为皇后不二人选。隋国公主连带将她也一同杀死。岂不正好?!何况王皇后与萧淑妃死状蹊跷。有人疑心乃是弥勒教中妖毒所至,隋国公主与弥勒教渊源极深。不是她还会有谁?又有立政殿宫人作证,说隋国公主离开立政殿后,王皇后与萧淑妃便有些不太舒适。铁证如山,她若不是凶手更有何人?”柳奭之言,可谓合情合理。

    上官仪暂时无言以对,只大声冷笑。

    ……

    殿中只听到柳奭与上官仪吵闹。众阁臣皆沉脸暗思,一齐去看李治面上。李治自始至终一直沉吟不语,面上虽悲伤难奈,眼中却又隐隐含了些许咋惊咋喜之意,一脸茫然。皆暗暗摇头。

    “隋国公主到——”内侍一声通传,殿中突然变作哑雀无声,一齐望向殿门。

    “陛下,今日让臣上殿不知又有何事?”杨悦行完礼,不慌不忙说道。

    “嗯,嗯。”李治方到此时,似是才回过神来。见到杨悦,清了清嗓子,柔声说道,“王皇后与萧淑妃突然驾薨,不知是何原因。听说昨日隋国公主曾到过立政殿中,所以,所以……”李治暂停,咽了一口唾液,继续道,“所以想请公主来仔细商讨一下,可知是何人所为?”

    听了李治之言,杨悦如何不知,便是李治心下也疑心是自己杀了王皇后。只是李治对杨悦爱极,又当杨悦是为了争风吃醋而为,一时心乱如麻,竟不知如何是好。

    不等杨悦开口,见到李治如此柔声细语,柳奭早已大怒:“陛下,王皇后与萧淑妃被她毒害,陛下还有什么话好说,应立时将她收监问罪!”

    “朕,朕,”李治心下一急,有些语不成句,望向杨悦道,“这,这是不是你所为?”

    “臣为何要杀王皇后与萧淑妃?”杨悦环视众人,朗声反问道。

    “司马昭之心,何用他人来说!”柳奭冷哼。

    “司马昭之心?”杨悦也是一声冷笑,“臣并非司马昭,也不想谋夺皇位。柳中书这个比方打得不免大错特错。”

    “他,他的意思是你想谋夺皇后之位。”李治见杨悦“误会”,忙轻声解释道。

    杨悦怎会不明白柳奭之意。眼见殿中群臣面上皆有疑虑,只怕无人不是心中有此猜想。又见李治一脸悲痛与柔情相交织,望向自己的眼神又怨又痛,却柔声细语不肯对自己出言责备,只怕心中也认为自己是罪魁祸首,只是不肯对自己问罪。群臣见了李治神色,眼中疑虑不免更甚,甚至有人已隐有忧色。便是刚才力陈杨悦无罪的上官仪,也不过是为跟柳奭作对而作对。并非真心以为杨悦无罪。

    “皇后之位。臣何德何能,更加不敢觊觎!”杨悦听了李治之言,反而大笑说道。

    杨悦大笑之语,不免含了讥刺之意。人人却也听得出来,杨悦所言的“不敢觊觎”,实则是不屑为之。

    众人不由一愣,大半阁臣心中原有些疑心。此时听了杨悦之言,心中豁然。如长孙无忌等一众老臣,向来知道杨悦心性为人,暗道:杨悦向来磊落,怎会做出此事。何况以她的才智,便是当真要杀王皇后。也定然会做得滴水不露,又怎会让人一下便疑心到她?

    疑虑一去,殿中大半阁臣面上神色大缓,纷纷点头。

    去看李治,李治也是一呆,见杨悦说“不敢觊觎”,还道是杨悦在“谦虚”,不由喃喃说道:“以你的才能。皇后之位非你莫属。朕……朕心中也正有此意。”

    “哗!”一石击起千层浪。李治一言,殿中立时泛起一片声响。

    李治此言的确是他心中所想。然而心想是一会事儿。说出来又是一会事儿。何况王皇后驾薨,杨悦如今乃是最大的“嫌疑犯”,李治说出此话,当真太不合时宜。群臣不免相顾,殿中立时响起一片反对声浪:

    “陛下三思!”

    “皇后新薨,尸首未寒,陛下怎可做出此等不义之事。”

    “隋国公主嫌疑之人,是非未明,怎可入主中宫……”

    “臣请陛下立时收回成命。”

    ……

    七嘴八舌,除了柳奭,便是长孙无忌、高季辅等人也连声反对。殿中一时大乱。

    李治没有想到众口一词反对杨悦,刚要开口。杨悦突然高声笑道:“我不会嫁给陛下,你等但请放心。”

    这一句说得“斩钉截铁”。殿中突又哑雀无声。众人面上不由露出惊讶之色。

    杨悦此言不只是在说自己不会做皇后,是连嫔妃都不想做!然而殿中众阁臣无人不知当日“琴室”之事,皆以为杨悦入宫不过早晚之事。突见杨悦坚决不肯嫁给李治,不由都怔在当场。

    便是柳奭也一时愣神。半响,才冷笑出声,说道:“隋国公主莫不是为了脱罪,故意如此说法。”

    既然大家认定杨悦想做皇后才杀了王皇后与萧淑妃,如今杨悦洗脱嫌疑的最好方法当然便是不嫁李治。

    然而李治又怎会可能不让杨悦入宫?

    果然,李治听了杨悦之言,心头大急,听了柳奭之言,又面色稍缓,暗想:杨悦果然聪明,这到不失是个极好的法子。在他心中始终希望杨悦会为了他争风吃醋,暗中隐隐希望是杨悦所为,也不希望杨悦当真不想嫁给他。所以宁愿相信柳奭。

    杨悦虽不知李治暗中所想,却知多说无益,也不与柳奭争辩,只朗声说道:“臣本无罪,何用脱罪。臣只请与武宸妃单独相见,臣有话要问她。”

    “武宸妃?”李治奇道,不知杨悦为何突然要见武眉儿,但杨悦所请,他又如何会不准。至于杨悦为何要见武眉儿,他也无心过问。只知此时此刻殿中所议与杨悦不利。因而点头说道,“好,你且去见她吧。”

    杨悦当即告退,在众朝臣惊疑的目光下,走出两仪殿,直往千秋殿去找武眉儿。

    王皇后与萧淑妃是否武眉儿所杀,杨悦此时心中有些把握不准。实在是她想到“阿难弟子”不由心头一凛。暗道“阿难弟子”高深莫测,竟然将自己捏在股掌之中。饶是杨悦万般小心,竟也被她一步步带入漩涡……

    回想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自杨悦“醉宿宫中”,被众臣“误会”。到那日“阿难弟子”向她提起“安定公主身世”。杨悦那时尚不知“阿难弟子”何意,后来有王皇后立政殿问话一事,杨悦猜想她是要借自己之口,道出“安定公主”之事。饶是杨悦小心谨慎,不曾说出此事。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王皇后与萧淑妃突然死去,她杨悦成了最大疑犯。这一步一步精心设计,无不极是微妙,令杨悦逃无可逃。

    以武眉儿的心智,断然不会有此完美布局。王皇后与萧淑妃到底是武眉儿因担心“安定公主身份”事发而杀。还是有人精心计局,让人疑心杨悦,又让杨悦疑心武眉儿,从而令杨悦为了自辩,说出“安定公主身份”之事,将武眉儿一并除去?

    杨悦心中疑虑重重,不敢枉下定论,因而在两仪殿中并急于说出“武眉儿的嫌疑”以洗脱罪名,而是想见一见武眉儿再做定夺……

    (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351章 连环5

    风云突变,时时无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昨晚微雪,今日初霁。不想到了正午时分,忽又翻云弄风,太阳被云层遮住,泛出白刺刺的暗光。

    杨悦出了两仪殿,抬头看了看刺眼的白光,心中忽然泛起一阵不祥之感。

    正要走进千秋殿,忽见薛仁贵跟在后面,一路跑来。杨悦停下脚步,见薛仁贵面上有些凝重,正要出言相问,薛仁贵先已上前行礼,低声说道:“听说武宸妃有了身孕,公主此去千秋殿可要小心些。”

    武眉儿有了身孕?杨悦怔了一下,刚才不祥之感更甚。想到昨晚在立政殿之事,愣了愣神,向薛仁贵道:“我知道了。你且去请陛下暗中派两个宫人到千秋殿来,若有什么事情发生,也好有个见证。”

    武眉儿承宠日久,怀孕在所难免。杨悦想到后世所看的那些宫斗剧,往往会借“意外滑胎”陷害他人,暗想进了这千秋殿,只怕要加倍小心,无论如何也不能与武眉儿近距离接触。

    果然,宫中一片哀鸿,唯有千秋殿中有一丝喜气。杨悦其实不知武眉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有孕,对她是何等重要。

    宫中原本盛传武眉儿失宠,不想武眉儿突然有孕。众宫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宸妃并非失宠,而是有了身孕,怪不得陛下会进封她为妃!一时间,千秋殿又成了宫中最引人羡慕之地,少不得许多人争先恐后来此献媚。

    杨悦步入千秋殿门,但见宫人太医进进出出十分热闹。半晌,才有人通传杨悦到寝殿见武宸妃。

    “原来姊姊也听说眉儿有孕,亲自来道贺,眉儿当真担当不起。”武眉儿笑着站起身,伸手去拉杨悦,亲热异常。

    杨悦却向后退了一步,笑道:“宸妃请止。”又指着武眉儿身边的宫女,道,“快扶了你家宸妃娘子。千万小心了。”

    “哪里会有如此娇贵。”武眉儿似是看透杨悦心事,立时停了脚,悻悻笑道,“我也不过刚刚得知,今日一早请太医把脉,说是有喜。陛下闻知大喜,不免太过紧张了些。派了这些人来,忙前忙后……”

    “万事总是小心些为好。”杨悦见到武眉儿眼中闪过得意,大有炫耀之意,只淡淡一笑。

    武眉儿自觉没趣,讪讪回头吩咐宫人端茶具来,竟亲自为杨悦斟茶。

    武眉儿的斟茶手段。原是杨悦所授。是当日武眉儿初入宫时,杨悦一心想让武眉儿争宠于李世民。想了各种法子,其中之一便是这“分茶”之戏。还是杨悦从辩机那里学来。只是武眉儿学了许久,也不曾练成,反是在写字方面有特殊天分。没想到如今竟重新拾起此道,且已练得有模有样,到让杨悦意想不到。

    “这分茶手段原是姊姊所授,今日眉儿乃是班门弄斧了。”武眉儿将热水泼入茶中。水花溅起。瞬息变幻,如万花攒动。

    杨悦微微感叹。见武眉儿面上没有半点哀痛之色,想是安定公主之死一点没放在心上,或者说反是解脱。

    杨悦那里有心喝茶,心中疑团重重,只是宫人在侧不好相问。

    武眉儿会意,挥手将众宫人赶出殿外,突然向杨悦纳头拜道:“眉儿谢姊姊不杀之恩。”

    “不杀之恩?”杨悦心中咯噔,脱口问道,“王皇后与萧淑妃当真是你所杀?”

    杨悦原本一直拿不准王皇后与萧淑妃到底是武眉儿所杀,还是“阿难弟子”暗中所为。武眉儿既然如此说法,自然是因为杨悦明明已知安定公主身份而不曾说出。不用说那日在立政殿中窥探之人必是武眉儿,武眉儿知道王皇后与萧淑妃已知安定公主之事,因而先下手为强。而今日杨悦明明身涉嫌疑,却未曾说出安定公主身世与武眉儿的嫌疑以自保。武眉儿的确应该好好感激杨悦!

    “还请姊姊品一品眉儿手艺……”武眉儿并不正面回答,只双手递了茶碗给杨悦,笑道。

    杨悦无心品茶,只醒觉地双目盯向武眉儿。但见武眉儿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碗喝了一杯,向杨悦笑笑以示无毒,这才放心饮用。双目兀自紧紧盯住武眉儿,等着她的答话。

    “姊姊可还记的你我初见之时的情境。”武眉儿依旧不答,忽然撇开话题,幽幽一叹。

    见武眉儿顾左右而言他,只是不想正面回答自己问话,杨悦静静地看着她,心下冷笑,暗道:看你到底能说出什么花样。

    “那个时候姊姊虽与眉儿吵了一架,后来姊姊被杨夫人收为义女,却要了眉儿侍候,平日待眉儿便如亲妹子一般。姊姊可知,那个时候眉儿心中有多开心……”武眉儿似是要以昔日真情感动杨悦,抬头望向窗外,神思飘远,似是回到当初,眼中飘出一丝天真惬意地笑。

    窗外,不知何时竟飘起了雪花。

    回想当初,杨悦也不由感慨。那个时候武眉儿不过是个爱说爱笑天真活泼的小丫头,如今已是武宸妃。从一个小丫头到宫中一品妃,或者说从一个天真稚嫩的小姑娘到杀人不眨眼,期间经历了什么?

    杨悦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武眉儿,不过刚刚二八年华,然而天真与稚气早已不见,眉目之间的成熟更是看不到一丝真心笑意。

    “眉儿本是孤儿,得杨夫人收留,却也不过是个下人。姊姊却是真心待眉儿好,那个时候,眉儿曾经想一生一世能侍候姊姊便是眉儿最大的福气。”武眉儿继续幽幽说道。

    “只是没想到,眉儿有一天竟然也能成为主子。”说到此处,武眉儿忽然停下,收回落向窗外的目光,缓缓为杨悦又斟满一杯茶。突然面上苦笑,“当日若眉儿不代姊姊入宫,或许眉儿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若不代姊姊入宫,或许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杨悦心中一紧,望着武眉儿,突然升出一股歉意。当日如果不是自己让武眉儿入宫,或许她还不过是那个天真的小姑娘,怎会成了今日这个杀人不眨眼的……

    “然而,即便如此。眉儿还是要感激姊姊。”武眉儿看到杨悦面上痛色一闪。突然笑了笑,道,“如果不是进宫,眉儿永远不会知道当真正的主子,与当主子的丫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眉儿进宫,得到先帝宠爱,便如做梦一般。姊姊不知眉儿心中有多高兴。先帝。他……用姊姊的话说,他是千古圣君。可他竟然成了眉儿的男人,他竟然对眉儿万分宠爱……”武眉儿眼中津津发亮,似是回到刚刚入宫的兴奋之中。

    “可惜好境不长。”武眉儿面上突然一黯,“没过多久,先帝便对眉儿不再感兴趣。那个时候眉儿才知什么是‘宠爱’。先帝喜欢的并非眉儿。眉儿所得到的宠爱不过是借了长安公子的才名……”

    一个女人冒了别人的名子,即便是万千宠爱终是遗憾。杨悦自然知道武眉儿当日的确有许多委屈,而且这委屈竟是自己一手造成。杨悦无言以对,只有更加歉然。

    “不只先帝,眉儿一生何时曾做过自己,何曾真正得到过宠爱……”武眉儿突然一声长叹,潸然泪下,“眉儿也想如姊姊这般才情名动天下。可惜眉儿愚钝却又愿得了何人?”

    武眉儿低头片刻。忽又仰头叹道:“幸好眉儿尚有一样特长,努力习练书法。终于博得先帝一笑。可惜先帝早逝,眉儿终身无托,还能依靠何人?”武眉儿突然眼中闪出异样的诡笑,“说来好笑,太子竟然也痴迷姊姊,对眉儿平日竟也多般照顾。然而更好笑的是,一来二去,眉儿竟不可救要的对太子暗生情愫……”

    试想当日武眉儿不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李世民已近五十,虽然得宠想来也不过是承宠而矣。李治却刚及弱冠,与武眉儿年龄相仿,武眉儿情迷李治也是自然而然。杨悦无语,却也暗自点头。推想武眉儿当日的无奈,心下悯然。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太子对眉儿的情意竟然一点不领情。”武眉儿面上突闪恨意,“自从姊姊到了终南山,陛下对眉儿再不肯加以颜色。姊姊可知眉儿心中有多失望……”

    “失望?”杨悦不由暗自奇怪。武眉儿与李治不是有了私情?

    “可是,可是。太子终归还是让眉儿得尝所愿……”武眉儿突然一阵狂笑。

    杨悦不由释然。

    武眉儿笑声却越来越诡异:“那日在终南日天池,姊姊大概不知,陛下是得知姊姊去了天池才跟了去。也就是那日,陛下以为,哈哈,他以为他宠幸的是……咳咳……”武眉儿笑差了气,一阵狂咳。

    杨悦不由惊呆,万没想到李治与武眉儿的偷情幽会,竟然也是因为自己。

    “当他知道不是姊姊,你可知道他有多吃惊。可惜已经迟了……”武眉儿半晌才喘过气来,突然怨毒地向杨悦扫了一眼,道,“姊姊应该知道他为何如此喜欢安定公主了吧!”

    原来李治喜欢安定公主也是因自己之故?杨悦不由苦笑。暗道一声李治竟然“傻”得如此厉害。

    “可惜他不知道那安定公主即与你无关,也与他无关……”武眉儿突然再次狂笑,啧啧尖叫,凄厉异常。引得门外宫人不时向内张望。不过大殿极深,门外宫人只能听到笑声,却听到不清二人谈话内容。

    好容易武眉儿才止住笑声,盯着杨悦,忽愤然说道:“只是若说眉儿欺君妄上,姊姊只怕也要为眉儿担上一半罪责。”

    杨悦愕然。

    “如果不是姊姊当日不肯收留眉儿,眉儿怎会出此下策,听从龙比格那贱婢的主意,忍侮生女……”武眉儿双目突出,似是想到那些龌龊之事十分恶心,双手抱头不住冷颤,几乎有些狂巅起来,“龙比格,贱婢,她,她每次将人男扮女装带来,竟然都是不同的人……”

    “不同的人?”杨悦不由怔住。仔细一想却又释然,想到此事万分机密,那龙比格每次带人去与武眉儿私会,自然不会留下活口,因而每次带去的不免都是“新人”。

    想不到武眉儿为了回宫。竟然受此侮辱。杨悦心下悯然。突然有些后悔起来。后悔自己当初不该让武眉儿到感业寺,或者根本不该让她入宫,她也不会受到这般苦楚……

    想到此,杨悦已是万分歉意。半晌,才想起安慰武眉儿,轻轻拍了拍武眉儿肩头,温言劝道:“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从前的事。都将它忘了吧……”

    杨悦如此说法,已是抱定主意不会将武眉儿杀王皇后与萧淑妃之事说出,更加不会说出安定公主真正身份。至于她自己虽身陷嫌疑之地,也只好由它去了。想来李治定然不会治自己之罪。

    武眉儿听了,似是情绪稍定,明白杨悦心意。点了点头,展颜一笑。

    杨悦心中长叹,知道武眉儿不肯正面回答自己,饶弯说了这一大堆话,正是要自己说出这句话来。想到武眉儿如今“大敌”尽去,将来自会成为女皇。不由叹道:“如今你已封为宸妃,又怀了陛下骨肉。以后苦尽甘来,将来或许会有更好的前程……”

    “陛下骨肉?”不想武眉儿听了。突然又咯咯诡笑起来。“其实姊姊有所不知,我并未怀孕。”

    “并未怀孕?难道你串通了太医一齐来欺瞒陛下?”杨悦骇然诧道。

    “哪到不必。”武眉儿突然得意一笑。“姊姊或许不知,有一种药吃下去能改变脉像,便是太医也不会知道是否真的怀孕……”

    “你如此做,岂不是自掘坟墓,将来生不出孩子,该怎么办……”杨悦骇然惊道。不及说完,突又恍然,暗道一声“不好”,只怕武眉儿果然是要在“意外滑胎”上大做文章。

    去看武眉儿,武眉儿正得意而笑:“姊姊想的一点不错。这茶中我已下了滑胎药,姊姊吃了不会怎样,不过我吃了却大是不同。”

    “你,你……”杨悦大惊,心中不由苦笑。自己已是万分小心,却还是着了道。

    看看殿外侍立的宫人,知道便是叫他们进来也没有用处。茶中有毒,难道武宸妃自己会害自己?

    杨悦气极反笑:“好一个武宸妃。我即被你陷害,难道你不怕我会将你的阴谋告诉陛下?”

    “只是到那时便是陛下相信你,他人只怕不会相信。”武眉儿弯眉一笑,竟然十分妩媚,“听说诸位朝臣早已疑心姊姊杀了王皇后与萧淑妃。姊姊若再将眉儿腹中胎儿杀死,想来便是陛下也保不住你……”

    武眉儿咯咯一笑,杨悦看在眼里却已是一身冷汗。知道武眉儿所说一点不错,目前自己已身涉嫌疑之地,若再“害”武眉儿“流产”,只怕再也说不清楚。

    杨悦心中苦笑,看来自己来找武眉儿问话一事,完全是打错了算盘。或许“阿难弟子”早已想到这个结局,也或许武眉儿“怀孕”也是她的安排。

    “既然死我也死个明白。”杨悦沉吟片刻,无奈笑道,“这个局想来是阿难弟子布下。只是那巴陵公主为何而死?”

    “巴陵?”武眉儿一声冷笑,“她该死。只因她竟然威胁于我……”

    “是了。龙比格即与李泰等人联手,巴陵公主自然知道你的秘密。”杨悦恍然,巴陵公主不是知道名册,而是知道安定公主的身世,因而招来祸端。

    “只是安定公主毕竟是你的女儿,你又为何要杀她?”杨悦又道。

    “安定公主?并非我所杀。”武眉儿摇了摇头,黯然说道,“难道不是姊姊得知她的身份,才杀了她么?”

    “我?”杨悦摇了摇头,心下明了,安定公主定是“阿难弟子”所杀。暗中不由叫一声“妙哉”。杀安定,引高阳涉嫌,貌似一招闲棋,却引出杨悦为高阳作证,再次入宫。以后更是奇招连连,安定身世之谜,王皇后问话,武眉儿杀人……每一步每一招,连环相扣,无不精妙之极。便是眼前武眉儿借滑胎之事谋害自己,只怕也在算计之中。

    杨悦低头沉思。半晌,听不到武眉儿再有声音,不由纳闷。抬头看时,突见武眉儿一手提壶,一手执杯,作一个倒水的姿式,竟然一动不动。杨悦暗暗奇怪,伸手去碰武眉儿手指,发现僵硬如石。杨悦心下暗惊,再去摸武眉儿其他地方,竟然一模一样!

    僵尸?!

    杨悦骇然大叫:“来人!”

    武眉儿死了?杨悦万没想到武眉儿竟然会死在自己面前!她不是说只是下了滑胎药么?为何变成了僵尸?

    “阿难弟子”!杨悦再次恍然。一石二鸟!武眉儿一死宫中自然少了一个争宠对象。而且武眉儿死了才能更好的嫁祸给杨悦,一尸两命,比之滑胎自然严重许多。何况武眉儿就死在杨悦面前,杨悦辩无可辩.......

    看来这次自己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未完待续。)

第352章 皇后与囚徒

    然而,武眉儿怎么可能会死?杨悦骇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是武则天,是未来的女皇。她绝对不可能会死!

    《大云无想经》!忽然,杨悦想起自己有《大云无想经》可以解僵尸之毒。慌忙伸手向怀中取书,然而手臂竟一动不能动。杨悦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浑身无力,不能动弹。

    “难道我也中了毒?”杨悦心下一惊,嘴角不禁苦笑。原来“阿难弟子”连她也不肯放过。即便她已被公认成凶手,“阿难弟子”竟然已等不及。或许是担心李治不肯治罪于杨悦吧。

    想不到“阿难弟子”这些日子一步不曾踏入大兴宫,却将宫中女子一一杀尽,果然好手段......

    然而,如果武眉儿死了,武则天怎么办?谁来做武则天?杨悦心下大惊。

    “公主,公主…..”

    “宸妃……”

    殿中一阵杂乱。

    眼前一暗,渐渐地,杨悦失去了知觉。

    风雪呼哨,阴云低沉。整个长安,整个大兴宫,笼罩在冷风暴雪之中……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杨悦忽觉耳边隐隐传来颂经之声,越来越强。梵音缭绕,如梦如幻。

    自己没死?还是只在大唐时代死去?杨悦记起自己当年也是听到一阵佛音,突然来到唐朝。心中一喜,难不成自己重又回到五台山的地下佛堂?回到了后世?

    努力许久,杨悦才缓缓睁开双眼。但觉四面烛光闪动,发现自己似是躺在一个高台之上,四周围了一圈儿蜡烛。不似佛堂,反似灵堂。

    杨悦暗惊。抬眼处却看到有一尊巨大的金身佛像,乃是如来佛祖。心中稍定,至少不是到了阎罗殿中。

    只是并非回到五台山的地下佛堂。杨悦微觉失望,她清楚记的显通寺的地下佛堂,四面墙壁皆是金佛,足有上千余尊。但没有一尊如此高大。

    这是哪里?杨悦心中暗奇。

    “她今日可有起色?”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是李治?!杨悦心下一怔,原来自己不只不是在显通寺,而且未曾离开大唐。

    “陛下但请放心,公主虽然没有起色,却也没有变化,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是窥基和尚尉迟洪道的声音。

    他怎在此?杨悦再次打量左右,认出原来是在大慈恩寺的大雄宝殿。

    “这《大云无想经》念了三天。为何不起作用?”李治烦闷说道。

    三天?杨悦大吃一惊,知道李治与尉迟洪道在说自己,难不成自己已昏睡了三天?

    “那日她只念了一遍,便解了僵尸之毒。你们,你们定是心不诚,所以不起作用……”李治忽然气恼地说道。

    尉迟洪道忙道:“非是众僧心意不诚。只是。只是……这《大云无想经》或许只有公主念来才起作用。何况公主身子温暖绵软,与‘僵尸’完全不同,或许这《大云无想经》不能解公主之毒。”

    温暖绵软?难道自己中的不是僵尸之毒?杨悦心中不由暗暗纳闷。然而武眉儿分明全身僵硬,怎会不同?

    “是啊,这可奇了。太医也说奇怪,她与武才人明明中了同一种毒,不知为何武才人早已僵直。她却只若昏睡……”李治点了点头,奇道。“你等念经竟不起任何作用。她何时才能醒来。我。我……”说着说着声音哽咽,竟说不下去。

    突然。吧嗒吧嗒有几滴水珠滴到杨悦嘴角。“哪里来的水?”杨悦暗道。不过她正觉得口干,不禁心喜。

    有点咸!杨悦抿了抿嘴唇。

    “呀!不好。”忽然杨悦暗叫一声,有点苦笑不得。试想这儿哪里会有水来,这水只怕是李治的泪水。

    摹然,头顶忽伸来一支手,接着身子一空,竟是被人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杨悦一急,大声叫道。不想喉间如被什么东西堵住,竟然发不出声来。想要挣扎,却发现竟然没有半点力气。

    杨悦心中大急,忙睁开眼睛,见到尉迟洪道便在身边,急忙向他不住眨眼示意。

    “陛下要做什么?”尉迟洪道突见杨悦醒来,心下大喜,但见李治抱起杨悦,二话不说向殿外走去,不由惊呆。

    “朕要带她回宫。不管她能不能醒来,朕要守着她……”李治喃喃说道。

    “公主,她,她……”尉迟洪道话未说完,突然住口。杨悦既然醒来,为何反装作未醒?眨眼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让自己告诉李治?

    杨悦动弹不得,眼见尉迟洪道欲言有止。知他误解自己之意,不由怒目尉迟洪道。尉迟洪道只莫名其妙,眼睁睁看着李治将杨悦抱走。

    杨悦无奈,只能闭目养神,任由李治抱在怀中。

    过了今日便是正元。春节来临,长安城却银装素裹,一片冰冷,不见半点节日气氛。自那日暴雪,天色便未一日晴好,半阴半阳,不晴不阴,一片阴霾笼罩。

    如这糟心的天气一般,这些日子长安城头连连恶耗传来。当今陛下的一后二妃,竟然接连被害。便是隋国公主因为去了趟大兴宫,如今也生死不明……

    大兴宫似是处处透着诡异。

    李治的车撵跚跚而来,正元节十日假期今日开始,前朝内宫一片冷清。

    李治抱着杨悦,心情竟是悲喜交织。若在平日,杨悦定然不会让他这般来抱。如今她能乖乖躺在自己怀中,却是再好不过……

    一路上,李治半梦半醒,如痴如醉,不知说了多少呆话。只听得杨悦面红耳赤,只是苦于无法开口,又不能动弹,只好任其所为。

    终于回到宫中,李治径直将杨悦抱到咸池殿的琴室。将杨悦放到床上,但见杨悦双颊晕红,面如桃花。竟情不自禁,低头在她脸上轻轻一吻。

    “你,你敢轻薄于我!”杨悦心下大怒。张口欲呼,突觉唇上一热。李治竟然移唇到了她的嘴巴上。

    软唇香腮,李治正不自禁的去吻杨悦双唇,突见杨悦怒目圆睁。倏然张开。不由骇得魂飞魄散。

    “呀”得一声大叫,退后几步。忽然意识到什么,李治一阵狂喜叫道:“你,你醒了。”狂喜之下竟双手抓住杨悦肩头,拥在怀中喜极而泣。

    半晌,不见杨悦应声。仔细看时,但见杨悦满面痛红。却是一动不动。只双目羞恼,怒视自己。

    李治这才意识到自己无状,面上一红,急道:“我,我并非有意轻薄……我册封你为皇后!”

    “皇后?”杨悦心下大惊,“我不是武则天。怎能做你的皇后!”

    ……

    “陛下三思!”

    正元大朝会上。李治要封隋国公主为皇后的旨意一出,太极殿中立时一阵哄动。

    “隋国公主涉嫌杀了王皇后、萧淑妃,还有武宸妃也死的不明不白,陛下不问其罪,怎可反封她为皇后…….”不待众人声响落下,中书令柳奭冷哼一声,站出来愤然说道。

    “说话要讲证据。”中书侍郎上官仪立时反驳道,“隋国公主如今也生死未卜。怎么可能会是凶手?”

    “这也正是她的高明之处。”柳奭怒道。“以为她自己也中毒,便能洗脱罪名么?”

    “你见过有谁为了洗脱罪名。连自己也一同毒死的?”不待上官仪出言,立时又有几人站了出来,同声怒道。

    说话之人,乃是乔知之、裴炎以及王勮、苏味道等人。正元大朝会,长安城九品以上官员皆在,因而乔、裴等人也在太极殿上。

    乔知之与裴炎等人虽在殿内,但排在后列,几乎在殿门附近。四人距离李治御案较远,说话时不免高声,四人同时高声,殿中立时嗡嗡大响。

    班列于太极殿外的诸位臣子,更是一片大乱。大半正是天下书社之人,听到殿上所言之事,立时响起一片愤愤不平:

    “谁曾看到是隋国公主杀人?”

    “隋国公主去了一次立政殿,王皇后与萧淑妃被害,便说隋国公主是凶手。如此拙劣手段,却称是‘再明显不过’之事。如今又说隋国公主手段高明。以柳中书之言,隋国公主到底是手段高明还是拙劣?”

    “隋国公主一向归隐田园,最闲适恬静不过,怎会杀人?”

    ……

    乔知之等人知道杨悦与李愔感情,更加不会相信杨悦为了入主中宫,而杀死王皇后等人。齐声为杨悦辩解。

    “臣听说弥勒教中有一规定。”突然有人慢声细气地说道,“弥勒教一夫只配一妻。臣以为或许因此之故,才有王皇后等人被杀之事。”

    说话之人乃是虞部郎中萧锴。宋国公萧鸡爪萧瑀次子。萧淑妃出身兰陵萧氏,正是萧梁一族。萧锴言下之意十分明了。杨悦与弥勒教之渊源,无人不知。萧锴此时说出此话,虽未直言,却也等于在说是杨悦杀了王皇后等人,令李治后宫一空,她好一人嫁给李治。

    李治不禁一呆,此话的确不假。当日在三顾庐,杨悦曾因此讥刺李泰,拒绝与李泰联手。殿上诸臣虽然当日并不在场,但宫中禁卫不少人曾经参加,这话早已有不少人听说过。

    一时间,人心头暗动,疑惑大起。

    “何况隋国公主虽然貌似中毒,终是并未死…..去逝,大有嫌疑。”柳奭见有人相助,立时火气更旺,“谁又能说不是一场苦肉计。若她醒来,也定要先囚于掖廷,论罪处置。陛下怎可越制册立中宫?!”

    “你……”李治勃然大怒,“隋国公主中毒昏迷,此事有目共睹,怎会做假。柳中书无端诽谤,胡乱揣测,且免去中书令之职,回家思过!”

    众人不由大惊。虽然柳奭所言的确有些过分,但也不至于罢职免官。李治如此处分,自是怒极,同时警示他人。一时众人面面相觑,见李治雷庭大发,不敢多言。也是李治自继位以来,谨言慎行不曾如此大怒。半晌,太极殿内外哑雀无声。

    “先帝三年丧期未过。王皇后新丧,陛下也要‘齐衰杖期’一年。”许久,长孙无忌缓缓说道,“且隋国公主病体未愈。陛下提议立隋国公主为后,想来也并非立时使行,此事自可从长计议。”

    “哦….”李治愣了一下,这才想到此时立杨悦为皇后,的确不合时宜。想了想道,“朕并非立时便要册封隋国公主为后,只是她如今身在病中,朕想留她在宫中养病。只怕名份不定惹人闲话,所以……”

    “陛下皇恩浩荡。”长孙无忌忙道,“准许隋国公主在宫中休养。他人怎会胡乱猜想。老臣以为还是等隋国公主养好身子,再议名份不迟……”

    众阁臣会意,连忙齐声称道:“皇恩浩荡。隋国公主病重,能留在宫中由太医医治,再合适不过。”

    任谁都知这句“再合适不过”,其实是“太不合适”。只是既然不能同意封杨悦为皇后,只好说“再合适不过”。

    事实上,这些日子杨悦生死未明,李治几乎天天守在大慈恩寺中。如今将杨悦移到宫中,反而省去许多麻烦。何况若是杨悦论罪,也是囚于宫中。不论是囚在掖庭宫,还是住在咸池殿,只怕对于李治来说,不过一个心思。

    说来好笑,其实无论柳奭还是李治,所说的结果一模一样:便是将杨悦留在宫中。只是一个是以皇后名份,一个是以囚徒名义。最终结果却是两者折中,杨悦莫名其妙留在宫中,即非皇后,又非囚徒。

    李治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奈。勉强哼了一声,宣布散朝。一面三步并做两步往咸池殿去,一面自语说道:“果如你所料……”

    咸池殿。室内腊梅开尽,室外的梅花却刚刚绽放,料峭迎春。

    “陈娘子到了。”随着宫女的一声传报,一道白色身影缓缓步入琴室。

    “你终于来了。”杨悦双目紧闭,心中暗喜。(未完待续。)

第353章 凶手

    杨悦被李治带回宫中,消息不胫而走,便如这早春飞飞扬扬的雪花一般,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知何时布满阴霾的空中飘起雪花。然而终是春日来临,雪花落地即化,地上一片泥泞。

    “阿难弟子”踏着泥水,望着雪中盛开的红梅,心中异样,缓缓步入咸池殿的琴室。

    杨悦双目闭紧,如在酣梦。

    一股寒气袭来,“阿难弟子”走近床头,见到果如传闻一样,杨悦一动不动,全无意识,掩在面上的轻纱微微一动,眼中闪出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古怪。

    室中极静,想是李治怕人吵了杨悦,吩咐众宫人只远远站在殿外伺候。许久,才有一个宫女端了汤药进来,轻声说道:“隋国公主该吃药了。”

    “阿难弟子”见了,眼中不由飘出一丝诧异,奇道:“隋国公主这般模样,怎能吃得下药?”

    “隋国公主昏迷不醒,陛下甚是担心,因而想了个法子,每隔一个时辰,喂隋国公主些参汤。或许用不了多少时日,隋国公主便能醒过来。”宫女扬了扬手中的一跟竹管,笑道。

    “哦?”“阿难弟子”一怔,口中“欢喜”说道,“上苍保佑,但愿姊姊能早日醒来,当真是再好不过。” 眼中却疑惑一闪,见那宫女将竹管小心插到杨悦口中,舀了汤羹小心倒到竹管里,果然汤水顺管而入,不由暗暗称奇。

    这个法子到是绝妙。“阿难弟子”若有所思,似是一时看得呆住,愣愣看着那宫女喂杨悦吃汤,许久不语。

    不到半刻功夫,杨悦果然吃了小半碗参汤下去。忽然“阿难弟子”眉头稍动,微微一笑道:“这个法子到也稀奇。姊姊平日待我极厚,你且下去,我来喂给姊姊吧。”

    宫女点了点头,将汤碗交到“阿难弟子”手上。小心退下。

    “阿难弟子”怔怔看着汤碗。眼角忽然闪出一抹古怪笑意,并不急于去喂杨悦参汤。只用汤匙轻轻搅动,似是怕参汤太烫,许久才递了一匙到杨悦嘴边。

    眼见汤水正要放入杨悦口中,突然竹管一歪,汤匙被碰翻在地。

    “要‘陈娘子’来伺候本公主,如何敢当。”嘻嘻一笑。却是杨悦嘴角一偏,翻身坐起。

    “阿难弟子”不禁吓了一跳,张大眼睛,骇然喜道:“姊姊原来早已醒了。”

    “我若不醒,只怕再也醒不过来。”杨悦瞅着“阿难弟子”手中汤碗,再次嘿嘿大笑。

    “阿难弟子”目光一闪。眼中尴尬忽起,勉强笑道:“姊姊说笑,此话从何说起。”

    “这汤中似乎刚刚被陈娘子加了些佐料。”杨悦盯着“阿难弟子”的左手小指,面上讥诮大起。

    仔细看那手指,果然有些异样,想是刚刚不小心曾浸入汤中,有些沾湿。那玉手十指纤纤原本涂了艳丽的红甲,只是那小指经水泡过。色泽较为暗淡。再去看那参汤颜色。分明是隐隐有些粉红之意。

    “姊姊许是误会了。”“阿难弟子”面色一变,禁不住将左手向身后去藏。谁想手指一抖,汤碗不小心向地上滑落,刚好整个扣翻,参汤全部洒落。

    “纵是汤药尽毁,泥中依旧带毒。陈娘子又何必多此一举。”杨悦饶有兴味地看着“阿难弟子”,面上讥讽更甚。

    “阿难弟子”眼中古怪一闪,讪讪说道,“看来姊姊对我误会太深。”

    “是不是误会,陈娘子难道非要太医验证过才肯死心?” 没想到“阿难弟子”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杨悦禁不住呵呵一笑道,“陈娘子如此聪明,怎会想不通这个道理?”

    “姊姊既然非要疑心,妹妹也无话可说。”“阿难弟子”依旧一脸无辜,一幅哭笑不得,无奈摇头。

    “疑心?”杨悦嘿嘿冷笑,“陈娘子设了这个连环迷局,杀了一个安定公主,却引出一串惨案……难道当真只是令人疑心?”

    “姊姊在说什么,妹妹实在不明白。”“阿难弟子”面上更觉莫名其妙。

    “不明白?”见“阿难弟子”到了此时还是死不认帐,杨悦不由气极反笑,呵呵说道,“你杀了安定公主,却故意将安定身世透露给我,又放出风去说我知道安定之事,所以王皇后才会找我问话。又引武眉儿暗中到立政殿中刺探,借她之手杀死王皇后与萧淑妃,同时嫁祸于我。这个时候我若说出安定公主身份之事,或许能够脱身。偏我为了防你,不肯说出。然而你早已想到我必会找武眉儿问个明白,也猜到武眉儿必会设计害我,你便又设了这个迷局,杀了武眉儿,想再次嫁祸于我。可怜武眉儿步步被你算计利用,却不自知。至死还以为你在为她着想,只是给了她一包滑胎药……”

    “姊姊说的这些,貌似合情合理,可惜我却一点也不明白。”静静听完杨悦长篇大论,“阿难弟子”竟然依旧不紧不慢,一点也不慌张。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杨悦见了,不由暗叫一声佩服,若非知道“阿难弟子”必是凶手,单看了这般神情自若定会以为自己误会。

    只是“阿难弟子”这般不肯坦诚相认,却是为何?正在暗自纳闷,忽听殿前一阵脚步声,却是李治气急败坏地进来,边走边气恼地道:“果然不出你所料,他们竟然反对……”

    原来昨日,杨悦最初的确只是头脑醒来。及到被李治抱回感池殿中,又被李治吻她面颊,说要封她为皇后。杨悦心下一急,摇头叫道:“谁要做你皇后。”说完自己也不由呆住,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已经能够言语动弹。但见李治兀自将自己紧紧揽在怀中,不禁大羞。忙伸手去推李治,不想虽然能够动弹,却依旧浑身软弱没有半点力气。一推之下,被李治用力反手一带,重又投到他的怀中。倒似杨悦半推半就,欲拒还迎……少不得李治又惊又喜道:“原来你早已醒了。”想到杨悦早已醒来,却任由自己抱着,不禁双目炯炯。津津发亮。心中欢喜异样。知道李治误会,杨悦不禁更加羞得满面红云。偏那李治看了愈是如痴似醉,重又盯向她的双唇,缓缓低头。杨悦心中大急,知道一时解释不清,因而说道:“即便你我愿意,朝中众臣也定然不许。”……

    果然不出杨悦所料。李治今日一早趁兴而去,败兴而归。

    李治未及说完,见到“阿难弟子”在侧,正在向自己行礼,点头道:“哦,你也来了。”目光却并未离开杨悦。见她站在室中,似是正与“阿难弟子”争论什么,急忙柔声道:“你身子还未大好,怎能起来,快些躺下。”

    休息了一晚,杨悦早已恢复了力气。刚才种种不过是在故意要引“阿难弟子”上当。见果如自己心中猜想,“阿难弟子”一心想要置自己于死地。明明被自己逮个正着,谁想“阿难弟子”却死不承认。见到李治进来。杨悦扫了一眼“阿难弟子”。这才明白“阿难弟子”为何不肯认帐。大概是早已想到早朝散后,李治必定会来。担心杨悦故意引她亲口认罪,好让李治得知。

    然而,即便她不肯认罪,证据面前,她又如何抵赖?

    杨悦盯着地上的参汤,突然心乱如麻。以“阿难弟子”的所作所为,杨悦自然恨不得立时将她揪出来交给大理寺。然而想到西天圣母,杨悦一时反到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阿难弟子”乃是西天圣母的“弟子”,与西天圣母关系非同一般……

    正在思想不定。却见李治已上前几步,扶住杨悦,拉她往床头去坐。

    杨悦哭笑不得,忙后退一步,行礼说道:“臣已大好。陛下既来,刚好请辞。”

    “请辞?你要去哪?”李治一怔,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却已大急。

    “自然是回家。”杨悦没好气道。想到李治昨夜竟赖在琴室不肯离开,又睡在自己床下,不知外间又传了多少诽闻,如何还肯在宫中多待一刻。

    “我,我不许……你不能离开。”李治大急,顾不上其他,忙伸手去拉杨悦。

    “臣妾也觉得姊姊不能离开宫中。”不待杨悦开口,“阿难弟子”突然开口说道。

    不能离开?杨悦不由诧异地看了一眼“阿难弟子”,不解其意。李治心思到也不难猜测,无非是舍不得放杨悦离开,然而“阿难弟子”又怎么可能愿意杨悦待在宫中?

    “要我说姊姊应立刻搬到掖挺宫去。”“阿难弟子”冷冷说道。

    掖庭宫?杨悦心下不禁大怒,如何听不出“阿难弟子”之意,无非是说自己乃是“凶手”,如高阳一样,应被囚到掖庭宫内。

    去看李治,李治却连连点头道:“嗯。他们怀疑你杀死王皇后等人,所以你不能离开……”

    也是李治词不达意,原本想说众朝臣想将杨悦囚到掖庭宫,他无论如何也不准。只好两相从权,暂时要留杨悦在咸池殿中。

    “这么说你也怀疑我是凶手?”不待李治说完,杨悦心中大怒,皱眉说道。

    “我,我……”见杨悦面色含怒,李治心下着慌,竟然更加说不明白。

    “臣妾似乎可以证明凶手是谁。”忽然,“阿难弟子”在一旁冷笑一声说道。

    “谁?”李治闻言大喜,忙转头望向“阿难弟子”。

    “隋国公主!”“阿难弟子”看了一眼杨悦,淡淡说道。

    随国公主?李治听了不由大吃一惊。原本以为“阿难弟子”知道凶手是谁,刚好能为杨悦洗脱嫌疑,不想“阿难弟子”却是指认杨悦乃是凶手,李治不由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贼喊捉贼,杨悦已是怒极反笑,冷声道:“我到要看一看陈娘子如何证明我是凶手。”

    “臣妾原本也不能确定凶手便是隋国主。只是刚才随国公主无端诬赖臣妾,说臣妾刚才在参汤中下毒,要害她性命,反令臣妾豁然开朗……”“阿难弟子”幽幽说道。

    “什么汤中下毒?”李治不知所谓,奇道。

    恶人先告状?杨悦望着“阿难弟子”,忽觉十分好笑:“你若不提本公主原不想追究。没想到你却来反咬一口。”杨悦指着地上的汤痕,对李治说道,“刚才陈娘子在参汤中下毒,想毒死本公主……”

    未及说完,杨悦心下突然一凛。暗道阿难弟子并非蠢笨之人,没来由怎么可能自己提到参汤有毒?难道其中有诈?(未完待续。)

第354章 凶手2

    “臣妾请陛下仔细查验这泥水之中到底是否有毒,也好还臣妾一个清白!”果然,“阿难弟子”见杨悦说了半截不再说下去,冷哼一声,反而高声说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清白?!杨悦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已知自己又着了“阿难弟子”的道。“阿难弟子”如此笃定,自请检验汤中是否有毒,自然是早已识破自己的“鬼计”,因而故意将手指浸在碗中,好让自己误以为她在下毒。

    然而杨悦昏迷不醒一事,除了李治之外,便是咸池殿的宫人也不知道,“阿难弟子”何以得知?

    杨悦纳闷地去看“阿难弟子”,见她眼上得意大闪。忽然心头一动,不由暗道一声自己“愚蠢”。想来“阿难弟子”刚才喂自己参汤,不过是在试探自己是否真的昏迷。也是杨悦只想到“阿难弟子”见她未死,定会下手。而且杨悦昏迷不醒无人不知,能不能醒来更是未知之数。这个时候下手,不过顺水推舟……饶是杨悦知道“阿难弟子”心思计谋极深,不想“阿难弟子”竟如此心思慎密。想来刚才如果自己当真吃下她喂的参汤,自然是真的昏迷不曾醒来,到那时“阿难弟子”再下药也不迟。可惜…….

    想到此,杨悦已是暗自悔得肠子也快青了,面色更是大变。本想阻止李治不必再验,然而此时此刻,“阿难弟子”岂肯罢休?

    待到传太医来检验地上泥水,果然没有半点毒素。

    只是汤中无毒,也只能证明“阿难弟子”并未加害杨悦,却也不能证明杨悦毒杀王皇后等人。

    “许是你误会了陈娘子。”李治见杨悦脸色极是难看,忙柔声安慰道。

    “误会?”“阿难弟子”冷哼一声,又怎会放过大好机会,眼中已是嫉愤大闪,“如果隋国公主只是误会臣妾也便罢了。只怕是王皇后等人遇难不免会被‘误会’。”

    杨悦此时已知多说无益,干脆一言不发,只冷眼看向“阿难弟子”。静静等待下文。

    “阿难弟子”冷笑一声。接着说道:“臣妾听闻说安定公主以及王皇后等人死状蹊跷,全身僵硬犹如铁石,乃是是死于‘僵尸’之毒。想必陛下也知这僵尸之毒正是弥勒教中之物。隋国公主与弥勒教之源渊陛下也再清楚不过,只怕这‘僵尸’之毒,不是她暗中所为又是何人?”

    李治摇头道:“陈娘子误会了。隋国公主也是中了毒,如果她是凶手,又怎会自己中毒?”

    “臣妾以为隋国公主之所以也中毒。乃是因为她自己能解毒。试想她若中毒,一来可以消除她的嫌疑;二来陛下知道她能解此毒,若她不中毒,只是武宸妃一人中毒,陛下必然会命她救治武宸妃。如此以来,她又如何能杀得了武宸妃?”“阿难弟子”眼中已是闪出汹汹怒火。愤慨说道,“何况她既然与武宸妃一起中毒,为何武宸妃早已香断玉消,她反而苏醒过来?分明是她早已吃了解药。这却是再明显不过,此地无银三百两!只是隋国公主并非蠢人,又怎会想不到这一点?因而她又假装未醒,诬赖臣妾下毒要杀她。无非是想将罪责推到臣妾身上,她好置身事外!”

    平心而论。“阿难弟子”这番推理的确无械可击。王皇后等人皆死于“僵尸”毒下。而杨悦乃是中原弥勒教之圣女,早在李世民在世时。灵台那场龙华大会上已轰动天下。西域弥勒教圣母乃是杨悦之母,也有不少人知道。在三原捉拿李泰时,杨悦念颂《大云无想经》能解僵尸之毒,更是李治亲眼目睹。杨悦要想脱去嫌疑,当真是千难万难。特别是刚才杨悦的确说过“阿难弟子”妄图加害于她,然而汤中却并未任何毒素。事实面前,辩无可辩。

    然而杨悦虽与弥勒教有千丝万缕,唯独没有教中狂药。只是此事儿说出来会有几人相信?

    杨悦刚才念在西天圣母面上,本在犹豫是否要揭发“阿难弟子”,没想到“阿难弟子”却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她的身上。杨悦闻言不禁勃然大怒,怒声说道:“陈娘子乃是西域弥勒教圣母座前‘阿难弟子’,要说这弥勒教的狂药,只怕你随身便携带了不少。”

    “想必是公主认错了人。”“阿难弟子”却是淡然一笑,似是杨悦之言不过天方夜潭,纯属无稽之谈,不紧不慢说道,“妾身自幼生在长安,长在长安,从未曾去过西域。我南陈一族早在前隋时便搬入长安,如今天族人皆在长安,陛下尽可派人去查问。而且臣妾自幼拜武氏杨夫人为义母,因而与武宸妃乃是姊妹相称,武宸妃的姊姊武顺便能证明臣妾清白,听说她如今正在千秋殿中,帮忙处理武宸妃后事,陛下何不请她来一问便知。”

    杨夫人?杨悦心下一怔,不由暗道一声“阿难弟子”聪明。杨夫人乃是西天圣母,杨悦无论如何也不会将此事说出来。这不仅关系到武氏一族的生死,也会关系到杨贵妃等人性命……毕竟西天圣母若只是在西域活动,天高皇帝远遥不可及。若知她一直在长安,并且与杨贵妃关系密切,只怕不只杨贵妃,杨氏一族也难逃罪责。

    难怪“阿难弟子”有持无恐,并不担心自己说出她的真正身份!

    杨悦方到此时才恍然大悟。看到“阿难弟子”眼神中流露出更加得意,已隐隐闪出几丝笑意。杨悦已是心下苦笑,知道自己已是无法分说明白。

    果然,李治见到杨悦欲辩又止,已是一脸茫然,眼中产生一丝疑惑。

    杨悦颓然长叹,无力说道:“反正我绝对不是凶手,你爱信不信。”见李治兀自拽着自己衣袖,甩了开来,转身向室外走去,愤然道,“你若想关我到掖庭宫,我这便就去。”

    “我……”李治愣了一下,忙上前一步,紧紧握住杨悦手指说道,“我信你!”

    “陛下!”“阿难弟子”神色不由大变。禁不住又悲又愤。许久才强压心头怒火,冷笑道,“陛下岂可为了一己私爱而偏信于人,未免令天下人心寒。如今即便陛下相信她,又如何堵得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此话虽然出自“阿难弟子”之口,却也的确乃是金玉良言。想到李治看自己的眼神,杨悦也不由皱眉。知道李治所谓“相信”。不过是因为喜欢自己,而并非以为自己真的无罪。历史上曾记载过武则天将王皇后与萧淑妃陈到酒坛子里“骨醉”,李治竟然对武则天一直情迷……想到此,杨悦不由暗叹,知道李治纵是当真以为自己杀了王皇后等人,只怕也不肯追究自己罪责。然而……

    杨悦眉角上扬。朗声说道:“陈娘子所言不错。陛下断不可因为私念偏坦于臣。若当真如此,陛下不仅会令天下人心寒,也更令杨悦心寒。想那王皇后乃是陛下原配,萧淑妃乃是陛下旧宠,武宸妃也是伺候陛下多时。陛下一旦有了新爱,竟将她们的生死置于脑后。陛下待人如此凉薄,更有何人还敢相信陛下?试想有朝一日若陛下另结新欢,前车是鉴。谁又敢再嫁给陛下?陛下如若当真以为是臣杀了王皇后等人。臣甘愿幽禁掖庭宫,待国法论罪。”

    杨悦此言铿锵有力。甚是激昂。殿外诸位宫人听了也不由暗叫一声“好”。

    李治面上一滞,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杨悦的手,正了正神色,突然大声说道:“陈娘子误会了。如果隋国公主当真杀了王皇后等人,即便朕再喜欢她却也是国法难容。朕之所以不让隋国公主到掖庭宫,乃是朕相信隋国公主并非凶手。”

    说到杨悦“并非凶手”几个字时,竟是斩钉截铁。杨悦听了不由动容,转头去看李治,见他盯向自己的目光,万分清澈,竟没有半丝疑色。心下暗暗感动,不禁诧道:“你怎如此信任我?”

    “我只知道你我萍水相交,却性情相投,没有半点功利。我只知道你性情不羁,行事磊落,绝不会做出这种明灭人性之事。”李治微微一笑,看向杨悦,眼中神色竟然不是痴迷,而是坚定不移的信任。

    “好!”

    想到从前,横街上的雪人,承天门前的雨人……太行山中的同生共死。杨悦不由大声叫了一声“好”,高声笑道:“人生得一知己,足已。”

    抛开情爱,二人的确是朋友。杨悦与李治不禁同时伸出手来,紧紧握在一起,相对而笑。

    “阿难弟子”却已是脸色大变,眼中禁不住闪出一丝绝望,死死盯着杨悦与李治的手,突然哑声说道:“陛下既然信她,这么说是不相信臣妾了?”

    “不是朕不信你?”李治转头看向“阿难弟子”,眉头微皱,沉吟道,“你曾多次救朕,朕本不想对你多加追究……”

    “追究?”“阿难弟子”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望着李治,绝望道,“这么说陛下是认定臣妾乃是凶手?”

    “你是否便是凶手朕虽然没有足够证据。”李治淡淡说道,“但朕知道你曾暗杀过隋国公主,所以今日你是否想要杀她,想来只有你自己知道。”

    “暗杀?”“阿难弟子”突然一阵颤抖,转而盯向杨悦,眼中怒火一闪,斥道,“那次的事你曾说过就此罢休,原来你明着答应要帮我,暗中却早已告诉了他……”

    梅林暗杀?杨悦不由惊诧地去看李治,知道李治指的是那次“阿难弟子”在梅林中刺杀自己一事。然而李治怎会知道梅林中的刺客便是“阿难弟子”?

    “你不用多疑,那件事儿并非隋国公主告诉朕。”李治轻轻摇头道,“那日在梅林中,朕与隋国公主被人袭击,隋国公主虽然不愿多究,只是朕的侍卫却不是闲客。那件事儿原本也不易查到是何人所为。只是陈娘子当还记的,有一次朕与隋国公主及诸位亲王在大慈恩寺一同用斋饭。陈娘子曾派了两个婢女请隋国公主到家中做客,当时薛仁贵曾一同前往。隋国公主无缘无故怎会向你‘飞刀’?事后朕听薛仁贵说过,隋国公主当日曾说‘你飞我三刀,我还你六刀’。此事不用朕再多说,也知必与梅林遇袭有关……”

    “原来陛下早已猜到此事真像!”不等李治说完,“阿难弟子”已面如死灰,声间不由乱抖,“只是,只是臣妾当时并非要刺杀陛下……”

    “朕当然知道你并非是要刺杀朕,否则便是朕不追究,朕的侍卫只怕不会放过你。”李治点头道,“好在你后来并未再刺杀过隋国公主,否则……”

    否则什么,李治没有说完,其意却已十分明显。否则只怕“阿难弟子”早已被杀或者早已被幽紧。只是他又怎会知道“阿难弟子”后来再未刺杀过杨悦?

    原来李治并不是糊涂虫,竟然一直暗中留意此事,大概还派了人暗中保护自己……想到此,杨悦去看李治,心头不禁一热。

    “阿难弟子”禁不住咬紧双唇,再也说不出话来。环顾四下,眼光一闪,忽然露出一丝恋恋不舍之意,似是对室中陈设十分熟悉,一一缓缓看去,目光落到几案上的瑶琴,竟不自禁地走了过去,手指轻轻一拂,立时琴音如水浮动月光飘出……

    只这一手,杨悦已知“阿难弟子”琴技不在自己之下。想到杨夫人的高明琴技,“阿难弟子”琴技高超自然而然。然而,她突然弹琴却是为何?总不会是穷途末落想要炫技吧?

    杨悦不由纳闷,去看李治。但见李治突然间神色一变,不自禁地身子微微有些颤抖起来,握住杨悦的手也不自觉得紧了一紧,头上已是一把冷汗。

    “陛下终久要置臣妾于何地?”突然“阿难弟子”盯着李治,声音暗哑道。

    “我,我……”李治忽然似是变成了结巴,半晌语不成句,许久才囫囵说道,“弥勒教中即有规定,一夫一妻,朕觉得极好,朕只爱一个人,再无他想……”说着已是转头去看杨悦。

    杨悦莫名其妙,不知李治何以突然说出这些话来。

    “阿难弟子”却已是面色惨然,呆呆望了李治片刻,突然掩面跑出琴室。

    “原来你心中从来没有我!”一个凄厉的声音传来,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未完待续。)

第355章 女皇

    草长莺飞,烟雨微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转眼过了两个多月,已是百花盛开,春色日丽。

    到底是谁杀了王皇后与萧淑妃等人,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最终成了迷案。王皇后等人去逝的突然,一时仓促陵寝不及建造,暂时将灵柩安置在靖安坊崇敬寺,待陵墓修好再移墓。

    虽然丧事暂时尘埃落定,然而凶手未能找到,长安城内外依旧有人在猜测此事。有人依旧怀疑杨悦,不过更多的人还是认为隋国公主并非凶手。朝中大臣分成两派争论不休,民间也是形成两种意见。

    杨悦虽然知道“阿难弟子”才是真正的凶手,只是此事说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实在是“阿难弟子”那些日子从未踏入大兴宫一步,说她是凶手如何让人信服?更况“阿难弟子”不是弥勒教人,又怎会有弥勒神药?

    杨悦自知多说无益,而且“阿难弟子”只是杀了“安定公主”,王皇后及萧淑妃,包括巴陵公主皆是武眉儿所杀,而武眉儿如今也已死去,凶手已矣,无从计较,再多加追究也是无用。至于“安定公主”并非李治之女,此事杨悦更加不想多说。因而并未说出是武眉儿杀了王皇后等人之事。

    好在李治坚持信任杨悦,杨悦已于当日出宫,搬回惊鸿宫去。至于高阳公主,在杨悦的担保下,也已放了出来。

    只是杨悦心中异样郁闷。武眉儿本是她送入宫中,将来会成为武则天,做女皇的人,如今却死了。历史该怎么办?难道武则天便这样从此消失了?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从此无影无踪了?

    杨悦一早起身,天色微亮,便在惊鸿宫的跑马场奔驰。微雨天气,夹着春日花香,十分舒适。

    杨悦在雨中已跑了时候,不远处“叮叮”传来琴音。杨悦知道是徐充容在“闲月阁”弹琴。徐充容喜静,杨悦每日晨起练马。她便在阁楼中弹琴助兴。二人到是一静一动。相得益彰。

    依着杨悦原本的打算,本是要回三原去。只是李治却下诏恢复她“殿中侍中”一职,杨悦无可奈何,只好住在惊鸿宫。只是她不愿见到李治,平日多称病不去上朝。好在李治并不仔细追究,而且也没有再提过要册封杨悦为皇后一事。无论是杨悦还是朝中反对此事之臣皆无话可说。大家相安无事,朝中竟是一片安宁。后宫更是从来没有过的安宁。如今李治的后宫一空,再无人争斗。

    元宵节大朝会上,又有人请立陈王李忠为皇太子。如今王皇后去逝,李治再无言可推托,又没有萧淑妃来争斗,虽然李治心中不愿。却也拗不过群臣,已下召立李忠的皇太子,只是还未行册封礼。

    此事一定,便有八卦大臣开始操心李治后宫,有人提议尽快选良家女子充入后宫。李治却以“国丧”未除之故一一回绝。

    眼见国丧将终,快到先帝忌日。有些大臣不免蠢蠢欲动,暗中选定佳人,以备“不时之需”。便是杨悦的惊鸿宫也渐渐热闹起来。不少人前来走动。或许以为杨悦入宫在望。惹得杨悦心烦不已。

    听到徐充容的琴音。杨悦不自禁地想起那日在咸池殿琴室,李治听到“阿难弟子”的琴声。神色异样。待到“阿难弟子”走后,杨悦问他原因,他竟是支支唔唔不肯正面回答,杨悦更加猜不透是怎么会事,只觉得十分奇怪。

    “阿难弟子”自那日之后便失去了踪影。青龙坊陈家院落也已是流水逐落花,人去楼空。或许“阿难弟子”回了西域。杨悦心中暗想。

    正在暗自沉吟,忽见一名禁卫与一个胖乎乎的穿了绯衣官袍的人走了过来。

    惊鸿宫不比三原卫公府。一切用度配给皆同皇宫,连侍卫向来也由金吾卫负责,用的是大内禁卫。

    “公主对着一株桃花发呆,莫不是在等桃花运……”那胖子远远看到杨悦立马踟蹰,在细雨中对着一树桃花发呆,不由戏道。

    杨悦早已认出来人乃是户部尚书高履行,微微一笑,打马过来,见到高履行满面喜色,不由笑道:“高相公今日春风满面,难不成是新纳了如夫人?小心被东阳长公主知道,要跪石板。”

    高履行捋了捋颌下胡须,哈哈大笑。

    禁卫站在一旁,不由怔住。万没想到户部尚书与隋国公主竟然相互打趣,一点没有忌讳。也是杨悦甚少住在惊鸿宫中,他并不知道杨悦与高履行早已是忘年之交,二人玩笑不过稀松平常。

    “你且下去吧。”见那禁卫目瞪口呆,杨悦冲他点头示意。那禁卫这才醒过神来,一步三回头地走开。

    “看来今日有好事发生?”杨悦看了高履行一眼,问道。

    高履行眯了双眼,点头道:“公主猜上一猜。”

    “难道是金币、银币出炉了?”杨悦微微一笑道。

    “公主猜得一点不错!”高履行哈哈笑道,“金开元、银开元今日正式发行,我是来约公主今日定要上朝,也好一同参议。”

    “这么快?”杨悦也不由大喜道。

    这些日子高履行一心想进行货币改革,自那日听了杨悦所说,一心想发行面值大的货币,后来被杨悦提醒采用金银制币。这个时代原本也有“金开元“,只不过仅是用来玩赏,并非为了流通。但金子作为“天然”的货币,早在秦朝之时已经确立。只是作为钱币还从来没有真正发行过,不过是利用其本身的价值,并非主要交易手段。直到大唐金子大多还是用来制作饰品器物。而银两的使用也是在宋元时候才流行。而银本位直到明清时候才真正确立,这个时候用银子交易只是凤毛麟角,多数也是对外贸易中用到。而银币更是直到清末才开始发行。(过往只是用作碎银或者银元宝。)

    因而高履行听了杨悦所说的金银钱币,豁然开朗。立时便向朝廷申请进行货币改革。只是在朝堂上议了几次,才终于通过。又商议了几次才定下金、银开元的重量,以及兑换比例等杂事,直到开春之后才开炉正式制造。

    此事杨悦原本也有参与,只是前些日子因为宫中连连发生命案,无暇顾及。没想到今日已经成功,的确让杨悦十分惊喜。

    “一枚金开元可兑换十枚银开元。一枚银开元可等同于一吊铜钱。昨日朝廷的通告一发出去。立时引来一片叫好。今日一早我到柜坊先去看了,众人排队等候兑换。东市已排到了市门外,西市更加夸张,已排到了含光门附近。”高履行一直呵呵笑着合不拢嘴。

    “这就好,这就好。”杨悦也连声喜道。忙一同与高履行向宫外走。还是高履行笑着摇头道:“公主还是换了衣衫再去吧。”

    杨悦这才发现自己一早在细雨中溜马,早已衣衫尽湿,头发上也开始滴下水来。

    杨悦忙回殿中换了衣衫。与高履行一同出宫。见高履行并不着慌,知道他定是一早去过早朝会,只是见杨悦未去,才到惊鸿宫来找自己。于是不走安喜门入朝,先往南去,见西市的队伍已排到了朱雀门以东。几乎快与东市的队伍接住,其中几个人干脆的队尾首鼠两端……幸亏朱雀门前街的各个武候铺中临时抽调卫士维持秩序,才使得街上行人车辆不至堵塞。

    “今日是谁当值,到是极有眼力。”杨悦不由连连点头说道。

    “尉迟将军在此亲自坐阵指挥,自然极是得力。”高履行指着街角的武候铺笑道。

    “尉迟将军?”杨悦抬头去看,果然见到尉迟宗在含光门街角的武候铺中正坐着喝茶,虽然穿了雨衣,还是被打湿了衣衫。想来刚刚在雨中奔驰了不少时辰所至。

    杨悦远远与尉迟宗打个招呼。见早已过了卯时。只怕两仪殿的早朝快要散去。忙与高履行往宫中去。

    高履行的确早已上过早朝,乃是请旨去观察货币发行的“热度”。顺便请了杨悦同来。因而一进两仪殿,李治便开口急切问道:“可有人前去兑换金、银币?”

    待高履行回报完柜坊情况,李治也是大喜,连声说道:“这次钱币改革如此成功,朕要大大奖赏,你们想要什么只管说来。”

    李治口中虽然是在说“你们”,双眼却只盯向杨悦。也是杨悦已有多日不曾上朝,见杨悦来,李治心中早已大喜,少不得眼中一亮,炯炯有神。

    杨悦忙低头敛神,未及请功,先泼冷水说道:“陛下莫要欢喜得太早。如今金银开元虽然发行,但若防伪做得不到位,只怕会出乱子。还请陛下早日下旨,严禁民间私自铸造钱币,不至使钱币混乱贬值才好。”

    “臣以为这个到是不用担心。”不及李治开口,宇文节先已开口言道,“如今金银开元一发行便如此受到欢迎,只朝廷铸造只怕供不应求,正要鼓励民间多多铸造,岂不省去朝廷许多财力,反而十分划算。”

    “啊?!”杨悦听了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在杨悦看来私铸钱币几乎是不赦之罪,若在后世不是死刑也得无期,没想到在这个时代朝中高官竟然公开鼓励私自铸钱。

    你是否脑子进水了?杨悦不由纳闷地去看宇文节,知道于文节刚刚被调职,由门下侍中改为太子詹事。虽然貌似品级高了些,只是职权却大不如前,如今勉强还在参议政事。

    “难怪你会被调职,原来你行事如此荒唐!”杨悦不由心中暗呼,悄悄赞一声李治有知人之明。

    “嗯!臣也以为然。”杨悦正在愣神,忽听褚遂良开口说道,“若只是朝廷铸造官币,只运输到各地便是一笔不菲的开销,宇文詹事所言正是臣心中所想。”

    “啊?”杨悦不由再次目瞪口呆,望向褚遂良,眼中尽是不解。这个褚遂良原是吏部尚书,如今刚刚升任中书令。原中书令柳奭因指责杨悦乃是凶手,被李治一怒之下免职。不过,不久又被李治招回朝廷,只是改任吏部尚书,与褚遂良刚好对换了位职。

    只是这个对换明显一个是升一个是降。自王皇后去逝后,柳奭心情抑郁,又被降旨,更加难以遣怀,曾几次请辞。皆被李治制止。如今站在朝堂上。望向杨悦的眼神自然不会友好。只是柳奭如今收敛许多,只冷眼旁观,并不多话。

    杨悦望着褚遂良却不由怔住,一时暗暗琢磨起李治这些日子对朝中重臣的调遣。知道柳奭是因言获罪,然而褚遂良虽然能胜任中书令,但褚遂良乃是长孙无忌一党,不免令朝中牵制力量变弱。而且宇文节突然被调离侍中之位。更加少了一份牵制,朝中失衡未免有些突显出来。李治不可能想不到这些。只是他为何会在降职柳奭的同时,又将宇文节调职?杨悦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

    忽然,杨悦想起宇文节与房遗爱的关系,不禁心头一动。宇文节感恩于房玄龄,向来与房遗爱关系极好。当日房遗爱被赐死。朝中无人敢去祭悼,唯有宇文节冒着被猜疑的危险,前去凭吊。李治先前还曾为此事儿嘉奖宇文节有情有义,如今怎会又无缘无故将宇文节闲置?

    而且近日李治接连有所动作,其中包括将高季辅的儿子西台舍人高正业外放到地方任职,司虞大夫魏玄同,以及长安尉崔道默等人干脆被流放岭南。甚至包括李治幼时的开蒙之师河东夫人薛婕妤,竟也从大内的鹤林寺搬了出去。到高祖别庙静安寺去了。

    这些人似乎并未听说有什么过错。特别是薛婕妤,李治向来对她十分敬重。当日为了她能留在宫中,特意在宫中建了鹤林寺,令其在宫中修行。如今又放她出宫,却是为何?

    想到此,杨悦不由纳闷地将目光投向李治,见李治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不由忙又低头看向别处。

    名册!突然间,杨悦心头一凛,想起高阳长公主既然曾经看过“名册”,怎会不知朝中阁臣中有谁参与了此事。李治难道当真会一点儿也不好奇?

    难道这些人是因为在“名册”之上的原故?

    杨悦想着心事,一时间众朝臣在如何反对自己所说的“访伪”一事,反而没有听进去。知道这个时代对他们说这些未免太过超前。大唐开元通宝的铸造,向来不禁止民间私铸。实在是因为一枚铜开元的确刚好是一钱铜的价值,私铸铜币并不能获利,反而要朝廷派发,才肯制造。

    不过也有不法商人,暗自铸造掺和了其他金属的钱币,才被称为“伪币”,一经发现必会严惩。

    “臣同意隋国公主的观点。”到底高履行被杨悦的现代金融概念灌输过,与杨悦站在同一阵营,见众人反对,便站出来声援杨悦,“隋国公主曾跟臣说过,担心私铸钱币过多,会引起‘通货膨胀’,因而发行钱币的数量要建立在全民生产总值的基础上。”

    “何为通货膨胀?”

    “什么是全民生产总值?”

    ……

    不待高履行说完,殿中立时响起一片怪诞声。

    “这个,这个……”高履行不知如何解释,一时语结,见杨悦只笑而不答,也不由笑道,“这些都是金融术语,臣一时也说不明白……”

    “金融又是什么?”立时又有几人同时问道。

    高履行不由头痛道:“且不管它是什么。总之,臣以为隋国公主所言不会有错。便是目前为了应急,不能禁止民间铸币,但也必须由朝廷派人严加监管。特别是严禁铸币纯度不够,缺斤短两,以免混淆钱币市场。”

    虽然并非杨悦所想,高履行所说的方案的确切实可行,群臣这才渐渐没了异议。

    李治见商议已定,便命中书取旨。正在吩咐,忽见兵部尚书崔敦礼急匆匆入殿。

    “陛下,睦州急报,当地发生民变。”崔敦礼不及行完大礼,已同时说道。

    睦州民变?一殿皆惊。

    向来只有边锤之地,或者洞僚生番会发生民变。睦州地处江南繁华之地,太平盛世,怎会突然有人造反?

    长孙无忌眼光一闪,一脸不解与茫然,脱口说道:“崔尚书确定是睦州,而不是扬州?”

    扬州?杨悦心头一怔,去看长孙无忌,见长孙无忌也正看向自己,眼中尽是尴尬。心中已是大惊,如今扬州乃是李愔练兵之地,长孙无忌单指扬州,其意已是十分明显……

    殿中忽然静极,皆嗅到微妙气息,静静看着崔敦礼。

    崔敦礼摇头道:“的确是睦州。说是於潜县城已被攻下,县令已被斩首。贼众数万,如今已下数城,竟然称帝建号,分封百官,公开造反。然而那皇帝竟然是个女子。”

    “女皇帝?”殿中众臣听了不由同声惊叹,当真是闻所未闻,想所未想,天下竟然有女子自称皇帝!

    然而杨悦闻言却已惊呆,她向来知道中国历史上的确有女皇,但那女皇乃是“武则天”,是李治的皇后,要等到李治去逝后,才做了女皇。李治如今还在世,怎么会出了女皇?而且武眉儿去逝,武则天早已成为泡影,又怎会另外出了一位女皇?

    杨悦心头疑问百出,不禁诧道:“那女皇叫做什么名字?”

    “臣听说此人姓陈,本名叫做硕真。如今称作‘文佳皇帝’。”崔敦礼道。

    “陈硕真?!”杨悦与李治不由同时张大眼睛,骇然惊呼。(未完待续。)

第356章 出征

    殿外蒙蒙微雨,已转作细雨沙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桃花打湿,落红满地。

    殿内除了杨悦与李治,其余诸人在惊诧之余,突然爆出一阵笑声。实在是大唐国富民强,区区不过数万贼众自然不会放在眼中。却是那贼头竟然不自量力,妄称皇帝,想来不过是夜郎之辈,令人好笑。

    “哪里来的山村野妇不知天高地厚,竟然称皇称帝!”

    “女子称帝,实在闻所未闻?”

    “鸡林、林邑虽有女王,也不过只是王而矣,怎会有女子如此狂妄?”

    “不过一群乡野村民,如何能敌我大唐雄兵!”

    “乌合之众,只怕是一队唐兵便能将其颠覆。”

    …….

    无人不觉实在稀奇,皆纷纷呵呵笑语。

    唯有杨悦突然意识到什么,见兵部尚书崔敦礼头上沾满雨水,已顺着耳边流下,想来是他从南衙兵部过来,甚是焦急,竟忘记带上雨伞。如此慌急,自然不是仅仅数万贼众之故。

    “崔尚书,女皇……贼可有什么异样?”在众人谈笑之时,杨悦却担忧问道。也只有她知道“阿难弟子”底细,更清楚她并非易于之辈。

    果然,崔敦礼面色极是难看,一脸困惑地看了看杨悦,说道:“说来奇怪,听说那些贼兵竟然刀枪不入,虽然只有数万贼众,却极难敌档。”

    刀枪不入?殿中诸臣听了,不由再次骇然惊诧,顿时停了笑语。

    “果然是她!”李治此时已回过神来,眼中闪出怒色。

    “是谁?难道陛下认识这位文佳女……叛贼?”众臣听了,不由奇道。

    此时,也唯有杨悦明白李治心中所想。知道李治这句话,乃是回答她那日在咸池殿中,指责“陈娘子”是杀人凶手一事。

    杨悦先前曾说过是“陈娘子”是弥勒教人,是杀害王皇后等人的凶手。李治当时尚且半信半疑,以为杨悦“误会”。后来见杨悦未再提过此事。李治便也放下。

    如今听崔敦礼说贼兵刀抢不入。立时恍然。知道杨悦所言不错,“陈娘子”果是弥勒教人。吃了弥勒教的狂药,能刀抢不入,当日在三原,李治曾亲眼见过李泰等人狂态。“陈娘子”既然有狂药,定然如杨悦所说她乃是弥勒教圣母座前“阿难弟子”。也就是说王皇后等人的确是死于她手。然而她却反诬杨悦,至今朝中依旧议论纷纷。

    念及此。李治已是勃然大怒:“朕本念在她曾数次救朕,不想多加追究,不想她竟然如此残忍……”

    李治原本被“陈娘子”数次舍命相救,心存感激。虽然一直没有接受“陈娘子”,却对她的痴情心存了怜惜。若非碍于杨悦的情爱理论,或许他早已纳她为妃。万没想到“陈娘子”竟然如此凶残。连使杀手令自己内宫一空。如今又公然造反,惊骇之余,直气得面色铁青。

    这些日子,李治已回复了往日神采,渐渐丰腴起来,早已不是骷髅模样。他原本面色较白,静子沉静,举止有度。极少动怒。今日大怒之下。嘴唇立时转成紫色,面色也由青转紫。浑身不住打颤。众臣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不由骇了一跳。

    众臣虽不明李治在说什么,却也已意识到问题严重。弥勒狂药无人不知,纵是大唐兵勇将猛,面对刀抢不入之贼也是难以匹敌。

    “贼众原本不过千余人,只是发展极是迅速。不到两三日便发展到了万人,如今攻下几座县城,更是发展迅猛,已变成近三万贼众。这还是三日前的数字,只怕此时更多,如此下去……”崔敦礼忧心忡忡说道。

    殿中诸臣一时还未想到事态如此紧急,听了崔敦礼的话皆倒抽一口冷气,惊得目瞪口呆,突然间,一齐转头望向杨悦。

    杨悦是弥勒教圣女,能解弥勒狂药,殿中阁臣皆有耳闻,而且有人还曾亲眼见过。特别是殿中侍立的禁卫之中,有人曾参加过平定李泰叛乱,想到当日惨状,不禁面色大变。

    “陛下,请息怒。”见李治气得厉害,杨悦不禁温言劝道,“她虽罪不可恕,却也是因陛下而起。”想到“阿难弟子”对李治的一片痴心,杨悦望向李治的眼神之中,不由加了几分趣意。

    “我……”李治听到杨悦劝慰,原本心中一暖。又见到她的眼神,分明是在开自己玩笑,不由苦笑不得。然而心下却也明白,“陈娘子”之所以杀人,恐怕当真是因为太喜欢自己,何况弥勒教本有“一夫一妻”的规定,“陈娘子”如此做法似乎也有情可原。念及“陈娘子”的痴情,李治心中不由长叹。

    却听杨悦“哧”得一声笑道:“如今为陛下计,不如召她回宫,自然天下太平,岂不两全其美。”原本杨悦在朝臣面前极少开李治玩笑,只是“阿难弟子”为何造反,只有她最清楚不过,不由“好言相劝”。

    “你……”李治不禁语结。但见杨悦一味取笑自己,又是当前众臣之面,不免有些尴尬。但见到杨悦明眸善睐,嬉笑嫣然,胸口却不禁一热,脱口说道,“你明明知道朕的心意,却故意又来笑朕。”一腔怒火竟顿时化为乌有,望向杨悦心中缠绵悱恻。

    众人听了杨悦与李治的对话,却是莫名其妙,眼见二人一个嬉笑,一个气恼,皆十分纳闷。然而察颜观色,虽然不明二人在说什么,却也猜出个大概。见李治原本怒气大炽,被杨悦只言片语解开,心下更是了然。不过众人心思不同,有人暗自欣慰,有人却难免暗叫一声“不好”。

    “这个女贼如此厉害,众卿可有对策?”怒火即去,愁眉大起,沉吟片刻,李治将目光转向群臣问道。

    “臣以为贼众来势凶猛,应速战速决,以免贼众发展更广,反而更加不好歼灭。”侍中高季辅应声说道。

    “只怕等朝廷发兵去救已来不及,不若请陛下传谕睦州附近府卫先去围剿。”尚书左仆射于志宁也道。

    “臣只恐贼众越剿越多…….”崔敦礼苦脸道。虽然话未说完,意思却也明白。也正是众人担心之事。弥勒狂药专门迷人心性。唐兵前去围剿,战死也还罢了,若被俘获难免反会变成贼众,只怕派去的唐兵越勇危害越甚。

    这不是对贼作战,而是更像面对一场瘟疫。想到此,众人眼中不由惶恐渐起,面面相觑。

    “臣便不信这个邪。弥勒妖术。未见得便如此厉害,臣请陛下给臣三千精兵,立时剿灭此贼。”中书侍郎来济虽然向来只做文职,却有乃父之风,他的父亲来护儿原是隋朝名将,迫有战功。见众人皆有惧意。突然出列高声说道。

    说完却拿眼斜睨杨悦,一脸不屑。原是无人不知杨悦与弥勒教之源渊,来济不明内中情由。又见杨悦刚才似是劝李治召那女贼头入宫,只道杨悦也与那女贼头有所关联,因而看向杨悦的眼神变得不大友好。

    “弥勒魔兵刀抢不入,陛下也曾亲眼见过,只怕不易轻敌。”薛仁贵刚好今日在殿中值守,听了来济之言。大有针对杨悦之意。不由出言说道。也是来济刚才气恼之下,一心只想不能在杨悦这个弥勒圣女面前坠了威风。才会口出狂言。

    “薛将军之意,是来某不才,不能匹敌?”来济被噎,心下着恼,反讥道,“素闻薛将军骁勇异常,先帝在时已赞不绝口,薛将军即认定来某不敌,何不亲去杀贼,也好让众人看一看将军的威风!”

    “薛某不敢呈强,不过为君分忧乃是臣子本分,陛下若派薛某讨贼,自无二话。只是贼众厉害,却不易如此轻视。”来济语气中讥刺意味十足,薛仁贵到是不恼不怒,只淡淡说道,不卑不亢。

    “以薛将军之言,朝廷便奈何不了这般贼众不成?”来济却是大怒。

    “薛某并无此意,来侍郎不必心急,陛下自有安排。”薛仁贵摇头道。

    ……

    众人争来吵去,却并无结果。李治听了不由烦闷,见众人虽争的热闹,太尉长孙无忌与司空李勣始终不曾言语,便将眼光转向二人。

    李勣在朝堂上向来不爱争峰,是以一直不动声色,见李治望向自己,才开口说道:“臣保举一人,定能马到成功,剿灭此贼。”

    “谁?”李治闻言大喜,忙道,“英公保举之人定然不会有错。”

    “隋—国—公—主。”李勣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隋国公主?!李治不由惊呆。

    不只李治,殿中诸臣皆是莫名惊诧。且不说杨悦能不能胜任,殿中早有不少人同来济一样想法,暗自认定杨悦与那女贼头有些关联。见李勣举荐杨悦,怎会不惊?

    “自来征战未有女子,英公何出此言。”李治苦笑说道。他到是不会担心杨悦会与陈硕真有什么关联。但若让杨悦出征,李治如何肯干。且不说杨悦能不能剿贼,刀枪无眼,杨悦受了伤怎么办?转头去看杨悦,却见杨悦眼中一亮,大有跃跃之意,李治不由皱眉。

    “臣也以为隋国公主若肯出征,定能剿灭此贼。”突然,高履行嘻嘻一笑说道。

    “你怎也认定隋国公主能行?”李治愕然道。

    “臣虽不知公主带兵本事,臣却知公主向来智计百出,非常人能比,对付一个女贼头自然绰绰有余。”高履行向杨悦眨了眨眼,笑道。

    “这叫什么理由。不行,绝对不行。”李治见高履行的话近于玩笑,忙连连摇头。想到“陈娘子”那日在咸池殿中算计杨悦,几乎令自己差点“误会”,心思计谋不在杨悦之下,不由更加担心。

    “臣到觉得没什么行不通。”杨悦笑道,“陈硕真即称‘女皇’,陛下派个女将去对付她,岂不正好”

    李治只是摇头不应,转向众臣道:“我堂堂大唐,难道没有男儿么,却让一女子出征?”

    “陛下此言差矣。”杨悦忙摇头道,“臣出征其实比他人更加合适。第一,似乎只有臣有解这个刀枪不入之法;第二,臣虽从未行军打仗,却听卫公讲过不少作战之事,且辽东曾亲自观摩,又有那次在三原亲身经历。也算是有些经验;征讨贼兵想来不会太难……”

    平心而论,杨悦所说确是事实。特别是第一条,无论是谁带兵,只怕也少不了杨悦相助。众人听了不由连连点头。想来李勣之所以保举杨悦出征也正是此意。

    “第三,臣与那女皇贼相识,说不定能劝动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反能给陛下带回一个美人……”没想到杨悦话未说完,最后嘻嘻一笑,依然不忘打趣李治。

    李治苦笑不得,不由大是头痛,却只是摇头不许。

    “陛下若准许隋国公主出征,待凯旋之日,陛下的心意,老臣必当成全,再无异议。”突然,长孙无忌干咳一声说道。

    李治面上一滞,心下忽喜。李治的心意无非是想册封杨悦为皇后,此事原是长孙无忌反对的最为厉害。原先是因为王皇后之故,如今却又提出“太白星”之说。只同意李治封杨悦为嫔妃,绝不可立有皇后。也因此才急着要求李治册立皇太子,正是担心杨悦便是传说中的“太白星”,将来会有太后专权之祸。

    李治一时无奈,便僵持住。如今听长孙无忌肯成全自己心意,不由心动。何况弥勒摩兵的确非杨悦出面不可。即使不让杨悦领兵,少不得也会随行。

    想到此,李治去看杨悦,见杨悦眼中津津发亮,已有些兴奋,不忍再驳她兴致,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好。朕拜隋国公主为江淮二道行军大总管,扬州、婺州、歙州等江南淮南诸州刺史督尉皆归隋国公主制下,悉听调谴,合力围剿睦州女贼。”

    杨悦大喜,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亲自挂帅出征,不由欢喜异常,直乐得合不拢嘴,半晌才想起领旨谢恩。

    李治没想到此事能令杨悦如此开心,一时也心情大好。然而终是不能放心,又拜英国公李勣为行军副总管,帅关内府兵三千同行。又命薛仁贵为行军护卫,带百骑骁卫,专门负责杨悦安全。

    杨悦一时忘乎所以,竟没有注意到长孙无忌望向她的眼神之中,隐隐含了一抹古怪笑意。(未完待续。)

第357章 下江南

    阳春三月,繁花似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治派女将征讨女皇,消息一出,整个长安城顿时沸腾起来。天下书社自是最为高调,整版特刊报导此事。自然是恭祝马到成功,出师必捷等誉美之词。

    长安街头更是欢声笑语,议论纷纷。

    “听说隋国公主尽得卫公神诡兵法,当年在辽东安市城坚不可摧,便是隋国公主用计破之。”

    “隋国公主会念咒语,任他妖魔鬼怪再厉害,在隋国公主面前也是纸人蜡抢头儿。”

    “隋国公主会呼风唤雨,一个雷电劈来便能将贼兵一举歼灭。”

    ……

    原本听到贼兵能刀抢不入势不可挡而内心惊惧之人,如今由于杨悦出面,军心大定,士气高涨,的确起到极好的效果。便是两仪殿中原本对杨悦出征有所异议之人,也暗自点头。

    不过,杨悦虽然得意到也没有忘形。“陈硕真”是经常出入大内的“陈娘子”,虽然目前他人不知,但随着战事推进难免会被人查出。然而“陈娘子”造反,不免会累及族人。陈氏一族也还罢了,但“陈娘子”乃是杨夫人义女,武氏一族不免也会牵连在内,甚至包括杨氏。杨悦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因而那日朝会散后,便单独向李治求情。李治也正是同样心思,又知杨夫人也是杨悦义母,因而说道:“陈娘子曾数次救朕,朕虽不能赦免她,但陈氏一族朕不会追究,何况杨夫人等人。”

    心事一了,再无后顾,杨悦大喜。第二日,选了吉时,李治登坛拜将授印,送杨悦出征。

    正是花草争斗时节,人们头上争奇斗艳,竟将国丧置于脑后。忘了个干干净净。整个长安城不论妇孺老幼。皆夹道相送。杨悦带三千将士所过之处无不一片欢腾,飞花满天,竟成了花的海洋。

    杨悦虽然听卫公说过不少行军作战之事,毕竟没有带兵经验。好在有李勣相助,到也不用她多费心。自长安至江南道,原本出潼关至洛阳,再经运河由水路下扬州。至睦州,虽然绕行,但道路通畅易行,又不用奔波劳累,还能沿途欣赏美景,最好不过。然而杨悦那有这等心思。水路行舟最快一日不过五六十里,如何等得,便带了兵卫自蓝田出关,走商山道。

    商山道虽然是最近路线,然而穿过秦岭,山路崎岖难行,众人行了一日,至晚才到商州驿。去长安不过百余里。

    杨悦本想连夜行军。李勣却道:“公主虽然心急,然而即便是人不休息。马儿也要休息。今日急行百里已是极快。不如今日宿在驿馆,明日一早再行。”

    杨悦也知众将士的坐骑不似自己的“月光”能日行千里。不让它们吃些草料休息够了,只怕明日行走更慢,心中不由郁闷,摇头道:“早知如此,还不如走水路,能日夜兼行,还不似这般辛苦。我们这般走法,不知何时才能到达睦州。”

    “公主纵然心急也没有用处,若从洛阳行舟,只怕要一个月才能到达扬州,再从扬州到睦州还要四五日。咱们如今走这条路,可以从自襄州南下,至江陵再换成水陆,顺江而下,比平日行舟快出一倍,岂不省出许多时间。”李勣笑道。

    杨悦这才知道李勣早有打算,心头稍宽,点头道:“如此甚好。若不耽误行程,将士又能免去劳顿,养精蓄锐正好与贼兵决战。”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行军,除去山路难行,一路上商客往来,道路时而狭窄,时而拥塞,到了初午时分才行到商洛。

    杨悦已是十分不耐,又听路上商客谈到睦州叛贼皆是色变。越是东进,渐渐只剩向北逃归的商客,心中更急。好容易到了武关驿,收到“飞驿”,得知“女贼”又攻下了桐庐、歙州二城,进兵下淮戍。愗州刺史崔义玄率兵北进,与之对阵,杀伐极是惨烈,折损近万官兵。又有数万被俘,皆被迷住心性成了贼兵,如今贼众势不可挡,已近十万。

    杨悦骇了一跳,有些坐立不住,向李勣皱眉问道:“不知咱们还有几日才能到得江南?”

    “到少也要十天,若遇上天气不好,只怕还要多算出五六日,再行半月到了也不错。”李勣听了战报,面色也是微变。

    “十天半月?”杨悦抽了一口凉气,郁郁说道,“别说十日,如这般势头,等再几天,贼兵只怕能到百万,只怕连建康也要被攻下……”

    “百万到也不至于,只是的确不大乐观” 李勣忧色忡忡,也没有想到形势如此危急。“虽然如此,却也无可奈何。”

    “不行,我得先行一步。”杨悦想了想,咬牙道,“此去睦州不过千余里。我的马快,若日夜兼行,不出两日定能到达,崔刺史或许还能有救。”

    “这怎么成。”不待杨悦说完,身边却已响起数声反对。却是薛仁贵、冯文瓒与王方翼等人。

    三人都是宫中禁卫,李治派薛仁贵带禁兵护卫杨悦。冯文瓒听说后,怎肯不来参加。王方翼却有些出人意料,竟也自请参加护卫。王方翼虽是王皇后从弟,平日对杨悦到也极为称赞。见他勇跃,薛仁贵不好推却,便请示了杨悦意见,让他一同前往。不过王方翼与冯文瓒官职都比薛仁贵高,二人到也为难薛仁贵,唯令是从,反而多有助力,帮薛仁贵带禁卫对杨悦几乎寸步不离。听杨悦说要独往江南,如何肯答应。

    “陛下派我等保护公主,不能有半点差错。公主如若不与众将同行,如何使得?”薛仁贵急忙说道。

    “救兵如救火,那里还管得了这些。我虽不才到也还能保护自己周全。何况我若扮成商旅模样,别人怎会料到,反而十分安全。而且我带了一位高人同行,由他保护,大家尽可放心。”杨悦指了指身侧不远处一个中年人,神秘笑道。

    高人?众人不由回头去看。但见那“高人”头上戴了一个大斗笠,遮住半个面孔,又长了满面胡子,根本看不清长像。跟在杨悦身边一直低头不语。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存在。一路行来只是在杨悦下马之时。由他牵马拉缰,众人只道他是杨悦的马僮,无人多加关注,此时被杨悦提起,众人不由暗奇。

    “马僮”原本正在给“月光”喂草,见杨悦指向自己,微微抬头。

    “原来阁下是东天王。失敬失敬。”李勣突然呵呵笑道。

    “东天王?!”薛仁贵等人也一同去看,这才发现那“马僮”,果然是“东天王”。

    原来杨悦早已想到“阿难弟子”之所以到江南行事,只怕是暗中联络了江南弥勒教众之故。问了东天王,果然得知江南弥勒教神坛正是在睦州一带,因而带了东天王同去。

    然而虽有东天王同行。薛仁贵宾等人却也不肯答应,不论杨悦好说歹说,只是一齐摇头。

    到是李勣沉吟片刻,说道:“公主先行到也不失是个好办法。如今贼兵狂药,也只有公主能解。公主早到一日,便能早一日阻止贼众扩展……”

    杨悦见李勣答应,心下大喜,忙连连点头。不料李勣却又说道:“公主先行虽然有东天王护卫。然事事难料。不如带了众禁卫同去。”

    薛仁贵等人也道:“公主若肯带众卫同去,我等也同意。若公主只身而行万万不可。”

    杨悦听了不由干瞪眼。然而她虽不大情愿。但也知道薛仁贵等人皇命在身,断然不敢离开自己。好在百骑骁卫的马匹虽然赶不上“月光”,却也是极好的马儿。李白诗有云“五花马,千斤裘”,这“五花马”正是众骁卫配备的坐骑。带众卫同行虽然慢些,但也顶多不过是多耽搁上一两日,然而安全系数却大大增加,只好同意。

    待吃过午餐,杨悦与李勣分开,带了众卫,扮作商旅模样,一路急行,果然快了许多。正是山花烂漫时节,众人也无心欣赏,不到半日已过了襄州。

    原本依照李勣设定路线,应由襄阳南行二三百里至江陵,转为乘船顺江而下。只是杨悦心急,仗着马快,又见出了秦岭,地势渐缓,便撇开驿道,走小路直往东南方向而去。

    众人马不停蹄,直到夜色渐深,到了一个较大的村镇,才停下马来。打听了一下,已是到了安州地界。

    安州乃是吴王李恪所在。自李世民去逝之后,李恪便到安州做刺史。安州属淮南道,杨悦为淮南江南二道行军大总管,安州自然也是杨悦可以调兵之地。

    杨悦知道过了安州便是江南东道,若到了江南再召集兵马只怕不够。暗想明日不如先到安州城去见李恪,让他准备些兵马,一同往睦州救援。

    急行一日竟走了近四百余里,如此脚程再行两日便能到达睦州。杨悦悄悄放松心怀,见众人已是极为困顿,便传令在村中歇息一晚明日再行。

    然而此处村庄虽然较大,却也不过五六十户人家,众人从东走到西,竟然不见一处客栈。好在古人好客,没有驿站之地,往往村民也友好接待。杨悦与众卫便寻了个大户人家借宿。

    主人姓陈,到是极为好客。见说是过路行商,也不多问,忙命下人为杨悦等人做饭,又打扫了客舍,让众人打尖休息。

    杨悦本不愿过于捣扰,只向主家要些热水,命众卫就着吃些干粮。不想不多时,主人却送来鸡鸭鱼肉,热气腾腾极是丰盛。

    薛仁贵心细,不由暗自诧异,心道:百十人的饭菜便是有现成材料,少说也要些时辰才能做好。这户人家怎似备好的饭菜一般,转眼之间便端了来?心中警觉,暗暗让人取了银针试毒,到也没有什么异样,暗道自己难道太过多疑?

    正待吩咐众人开饭,忽听东天王道:“慢。”缓缓走向饭桌,竟在各个杯盘菜肴之上,缓缓地低头嗅来嗅去,几乎将鼻子伸到饭中,众人看了又是诧异,又是好笑。

    冯文瓒人笑着说道:“你这般嗅来嗅去,鼻涕也进去了,叫人还如何吃法。”

    东天王不声不响,并不理会,只闷着头一味嗅来嗅去,许久才站起身来。

    “可有什么异样?”杨悦问道。东天王眼中虽满是诧异,却缓缓地摇了摇头。杨悦转头笑向薛仁贵道:“好了,让大家用饭吧。”

    薛仁贵这才明白,东天王跟自己一样心思,刚才嗅来嗅去是在看食物上有没有毒。想到东天王乃是弥勒教的天王,他既然也认为没毒,自然不会有错。心下不由一宽,正要指挥众人吃饭,忽听身后传来“哧”得一声笑。回头看时,却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不知何时进来。

    “阿玲,你可带了欢儿出来。”其中一个小娘子脆声说道。

    另一个小娘子摇了摇头,莫名道:“没有。”

    “可惜啊可惜。”先前那小娘子摇头道,“它若在此,到是不会寂寞。”

    “什么?”“阿玲”诧道。

    “你不见这有他个同伴,甚至是有趣,岂不正好可以跟它同玩儿?”先前说话的那个小娘子“咯咯”笑道。

    “阿玲”似是比较腼腆,愉愉向东天王看了一眼,摇头道:“阿当,莫要胡乱骂人,阿欢怎能跟人相提并论……”

    只是阿玲先向东天王看了一眼再说此话,已是再明显不过,想来那阿欢不过是条小狗,刚才东天王在饭菜上嗅来嗅去,那“阿当”是在骂东天王像狗儿一般。

    两个小娘子说笑,旁若无人。东天王只笑了笑,并不在意。众人只道是主家的婢女,刚才众人心下多疑,皆有些不好意思,又见两个小娘子虽极是娇蛮,言语却如珠玉一般,十分好听。便只做没有听到,低头去吃饭。

    “哼,咱家娘子好心请他们吃饭,他们却如此多心。”叫做“阿当”的小娘子将嘴一撅,却是极不乐意,手一扬,竟然多出一条马鞭,挽了一个鞭花,击向众人饭筷。

    “快快住手。”阿玲赶忙阻止。只是阿当出鞭干净利落极是快捷。众卫促不及防,不少人已被击中,“啪啪”碗筷杯盘落了一地。

    “咦?原来是你们两个。”杨悦忽然笑了起来。

    门口光线较暗,刚才两位小娘子站在那儿,看不太清。待阿玲出鞭击向众人,不免上前一步,到了灯光之下,杨悦已看得清清楚楚,二人竟是“阿难弟子”的两个美婢,长得一模一样。只比过去长高了些,却也还是一副娇蛮模样。

    她们怎会在此?杨悦心下暗惊。自己正要到睦州去征讨“陈娘子”,怎会半路遇上她的婢女?难不成“阿难弟子”早已料到自己动向,在此设了埋伏,专等自己前来?(未完待续。)

第358章 下江南2

    杨悦心下疑惑,却听薛仁贵报拳说道:“原来是陈家的两位小娘子,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当日在大慈恩寺,二美婢请杨悦到陈家做客,薛仁贵陪杨悦一同前往,曾见过二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依着薛仁贵的身份,自然不应对两个小婢如此客气,只是薛仁贵行事小心,又见二人出现的十分突兀,因而放底身段温言说道。薛仁贵虽不知睦州的女皇便是“陈娘子”,但“陈娘子”对杨悦不怀好意,薛仁贵到是十分清楚。因而说话之间,早已一个箭步,护在杨悦身前,右手不自主地去握腰刀。

    “多谢薛将军还惦记着奴婢。”阿当听了,却是咯咯一笑道,“将军也一向可好?”

    听那口气似是薛仁贵对她们念念不忘,一直记挂着在心上,情意深厚一般。薛仁贵不由微微脸红,见二人肆无忌弹,忙沉下面色,道:“你们怎会在此处?”

    “你猜?”阿当将头一歪,眨眨眼睛,一幅憨态可掬,玩起小儿游戏。

    薛仁贵苦笑不得,忽然想起这家主人姓陈,心中暗自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说道:“我知道了这儿定是你家亲戚。你们跟你家娘子一起来走亲戚?”

    “这你可猜错啦。”阿当将嘴一偏,咯咯笑道,“那姓陈得又怎配给我家娘子作亲戚!我家娘子才不会来这里,她老人家如今作了皇帝,正在攻城作战,哪里有闲到这里行走。”

    不及说完,众禁卫无不大惊。这才知道这两个小婢,竟然是女贼头派来的。薛仁贵心中更是惊诧莫名,万没想到往来大内的“陈娘子”竟然便是这个“女贼头”。

    便是杨悦听完也吃了一惊,没不到这两个小婢会如此明目张胆说出自己来历,竟似有持无恐?

    众禁卫戒备大起,只听拔刀出剑声起,立时移形换位,将杨悦团团围住。王方翼与冯文瓒。更是早在薛仁贵与两个小婢问答之时。已封住了门口,截住二人去路。

    “阿玲,我说这些人经不起吓,你看如何?”阿当却不知害怕,反拍手向阿玲笑道。

    “莫再胡闹。”阿玲忙斥道,“娘子让咱们来送信,不要多事。”

    “送信?送什么信?”杨悦与薛仁贵不由同声奇道。

    “我家娘子说后天晚上。务必请隋国公主到扬州醉春坊一会。”阿玲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上前行礼说道。

    说完双手奉上书信,也不等杨悦回话,拉了阿当反身向门外走去。一面走,一面口中高声叫道:“两兵交战不斩来使。”

    众卫不由面面相觑,去看杨悦。杨悦也觉好笑,这才明白二人的有持无恐原来只是持了这句话,反到是自己与众位禁卫太过紧张。

    苦笑一声,摆摆手让众人放她们出去。去看手中书信,杨悦不由暗自诧异。

    扬州一会?是约会?还是战书?

    “阿难弟子”怎会约自己到扬州一会?

    杨悦心下疑惑,忙拆开火漆,正要打开来看,忽听门外一声大喝:“少主。快。快扔掉书信。”

    杨悦一呆,未及多想。身边一名禁卫已劈手将她手中书信打落。但见一股白烟腾起,众人大骇。好在杨悦并未受伤,那白烟只喷到刚才那个禁卫手上一点,竟立时起了一串白色水疱。那禁卫但觉奇痒,用手去抓,不想越抓越痒,不多时整个手背上已是黄水泛滥,肿了起来。

    东天王忙扯下一块衣襟,包住手指,从怀中拿了一个白脂瓶出来,在禁卫手背上倒了些粉末,那禁卫才渐渐止住,不再乱抓。

    下毒?!杨悦心下大怒。只这一点点粉末便如此厉害,如若当真喷到杨悦脸上,只怕非得毁容不可。原来刚才二人扮作天真,不过是要暗下毒手。

    众禁卫已是大骇,冯文瓒与王方翼距离门边最近,早已抢出门外,去追那两个小婢。

    却听院中呼呼鞭响,一声娇斥传来:“臭小子,敢来多管闲事。”

    原来那两个小婢还未走远,但见一个年轻汉子正与那两个小婢在院中打斗。

    那年轻汉子想来正是刚才出言大喝之人,并不答话,只手中长剑刷刷连削,迫得两个小婢连连后退。

    “武权!果然是你。”杨悦见到那年轻汉子,不禁喜道。

    杨悦刚到大唐之时,是武权一直在保护她。后来武权被杨夫人派出“公干”,一去竟然已有五六年不见。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遇到他,当真喜出望外。

    薛仁贵忙指挥几个禁卫将两个小婢围住。

    武权这才退出圈外,向杨悦行礼道:“少主,可好。”

    “幸亏你喊得及时,到是没有伤到。” 杨悦笑道。抢步上前忙将武权扶起,五六年不见,见武权已长成大人,比以前更加壮硕。只是面上木纳依旧,越发显得敦厚。见到杨悦虽然心喜,却纳纳不知说什么好,只眼中露出一丝喜意,憨厚一笑。

    “哼!没能让你满脸挂花,算你走运!”两个小婢三两下已被禁卫拿住,口中却兀自叫道。

    杨悦大怒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要战便堂堂正正一战,何必用这等卑劣手段,未免太过下流龌龊!”

    二婢听了面色却是大变,对视一眼,急道:“你别误会,此事不关我家娘子。是我俩看不得我家娘子被人抢了心上人,伤心痛苦,才想出这个点子,毁你的容貌,也好为我家娘子出气。要杀要刮由你,却与我家娘子无干!”

    什么抢了心上人?什么伤心痛苦?怎么像女子争风吃醋。众卫不由看向杨悦,心中纳闷。只除了东天王,只有薛仁贵知道两小婢的来历,猜出些端睨,其他人面上不由皆是莫名其妙。

    杨悦面上不由一滞,心下却半信半疑,去看武权。

    武权点了点头道:“这事儿的确与她家主子无关…….”忙将原委向杨悦说了一遍。

    原来两天前武权在襄州便已遇上这两个小婢,见她们言谈之中提到杨悦,便暗中跟随。待杨悦等人到了襄州,便被这两个小婢暗中盯上。一路跟到这里。说来凑巧。这家主人原本是小儿要过满月,备好酒菜准备明日请客。被“阿玲”“阿当”挟迫之下拿了来“招待”众人。那饭菜中原本是下了迷药,幸亏早被武权发现端睨,已将药包偷偷换掉,所以薛仁贵与东天王虽觉饭菜有些不妥,却并没有毒。只是武权没有料到两个小婢另外还在书信中做了手脚。直到她二人送信出来,武权见她们并不离开。反绕了一圈,悄悄反身回来,趴在檐下偷窥。听那阿当问阿玲道:“娘子只是让咱们来传口信,何时写了书信,我怎不知?”阿玲嘻嘻笑道:“信是我准备的。里面自然没有书信,不过有一包好东西相送。一会儿包叫她起个满脸疱。你我且在此等着看场好戏……”

    武权心知不妙,这才大叫一声。

    若非武权高声示警,只怕杨悦此时已是满面红仲。众禁卫大怒,欲杀二小婢泄愤。杨悦反倒平下心来,见“阿难弟子”虽然恨自己,却也不至如此阴损,心中稍稍气平,便命人放了她二人。

    众人愤愤。杨悦心中却尽是疑问。望着武权。突然问道:“母亲如今在哪里?她可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阿难弟子”造反,因情而起。杨悦一直拿不准是“阿难弟子”一人所为。还是西天圣母也有参与。说实话杨悦此次出征,心中不是没有顾虑。若江南造反一事,只是“阿难”一人所为,到也好说。但西天圣母也一同施为,只怕不太容易平息。

    西天圣母乃是西域弥勒教主,事态扩大,只怕西域也会有战事,甚至西突厥也会趁乱而起。到那时杨悦纵有解弥勒狂药之术,只怕也不能兼顾。

    因而杨悦最是担心此事。

    “夫人正是不知这里发生什么,因而派小的来察看。”武权道。

    杨悦见说知道与西天圣母无关,这才暗中松下一口气。然而想到“阿难弟子”命人送来的“口信”,心下不免又起疑惑。

    怎么也相不明白“阿难弟子”为何会约她到扬州会面。

    沉吟片刻,杨悦冷不丁又向武权问道:“你可知‘阿难弟子’如今在哪儿?”

    “小人不知,不过到是听那两个小婢私下里说过,待办完事后,要到扬州去与主人会合。”武权摇头道。

    到扬州会合?难道“阿难弟子”当真在扬州?杨悦心中疑虑更甚。暗道:“阿难弟子”难道已攻下愗州,挥师北上?

    想到此,杨悦心下不由暗抽一口冷气。偏偏此处不在驿道之上,江南东道战况如何无法得知。

    杨悦不免一时心急如焚。暗想此地距离杨州有六七百里,若快马加鞭,后天晚上到是能能到达杨州。但若先到睦州一探究竟,势必要再饶行四六百里,无论如何后天也赶不到扬州去。

    到底是先到睦州救援,还是到扬州“赴会”,杨悦一时有些维决不下。

    与众人商讨许久,最后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东天王与王方翼带五十禁卫,到安州城会同李恪,先往睦州救援;一路由杨悦与薛仁贵带五十禁卫,往扬州探看究竟。

    虽然不知“阿难弟子”到底在耍什么阴谋,然而扬州之行却是在所难免。杨州乃是东南最大的都督府,府兵最多。以江南贼众的势头,若要攻破,势必要到杨州调兵。因而不论“阿难弟子”是否真去扬州,杨悦却是必定要去扬州走上一趟。不过是提早了一两天而矣。

    然而,睦州救援也是刻不容缓。万一“阿难弟子”这个“口信”,不过是为了引开杨悦,拖延时间。杨悦去了扬州,岂不中计?

    因而杨悦思来想去,做此安排。(未完待续。)

第359章 扬州烟花

    第二日一早,兵分两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杨悦带了武权以及薛仁贵、冯文瓒等人往扬州急进。第三日初未时分已到了扬州。

    “烟花三月下扬州”。正是三月天气,烟柳如云,琼花似梦,曲江运河,桥头渡口,三月的扬州果然如烟如花,春色醉人。

    然而扬州烟花之地,却并非单指风景如画。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扬州乃是东南第一大都市,自隋炀帝开通运河,勾通南北,扬州便成了四方商客会聚之地。随着海外贸易发展,扬州更是各地珍奇荟萃。而扬州本地盐业、水运发达,实则已是富甲天下之地。

    但凡繁华之地,向来有一样生意也最是兴盛。何况大唐时代妓馆乃是正常职业,且官妓最为发达。不过扬州与别处不同,私家妓馆反比官属教坊还要兴盛。红粉青楼,十年一梦,烟街柳巷,夜夜笙歌,通宵达旦。

    见扬州并无军情异样,杨悦心中稍定。暗自诧异“阿难弟子”约了自己来此,不知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打听到那醉春坊竟是家私属妓馆,众人不由更加纳闷。想那“陈娘子”与杨悦都是女子,竟然相约到妓馆会面,说来的确令人好笑。

    即来之则安之。见距离约会时间尚早,杨悦先找了家客栈,与众卫歇息。到了傍晚时分,扮成公子哥儿,带了众卫往醉春坊去。只是众卫一同前往,不免有些太过招摇,因而只武权、冯文瓒跟在杨悦身后,其他禁卫则在薛仁贵的指挥下,暗中随在左右。

    扬州的妓坊果然是个好去处。烟波巷里,高楼红袖,春风十里,竟一眼望不到尽头。

    醉春坊在这柳巷深处,并不显眼。然而却门前若市,车马喧闹。不到上灯时分。已是人头攒动。

    众人正待暗暗护围杨悦挤进坊里。忽见一个老妈子迎了过来。上下打量众人一番,笑道:“诸位客官可是约了陈娘子的客人?”

    众人点头,老妈子便引了杨悦等人从角门入院。

    待进了醉春坊里,众人眼前不由再度一亮。原来这醉春坊真正醉人之处,不在岸上,而是在水中。坊内竟是连着一片湖水,那湖水又连着远处渡口。可直入江水。

    一条条游船悠悠飘荡在曲水之上,灯光倒映,如星晨坠落。丝竹歌喉,巧笑浮动,曲士买醉,佳人如梦。熙熙攘攘,妖妖娆娆,如临仙市。

    阵阵香风送来,令人欲醉。众禁卫原是京城来客,向来自以为有些见识,到了此处,竟也看得目不暇接。

    难怪隋炀帝如此喜欢扬州,杨悦心中不禁暗自赞叹。

    飞桥斜卧。画坊连波。众人被老妈子引到临水的一座亭中坐下。却不见“阿难弟子”踪影。

    杨悦纳闷,正要问“陈娘子”在哪里。老妈子却道:“陈娘子的客人还未走,还请诸位客官在此等候片刻。”

    杨悦诧道:“陈娘子今日即与我等有约,怎么还有其他客人?”

    老妈子摇头,无奈道:“这到怪不得陈娘子,是昨夜那位客官赖着不走,因而耽搁了时辰。”

    “陈娘子昨晚也在此会了客人?”杨悦听了不禁纳闷。

    老妈子见她似是不信,指了指身后人群道:“诺,这些人都是来见陈娘子的。你们若不是出得钱多,陈娘子也不会被你等先约。”

    “出得钱多?”杨悦等人更加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竟不知要见“陈娘子”还要先出钱。

    “刚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娘子,送了我家主人一百枚金币,这才让你排了第一。只是昨晚那客人也不大好惹,扬州刺史也怕他几分,如今他三天两头来此,独占了陈娘子不肯离开,我家主人也无可奈何。好在那人虽然霸道,到是不少给钱,也只好由他。只是排队要见我家陈娘子的已排到了半年之后……”老妈子只顾自己絮絮叨叨,却不知杨悦等人早已听得目瞪口呆。

    出钱?客人?陪夜?

    半晌,杨悦才结舌问道:“你,你是说的那……那‘陈娘子’是个妓女?”

    “妓馆的娘子不是妓女又是什么?”老妈子见杨悦惊诧,反倒莫名其妙。指着湖心处一只游船道,继续絮叨道,“诺,那边那艘大船便是陈娘子的。只怕这回子还不能回来,你们要多等些时候。可惜这个时辰娘子们都已约,画坊大都已经下水,否则你们到是可以先叫别人来伺候着……”

    众人听了不由面面相觑,相对骇然。“陈娘子”乃是“女贼头”,怎会成了“妓女”?

    杨悦更是骇得魂飞魄散,半晌回不神来。她知道“阿难弟子”爱极李治,难不成她伤心之下,当真一怒做了“女妓”?

    却听武权皱眉问道:“你家陈娘子名字叫做什么?”

    “‘陈娘子’就叫‘陈娘子’?”老妈子摇头道,“莫说你们不知,连奴家也不知晓,只怕连我家主人也不知道。她也不过个把月前才来此处,是我家主人在刊江边上救她回来。不料竟弹得一手好琴,不到三天已名动扬州。说来还要感谢那个无赖客人,是他叫好才引得人人来听。只是可惜的是,陈娘子原本只想做个雅妓,却被那无赖客人缠住,日日宿在此处,坏了名头。否则来听‘陈娘子’弹曲的人只怕还要多些…….” 老妈子一面摇头,一面啧嘴大叫可惜。

    原来此“陈娘子”并非“阿难弟子”!杨悦无心听那老妈子磨叨,但听她说这里的“陈娘子”一个多月前已在此处,心中暗自嘘了一口气。“阿难弟子”在睦州称“女皇”,自然不可能分身又在这里当了“名妓”。

    只是杨悦面上却有些不知是哭还是笑。暗道:难不成“阿难弟子”引自己来此,不过是故意要吓一吓自己。若她当真一怒之下做了妓女,岂不是自己罪过。她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之故,将来杨夫人那里只怕不好交待!

    “幸好不过是个玩笑。”杨悦不禁暗中谢天谢地,反到没有一丝怪怨。

    “我家主人救到她时,她原本是在跳水自尽。听说是她的心上人被人抢了去,不肯要她,她本不想再活了……”老妈子似是没注意到众人颜色。依旧啰啰嗦嗦说道。

    心上人被人抢了?杨悦听了心头不禁又是一紧。刚刚放下的心忽又提起。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阿难弟子”的两个婢女才要对杨悦下毒。这里的“陈娘子”怎么也被抢了心上人?哪里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这个“陈娘子”到底是不是“阿难弟子”?杨悦暗自心急,望着远处那艘游船,如何还等得下去。

    无心再听那老妈子嗦叨,见亭子旁边栓了一只小船,向薛仁贵等人急道:“咱们去那船上看看。”

    “哎——你们可不能乱来,船上还有客人。那人凶得很。只怕你等惹不起……”老妈子见了急忙去拦。

    只是她如何能拦得住禁卫?

    杨悦想也未想便跳上船稍,众人只好跟随。然而那小船并非画坊游船,不过是只小舢板,只能坐下五六个人。只薛仁贵、冯文瓒与武权三人上船,与杨悦一起向“陈娘子”的游船划去。

    薛仁贵心中虽觉不妥,但见杨悦执意要去。不由暗自向冯文瓒丢个眼色,四下逡巡,提神戒备。

    “咦?你怎在此。”忽然,冯文瓒向擦身而过一艘画坊高声喊道。

    杨悦顺着冯文瓒的眼光去看,见对面船上一人原本正对着向他们看过来,不想听到冯文瓒的叫声,反将头转开缩回到坊中。

    “他怎不理我?难道我认错了人?那明明是赵长史……”冯文瓒奇道。

    杨悦知冯文瓒没有看错,那人的确是蜀王府的长史赵云魁。心中也是暗自诧异。然而转念一想却又释然。

    李愔被派到扬州督练水兵、制造战舰。蜀王长史在此本不稀奇。杨悦知道李愔练水兵的地方便在扬州城外的江水中央的一个孤洲之上,名曰瓜州。想来这个长史是偷偷跑出来**。不想却刚好被他们碰上,因而不敢打招呼。唐代军士原本不禁狭妓,只是军中自有军妓,这赵长史到这里**,未免有些说不过去,甚至可以说是“违法乱纪”。

    杨悦无心管这等闲事,见“陈娘子”的游艇已越来越近,心中不知怎么忽然泛起一丝莫名的不安。

    楚腰纤细,娇娥横卧,水波画坊之中,不时传来阵阵调笑声。

    只那临近湖心的游艇之上一片沉寂。杨悦心中暗暗纳罕。忽然叮叮传来几丝琴声,极是清幽。越近那游艇,琴声越来越清晰,竟将周围的喧闹压住,琴声所达之处圈住一片清幽水域,清风明月,甚是怡人,竟没有半点欢场之意,反而高山流水令人神往。

    杨悦暗道此人琴技果然不俗,只是心下不由更加着急,“阿难弟子”的琴技她虽没有真正听过,但那日在咸池殿中轻轻一拨,早已知道她的琴技之高,甚至还在自己之上。难不成此处的“陈娘子”当真是“阿难弟子”?

    正在暗想,突听琴音一转,铮铮几声转了曲调。

    杨悦一怔,识得这支曲子竟是自己作的《英雄曲》,只是却又不同于自己的曲子。杨悦的《英雄曲》本是高亢激昂,气势磅礴,暗含攻伐争战之声。“陈娘子”弹的曲调虽同,却是拉长了曲拍,又降低了音调,竟将曲子弹得悠悠扬扬,似是将送情人出征,恋恋不舍,又似迎情人归来,缠绵悱恻。但觉倦鸟归林,燕子回巢,呢喃如情人细语……

    自己的“英雄曲”在这“陈娘子”手中竟将变成了“温柔乡”。

    杨悦不禁高叫一声:“妙哉!”心下却已一宽,知那弹曲之人定非“阿难弟子”。琴为心声,若当真是“阿难弟子”伤心之下,转作妓女,必然心中含怨带怒,万也弹不出这等温柔缠绵的曲调。

    琴声忽停,游船之上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公子谬赞。奴家听说这支曲子原本叫做《英雄曲》,可惜奴家不是英雄,弹不出英雄气概,只好化作相思意。”

    “如此甚至妙,可谓妙不可言!”杨悦微微一笑。

    刚才杨悦故意高呼一声“妙哉”,正是要引那“陈娘子”出言答话。听了那女子声音,果然并非“阿难弟子”,杨悦听了心头落地,不由暗自心喜。想到刚才的担心实地好笑,想那“女皇”与“女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阿难弟子”怎么可能会做“女妓”?当真是自己异想天开。

    然而,这个“陈娘子”虽非“阿难弟子”,但听那老妈子刚才所说,似与“阿难弟子”同样心境才对。心伤之下,如何能弹出这般曲调出来?可见那老妈子是在说谎,难不成是故意要引自己到此处?到底意欲何为?

    回头去看薛仁贵等人,见众人眼中也尽是疑惑。

    “什么英雄曲,本王不要做英雄,只要醉在这温柔乡……”突然,船上又来一阵哈哈大笑。

    刹那间,杨悦面色一僵,顿时呆呆愣住,如被石化。

    “蜀王殿下怎在此处?”与此同时,薛仁贵与冯文瓒齐声骇道。(未完待续。)

第360章 雷塘迷雾

    原来这才是“阿难弟子”的真正目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方到此时,杨悦才明白过来,“阿难弟子”约她来此,不是要见什么“女皇”,也不是要见什么“女妓”,而是这个“嫖客”。尽管杨悦设想过种种可能,唯独没想过是这样的场面。若非亲眼所见,杨悦只怕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昨晚那客人不大好惹,扬州刺史也怕他几分,如今他三天两头来此,独占了陈娘子不肯离开,我家主人也无可奈何……”

    那老妈子的话,絮絮叨叨地的确说了不少,却没有一句是废话。

    杨悦不由暗恨自己“愚蠢”。在这扬州城中,能让扬州刺史都怕上几分的人,除了蜀王李愔还会有谁?自己怎么竟然没有想到。甚至看到蜀王府长史在此,竟还不自醒,还暗笑他是来此**。原来不是他,而是他的主子……

    自己竟傻到还在为那“陈娘子”是否是“阿难弟子”而担心,却一门心思地载到这个陷井之中。这自然是一个陷井。从另一方面说,“阿难弟子”到是她的知己,知道什么才能让她真正的痛。

    想到此处,杨悦嘴角渗出一丝惨痛的苦笑。

    尽管明明知道是陷井,明明知道是“阿难弟子”的刻意安排,要让她看到这一幕,正是要报复她,要她伤心痛苦。然而那痛感还是丝丝如线,一丝一丝地在心底抽动……

    她说过她喜欢“英雄”,而今他却说他“不要做英雄”,只要醉人的温柔乡。瞬间被撕碎的感觉,原来如此!

    “定是有什么误会!”冯文瓒与薛仁贵见到杨悦吓人的脸色,有些不知所措,连声劝道。

    误会?

    半晌,杨悦才似听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嘴角抽动片刻,缓缓地向那艘游船望去。

    “王爷原来醒了。”陈娘子温柔的声音不娇不腻,只是而一种温柔,一种水作的温柔。杨悦竟不知道这世间会有这般令人心醉的声音。

    “幸好醒了。否则岂不是要错过娘子的‘温柔曲’。”烛火投影。李愔已将美人拉到怀中。高声笑道,“温柔乡英雄冢,纵是沉醉不愿醒。你来给本王倒酒…...”

    “王爷怎么今晚也要在奴家这里过夜?”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要走?”……

    还能是误会么?!

    杨悦死死盯向那投影,一动不能再动。

    “定是有什么不对!”薛仁贵沉声说道,与冯文瓒对视一眼,一起跃上游船。

    “大胆!谁敢闯进本王的……” 李愔怒斥中途却换作了惊喜,“咦?你们怎么来了?好好好。正好陪本王一起喝几杯……”

    “六殿下!”传来冯文瓒痛心地断喝……

    哪里还会有什么误会!

    这一刻,杨悦多么企盼那游船上的人并非李愔,而是有人故意假作了他的声音。然而,随着冯文瓒的断喝,最后的一线希望也消失了。

    初月如钩,挂上船头。杨悦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来,然而,它却已悄然到了腮边。

    她终于真正尝到了“阿难弟子”的手段。杀人、栽赃、嫁祸,相比之下,却原来都不算什么……

    清江冷月,照在杨悦因压抑痛感而面目全非的脸上,不忍细睹。

    “走!”突然,杨悦嘶哑着发出一声低吼。刹那间。杨悦只想逃离。逃离这个地方,逃得越远越好。无论是去哪里。她几乎忘记了一切,甚至忘记了刚才看到的一幕。只仿佛看到“阿难弟子”的快意的眼神,便在附近,便在她的身边,正在快意地欣赏着咂摸着她的痛。原来她竟如此恨自己!她要报复。她大概也曾看到过相同的场面,曾经有过这种万蚁噬心的痛楚。原来她是要将她所承受过的,都要她也一一品尝……

    听到杨悦的喝声,武权吓了一跳,嘴角掀动几下,却没有说什么。抓起船浆奋力摇起,不是向岸边,而是向远处。他知道主人的心意,她需要静一静,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离这里越远越好。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哪里。江上不知何时起了迷雾,清冷沾湿。

    冷月,清江,迷雾,一人,一船,一遵“雕像”,溯水而上,只听到船浆划动水面的声响……

    江上雾气越来越大,武权大概已迷失了方向。突然船头一动,似是触到岸边。武权只好停泊下来,原来是到了一处荒野渡口。

    杨悦突被惊醒,转身走上岸,消失在迷雾中。武权怔了怔,没有立时跟上去,或许他觉得杨悦只想自己静一静。

    杨悦缓缓地在迷雾中前行,没有方向,没有意识……

    忽然,不远处一声长叹传来。那叹声似乎有万千愁苦,透着苍老、凄凉、哀婉、无奈……似是有说不尽的话语,最终皆化成了一道叹息。那叹息声似乎有一种魔力,杨悦感应到一种心痛,一种难以自抑的心痛,不自主地向那“叹息”走去。

    迷雾里看不清晰,隐约中似是有一片池塘,在池塘的一座桥头栏杆处坐着一个孤寂的影子。杨悦缓缓走近,距离十几步远却又停了下来。她不想打搅他的孤寂,也不想被人打搅。只默默地坐在桥头的另一边,静静地听着他的叹息。

    那叹息声声相连,似乎每一声叹息都能将她心中的苦闷抽出去一丝。渐渐地,杨悦有了些意识,听出那叹息不仅仅是叹息,竟然是依着音律,仿佛在弹凑一曲悲歌……或者说那原本便不是叹息,而是一首曲子。

    许久,杨悦才看到那人膝上有一张瑶琴。原来那叹息声竟是琴声。杨悦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音律,这样的琴声。怎样的心境才能弹出这样的悲歌?!

    一瞬间,她觉的自己的伤痛相对那人竟然不过小儿哭泣。渐渐地,她竟忘了自己的痛。沉浸在那人的琴音中。那是一种沧海桑田、世事变幻的苍凉;芸芸众生,莫终一世的悲欢,壮志未酬的不甘,相思入骨的爱恋,还有家国不在,不堪回首的无可奈何……

    杨悦沉浸其中,甚至不知道琴声什么时候停下。忽觉身边微动,那人原来已站在她的面前。迷雾重重,杨悦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能感觉到他的悲伤与苍老。杨悦一动不动,与之面面相对,感觉得到老人凌利的眼神,似是能穿透迷雾,将她看得清清楚楚,正在仔仔细细地神视着她。

    许久,老人突然抬起的手指抚向她的面庞,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缓缓的移动,似是在追忆着什么,又似在作一幅画,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一笔一笔的画……指尖冰凉,僵直生硬,透着森然冷气。

    又过了不知多久,老人忽然停下,发出一声长叹。这次却是真的在叹息,然而这叹息声比那琴声更令人心痛,数不尽的悲凉与无奈中竟透出刻骨的相思意。

    “你很好,她们只像她,你即像我又像她,很好,很好……”老人突然开口,杨悦却不知所云。

    “她们”是谁?“她”是谁?“你”是谁?“我”又是谁?什么是“像我又像她”?杨悦心下疑惑,却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等着下文。

    老人却没有下文,反缓缓地转身离去。

    “这东西留给你。我没能守住它,天下大乱;但愿你能——让天下太平。”老人渐去渐远。

    杨悦这才发现手中多了一样东西,沉甸甸地不知是何物。

    杨悦满心疑团,却并没有追上去问,她只觉得那老人不想任何人打搅。

    迷雾中渐渐透出白光,越来越亮,在晨曦中漫漫地变一团团白气,弥漫在江上。远处的青山渐渐透出影子。

    杨悦模模糊糊中似是看到不远处有座山丘,或者不是山丘,只是一个巨大的土堆。土堆前面一块石碑。杨悦突然意识到那不是土堆,忙走过去看,碑文上写着五个大字:

    “隋炀帝陵”!

    原来这里是雷塘,隋炀帝的陵寝。

    杨悦突的心中恍然惊骇,难道昨晚的老人是隋炀帝杨广?然而怎么可能?隋炀帝早在三十年前被宇文化及弑杀……

    难道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然而杨悦看看手中的东西,知道不可能是梦。

    那东西是用一块红绸包裹,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精美华贵的盒子,方方正正,雕龙祥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玉石印章,蟠龙为钮,凤鸟鱼纹为饰。

    摹然,杨悦心头一跳。“传国玉玺”?难道它是传说中的传国玉玺!

    “受命于天,即寿永昌”!

    杨悦忙翻转玉章,上面有八字大字,是篆书,而且是虫鸟篆文。杨悦本不识的,但却见过这个“图样”。大兴宫中有一枚,一模一样,然而那一枚却是李世民仿制的“受命宝”。

    真正的“传国大宝”本是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命李斯用和氏璧雕成。以后各代皇帝以得此物为信物,象征天命所归。然而自隋炀帝被弑之后,“大宝”一直下落不明。

    杨悦望着手中的玉玺,再无疑问,昨晚见到的老人定是隋炀帝杨广。不会是梦,当然也不可能是鬼。鬼怎么可能会变老?隋炀帝去逝之时不过四十几岁,算来如今大约也只在八十左右。想到那个悲伤的老人,杨悦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竟然还活着,隋炀帝竟然还活着?!

    杨悦不禁为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望着陵墓呆呆怔住。(未完待续。)

第361章 平叛1

    一时间杨悦千头万绪,终于明白了老人的伤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平南陈,扫漠北,统一天下;修运河,通西域,功比千秋。雄心壮志,大业已成,他本应是垂史千古的君王。然而天下大乱,竟然被自己的侍卫弑杀,最后落得一个“炀”字……

    暴天虐民为“炀”,荒淫无道为“炀”。而他杨广美姿仪、通音律,文学才情无一不精,文治武功无不建树……本是丰功伟绩,只一个“炀”字,对于他何其可笑!可悲!可叹!

    试问何人会不伤?何人会不痛?一个心高气傲之人,自比平常人等更能体会这种伤痛!

    晨光渐起,迷雾散落,远山江水渐渐清晰,陵墓青青已长满草迹。

    杨悦思绪万千,感慨不已。望着手中的“传国玉玺”,渐渐体会到隋炀帝的心思。

    如今江南叛乱,杨悦到江南是为了平叛。而“阿难弟子”乃是弥勒教人,弥勒教向以隋之遗民自称。所以江南叛乱说起来与隋炀帝不无关联。然而他为何反将“传国玉玺”给了杨悦?希望杨悦平叛成功?

    “你很好。她们只像她,你像我又像她,很好,很好…..”仔细回味隋炀帝的话,杨悦渐渐明白过来。

    “她们”是谁?大概是指“西天圣母”,或者包括“阿难弟子”。而“她”自然是指西天圣母的母亲“千叶公主”。

    千叶公主一生活在仇与爱的煎熬之中,不肯放开国仇家恨与杨广相爱相守。而西天圣母念念不忘的何尝不是隋之国仇,隋之家恨?“阿难弟子”如今做“女皇”不也是因为挣扎在爱恨情仇之中?“她们”的确像“她”,像极了“千叶公主”。放不下恨,所以爱只能带着伤痛……

    而杨悦从样貌上,正如西天王当日在古墓中所言,不只双目极似杨广,而且与千叶公主也有几分相像,所以杨广说她“像我又像她”。从性情上,杨悦从来没有什么国恨家分之念。更没有什么爱恨纠葛。所以杨悦放得下。看得开,心中想的念的不过是“太平”二字。

    然杨广未死,大业十三年天下大乱,当日尚忠于大隋之臣民并非少数,他若想过复仇或者东山再起,何用等到今日?他将多年的抑郁只化作一声叹息,自然是早已将江山放下。

    所以他将“传国大宝”给杨悦。一句“我没能守住它,但愿你能……让天下太平!”是在告诉杨悦平定江南叛乱,还天下一个太平!

    朝阳已升起半竿,迷雾散失殆尽,阳光斜落在隋炀帝的碑石上,泛出光芒。杨悦呆呆望着“隋炀帝”的墓碑上的光亮。突然间从腰间抽出“紫电”宝剑,向墓碑上划去。

    “少主,你在做什么?”身后传来武权吃惊的叫音。

    杨悦不答,也不头回,只一剑一剑向那个“炀”字砍磨。

    “呵呵,我看你家少主定是疯了。”另外一个清脆地怪笑声响起,却是刚刚与武权一起走过来的少年发出。那少年不过十二三岁,头顶九阳冠。身着八卦袍。背后斜插一把无刃无峰玄铁剑。一幅道帽岸然,面上却极是滑稽好笑。正挤眉弄眼望着杨悦。

    武权看看那道袍少年,又看一看杨悦“疯狂”模样,不由也有些迷惑。暗道:“难不成少主当真伤心气怒之下迷了心窍?”正在不知所措,突然,目光落到杨悦身边的红绸包裹上,身子竟不自觉地震了一震,眼中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古怪。

    “这个字不公平!”直到将那个“炀”字抹平,杨悦这才回过头来。

    “不公平又能如何?”刚才怪笑的道袍少年,眨了眨眼向杨悦再次怪笑道。

    “总有一天,我要还给他一个公正的评价。”杨悦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微微一笑,扭头看向那道袍少年,似是微有惊讶,转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道袍少年的笑声更加响亮,“这儿又不是你家的地盘……不对,这儿虽是你家的地盘,难道我就不能来作客?”

    杨悦望着那少年滑稽地笑脸,也不禁嘿嘿大笑起来:“我没到龙虎山找你算帐,你反到自己送上门来,再好不过。”说着上前一步,顺手在那少年头上轻轻一拍,笑道,“几年不见,你到是长高了不少。”

    原来那道袍少年正是天师教主张恒,当年在五台山,杨悦曾与他联手救助李治,也一举将天师教的叛逆除去。虽然多年未见,交情却在。一见之下,心中大喜。

    “嗨,别动手动脚,成何体统。”张天师被杨悦拍头却极不乐意,忙正了正衣冠大叫道。

    见他一幅孩童模样,偏人模人样地学着老气横秋,杨悦不禁被他逗得大笑。

    张天师白了她一眼,气恼道:“愧得众人说你伤心得要死,十分担心,原来你却是在这儿偷偷自乐。”

    杨悦笑声未落,神色不禁一滞,想起昨夜之事,不由心头黯然。武权看到,忙向张天师大使眼色。张恒也自知失言,吐吐舌头,不再多言。

    落落片刻,杨悦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无妨。”想到隋炀帝的心伤,自己那点小儿女的伤痛简直不值一提。何况如今她还有许多正事要做,哪里有心情伤心。再者只怕“阿难弟子”正是要她伤心,好让她无心江南战事,她若当真伤心不已岂不恰好落入贼人圈套!

    “我若伤心,岂不让他人得意!”想到此,杨悦不由望向远处,一声长笑。

    张天师拍手笑道:“我就说吧。隋国公主岂是一般女子,何用他人劝解,偏他们胡乱猜想,白白瞎担心。”

    杨悦这才明白原来众人不知怎么会遇到张恒,是请了他来开解自己。然而情感之事说起来潇洒,如何又能作到。杨悦也不过是有更重要的事做,一时强自压住心头抑郁,不去想它罢了。只是张恒毕竟年幼,对男女情爱不甚了解,还以为杨悦当真放下。

    只武权悄悄看到杨悦眼中闪过一丝痛意,却强自呵呵一笑,心下黯然。

    杨悦不愿再多说此事,只点了点头向张天师问道:“你怎也在扬州?”

    “我不过是受人之托,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之事。”张恒这才正经答道。

    “受谁之托?”杨悦不禁奇道,“难道是孙思邈孙真人让你来帮我?”

    “怎么又是孙真人?难道你至今还未找到他?”张恒摇头笑道。

    “张天师画符历害,出谜也出的奇妙。本公主至今还未想出迷底,又到哪里去找?”杨悦没有气地道。

    “你不是已去过峨嵋山中找他,难道没有找到?”张恒反而奇道。

    “果然是在峨嵋。”杨悦不由呵呵大笑。当日若非依了小儿心性去猜,还当真猜不出那个“往你额头上看”,那迷底竟是“峨嵋”山。然而杨悦在曾在峨嵋山中遍寻不见,不知孙思邈又去了哪里?

    “你当真还没找到孙真人?”张恒突然神色有些凝重,皱了皱眉,跺脚说道,“呀!若他被那人先找到,只怕会有些麻烦。我让他早日告诉你真像,他偏不……”

    “什么人也在找孙真人?真像是什么?难道你也知道?”杨悦见说心头一震,不由抓住张恒手臂急切问道。

    “这个,这个。”张恒干咳两声,突然左摇右晃,脚下步伐如出灵蛇,却是一个五行六丁步法,甩开杨悦,已躲到二十几步开外,干笑道:“孙真人说了,此事十分机巧,现在便是告诉你你也不会信,到了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难道孙真人当真遇上了麻烦?谁会找他麻烦。”杨悦暗惊,失声叫道。这些年自己四处寻找孙真人不见,难不成当真遇上什么麻烦?

    张恒却眨了眨眼,笑道:“你不用向我套话。孙真人若当真被那人找到,那人若要为难孙真人,最终只会自作自受。若那人当真聪明,必然不敢对孙真人怎样。”说着突然转头向武权笑嘻嘻地道,“你说是不是?”

    武权怔了怔,似是莫名其妙,又似是正在失魂落魄,纳纳不言。

    杨悦见张恒如此谨慎,知道他虽然年幼,却极是机敏,他若不说逼他也无用,只好摇头作罢,不再多问。

    看看唐冕,已近卯时三刻。春风渐渐和暖起来,塘边的琼花正在怒放,被风一吹,如雨一般纷纷飘落。

    虽然知道这陵墓之中并没有隋炀帝,杨悦还是端端正正的向陵寝拜了几拜,将“传国玉玺”揣到怀中,这才转身与张恒、武权一同向陵外走去。

    三人走出寝陵,见薛仁贵带了众卫已等在陵外。只是不见冯文瓒踪影,想来冯文瓒与李愔在一起。也不多问,只道:“既然扬州无事,我这便去找扬州刺史房仁裕,向他调些兵马,咱们今日便往睦州讨贼。”

    薛仁贵见杨悦面上淡淡,看不出悲喜。悄悄向武权递个眼色,见武权缓缓摇头,不敢多言,对李愔更是只字不敢多提。跟在杨悦身后往扬州府衙去找房仁裕。(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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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是一名中文系的普通大学生,不小心穿越历史时空,飘到了大唐贞观的时代。她伪造身世隋炀帝孙女,计耍长安纨绔,诗戏才子风流,玩转公主王亲,智斗武皇则天,最后却现自己正走在一步步夺取天下的路上… 斗智、张扬、帝王飘在大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飘在大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飘在大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