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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飞刀朵朵     飘在大唐txt下载     飘在大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眼见不一定为实(一)

    几个人不一会儿吃了十碗。杨豫之二碗,李愔三碗,尉迟洪道吃了四碗,外加杨悦的多半碗。杨悦不由暗暗纳罕,心道:“古人饭量可真大。”不过看一看尉迟洪道的身材,也便释然。

    吃完饭,杨悦刚要去结帐,李愔却已抢先一步。

    尉迟洪道笑道:“对,要吃也吃一次大餐,这一顿不能算他请,太便宜他。”

    李愔看了看杨悦,微微一笑却未说话。

    杨悦笑着点头道:“少不了你的,改日定然请还。”

    四人从拉面馆出来,见附近还有一处卖“胡饼”的,杨悦本来没吃什么东西,见到胡饼,便要去买。

    尉迟洪道见到也又吵着要吃胡饼,杨悦感到好笑,不知他的肚皮究竟能装多少东西。

    “你还吃得下?”

    “当然吃得下?”

    ……

    一人拿一个胡饼。四个公子哥儿,在街头边走边吃,大大有点失仪,引得路人频频回顾。自我感觉却极为良好,很酷很拽,迎着众人的目光,大嚼特嚼。就差跳街舞了……行人看到四人模样,纷纷掩嘴笑着让开。

    杨悦吃着硬邦邦的胡饼,一边心里不由感叹:“要是馒头就好了。喧腾腾、软活活,比这胡饼好上几倍。”想了想,自来到大唐以来,还从未吃过馒头,也没有见过馒头。

    “难道唐代还没有馒头这种东西?”越想越奇怪,问道“你们吃过馒头么?”

    杨豫之奇道:“那是供品,怎么吃?”

    “馒头有什么好吃的,酸拉巴叽,难吃死了?”尉迟洪道象是偷吃过,摇头说道。

    “供品?酸的?”杨悦不由大奇,要知道在现代,馒头可是北方人最主流的食品。在唐代只是用来祭祀么?

    李愔见她惊讶,解释道:“馒头,蛮头也。相传是诸葛亮南征孟获,归来时过泸水,风高浪急无法通过,说是南征战士的亡魂要求用蛮人头颅祭祀。诸葛武候仁慈,用面作成头形作祭,因而才有馒头。一向只用来当作祭品,不能吃。”

    “馒头还有这种有趣的来历。”杨悦看一眼李愔,发现他似乎很博学,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笑道,“亡魂可真好骗,改了吃素都不知道。”

    “那到也不是,馒头里面放了牛羊肉馅,也是荤的。”

    “原来是肉包子。”杨悦心想,难道说古代的馒头是肉包?看来大家都没吃过馒头,可惜啊可惜。想了想又问尉迟洪道:“你说馒头怎么会是酸的?难道不放碱?”

    “放碱?”

    “难道没有碱这种东西?”杨悦奇道。

    “当然有,咱大唐的碱矿很丰富。”

    “如果放上碱,酸碱中和便不会酸了。”

    “这个方法到是不错……这就回家试试。”尉迟洪道一提到吃的便十分感兴趣,见杨悦说的肉馒头十分向往,第一个响应。

    杨悦笑道:“好吧,你敢回去,我便服你。”

    尉迟洪道这才想起他父亲正在追捕他,叭嗒一下嘴,笑道:“去蜀王府上吃也一样……”

    杨悦不由心中大乐:“怎么越看尉迟洪道越象是个吃才。”当下笑道:“你们先去试验,做好了我再去吃。我有点事儿要去办,就此别过……”

    尉迟洪道虽然倨傲,但与杨悦抬扛上瘾,感觉这个“小白脸”也还不错,哼一声道:“谁还要等你去了再吃不成,要去就一起去……”

    李愔也开口邀请道:“不如一齐到我府上…”

    杨悦摇头道:“我有事儿急着去办,等下次再去吧。”

    杨豫之见她要走,吱吱唔唔地说道:“大哥,我——我想——”

    “老弟的心思我明白,你先回家养伤,等你伤好些便会随你心意……”杨悦向他笑着眨眨眼。

    杨豫之见杨悦答应带武照出来见自己,心中大喜,忙着屁巅屁巅地往家去。

    李愔虽有些不舍,却也不敢勉强。有心护送杨悦回去,却又不好说出口。

    杨悦从怀中取出一支短哨,撮唇而吹,“吱吱”声出,凄厉尖磨,十分难听,大概方圆三里之内都能听到。

    尉迟洪道禁不住捂住耳朵大叫:“什么东西,难听死了。”

    杨悦笑笑不答。

    不一会儿,一人一马急驰而来,不过那个人不是骑在马上,而是牵着马走。看不出那人走路有多急促,步伐整齐,不紧不慢,却眨眼即到。原来是武权。

    李愔见到,不由暗暗吃惊:“好俊的轻功。”随即心中一宽,“她有这样的忠仆,难怪能化险为夷。只是她到底怎样出来的?总不会真的长了翅膀吧……”要知道宫殿的门锁都是精钢特制,如果没有钥匙根本无法打开。更何况门锁根本无任何砍撞痕迹,她怎么出来的?

    不过李愔没有猜对,武权虽然武功极也,也极为忠心,但杨悦脱险却并非他所救。

    武权向来不离杨悦左右,杨悦无论到哪里,武权便跟在左近。昨日,武权跟着李愔的马车到了芙蓉园,后来又见杨悦与高阳等人到船上玩耍,自己便站在河边恭候。后来杨悦又被高阳公主带到车上,武权并不明白其中奥妙,只远远跟定,到了芙蓉别宫他却跟不进去。

    等到不见杨悦出来,反而是柴令武来了,武权才知道事情有些严重。武权虽呆,却也知道柴令武与杨悦是死对头儿,决斗输给杨悦,几乎身败名裂,在整个长安城中成了一个大大的笑话。他来这里一定对“少主”不利。情急之下,武权跳进芙蓉宫中查看,却找不到杨悦踪影。

    武权无奈之下,先飞奔回府向夫人报告,又返回到芙蓉宫中搜索。搜了一夜未果,直到将近天明,被一个青色身影所引,到了芙蓉殿门前,才见到杨悦,那一刻,几乎与杨豫之一般哭出声来:“武权保护少主不力,请少主责罚。”

    反到是杨悦安慰他道:“昨日之事,敌人处心积虑有备而来,怪不得你。”

    武权年龄虽比杨悦长两岁,一向对杨悦的智谋极为佩服,言听计从,反到似杨悦比他要长上几岁。自杨悦来,他便一直跟着杨悦,极为忠心,对杨悦这个主人的感情极深,一夜寻找又急又累,加上十分自责,见到杨悦几乎有点虚脱,当即坐倒在地,说道:“少主被何人所害,小人这就将他千刀万刮……”

    杨悦见他满面倦容,显是寻了自己一夜,心中感动,说道:“我没事儿。柴令武也还算是个英雄,不欺人微弱,至少算是个君子……”

    见杨悦说没事儿,武权终于放下心来。

    却见杨悦又狠狠地说道:“高阳,昨日之辱,他日我必定加倍奉还……”不敢答话,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支短哨交给杨悦:“少主,万一小人不在身边,吹此哨,小人听到定然即刻赶来。”

    ……

    那短哨似铁非铁似竹非竹,不知用何物制成,杨悦第一次用它,没想到如此难听,也吓了一跳。见武权立时过来,不由一笑:“果然好用。”

    一早她与武权会合,准备回家,走到无漏寺附近却看到戒言“高僧”,听到玄奘法师在里面,便走了进去……后来被杨豫之等人找到……

    武权请杨悦上马,自己跟在马后。向李愔、尉迟洪道二人抱拳别过,杨悦纵马而驰,无论快慢,武权总能不即不离跟在马后。

    见杨悦也走了,尉迟洪道便急急拉着李愔要去蒸“馒头”吃。

    李愔不由苦笑一下,心道:不知父皇此时是否大怒……既然尉迟宗亲自来找三人,定然是事情已经闹大。

    ********

    “那箫声到底是何人所发?”此时柴令武坐在自己的书房中,却极为纳闷,暗暗思索。其实上并非如杨悦所想,尽管柴令武是个君子,却也几乎受不了高阳公主在酒菜中下的迷药,如果不是被箫声制住,他也许坚持不了……

    他是谁?柴令武心中一惊,突然想到一个人。“箫魔”?不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江湖四魔”——刀、剑、琴、箫。如果不是箫魔,谁会有这等功夫。如果不是柴令武听母亲说起过破解方法,这个时候也许他的小命早已没了。

    箫魔怎么会出现在芙蓉殿?为了姓武的丫头?显然如此。

    姓武的丫头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的弟子?

    可是她明明半点武功不会。

    他的女儿?

    柴令武突然眉头一跳。听说姓武的丫头是杨夫人的义女,难道真是他的女儿?杨夫人为什么会和江湖人士勾连?那丫头又是杨贵妃的弟子,这些人与杨贵妃有没有什么联系?那么吴王…

    好容易将高阳公主等人打发走。柴令武颓然坐到椅中,暗暗发呆。巴陵公主向来温顺,这些日子柴令武郁闷,常独自一个关在书房中生闷气,甚至连卧房也不回去,昨夜他什么时候回去的,她根本不知道。只是一大早见到他,心中一喜,却又一转眼看不到了。

    见高阳公主等人来闹,很是惊奇,待众人走远,才向柴令武问道:“二郎昨晚真的出去过?”

    柴令武摇摇头:“不要听他们胡说。”

    巴陵公主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也不敢多问,说了一句:“同安大长公主生辰便要到了,母亲问我准备了礼物没有,正要去找襄城公主商议。”

    柴令武眉头锁紧,向巴陵公主摆了摆手,说道:“你去吧,我想静一静。”

    “不过问问高阳也行。”巴陵公主想了想又说道。

    “以后少与高阳来往。”柴令武突然断然喝道。巴陵公主一怔,不知柴令武为何突然发怒。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柴令武知道自己失言,稍稍缓和一些语气说道:“高阳做事向来不计后果,你与她在一起,怕会受到连累。”

    巴陵见他说的突兀,有些惴惴不安,心道:“难道真如高阳所说,昨晚他不在家中?”见他心烦,便不再烦他,默默走开。

    待巴陵公主去了很久,柴令武才回过神来。从袖中拿出一条白绫,绫上血迹斑斑,怔怔发愣……眼前一片模糊,似是看到杨悦躺倒在芙蓉帐中……

第47章 眼见不一定为实(二)

    “巴陵也是极品美人,怎么与她相比却相差如此之远。”柴令武喃喃地自语道。抬起自己的左臂看了看,虽然左臂被刺的血迹斑斑,但是想到杨悦因此而对他刮目相看,觉得自己一夜刺手臂的功夫没有白废。想到杨悦帮他小心的包扎伤口,心中一阵荡漾……

    “哈哈哈”一阵大笑从他身后发出,柴令武一吓,一只手已迅速的伸了过来,将他手中的白绫抢了去。不是别人正是高阳公主。

    原来高阳公主见柴令武不肯承认,心中不服,等到众人走开,她却又折了回来。见柴令武从袖中取出一条白绫愣神,凑上去看时,以为发现了惊天秘密……

    高阳公主指着绫上血迹,大笑:“铁证在此,你还有何话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柴令武大急,忙去抢白绫。

    高阳公主抓住语尾,说道:“我想的怎样?哈哈,你还想抵赖?!昨天你明明去了那里,为何不肯承认?”

    柴令武忙央求道:“这事千万别说出去,否则事情就大了。”

    高阳公主咯咯浪笑道:“这么说,你们两个还是……”

    柴令武忙摇摇头,说道:“不是那样,不是那样!”高阳公主哪里肯信,抓着白绫用力一扯,竟然扯下一大半,大笑而去。

    柴令武慌了手脚,忙追上高阳公主,急道:“好表妹,你要怎样都可以,但是这件事儿千万不能说出去。”

    高阳公主站下身,笑道:“你急什么?你又未曾吃亏。噢,我明白了,定然是你对那小贱人起了怜爱之心,想要保护她。哈哈,那小贱人当真十分有魔力,不只蜀王,竟然让表哥也走火入魔。表哥被她害得如此之惨,便忘记了么?”

    “蜀王?”柴令武奇道。

    “今日一早蜀王便找到芙蓉殿,还出手打……”高阳公主早上被李愔打了一巴掌,越想越气,咬牙切齿地说道,“小贱人,我定不会轻意放过你。”

    “你——”柴令武气道,“你如此辱她,还要怎样?”

    “这么说你们还是……”高阳公主冷笑一声。

    “不是!”

    “你当我是白痴?!”

    ……

    “你不承认也好,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否则我会将此事儿宣至整个长安城知道。”高阳公主如何肯干休。

    柴令武气得牙齿直痒,知道高阳公主一向做事儿不计后果,如果当真被她说出去,只怕杨悦与自己有口也说不清。而且更重要的是,只怕有人不会放过他……想到昨晚的箫声,柴令武打个冷颤,不寒而慄。

    忙道:“好,只要你肯就此罢休,莫说是一件便是十件也可。”

    “你向赵质等人承认,昨天你与姓武的那小贱人曾经在芙蓉殿共度良宵…”

    “休要胡说,我与姓武的小子…不……我与武小娘子之间没有任何事情……”

    高阳公主一扬手中“血迹白绫”,大笑道:“那你便等着整个长安城看‘长安公子’的笑话吧!”

    柴令武左右为难,气得暴跳如雷。高阳公主又道:“是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还是只让这几个人知道,你自己选择一个。”

    柴令武无可奈何,一咬牙说道:“好吧,我承认去过芙蓉殿,也见到过长安公子,只是我们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高阳公主捏紧嗓门,尖声怪笑道:“好啊,‘我们’没发生任何事情!”

    柴令武被逼不过,只好依了高阳公主向房遗爱等人解释。

    房遗爱等人听了,自然不会相信柴令武所说。只有程怀亮说道:“我信得过柴兄,柴兄一向是位英雄,怎可在这种情况一下欺凌一名弱女子。”

    柴令武不由感激地向程怀亮点头道:“知我者莫过于怀亮也!”

    高阳公主一晃手中的“血迹白绫”说道:“鬼才信你!我在酒菜中下了迷药,既使你不肯,只怕药力不答应。而且铁证在此,你还有何狡辩!”

    柴令武皱眉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自伤了手臂,这血迹正是我手臂上的血迹!”说完将衣袖挽起,让众人看他手臂上的伤痕……只是还有一点他却没有说出。当时一阵箫声响起,如果不是他识得必须要放血自保,只怕早已死在殿中……

    众人见说不由暗暗佩服,对柴令武竖起拇指说道:“君子不欺暗室,今日才知柴兄是坐怀不乱的君子!”

    高阳公主撇撇嘴,心中不以为然。见众人都不怀疑,也无可奈何。

    杨悦与李愔等人分手,本想回家,走到平康坊附近,却遇到从柴府出来的高阳公主一行。高阳公主虽然不能得到证实,却不甘心,见到杨悦不由哈哈大笑:“姓武的,昨晚可好……”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杨悦见到高阳早已眉稍倒立,怒不可遏,本想冲上去,左右开弓给她一顿耳光。看了看高阳公主一行人多,自己只带武权一个,而且不能亲手打她实不解恨,强压心中怒火。冷笑一声道:“高阳,此仇不报非君子,你且记下了!”

    高阳公主一向胡作非为,无人敢惹。对杨悦所做之事,从未想过应不应该。她是公主,以为杨悦便是吃亏也不敢声张,因而才更加肆无忌惮。更何况昨夜并未将杨悦怎么样,此时见到杨悦不过是想称一时口舌之快。听了杨悦的语气与神情,没来由心中一个哆嗦。

    在她一怔之间,杨悦已打马而去。武权跟在后来,不即不离。

    等到高阳公主反应过来,狠狠地说道:“量你能怎样!”众人见她如此,皆暗暗摇头。房遗爱皱眉不语。便是赵质见了杨悦刚才的神气,也默然不语,意识到高阳公主做事儿有点过头。

    “你想怎么?”看着杨悦在室中踱来踱去,怒不可遏,杨夫人静静地看着她,淡淡地问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做为一个古典淑女,泰山蹦于面前而不变色,杨夫人的确很古典。对于杨悦的一夜历险,得知她没有什么事情,便放下心来。仍然埋头去练书法。

    “士可杀不可辱!”杨悦眉头上扬,看向杨夫人,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好。你想怎样便怎样。”杨夫人依然不动声色。

    杨悦略一诧异,看到了杨夫人眼中的微笑。她知道不用再有顾虑,虽然她是一个人飘到这个世上,但她毕竟不能不考虑到会给杨夫人带来什么。要想打击敌人,一定要比敌人更强大。这一点杨悦十分清楚。高阳,她绝对不会放过。虽然她对杨夫人并不十分了解,但隐约中她感到杨夫人并不象她表面上看到的那亲戚柔弱,特别是她身上的那种宠辱不惊的气度,她的眼神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神色,完全不象一个古典仕女身上的那种温婉,有时让杨悦感到她象是一个迷,总有许多东西让她意想不到。

    “不知不觉中,二月快要过去了。”杨悦望着院中已长出新叶的杨柳,看到蜜蜂和蝴蝶在花中飞舞。

    “下个月还是二月,今年闰二月。”杨夫人说了一句俏皮话,杨悦回过头去,二人相视而笑。

    杨悦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半年。每一日过得逍遥自在,几乎乐不思蜀。在此刻她突然发现这个她住了几乎半年的院落,其实她并不熟悉。比如她的房前廊左的大槐树上缠绕着的绿滕,她便从来没注意过,只到前天她地发现来它是活的。武照房前的牡丹也长出了新叶,放在满月型的窗前的花瓶中的杏花已开始开放。

    武照见到她回来,过来打过招呼,便又回到房内继续绣花。武眉儿与武容儿在院中依旧嬉戏。

    这让杨悦有点被忽视的感觉。她向武眉儿招招手,武眉儿答应一声跑了过来。

    “你一点都不替我担心?”

    “担心什么?”武眉儿竟然很诧异的问道。

    “我一夜未归,你便不担心我会出事儿?”杨悦有点生气地说道。

    “嘻,姊姊会出什么事儿?”武眉儿笑道,“只有姊姊欺负别人,谁还敢欺负姊姊……”

    杨悦有点目瞪口呆,没想到她心中是这个想法。不知应该高兴还是生气。在这个小丫头心中,大概的确认为杨悦这个主人无所不能,所以不用担心……

    “姊姊没别的事儿,我可要出去了。”武眉儿见杨悦发怔,一边笑一边往室外走,“容儿还欠我一盒胭脂,她打赌输了,得赶紧去要,不能让她耍赖……”

    “胭脂?”杨悦一愣,这才发现武眉儿白淅的小脸上飞上一朵红云,粉嫩可爱,显然是涂过胭脂。再仔细看,发现不仅武眉儿,武容儿也一样。

    “女孩子原本便应喜好涂脂抹粉啊!”杨悦照了照镜,发现镜中的自己与她们果然有些不同。她在后世便一向不好画妆,回到古代也从未想过,更加未注意过古代女孩子的化妆用品。她看了看自己妆台前的口脂盒、面脂角、石黛、胭脂……她除了胡乱搽点“白雪”,类似于现代的雪花膏之类的东西,其它一概不用。

    再看武照,眉毛又细又长黑中含青,玉粉扑面脂胭涂腮,唇色点绛,乌云斜坠,步摇金花,衣饰精巧,抿嘴含笑,言语温柔,的确与自己大大不同。不由感慨,难怪武眉儿会如此想,原来古代女子应该是这个样子才对。她自己惯于男装,举止之间大而化之,确让人不少误会。而且古代男人也傅粉,特别是魏晋以来的士大夫,傅粉、点唇,很有点妖像…

    杨悦看着武照低头认真地绣着香囊,不知不觉中有点迷茫。武照是不是武则天?武则天是武照这个样子?又想到杨豫之对她的迷恋,自己难道真的不顾杨豫之的痛苦,想办法将她送入宫中?还是随了二人心愿,助二人自由恋爱?如果这样武则天怎么办?中国历史上还有没有女皇?即使自己不安排,武照会不会照样进宫?纠结不定…

第48章 公主艳舞(上)

    令李愔诧异地是几天过去了,李世民并未找他责问。后来才知道司农丞相里玄奖刚从高丽出使回来,李世民忙于辽东的事儿,一时半会儿没功夫管他。便又放肆发起来。

    花魁大会进入最后的**,五强之中选出三甲便在今日。李愔有心去约杨悦一同去看,心中又觉好笑,哪有逛妓院还要带个女子同去。不过杨悦上次就曾去过,还现场弹了一曲《幽兰》……最让人纳闷的是,她的琴技怎么突然间便如此之高。李愔还记的一个多月前,在宫中见到杨悦弹琴,断断续续不成曲调,自己笑她还惹得她发怒。想起当日杨悦含慎带怒的神色,李愔心中却一片温馨……

    “或许她早已去了也说不准。”

    李愔摸了摸剃得光溜溜的下巴,自语道。这个女孩儿的兴趣当真与众不同。想到当日在一起吃面,心中充满好奇。

    派人去查看,果然杨悦一早已约了杨豫之去了平康坊。

    杨悦错过了十进五的比赛,最后决赛不肯再错过。早早坐在了教坊的“竟芳阁”中。平康坊与往日一样已人山人海,彩带飘飞,灯火通明。“长安公子”今晚来的早,早早地占了一个席位。她是决赛的特约嘉宾,有前排有单独的席位。与她同座的还有杨豫之、李淳风。她本来还想将裴炎拉来,可是想到前几天找他谈事儿,发现他的确如富嘉谟等人所说,不勾言笑,与一般少年才子不同,不爱玩闹,便作罢。致于富嘉谟等人,不用她约,早已到场。

    首席是李愔等王孙贵族。次席还是褚遂良、裴行俭等人,长巴脸阎立本不知为何没来,反而多了一个头大身细的“柴火棒儿”马周马御史。杨悦认出果然是当日在长安街头闲逛时,一时无聊敲警鼓追在自己身后的人。

    杨悦、杨豫之等人坐在第三席。富嘉谟、苏味道以及一些太学生坐在杨悦等人下首,还有几席是先前见过的一些裁判,包括教坊的师父以及一些士子名流,杨悦只认得其中一个骆宾王。骆宾王今日似是换了一身衣衫,衣着一新,不过反而更加突出了他的丑貌。柴令武以及房遗爱、赵质等人则仍坐在二楼的“包厢”内,高阳公主不知何故并不在其中。

    花魁大赛还未正式开始,有几个艺妓在场中不急不缓地弹着琵琶。杨悦明白这叫做暖场,远远向富嘉谟等人打过招呼,见李愔正向她笑着打招呼手,也点点头。与李愔一起的是纪王李慎、越王李贞、蒋王李浑、还有赵斌等人,其中李慎与杨悦曾在芙蓉园中一起看“花色”,已变得很熟,也一改冷脸向杨悦笑嘻嘻的拱手。赵斌远远看到杨豫之,问了知道杨悦便是长安公子,仔细看杨悦风流俊悄,知道她是女子,心中暗暗惊奇。

    马周见到杨悦左右逢源,上至王子下至才子多人问询,十分引人注目,仔细一看也认出杨悦是当日曾在长安街头提出“鼓语”的人,一问之下知道是当今长安城中有名的长安公子,十分殷勤,也远远向杨悦点头微笑。

    李淳风与裴行俭十分相熟,招呼裴行俭过来与杨悦引见。

    杨悦知道裴行俭以后的名气有心结纳,见到裴行俭过来,起身迎上说道:“小弟对兄台仰慕已久,今日才结识兄台,万望兄台不弃,愿意推心置腹,交为朋友如何?”

    裴行俭也忙说道:“有劳公子见爱,未能早日拜会公子,失礼了。”

    裴行俭虽是武将,但是明经出身,自身也充满儒雅之气,看到长安公子儒雅俊秀,十分喜欢。又见杨悦说话干爽利落、颇为豪气,不似一般太学生或者酸秀才之类,喜道:“贤弟不弃,愚兄一见如故,当真是相见恨晚。”

    长安公子平日行事儿已由李淳风向裴行俭提起过,因此裴行俭对杨悦的为人十分清楚,可以说是仰慕已久。但裴行俭目前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左屯卫仓曹参军,是个管理粮草的麻烦小官。只是书法好,与褚遂良等书法名家关系交好,他与褚遂良以及与已去逝的虞世南并称初唐书法三大家,因而与朝中高官也有些交情。

    杨悦后世来人,知道裴行俭的一生,因而笑道:“弟观裴兄一身本领,定然是出将入相的不世之才,今日兄弟相交,实是高攀了。”裴行俭原本心怀远志,胸中抱负便是治世开疆,被杨悦一语中的,不由引为知己。

    几人寒暄一番,花魁大会已将开始。裴行俭便向褚遂良等人告罪一声,移来与杨悦等人一席。

    柴令武远远看到杨悦,双眼微微发直,想要上前打声招呼,却见杨悦似是不认识他一般,反而不敢上前。自从那晚之后,柴令武便怀了心事,对杨悦可以说是一刻都不曾忘记,时时渴望见到杨悦,却又怕见到她。见杨悦仍然一幅风流公子模样,心中升起一种即可爱又温馨的感觉,看杨悦的眼神越来越无法掩示其心中激动。幸好其他人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

    赵质坐在哪一刻不老实,左右伸长脖子看,问道:“高阳公主怎么还未来。”

    房遗爱斜横他一眼,没有说话。

    程怀亮也问道:“高阳公主十分爱热闹,今日怎么没来?”

    房遗爱身边的婢女婉儿回道:“公主今日郊猎去了,稍晚一会儿便到。”

    “郊猎”?自从五年前高阳公主偶然一次到郊外游猎,在会昌寺遇到辩机,从此便经常去“郊猎”,在贵族子弟中已是半公开的秘密。其中的原由大家心照不暄,见婉儿如此说,不便再问。虽然辩机现在已搬到城中的弘福寺,不过一向公主还是以“郊猎”为名,与辩机相会。

    场中音乐一变,琵琶妓已退,五位佳丽徐徐入场。台下立时欢声震天。

    比赛规则同十强、五强。只是将评比淘汰人员改为评比前三名。五强入围人员分别为:窈窕娘子、妖娆娘子、秋娘娘子、黄四娘娘子、罗**娘子。

    看到罗**,杨悦差点晕倒,心想:这等丑女也能列在妓中前五名,实在是令人大跌眼镜。再看苏味道等人如喝醉酒一般,踏着鼓点狂呼大叫:

    “罗**娘子,最棒”

    “罗**娘子,最美”

    …….

    不由哑然失笑,高声喊道:“罗**娘子,我爱你!”

    杨豫之少年心性,见杨悦玩笑,也跟着高喊:“罗**娘子,我爱你!”

    苏味道等人听到,先是一怔,立刻也随着狂喊:“罗**娘子,我爱你!”

    ……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其他娘子也有不少“粉丝”,不住助威。但皆不如“罗**”的呼声有气势。

    前五甲中,诗科占了两位,色科却一人没有。色科第一名牡丹娘子杨悦连面都没见到,已被踢出五强。唐人重才轻色可见一斑。

    第一场比的还是诗:题目为“春”。一刻钟后,五人都已得诗。

    张窈窕女郎子是一首七言绝句,叫做“春思”(注1)

    门前梅柳烂春辉,闭妾深闺绣舞衣。

    双燕不知肠欲断,衔泥故故傍人飞。

    妖娆娘子也是一首“春思”

    春风吹落春花谢春雨斜润春草绿

    春雷无意惊乌云春女有情思碧宵。

    罗**娘子一首“春怨”:

    恰恰春风最当时,悠悠闲情发高枝

    千金纵买相如赋,万恨空吟司马诗

    秋娘娘子是一首五绝“春色”

    春暖江水绿,桃色三两枝,

    杨柳时时舞,莺燕啾啾啼。

    黄四娘也是五绝,一首“春香”

    风吹梨花落,香雪飘满技

    豆蔻莹莹立,芍药灼灼痴

    虽然莺莺燕燕,却也篇篇都是佳作。

    “双燕不知肠欲断,衔泥故故傍人飞”,褚遂良认为此诗最佳。

    李愔等人说:“豆蔻莹莹立,芍药灼灼痴”有双关之意,应该最好。

    杨悦听到司仪报“黄四娘”的名字,想起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笑道:“黄四娘家花满溪,千朵万朵压枝低,留恋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我投黄四娘一票。”

    众人轰然叫好,反而说长安公子的诗才是第一。杨悦一时兴起,竟然吟出“诗圣”的诗,剽窃十足,怎会不好。仔细品味还有一语双关之意。戏蝶可比作男子,娇莺可比作女子,与黄四娘写的诗“豆蔻”比喻少女,“芍药”比喻男子正是异曲同工。

    李慎听了向李愔低声道:“黄四娘莫不是长安公子的心上人吧。”

    李愔低声一笑,却也不说破,只是摇头。

    李慎又低声咕哝道:“难怪长安公子喜欢她,我看她也最为可爱。尤其是嘴角的洒窝一笑起来简直醉死人。”

    李愔心不在蔫地说道:“这场最美却并不她。”

    李慎却争道:“舍她其谁?不过她既然是长安公子的心上人,我便不与他相争了……”

    李愔见说更是大笑。去看杨悦,杨悦却浅笑低吟,一派风流俊雅,潇洒不羁模样,更是差点笑破肚皮。待杨悦眼神掠过他,含笑带慎,李愔更加一呆。

    李贞听到,口中叫道:“黄四娘是我看中的,谁也不许和我争。”先前他与李愔打赌,便赌黄四娘得第一,李愔赌的牡丹娘子早已出围。

    “看来六哥要输给我五匹缣了。”

    “那也不见的。黄四娘也不一定能得第一。”

    房遗爱等人知道杨悦是女子,故意高声起哄,叫道“长安公子”诗才第一,艺冠群芳,应给长安公子第一名,实则有意打趣杨悦为女子。杨悦凤眼微怒向他们斜扫过去。柴令武忙止住众人叫喊,向杨悦拱手致歉。看到房遗爱与赵质兀自不服,杨悦嘴角露出神秘一笑……

    好一会儿,会场中的吵闹声才被压下去。最后还是取了“黄四娘”为第一。

    裴乐奴的一首琵琶曲,技惊四座,杨悦听来很有白居易“大弦躁躁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躁躁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水平,得了乐科第一。

    罗**吹凑笛曲,一改靡靡之音,铿锵有力,铮铮声出,出塞、入塞、折柳话别……经李愔点评,杨悦始知乃是军乐,名子叫做《摩诃兜乐》,是张骞出使西域时所得。排名第二。

    曲科仍是罗**第一,一曲《饮马长城窟》:“肃肃秋风起,悠悠行万里。万里何所行,横漠筑长城。岂合小子智,先圣之所营。树兹万世策,安此亿兆生。……撞金止行阵,鸣鼓兴士卒。千乘万旗动,饮马长城窟……”,不用汉乐府诗而是用隋炀帝杨广写的诗句,是隋炀帝当年西巡张掖时所作,恢宏大气,与罗**的中低音相配,更显秋色,排名第一。

    秋娘的江南小调清丽可人,取得第二。

    舞科黄四娘一曲“舞剑”,钢柔并集,大有“一剑惊四方”之势。杨悦见过武权练剑,与这舞剑却不可同日而语,武权的剑术是实用刺挑为主,招招毒辣。而黄四娘的剑却以花哨为主,舞得性起,伴着柔韧的身驱,上下左右翻飞,只见剑影,不见人身……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得了第一。

    妖娆娘子则以一曲极柔的蝶舞取得第二。

    正要进入最后的色科评比,杨悦招司仪过来耳语一番。

    司仪边听边点头,回到台中,向众人笑道:“‘长安公子’有一美妓,想向众人献舞助兴,大家以为如何?”

    李愔见识过杨悦的“探戈”,首先拍手叫好,众人无不附和。

    杨悦一挥手,武权将一根长长的铁木棍竖到台中央,四名小厮从后台上来,抬上一位面带轻纱的美妙女子。那女子只穿了紧身内衣,除了三点之外几乎是全身**。场上立刻变的哑雀无声,古代女子内衣是肚兜亵裤,这种极“现代”的装束何时可曾见过?

    那美妓玉臂粉腿,修长圆润……虽然看不到面容,却透过薄妙隐约感到美丽不可方物。众人立时摒住呼吸,只觉口干舌躁,被这种**的诱惑惊呆。

    注1:张窈窕:唐代长安名妓,真有其人,此诗也是她的作品。

第49章 公主艳舞(下)

    杨悦亲自操琴。蒙面美妓起初如喝醉睡着一般一动不动,突然被杨悦琴声惊醒,见几千双眼睛盯向自己,如坠梦中。杨悦的琴声一转,嘈杂躁进,女子的热情仿佛一下被唤起,身体舞动,随着琴声的起伏,动作越来越奔放,蓦然间长发自脑后甩起,一阵狂摇……众人轰然叫好,但见蒙面女子双手抓住木棍,口中不时发出娇chuan呻yin,搔首弄姿,竟然是赤luo裸的se情you惑……掌声雷动。

    场中欢呼声随着蒙面美妓的表演激情,一浪高过一浪……杨悦也似乎是被这场面惊住,手中琴声早已停下,恍惚间似是回到现代的迪厅,霓虹灯下的舞女疯狂摇摆,众人也如喝醉了般在舞女的带动下,尽情扭动…

    场中的灯火早已应杨悦所请只留下几盏,荧荧灼灼更给舞女填了几分神秘与诱惑。蒙面美妓的面纱不知何时已被她摇下,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容……有人尖叫,有人欢呼,也有人慌张的惊恐起来……

    蒙面美妓不是别人,正是姗姗来迟的高阳公主。

    辩机自被玄奘法师劝阻,搬出了弘福寺,果真到城外“结庐”而居。高阳公主更是方便了许多,便常去找辩机相会。辩机一面惭愧一面又割舍不下与高阳公主的情爱。杨悦则趁二人情浓之即,将二人迷晕。把高阳公主带到教坊……

    高阳公主**高涨之即被杨悦弄来,初时吓了一跳,待看到众人贪婪的目光,竟然**大起,现场来了一场木棍秀……

    杨悦也没想到高阳公主会如此配合,在众人面前突然爆发出不可思议的表演欲。心道:“这丫天生淫荡,怨不得我。”

    赵质第一个发现舞女是高阳公主,惊道:“公主!”房遗爱仔细一瞧发现果是高阳公主。气得脸色铁青,怒不可遏,双眼喷火射向杨悦。

    柴令武知道杨悦今日闯了大祸,悄然退出挤到杨悦身边……

    看着高阳公主扭动着身子,醉眼朦胧的样子,杨悦突然发现高阳公主原来与自己在华山时见到的“慵美人”长的十分相似,难怪第一次见到高阳公主时觉得面熟。想想也对,高阳公主原本是李世民的女儿,李世民与那“慵美人”有一腿,高阳公主极有可能便是她的女儿。“哈哈,李世民竟然连道姑都不放过。”杨悦想到此,不由笑出声来,“只是为什么慵美人偏偏甘心当道姑,不跟李世民回宫呢?”

    正思忖间,从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叹息:“你今日所为只怕是闯了大祸。”

    杨悦回头见是柴令武,眉头一扬,傲然说道:“那又怎样?!”一幅不可一世,无所畏惧的样子。这个神态柴令武再熟悉不过,当日在启夏门,柴令武曾拿剑指向杨悦,距离杨悦喉咙只二指,杨悦正是这个神态……

    柴令武原本一心问责,见到杨悦却不知为何又生不出半点气来,诺诺地问道:“难道你也给她下了迷药。”

    杨悦“哧”地一声笑道:“我没下迷药她已风骚如此,如若真是下了迷药,天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柴令武见到她嘻笑嫣嫣,心中竟然一阵狂跳,呆在当场不能动弹。

    李淳风看在眼里暗暗纳闷,心道:“柴令武与杨悦原本是死对头。但观今日柴令武看杨悦的眼神,分明对杨悦充满爱意,而且这种爱意还不是一般的交情,竟然是男女之间才有的一种情感,难道……”李淳风不知道杨悦是女子,摇摇头又为自己的奇怪想法哑然失笑。

    场中,高阳公主仍在“风情万种”的扭动。场下雷动!房遗爱脸色铁青,赵质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灯光明灭中,李愔等人未想到会是高阳公主,一味拍手叫好。观众更是不识的公主,欢呼之声高起,随着高阳公主的放荡表演而一浪高于一浪。

    柴令武实在看不下去,将身上长衫解下,跳上舞台将高阳公主包裹住,不理高阳反抗,一把将她扛起。观众不知出了何事儿,齐声叫嚷,喝斥柴令武快将美妓放开,一时间教坊中如炸了营一般。柴令武全不理会,大步走下后台。高阳公主口中唔唔,不住捶打柴令武背部,娇声呼喊不肯离去。李愔认出高阳公主声音,止住众皇子吵闹,向司仪示意,尽快继续下面节目。

    李愔心中雪亮,杨悦定是为了报复高阳公主欺辱故意所为。当日李愔得知高阳公主胡作非为,心中大怒,现见杨悦如此大胆,心中又是惊骇又是生气。回头去看她时,却见到她明艳顽皮的笑脸,一时呆住……许久才想到如此一来,高阳公主只怕不能甘休……担心地望向长安公子,不知杨悦使了什么手段将高阳公主弄到这里表演,更加猜不透杨悦与高阳之间的恩怨怎会如此,有心上前去问,但场中人多,十分不便,只好做罢。

    大赛继续,最后一科“色”科评比。众人却仍沉浸在刚才的表演中,场中人声鼎沸,窃窃议论众妓不及长安公子的美妓万分之一……

    杨悦见柴令武将高阳公主“劫”走,不由大怒,心道:“这小子果然专门与我作对,原先我还当他是好人,如此看来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柴令武将高阳“劫”走后。房遗爱、赵质已大致猜到了事情经过。高阳公主既然是被杨悦当做艺妓而举荐,自然与她脱不了干系。

    高阳公主陷在情绪高涨之中,迷迷糊糊没有清醒过来,仍高叫着要“跳舞”。房遗爱、赵质等人更加气得暴跳如雷,发誓要找杨悦报仇。

    赵质叫道:“姓武的调戏公主,分明是活腻了,这就去大理寺告她个不敬之罪。”

    柴令武忙摇摇头劝道:“如果那样,公主今日之事儿也会宣扬出去,反而不美,不如就此算了吧。”

    房遗爱咬牙切齿道:“我这就告到圣上哪里,请圣上做主!”

    柴令武又道:“千万不可,只怕圣上知道此事儿的前因后果,反而会迁怒于你我,高阳公主也会一同受罚。”

    房遗爱怒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大哥难道被那小贱人迷住了,怎么总向着她说话。”

    柴令武知道今日如果不能制止此事儿,只怕杨悦便会大祸临头,思索片刻所性点头说道:“我柴令武向来不曾求人,今日只求大家一件事儿:放过她吧!”

    赵质与房遗爱见说,气得说不出话来。程怀亮在旁边一直未说话,见柴令武如此说,微微颔首道:“柴兄当真喜欢上她?”

    柴令武想了想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程怀亮又道:“如果大家不答应呢?”

    柴令武只管向众人施礼道:“柴令武在此肯请大家放过武家小娘子。”

    房遗爱、赵质等人哪里肯听,大叫道:“决不可能。”说着便要冲出去找杨悦算帐。

    柴令武大急,将腰中宝剑抽出,当前截住。房遗爱、赵质见他拿剑挡住去路,房遗爱已气得说不出话来,赵质怒道:“柴都尉难道与我等拼个你死我活不成?”

    柴令武摇摇头,将宝剑在颈前一横,说道:“对不住,大家若非要报仇,请先从我尸身上踏过去吧!”

    房遗爱、赵质等人被柴令武的话惊呆了。没想到柴令武竟然为了杨悦不顾一切。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程怀亮见状忙道:“柴兄有话好好说,何必与兄弟们伤了和气。”

    柴令武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件事儿总归因我而起,我不为难大家,如果你们不肯放过武家小娘子,我宁可自刎谢罪,但求放武家娘子一马……”

    房遗爱见他如此坚决,叹口气说道:“罢、罢、罢,今日我等放过姓武的,明日但愿你能如愿,娶那姓武的入府,否则你保得了她一时,却保不了她一世……”

    众人不欢而散。

    杨悦并不知道柴令武为她得罪了众人,心中还怪柴令武多事。花魁大赛最后是罗**夺了花魁之首,她除了长得丑陋之外,得了二个第一,一个第二,因此排位第一。黄四娘也得两个第一,不过没有第二,稍落后于罗**,排位第二。

    杨悦见到这样丑的花魁,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心中好笑。富嘉谟、苏味道等人却欢呼雀跃,高呼着“罗**”的名号,如痴如醉。

    三甲之中黄四娘最美,妖娆其次。等到击鼓投花节目,黄四娘早向杨悦投了过去。罗**已被富嘉谟等人请至席中。妖娆与窈窕娘子投向李愔等人一席。秋娘投到褚遂良处。众人玩至深夜才散去。

    杨悦回到崇仁坊,见十字街口武府门前站着一人,仔细一看竟然是柴令武,不解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柴令武自从被众人所逼,承认自己的确喜欢上杨悦,为了杨悦甚至不顾一切,这才幡然醒悟过来,自己原来当真对杨悦情根深陷,特别是这些日子以来,每日每夜思念着杨悦。与众人分手后,心中竟然有无数话语想要对杨悦说,因此不知不觉中走到武府。见到杨悦却又不知如何说起,盯了她半晌,叹口气柔声说道:“今日你做的有点太过分了。”

    在黑暗的灯火之中,杨悦看不清他的脸色,正为他将高阳公主救走气恼,见他在此专等自己来便是为说这句话,显然大有兴师问罪之意,当下怒道:“关你何事儿?你想要为高阳出头么?”说完不再理他,径直回家。

    柴令武被她抢白,呆在当场,怔怔地想了半天,才落没而去。

第50章 灞柳风雪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霸陵伤别。”——《忆秦娥.箫声咽》

    春风二月,灞柳依依,飘絮如雪。长安城东十里处,有一座古桥,横卧灞水之上,相传乃是春秋时称霸西戎的秦穆公所修,将桥下之滋水改为灞水。灞水宽阔,两岸筑有长堤,绵延足有五里,堤上植有绿柳万株,烟波如画。桥头有灞亭驿站,自长安东去之人,往往送客于此,折柳话别。只因这里风境甚好,除东去的行人之外,则又夹杂着游人如织,十分热闹。

    春风扑面之际,柳絮漫天飞舞,河水鳞鳞,古桥横卧,映在烟波柳色之中,令人消魂。消魂桥头一对碧人痴痴相对,于往来行人之间,并不惹眼。只因桥头大多行人正在话别。这对痴男怨女却不是来话别,而是如大多游人一般,来看春色。只是春色在这两人眼中,反不如默然相对,脉脉温情传递,于无声处胜有声。偏有丝竹声声自亭中传来,似是要为这对少年情人伴奏。痴男年方十六七岁,清秀俊美,痴女身姿慢妙,当是个绝色的美人,只可惜罗幕罩面,看不到脸色。

    “哧——”,河岸柳堤上两只大柳树之间栓了一只粗绳编成的摇床,不知何人如此逍遥,半卧其上,一卷诗书半覆在面上。从书缝中远远望着这对恋情男女,笑出声来。这对情人在桥头已默然相对超过半个时辰,一动不动。

    “武权,端茶来。”逍遥之人把书从面上拿开,对侍立在左手的少年仆从说到。逍遥之人自是杨悦。桥头之上那对恋人,则正是相思成狂的杨豫之与温柔娴静的美人武照。

    杨悦边喝茶边望着二人,小声嘟囔道:“怎么二人与起初一般,还是这个样子。”轻轻摇头,心中却不知是应该盼着二人更进一步还是就此打住。

    作为朋友她自然更想要成全这对男女,但她心中却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那对情人中的女子不是普通人,而是中国史上唯一的女皇武则天……何去何从,杨悦心中一直在纠结。即感动于杨豫之的痴情,又担心耽误了武则天的前程。这些天被杨豫之缠得无奈,将心一横,心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自己一门心思想将武照送入宫中,无计可施。不如顺其自然,没准时刻到了,武照便会被招入宫中。因而将武照带出来与杨豫之相会。

    当然如果在现代出名的招数太多了,媒体发达,出些钱或者想一个点字便会一夜成名。但是在古代别说电视、网络一概没有,便是报纸也没有。只靠口口相传,到何时才能成功?

    “到底怎样才能将武照捧成名人,李世民听闻后接她入宫?”杨悦喝了一口茶,又卧到软床上,默默地想着心事儿……渐渐地困意袭来,几乎快要睡着。

    “片片片片片片片……”

    突然一阵轰笑声将杨悦惊醒。见是一个胖胖地“才子”与七八个书生模样的人坐在亭中,那胖胖的才子大概是被众人起哄,正在写诗。只是文采不佳,加上生性有点结巴,看到满天的飞絮想要赋诗一首,却只念出一个字,“片”了半天再也说不下去,被众人哄笑,急得满脸通红。坐在他身边的两个美妓更是笑的花枝乱擅。

    看到胖才子的窘态,与杜甫的轿夫确有相似之处。杨悦不由莞尔,本待要接句“雪入梅岭花不见”,只是这里并非梅岭,看了看满天的飘絮,接口吟道:“飞絮飘落谁家院。”

    众人听到杨悦吟的句子,拍手叫好,纷纷转过头来去看。其中不少人却是杨悦认识,竟然是裴炎、富嘉谟、王勮等人。

    见到是杨悦,富嘉谟已高声依着诗韵叫道:“长安公子原在此。”

    “然然然然然然然。”杨悦向众人拱手,大声笑道。

    三人四句话,组成一首诗,首尾对仗,妙趣横生,众人听了早已拍手叫绝。听到是“长安公子”,更是齐声请杨悦到亭中相坐。胜赞杨悦诗才了得,杨悦不由暗道一声惭愧:“杜工部,对不起了。”

    富嘉谟指着杨悦刚才卧的软床,呵呵笑道:“众人始才还在议论,何人会想出这种绝妙的点子,原来是长安公子。”原来众人早已看到杨悦独自卧在柳林里逍遥,已议论艳羡了多时。

    裴炎向杨悦引见众人。大都是弘文馆、国子监的学生。正在为韦待玠践行。韦待玠是太常卿韦挺之子,在洛阳为韦待玠谋了一个不错的职位,他正要辞别故旧往洛阳上任去。

    刚才做诗的胖子叫傅渐,是太史令傅奕之子。平日不善长诗文,见杨悦为他解围,心中感激,不住向杨悦示好。

    杨悦听说他是傅奕之子,也不免多看几眼。反佛斗士傅奕在唐代赫赫有名。杨悦当日与玄奘法师所说的佛门子弟不过是“游手游食”之徒,正是引用的傅奕之词。听说他是傅奕之子也有心结纳,只是跟他说话实在费劲,半天才能说出一句全话,让人十分憋闷。说得多了反而更令他大窘,愈加口吃。

    当下众人重新坐好,反将杨悦作了主角,纷纷向杨悦敬酒。

    杨悦笑道:“今日是韦公子出行,某不敢喧宾夺主,改日由我做东,大家相醉不晚。”

    韦待玠忙道:“公子大名,在下也仰慕已久,直到今日方才相识,何来什么喧宾夺主。”先以端起酒杯向杨悦敬了。

    富嘉谟也道:“公子诗才刚才大家已见识了,不用谦虚,众人正要向公子请教。”

    当下众人向杨悦又说了许多仰慕之语。杨悦却特意做了个谦虚状,众人见长安公子如此,更是对他佩服。

    杨悦心中却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一个点子。心想现在没有报纸,何不集些才子一起发行报刊,等报刊出来再为武照鼓吹一番,到时便不愁武照不会扬名长安……

    因则向众人提议道:“某有心效仿古人,如竹林七贤、竟陵八友般,成立一个诗社,与大家一起探讨诗文,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众人听了哄然叫好。富嘉谟当先称赞道:“公子所想正是嘉谟一直想做的事情。”

    裴炎却暗暗摇头,知道众人除了杨悦与富嘉谟之外,虽也会写诗,但皆不是特别善长,不由笑道:“好是好,只是要写出好的诗文,却不是人人能够。象公子这般诗才还行,我等若加入只怕只会坠了诗社的名气。”

    王勮听了,也忙点头,笑道:“若只是对个句子,我还可以,提到做诗某却还不如家中幼弟。”

    韦待玠道:“当今诗人,有名的不过杨师道、虞世南、上官仪、王绩等人,除去虞世南已去逝,其他人都高官显位,只怕没有时间加入诗社,只是我等成立什么诗社,岂不惹人笑话……”

    杨悦郎声笑道:“韦公子所说都是故老名人。试想那个才子不是从年少而来,我等结社不要名人,只要爱好诗文,不防皆可加入,正要相互唱和,或者会偶得佳篇,从而才会让人知道还有少年才子。”

    “有道是自古英才出少年,更何况如果不作,怎会知道。岂能枉自非薄。”

    众人见她说的有理,连连点头,激起不少兴致。韦待玠不由暗道一声惭愧:看杨悦小小年岁却有这等见识,更是叹服。

    富嘉谟却已说道:“正是这个道理。如今长安公子的诗才,大家也都见识了,某以为不比那些名人差。只是还不曾被众人知道而已。”

    杨悦忙谦虚道:“在下不过耳耳。齐鲁才子骆宾王,诗才也是好的。七岁便能成诗,可谓是天才之人,只是到了长安城却因不愿屈身攀附权贵,连中试都不能够,到是让人扼腕叹息。”

    当日骆宾王向杨悦挑战,裴炎、富嘉谟、王勮皆在,见杨悦竟然如此大肚的夸赞骆宾王,不由暗暗感佩,齐声说道:“公子诗才了得,这胸襟却更是了得。”

    当下将骆宾王向杨悦挑战比诗的事向众人说了,众人对杨悦更加拍手称赞。对长安公子要结诗社之事也添了几分信心。

    傅渐结结巴巴的连声叫好:“某,某,某……赞,赞,赞,赞——称。”

    裴炎却愤愤地说道:“正如公子所说,如今科考,尤重‘诗文’,眼下生徒乡贡要想中举,无不要向名流权贵‘投卷’,先要博得个‘才名’,以备举荐。一些个不愿为之的真才子,却反而落榜,的确是今日一大弊病。”

    王勮等人都有同感,纷纷点头称是。便是富嘉谟虽然不得不常投到权贵门下唱和,却对这种现象也大加抨击,言词激烈的说道:“这样的才子,先已将诗人的气节折了,怎么能写出好的诗篇……”

    裴炎又道:“但观这些诗篇,在饮欢酒座之间产生,大多不过浮词艳句,却还自以为美文……”

    杨悦趁机又道:“如果我等结社出版诗集,便是不用向权贵折腰也能让世人知道有好诗,何乐而不为?只要是达到一定水平,皆可入集,定期出版,某不信天下才子如此之多,便没有几首真正的好诗写出来。”

    富嘉谟拍手大赞说道:“果然是样,的确能保持住诗人的气节。说不定如陶渊明一般写出些悠闲清雅的诗篇……”

    裴炎性情沉稳,却比他想的多,不无顾虑地说道:“办法好是好,不过出一本诗集,花费不少。更何况是定期出集。而且诗集出来,便也不一定能令大家来买……”

    杨悦知道报刊在后世大行其道,不是花钱而是能赚钱,因而说道:“也说不定反而抢售一空,反而能赚钱。或者同时可以写些文章,世俗传奇之类,这样的话,增添些兴趣,人们喜欢便会来买,买的人多了,便不愁费用。”

    王勮摇头说道:“诗文怎可用来当做生意。”

    杨悦知道商人在古代地位很底,户口都是另造成册,叫做“市籍”,商人根本不准入仕。因而连一般平民都看不起经商,更况士族儒生,更是将经商看做十分低下的事儿。见大家提到“生意”便十分败兴,笑道:“到不是要做生意,不过是为寒门子弟一个‘投卷’的平台而矣。如果可以的话,还可以给那些写诗的才子一些‘润笔’之资,岂不是两全其美。”

    不过不管杨悦如何说得天花乱坠,其中韦待玠与裴炎等人一个想法,终是觉得将诗文与“铜臭”放在一起,十分不当,因而很不看好。

    富嘉谟却正好相反,十分积极的认为:“某觉得公子的主意十分好。如果将长安城中里巷之间的事儿也写在上面,不愁人们没有兴趣。”

    杨悦没想富嘉谟会如此有头脑,早已想到这些“八卦”新闻,因而赞许道:“还可以为一些商户作些宣传,当然要收费用。这样便不愁‘诗集’办不下去。”

    但见到裴炎等人觉得不过是一撞“生意”,意兴阑珊。想了一下笑道:“咱们诗社以写诗为主,诗集则另付书行来做,这样文人与生意分开,岂不两便。”心中却大大的好笑,这么好的发财机会,他们却不要,真是迂腐之极。不要正好,待我成立个书行,专门发诗刊文章,将来办成报纸,不愁不会大大的发财。

    其实这些人不是迂腐,而是他们都是世家子弟,并不缺钱,因而对赚钱一事儿十分不上心。那富嘉谟虽然也是官宦子弟,毕竟不是高官显贵,家世相对清贫,才对杨悦这个一举两得的“赚钱”提议感兴趣。

    众人见说杨悦将两下分开,才又纷纷叫好。均说可以各自出资合约出集。

    杨悦却说道:“至于出资却也不用大家担心,这点资费由我一人承担即可。”她知道日后这个刊物定然大赚,因而乐得此时大方。

    众人见她如此慷慨大方,更加敬佩。当下再无异议,便商讨些具体事宜。

    关于诗社的名称,富嘉谟认为:“我等在灞河之滨结社,这里绿柳依依,不若就叫做‘灞柳诗社’如何?”当下有不少人附和。

    裴炎却道:“将来我等定期聚会,不一定非要到这里,需在城中有一个具体的集散地,只叫灞柳诗社似是不妥。”

    杨悦见他思维慎密,不由暗暗点头,说道:“裴兄所言极是。我们的诗社在城中定要有个固定的地方,以备周旋事宜。至于写诗集会,的确不一定在灞柳之下,自然是何处风光好便要去何处。我有个提议,不如叫做‘天下诗社’如何?”

    王勮笑道:“这个名字到是极为大气。”

    杨悦又道:“天下人皆可加入本社,无论出身,只要有诗篇入门即可。”

    众人纷纷点头,便定下为“天下诗社”。

    众人说说谈谈,不知不觉中已过午后多时。卫待玠才想起自己还要赶路,口中连连可惜不能与众人一起结社。依依辞别众人,往洛阳去了。

    大家又谈论了些具体事项。当下议定由杨悦拟定诗社章程,富嘉谟等人先行去宣传诗社之事,以招揽越多人来越好。看看日将西垂,便也散去。

    杨悦招呼武权去找杨豫之与武照一同回去。才发现桥头已不见了杨豫之与武照,不知二人去了那里,忙让武权四下去找,去了许多时候却不见踪影。

    傍晚时分,灞河畔的游人已少。落日余辉,斜洒在水面,映出一江波水,鳞鳞波上金色,十分好看。

    众人已散去,只剩富嘉谟陪杨悦等武权回来。二人便趁机又商讨了些诗社多久集会一次,多久出版一次诗集等事项……拟定一个简单的章程,待诗社正式成立,再与众人商讨。

    “长安公子。”

    二人正谈的起劲,突然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一个娇横的声音的叫道。回头看时,杨悦认出是高阳公主的侍婢婉儿,不由十分诧异地问道:“你有何事儿?”

    “公主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

    “你想要见杨豫之,便随我来。”

    “杨豫之跟他们在一起?”杨悦心下大惊,她与高阳公主结仇,一直提防她会报复。

    “不只是他,还有一位小娘子……”婉儿突然娇声大笑。

    “武照?!”杨悦蹭得蹿了起来,怒目婉儿道,“你们想要怎样?”

    “不想怎样,只要你乖乖地去见公主……”

    “绑票?!”杨悦心中大急,如果武照有个三长两短,她如何向杨夫人交待?杨悦虽在大急之下却也不失理智,只是单凭她一言便相信武照在她们手上,不免太过草率,冷哼一声道:“你说他们跟公主在一起,便在一起么?”

    “信不信由你,公主便在向南五里外的柳堤尽处,如果半个时辰之内,你不出现,公主便不客气了……”说完已跨马哒哒而去,只留下一串娇横的笑声。

第51章 萧声咽(上)

    “信还是不信?”

    杨悦没有选择,环视一下四周,黄昏的灞水之滨已人影稀少。武权还没有回来,不知道他到哪里去找杨豫之与武照了,或者武权也一同遇到了麻烦。

    杨悦取出一支短哨,撮唇而吹,吱吱声出,令人毛骨耸然……一刻钟过去了,武权没有回来。杨悦的心更加沉重。以武权的脚力听到她的哨声,十分钟之内不出现便十分罕见,看来真的有了麻烦。

    富嘉谟一直惊异的看着她,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到她脸色凝重,便没有说出口,不安地望着她,不明所以。

    “嘉谟,帮我一个忙。”杨悦在亭中踱来踱去,想了又想,“报警”根本不起作用。长安城东属万年县管辖,试想一个小小的县尉怎么可能管得了高阳。

    “公子但有所命,万死不辞。”富嘉谟脸色也凝重起来,如果长安公子真有什么危险,自己岂能袖手旁观。

    杨悦看到他同生共死的神色,心中微微有点感动,只这一点,富嘉谟便可值得相交。不过他只是一个书生,去了又能如何,杨悦想到此,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要你到蜀王府亲自向蜀王说一声,就说高阳公主请长安公子到城东灞水之南柳堤尽处欣赏落日,长安公子想请蜀王前来一同欣赏。”

    杨豫之曾向她仔细说起过那晚蜀王同他一起找自己,还有一大早向高阳公主打了一计耳光…….蜀王毕竟是杨贵妃的儿子,不会袖手旁观。杨悦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中却已将他当作朋友。

    富嘉谟一呆,没想到杨悦会是让他做这样一件事儿。见杨悦神色又不似开玩笑,莫名地看着杨悦,诧异地问道:“就是这事儿?”

    见杨悦微微点头,想了想又不放心,迟疑地说道:“真的没有事儿?只是赏落日?”

    “放心,不会有事儿。”杨悦又郑重的说了句,“记住我的话,一定要亲自见到蜀王,越快越好。只要办到这件事儿,便是帮了我的大忙。”

    富嘉谟看到杨悦的脸色,知道杨悦虽然嘴上说的轻松,但事情一定很严重,而自己要办的事儿看似是无足轻重,但一定至关重要,当下不再说什么,道了一声“珍重”,忙跨上马飞奔回城。

    从这里到蜀王府,大概两刻钟的功夫,一来一回如果不被耽误大约便是半个时辰。距离高阳公主刚才给她约定的时间大约还有三刻钟。她若到南面的柳堤尽处只五里路,大约需要一刻钟。要等蜀王来了再一起去,显然不能够。杨悦一面满吞吞地从柳树上解下自己的马,一面计算着时间。决定先去找高阳,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儿。她能做的只有一个字——“拖”,拖住高阳发难,拖到蜀王到来。

    “看来高阳给自己的时间还是比较充足的。”杨悦一面想一面自嘲,大概她没想到自己会找救兵吧。

    “杨豫之这个混球儿,怎么带着武照到处乱跑。”杨悦一边又暗骂杨豫之,一边又摇头,高阳公主是冲着自己来的,别人不过是受了她的连累。

    时间一点一点流过,杨悦顺着柳堤慢慢前行。柳条低垂,如烟如雾,一沫绿云,一带碧水,落日余辉。灞河的夕阳,与满天飞舞的飘絮一般,美不胜收。

    只是杨悦却无心观赏。柳提的尽头,是一座亭,探足水中,象是一只刚刚“下括”的牛,饮于溪边。三面环水,一道木栈桥曲折回廊通向水中亭……高阳公主坐在亭中,绯衣轻飘,折扇轻摇,亭中丝丝声乐,对着夕阳饮酒,好不悠哉!

    杨悦慢吞吞地翻身下马,一步步走上栈桥。

    “公子何来之晚也!”高阳公主轻语慢嗔。到象是等候情郎已久,禁不住要撒撒娇。显然已是有了几分酒意。

    “美人好会享受。”杨悦洒然一笑,坐到高阳公主对面。亭外四名家将站在柱角边,一动不动,似是已融为亭子的一部分。两个婢女一左一右侍立一旁,其中一个正是刚才传话的婉儿,正用猫捉老鼠的目光得意地看着杨悦。却不见杨豫之与武照踪影。

    “给公子斟酒。”高阳公主依旧笑语盈盈。婉儿猫笑着走了过来,为杨悦倒满一杯。

    “多谢!”杨悦举杯,对着高阳一饮而尽。见高阳智珠在握,并不急于摊牌。而杨悦也正要拖延时间,反倒正合心意。

    “你不怕我在酒中下药?”高阳公主一怔,没想到杨悦想都没想便喝。

    “有必要么?”

    杨悦看都未看高阳公主,自己主动将酒杯再次满上。举杯向高阳公主说道:“公子借花献佛,敬美人一怀。”说完不待高阳公主答话,早已又一饮而尽。

    两个人第一次相见,便以“公子”与“美人”之名称呼,那个时候高阳公主不知杨悦是女子,还不住向她眉目传情……

    “好,痛快。”高阳公主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看到杨悦处险不惊,洒脱依旧,不禁暗暗佩服。

    “再来一怀!”杨悦不管高阳公主答不答应,只顾招呼着喝酒。

    三杯已下肚。高阳公主也不示弱,连干三杯。杨悦来之前她已在喝酒,此时更加添了三分醉意。

    “公子可还记得你我第一次相见?”高阳公主一双妙目横向杨悦,低声笑道。

    “如何能忘,美人可是我生平见到的第一美人。”杨悦潇洒一笑,风清气朗,明辉皎月。

    “是么?”高阳公主望着杨悦,真希望杨悦是个男子。她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挨近杨悦身边坐下,吃吃地笑道,“公子也是我见过的最俊雅洒脱的人物。”

    杨悦见她吃醉,不由哈哈大笑,伸手揽住她的纤腰,调笑地望向她。心中却大感有趣:“乖乖,这骚公主不是真把我当成男人了吧。”反正杨悦来此,便如待宰的羔羊,高阳公主要怎样只好配合。

    “公子还记不记得给美人写的诗?”高阳公主媚眼入丝,轻轻地投到她的怀中,便如第一次看到她时一般。

    “如何能忘?!‘佛音心中绕,美人入帘来’……”

    “公子写诗好,样貌好,你可知道从那一刻起,美人的心已被你征服?”

    “美人当时便一心想跟你走…….”

    “可是你却从丢下美人,独自逃走…….”

    “你可知美人为了你,相思入梦,点点成狂……”

    ……

    高阳已倒在杨悦的怀里,不住呢喃自语,诉说着相思…….杨悦看着高阳,醉眼痴迷,如梦如幻……再也不觉得好玩儿,浑身上下已起满了鸡皮疙瘩。这骚公主莫不是真将她当成男人……

    “你说美人是你的美妓,美人巴不得如此……”高阳公主伸出手来,抚向杨悦的面孔,痴痴地说道。公主幽怨,丝竹如咽,亭中擅香袅袅,幽幽香气扑鼻,杨悦直感自己的笑容越来越僵……

    “公子让美人跳舞,美人好高兴……”

    “美人跳得可好?”

    “美人觉得从来没有象那晚那样美过……”

    “公子,你说美人是不是很美?”

    ……

    杨悦此时已是手臂僵直,惊得魂飞魄散,连推开高阳公主的力气都没有了。这骚公主看来是要变成“拉拉”……心中大急,蜀王怎么还不来?!

    ******

    蜀王到是一刻都不曾耽搁。

    富嘉谟一路狂奔直往城中奔向蜀王府。只可惜在城中狂奔,立刻引来卫士追逐。富嘉谟不敢怠慢,在蜀王府前跳下马,便要向府中冲去。可惜的是蜀王府门前卫士不会答应。

    “某是四文馆的生徒富嘉谟,有急事儿要见蜀王。”眼见巡街的卫士就要追来,富嘉谟顾不上门卫的长矛指向自己,一路向府中冲去。

    只是富嘉谟如何会是对手,早被卫门扭住拿下。巡街卫士赶了过来,见到富嘉谟被蜀王府门前卫士治住。街使上前来向门卫拱手说声“多谢”,便要将富嘉谟带走。

    富嘉谟大急,叫道:“我是来报信的,有重要事情向蜀王禀告。”

    见他一个文弱书生急着闯府,门前卫士也担心他真有什么事情,问道:“你有什么事儿?”

    “高阳公主请长安公子到城东灞水之南柳堤尽处欣赏落日,长安公子想请蜀王前去一同欣赏”富嘉谟大急之下,却也一字不差的说出杨悦交待的话。

    “哈哈哈。”众人一齐大笑,不只门卫,包括街使巡卫都笑了起来。众人都觉得富嘉谟这个借口找得也太有点没有深度,当街狂奔,硬闯王府,竟然是为了给蜀王传信去“赏落日”,实在是好笑之极。

    “赏落日?”门卫笑了半晌,才回道,“蜀王不在府中。只怕今日赏不成了。”

    “走吧!”街使一拉富嘉谟,“押回武候铺,先。”已有两个巡卫上前将他捆住。

    “一定要蜀王去看,”富嘉谟被巡卫拖住挣不开,又气又急,只好大声叫道,“蜀王不去看,只怕会出大事儿……”

    众卫士又是一阵哄笑,不去‘赏落日’便会出事儿?这家伙真是疯了。

    “吵什么?”

    正在此时,一个紫衣玉带的英俊少年,跨马到了门前,微微皱眉扫了一眼门前吵闹的众卫,问道。正是刚从外面吃酒回来的蜀王李愔。

    “蜀王。”门卫忙跑到李愔面前报告,“这个少年说高阳公主请蜀王去城外欣赏落日。”边说边禁不住脸上的笑。

    “高阳公主?赏落日?”李愔一愣,看了一眼富嘉谟。高阳公主请他看夕阳未免太让人意外,他们两个向来是互不理会,更况前几天他还打了高阳一巴掌,她不气他,还会有雅致请他看夕阳?

    富嘉谟却已大喜,叫道:“不是高阳公主,是长安公子请蜀王去。”

    “长安公子?”李愔心中一喜,“她请我去看夕阳?”忙问道,“她在哪?只她一个人?”

    “在城东灞桥南堤尽头……不过,不是她一个人。”

    “还有谁?”

    “好像还有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李愔一惊,诧异地望向富嘉谟。

    “长安公子让我给蜀王传话:高阳公主请长安公子到城东灞水之南柳堤尽处欣赏落日,长安公子想请蜀王前来一同欣赏……”

    “你说高阳将长安公子请了去?”李愔心下大惊,已明白怎么回事儿,杨悦不是请他去看夕阳,而是在向他求助……

    当下不及细想,已拨转马头,直往城东“春明门”而去。

    李愔虽然一刻不曾耽搁,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

    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高阳公主,杨悦心中苦笑。冷汗叟叟,凉气从后背自下而上,一点点爬上去,脖子麻木,全身僵直,一动不能动。

    “高阳公主真是疯了”杨悦心想。后世的“拉拉”“同志”不少,看来是传统啊。从战国时代不是已有“龙阳之好”……

    “只可惜,”高阳公主突然一声长叹。

    “啪”杨悦脸上一痛,一巴掌狠狠地摔了过来。高阳公主已从杨悦怀中站了起来,看着杨悦惊魂未定的神色,疯狂地大笑,

    “只可惜,你同我一样也是女人!”一阵狂笑,高阳已笑的面目全非,望着杨悦失魂落魄的样子,疯狂大笑。

    “柴令武竟然会放过你,蜀王为了你竟然出手打我,连辩机都说你是好人……哈哈哈……看看你迷倒了多少人……”又是一阵狂笑,然而高阳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怨恨、嫉妒……什么都有,只是没有笑意,狠狠地盯向杨悦。

    还好,杨悦终于活了过来,心中反而一喜,被她打几下,总比被这骚公主逼成“拉拉”要好。

    “来人!”不待杨悦反应过来,已有两个武卫走向杨悦,“将她给我绑起来。”

    “本公主到要看看,如果在这张俊美的脸上划上几道,还有没有人喜欢你!”

    “铮”的一声,高阳公主已拔出一支匕首,明晃晃折射着夕阳的光茫,将杨悦双眼闪得睁不开来……

第52章 箫声咽(下)

    风吹过,柳絮满天飞舞,诗人们总喜欢将雪花比作柳絮,又喜欢将柳絮比作雪花……

    无论是柳絮在飘还是雪花在飞,杨悦此时的心却一点一点地正在往下沉……

    恰在此时,似是为了给她的心伤伴奏,一阵箫声起,呜咽传来,像是为满天飞舞的飘絮,悠然而起,又象是一段苍桑的故事,萧瑟而落……娓娓道来,不急不缓,不高不低,不卑不亢……说不出是欢喜还是要叹息。

    “当啷”,不知何故高阳公主手中的匕首坠地。

    抓向杨悦的两名卫士,其中一个一只手作伸向杨悦,另一个正在举步左脚抬起,却呆立在空中,象是突然被人施了魔咒一般,定立在当场。

    杨悦诧异地看着一动不动的高阳以及四个武卫还有两个婢女,几乎有点转不过神来。抬了抬手臂,发现自己还是活的。

    那箫声和悦入耳,满天飞舞的飘絮分明是在跳舞……杨悦不由微笑起来。她突然像是明白了点什么。那晚在芙蓉殿,她被高阳公主所害,也是箫声,一夜箫声,一模一样的萧声。也就是说柴令武当时已被箫声制住,她根本没有什么危险…….

    她想向箫声发出的地方去看,但萧声却是从四面传来,四下里看却看不到人影。杨悦茫然的望向前方,不知道该将目光投向哪里,心中惊诧莫名。

    天外飞音?是谁?是谁发来这绝妙的天籁!

    这箫声分明是她的保护神,杨悦望向湛蓝的天空,与天边的晚霞,想挥一挥手,轻盈的舞蹈。

    一刹那间已有多个念头从她心头划过。他是谁?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却为什么不肯让自己看到?杨悦甚至想到自投到水中,引他出来相救,看一看他到底是谁。只是她明白那不过是徒劳,因为她现在根本没有一点危险。

    突然间,箫声嘎然而止,四下一片寂静,象是从来就没有过箫声一般……

    再看众人似是突然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摊倒在地,瞬间由原来的僵直变成面条儿。杨悦来不及细想,先将众人一个个反手绑了,最后才将高阳绑到柱子上。望着高阳惊骇万分的眼神,杨悦脸上禁不住浮起浅浅地笑,从地上捡起高阳公主的匕首,眯起眼睛一步步走向高阳。胜负角色转变何其快也。

    杨悦摸着下巴,嘿嘿冷笑着上上下下打量高阳。高阳公主在她的眼神下直不住地打着哆嗦。惊恐地看到杨悦饶有趣味的冷笑,冷气不断从心底冒出……

    “不要!”随着高阳公主一声惊叫,匕首一闪,从她脸上划过,贴面划过。不过,也仅仅是贴面划过而矣,已吓得她几乎晕撅过去。

    “好啊,只要你肯向本公子求饶,我便饶了你,否则我要你尝尝什么是满脸挂花。”杨悦露出涔涔白牙,紧紧盯着高阳,嘴角露出一丝邪笑,手中巅哆着匕首,玩味地看着自己的猎物。

    “休想!”高阳公主闭紧嘴巴,紧张地盯着杨悦手中的匕首,随着杨悦手中的匕首上下颠簸,心跳一紧一松一松一紧……几乎抓狂。

    “如果,我在这张脸上划上几道,不知道美人还会不会是美人……”杨悦微笑着将匕首移向高阳,在她的眼前比划着。

    高阳公主吓得忙闭上眼睛,牙齿止不住打颤,咯咯作响。

    “说不说!”杨悦又将匕首移进几寸,威胁道。

    高阳公主已经不由自主地浑身打着哆嗦,却仍然紧紧闭住嘴巴。

    “你有种。”杨悦将匕首移向高阳脸部,沉声喝道。匕首抵在了高阳的皮肤上,只要她稍微一移动,便会在高阳脸上划出一道痕迹。

    “看你嘴硬还是脸硬……”杨悦双肩抖动嘿嘿奸笑。心中却不无佩服,如此逼她,她竟然还能挺住,高阳公主也算是一条好汉。不对,也算是……

    “住手!你要干什么?”一声又急又怒的喝斥从杨悦身后响起。

    杨悦回过头去,看到李愔正气急败坏地望着她。杨悦嘴角不由下弯,不无讽刺地一笑,这是她搬来的救兵,没想到却刚好赶上来救高阳。

    “没干什么!”杨悦嘻嘻一笑,收了匕首。用手柄在高阳公主脸上轻轻划过,笑道,“只是想试试这把匕首是否够锋利,没想到公主的脸皮太厚,竟然割不破。”

    高阳公主感到脸上一动,早已吓得昏了过去。

    “你——”李愔看到杨悦眼中的顽皮,知道她只是在对高阳开玩笑,不由轻轻摇头。看到高阳公主与躺在地上的四个武卫,纳闷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都被我打倒了呗!”杨悦眼中的顽皮更深,怪声笑道。

    李愔如何肯信,将绑着高阳公主的绳子解开,高阳公主这才还过气来,“哇”的一声大哭扑到李愔怀中。

    “你将杨豫之他们藏到哪了?”杨悦晃动着手中匕首,冷眼愁着高阳公主问道。

    高阳公主已老实了许多,抽抽咽咽地哭道:“我没有抓他们……”

    原来高阳公主是在吓唬她,杨悦放下心来,撇撇嘴,丢下匕首,不再理他们,调头走出水中亭。

    “等等。”

    李愔手起剑落,已将高阳公主众卫士绳索打开,抢步追上杨悦。

    “到底怎么回事儿?”

    “你看到了,没怎么回事儿啊。”

    “你不是让人传话,要我来这儿救你?”见杨悦一幅吊儿浪荡,李愔好气地问道。

    “救我?我用得着你救么?”杨悦斜睨李愔一眼,嘿嘿笑道,“你好像是恰好救了我的对头儿啊。”

    李愔见她胡搅慢缠,也嘿嘿一笑道:“好,不是救人。你不是约我来赏落日么?怎么反自己急着走。”

    “赏落日?谁让你来的这么晚。”杨悦指着西天道,“太阳早已下山了……”

    李愔无语,闷头走了几步,终是不甘心地又问道:“你不会武功,怎会打倒那么多人?”

    “谁说我不会?!你看到了他们可全是被我绑起来的……”

    “是么?!”李愔不动声色,突然柔身而上,杨悦促不及防,已被他抓住左手手腕。

    “放开!”杨悦用力去甩,却甩不开,娇声斥道。

    “你不是武功很高么?怎么连我的手都甩不开?”李愔得意地望着杨悦。

    “你——”杨悦挣不开他不由气咽。突然怪眼一翻,嘿嘿一笑,右手一扬叫道,“看毒镖。”

    李愔吓了一跳,赶忙松开她,跳开一丈之外。却哪里有什么毒镖。再看杨悦,已咯咯笑着跑开,跳上马背急驰而去。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远远叫道:“刚才我看到豫之三人在灞桥边上……”

    杨悦听到他的喊声,知道杨豫之等人果然没事儿,更加放下心来。打马飞奔到灞桥,果见三人正立在桥头等她。

    原来杨豫之嫌桥面上人多,担心撞到武照,便拉着武照到桥下去。二人一直待在桥下望着流水发呆……听到暮鼓才想起应该回去了。而武权则顺着柳堤找寻,因而没有找到。找了半晌,回到桥头发现二人已在桥头,而杨悦却又不知去向。刚才李愔打这儿飞马奔过,没来及打招呼,因而三人并不知道杨悦遇险,正等的心焦,杨悦便回来了。高阳公主正是见杨悦派武权到处找杨豫之与武照,才拣了空当。

    落更鼓正擂得阵天响,八百下落更鼓响过,城门便会关闭。当下不及细说,众人忙打马飞奔往城中去。

    李愔早已立在春明门楼等众人来,如果不是他让城卒稍等片刻,杨悦等人差点赶不上回城。

    *******

    见杨悦等人回来晚了,杨夫人只是微微皱眉,并未责备。吃过晚饭,杨悦想了想还是到杨夫人房中消磨时光。杨夫人一如既往地练着书法。

    “母亲可听说过箫声也能杀人的事儿么?”杨悦一边翻动着手中的《笔阵图》,一边突兀地问道。

    “哦?”杨夫人不置可否的回答。

    见杨夫人没有什么反应,杨悦微微一笑道:“母亲可认识箫吹得十分好的人?”

    杨夫人莫名其妙的抬起头看了看她,说道:“怎么,你到低想要问什么?”

    “没什么。”杨悦不再问话,默默地看杨夫人练字。杨夫人的字一如既往的洒脱,纵横捭阖,观之令人神为之而醉。

    “我想成立一个诗社。”杨悦突然转开话题说道。

    “诗社?”杨夫人惊讶的看着她。

    “就是集合才子一起写诗,再出版诗集。”

    “哦,很好。”

    “会定期出版,至少每月一版。也或者半月一版。”

    “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杨夫人微微一笑。想了想又说道,“如果需要钱,让武权去拿便是。”

    杨悦摇头笑道:“不需要,或许还能赚钱。”

    “赚钱?”杨夫人惊讶地看着杨悦,不明所以。

    “到时候大家便知道了……”杨悦也不知道古代诗刊的市场到底有多大,因而不敢打包票。不过唐代是诗歌大盛之时,到处都是诗人,出诗刊还怕没人看没人买么?杨悦对它的前景还是十分有信心。

    退出杨夫人房间,杨悦看到正屋廊下的一株青梅结出的梅果已有一个指节大小,院中几株杏花已渐次开放,飘来阵阵香甜。

    杨悦坐在院中的石几上,静静地想着心事儿。很显然芙蓉殿那晚的萧声与今天的萧声是同一个人所发。而且这个人不是偶尔路过而顺边将自己救下,显然一直暗中跟随自己。芙蓉殿的事儿,除了高阳公主知道,知道此事儿的便是杨豫之、李愔、武权以及杨夫人。

    高阳公主当然不可能请人来保护自己,杨豫之、李愔为了找他急了一夜,也不会是他们,武权一直跟随自己没必要扮神秘,只剩下杨夫人。她一定认识那个人,那个人是谁?与她什么关系?

    “你想怎么做便怎样做!”杨悦想起从芙蓉殿回来,杨夫人对她说过的话。看来杨夫人早已料到自己会被高阳公主报复,因而一直找人来暗中保护自己。可是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杨悦十分不解地望向投射到纱窗上的人影,人影一手执笔,凝神在练习写字,心中升出无限感激。来到这个时代,她何其有幸能遇到杨夫人……

第53章蜀王府的“馒头”(上)

    一早,富嘉谟来拜访杨悦,杨悦知道昨日他为了报信差点被街使抓了去,连声道谢。富嘉谟见杨悦没有出事儿,也放下心来。说起昨日之事,原来李愔的门卫见李愔听了富嘉谟的话,急急忙忙地去了,知道富嘉谟真的是来报信,便没让街使带走富嘉谟。有蜀王府的人但保,街使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立时便将富嘉谟放了。

    两人闲话一会儿,商议起筹备诗社的事儿。

    “诗社的章程这几日我便会拟出来,先暂定二月十日正式召开成立大会,这几天最重要的便是找个会址,至于招人方面就要看你们的了。”

    富嘉谟一再打包票说道:“公子,放心,一定是呼者云集。”

    “诗集暂定一月一刊,你看怎样?”

    “一月一刊是否太多了,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费用方面你不用操心,我去筹备。”杨悦先前已作过分析,认为如果正常运转,自负盈幸亏绝对没有问题。只要筹备出始建的钱便可。这些钱到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即使不用杨夫人的钱,大不了她到斗鸡场中下注,这几个月她与杨豫之也偶尔会去看斗鸡,对自己斗鸡的本事还是十分自信。

    ……

    二人还没说几句话,却见尉迟洪道风风火火地跑来,他是一路闯进武府,丁小眼儿拦他不住,小跑步跟在他身后跑进客厅。

    不待杨悦说话,尉迟洪道拍手大笑着说道:“成功了。果真很好吃。”

    杨悦被他没头没脑的话,说的莫名其妙。尉迟洪道却不多作解释,一把抓起杨悦的手便往外走,边走边道:“走,到蜀王府吃馒头去。”

    杨悦这才想前几天关于馒头的提议。没想到尉迟洪道这几日没干别的,每日指挥蜀王府的厨子做试验,起初不是碱大就是碱小,今日终于不多不少刚刚好。兴奋异常,饮水思源,竟然没忘记杨悦,一路奔到武府,让杨悦一起去品尝。

    杨悦见说也来了兴致,便叫上富嘉谟一起去蜀王府。

    李愔知道杨悦要来,早已等在客厅坐卧不安。亲自吩咐下人一会儿在桌上插一瓶花,一会儿又要下人将桌子、椅子一擦再擦……惹得众仆婢暗暗议论,不知道有什么重要人物要来。李愔却搓着双手在厅中、廊下转来转去。听到下人来报尉迟洪道带着长安公子来了,才急忙稳了稳心神,装作若无其事的到前厅去迎。

    杨悦第一次到蜀王府上,蜀王府虽然不大,却也比武府大得多。古人的府邸按照职位高低的不同有不同的规定。特别是大门与房间都有十分严格的限止。天子五洞,亲王门洞则是三间五架,正堂五间九架。唐代王公之居不准设重拱,藻井。相比与皇宫大内自是无法比,但相对于国公府要威严许多。门前双戟,龙旗飘飘。

    杨悦对于古人的精致生活本已十分习惯,但对于蜀王府处处精益求精,还是感叹了一番。特别是对院中的盆境赞叹不已。杨悦在现代的时候曾专门到扬州看盆境,回到古代才叹服于盆境的绝妙之处却是现代人可望而不可及的。

    李愔看到杨悦对府内境致的欣赏,心中微微得意,正要迎她到正堂客厅中坐。尉迟洪道却拽着杨悦手臂往轩东走,嚷嚷着要先到厨房里去。

    李愔无奈地笑笑,喝住尉迟洪道,吩咐下人将馒头端到内花院子里去。干脆也不到客厅里去坐了,直接引着杨悦往内院走去。

    富嘉谟暗暗诧异,见长安公子似是第一次到蜀王府上,蜀王却将她请到内院,不知蜀王和她到底什么交情。内院一般是女眷住所,若不是家人亲友或有十分的交情,一般不会到内院叙话。蜀王便是十二分礼遇长安公子的才能也不应一见面便往内院引啊。

    杨悦哪里懂得这些,还以为再稀松平常不过。尉迟洪道虽然常来蜀王府中,内花院子却也没有去过,大多是在书房或西花院子里,这几日更是只在蜀王的厨房度过。不过他向来粗枝大叶,对于去内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或惊诧之处。见说“馒头”在哪儿自然人也要到哪儿,便转头跟着往内院里去。

    当下李愔引着杨悦在前,尉迟洪道与富嘉谟在后,两前两后往里走。内花院与堂前西院不同,极尽园林之工巧。小桥流水回廊花榭,迂回弯转,如果不是有人引着,还真不知往哪里去。

    ******

    见到尉迟洪道蒸的“馒头”有人头那么大,杨悦不由笑得打迭:“这一个‘馒头’得吃几顿才能吃完啊。”

    “不急,切开大家分着吃啊。”尉迟洪道十分有理地解释道。

    “哪如蒸得个头小点,一个拿一个,吃起来方便多了。”

    婢女已拿刀具将“馒头”切开,里面露出馅来,却是“包子”。杨悦指着流了一盘子肉汤的包子,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尉迟洪道拍拍头叫道:“你怎么不早说。”

    “说你个头,这么简单的事儿你都想不到,岂不枉称聪明。”杨悦给他的一个暴栗。尉迟洪道哈哈傻笑。起初那个狂傲的少年在杨悦面前怎么也狂不起来。

    “馒头”很大,但很好吃。

    尉迟洪道的吃像很不象样,富嘉谟想表现好点,却也好不到哪去,手上嘴上全是油。只有李愔吃东西还顾及到礼仪,一幅潇洒的模样。

    杨悦看了一眼李愔,随手将切“馒头”的刀子拿过来,用金筷将包子按住,象吃西餐一般,一点点切下来吃,看上去即干净又文雅,心中大乐:“比谁帅是吧,看看你帅还是我帅……”

    “一个人吃饭也能吃得如此动人。”李愔怔怔地望向杨悦,不知不觉停下来只顾看着杨悦。

    富嘉谟看到眼里,心中更是诧异。不知道蜀王为何失魂落魄。尉迟洪道却一点没有察觉,见到杨悦吃法,嘲笑道:“你这样扭扭捏捏地吃,吃到几时才能吃饱?大块朵颐岂不更好。”

    杨悦嘿嘿一笑,推开“馒头”,想了想说道:“不如我们开个馒头铺吧,买卖一定大火。”

    尉迟洪道连连点头:“一定一定……”过了会儿才听明白杨悦说要做买卖,又笑道,“开个小铺有什么意思,要开就开个大店……”

    杨悦“哧”地笑道:“再大也不过是卖馒头,这东西又没什么技术含量,谁家还不会自己蒸,你要开个大店,不赔个底朝天才怪!”

    尉迟洪道想了想,边吃边点头说道:“有道理!”

    李愔见说,突然盯着杨悦问道:“你很需要钱么?”

    杨悦心中一动,想了想道:“眼下的确有一事儿,需要用些钱,不过数目也不算太大。”

    “什么事儿?”

    杨悦一指富嘉谟道:“我与富公子以及弘文馆、国子监的几个学生正在商议筹建诗社。”

    杨悦想的其实并非是向李愔要钱,而是想拉李愔加入,如果有个皇子参与,许多事儿会好办的多。特别是高阳公主这个死对头当有所顾忌。

    “诗社?什么诗社?”尉迟洪道奇道。

    “就是大家集在一起,吟吟诗做做对……”

    “吟诗作对?不就是吃酒作乐,这不是每天都在做的事儿吗?”

    “我们这个诗社与众不同,还要一起出‘诗集’。”富嘉谟见尉迟洪道如此说,忙解释道。

    “噢——就象当年‘文学馆十八学士’那样……”

    “不是。我们是诗社,以写诗为主,《诗集》要定期出版,形成一种制度。而且每期都会向市场上卖出。”

    “谁会买?”尉迟洪道不解的问道。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只研究兵法。”李愔笑着揶揄尉迟洪道一句,赞同地说道,“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轻轻拍手,已有婢女上前将包子收拾干净,换上了酒菜。

    “更重要的是,那些学子们不必再附身于权贵,让大家有一个直接展示自己才华的平台。”杨悦说道。她真正想做的还不是文学社、诗刊,而是新闻报纸,只是这些此时说出未免太过前卫,怕大家一时不能接受,只好慢慢来。

    “我们还会对出众的‘诗人’,发放‘润笔’之资。”

    “你们帮他宣扬还要给他钱?到是极其好心。”

    富嘉谟不客气的连连点头:“才子因而还可省下不少‘投卷’之费。”

    李愔点头道:“当今科举以诗赋为重,考生们为了取得好成绩,不得不将诗文投到名流下以求举荐,自然难免争着要给名流送疏通费。的确成了眼下一大弊病。”

    “而且名流有自己的好恶,往往不合自己心意,便认为不是好诗,反而将好诗给埋没了去。”对于诗书不得不向人投卷,还又靠名人来吹捧,富嘉谟对其中“猫腻”再清楚不过。

    “现在我们成立诗社,只要写得好便可发表。甚至还可开个‘灌水版’,无论好坏都可以发表,便可免去那些没有钱但有才的诗人不能出人头地了。”杨悦继续说道。

    “灌水版?”

    “就是写得不怎么样的。万一咱们诗社的评论组漏了一两首好诗,发到‘灌水版’也不至于埋没。”

    李愔眼中一亮,连连点头笑道:“真是个好主意。成立这样一个诗社当真是再好不过。”看了看杨悦说道,“钱资之事你不用发愁,无论多少我完全支持。”

    尉迟洪道虽然并未完全了解内中门道,但也感到是一橦好事,便拍案叫好:“我举双臂赞成。我要第一个加入。”

    “只怕你第一个不了,我成立的自然是第一个。”杨悦打趣地说道。

    “那我就第二个。”尉迟洪道与杨悦是“吃包子”的交情,看杨悦越来越顺眼,对杨悦的提议十分心折,依他一向的傲气,居然甘心从口中说出第二已是十分难得。

    “第二也不是你。”杨悦嘿嘿一笑,说道,“蜀王既然出资,自然他是第二。”

    “不行,那就由我出资。”尉迟洪道叫道。

    “你?你以为谁都可以出资么?”

    “反正是钱,谁出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怎会不一样?”

    杨悦看了一眼李愔,笑道:“蜀王说有什么不一样。”

    李愔心中已明白杨悦拉自己入伙,自然是要防着高阳公主等人来捣乱,笑嘻嘻地回看了她一眼,说道:“是找‘挡箭牌’么?”

    杨悦微微一笑道:“是。你怕了么?”

    李愔虽然知道杨悦故意激自己,但是他岂会不答应,心中暗叫一声“好个鬼丫头。”哈哈笑道:“怕从何来。”

    杨悦眯起眼眼,拍手大笑。自己今天终是没有白来。

    尉迟洪道不解地望着二人,说道:“什么怕不怕?”

    李愔笑向尉迟洪道道:“给你说了,你也不明白。选出资人,就象一个女子要嫁人,自然要挑选一个中意的人……”边说边笑看了一眼杨悦。

    杨悦没想到他如此作比,不由翻了他一个白眼,口中却也不好反对,自己要利用他对抗高阳公主,当然是看中了他的身份。

    “什么女子,意中人?长安公子又不是女人,挑也要挑个女子当意中人,挑你干什么。”尉迟洪道更是不明此中道理。

    “这个——你去问她。”李愔继续笑吟吟地望着杨悦。

    杨悦脸上一红,恼道:“你们再胡说八道,便不准你们加入诗社。便是不用你们,自然也有的是办法……”

    李愔忙道:“

    好……不说就是。诗社却是一定要加入。费用全由我来出。”

    富嘉谟这才发现杨悦在蜀王面前原来如此放肆,又见李愔美滋滋地没有一点恼意,更加暗自纳罕。

    “那到不必,诗社成立后,如果正常运转,估计自付盈亏没问题。主要是如果万一有事儿,你出面帮着处理好便可。”杨悦看了看李愔,微微一笑。

    “这个放心,你不说我也会处理。”李愔点头。

    见杨悦说正在找社址,又说道:“不用去别的地方,我这里西面有一座院落,闲着也是闲着,拿去用便是。”

    杨悦见诸事皆宜,十分满意。富嘉谟见有蜀王出头,心中更加有底,乐得直合不陇嘴。便要忙着去向裴炎等人宣布这个好消息,先请辞去。杨悦本待也要走,却被李愔坚决挽留吃午饭。尉迟洪道也是谈兴正浓,不肯让她走。

    杨悦伸个懒腰笑道:“这一日一直在吃,不是吃‘馒头’就是吃酒,午饭还能吃得下去?”

    ……

第54章蜀王府的“馒头”(下)

    上午吃了包子,中午饭竟然还是包子。不过这次的包子却变小了,符合杨悦所说。原来李愔已暗中吩咐厨下重又蒸了“馒头”。这次的“馒头”除了没有现代“包子”的形状,还是一幅“馒头”样之外,已完全象龙眼儿包子一般大小。玲珑剔透,令人观之而不忍食之。

    尉迟洪道却没有同样想法,早已一口塞下三四个,唔唔叫道:“太小了,不过瘾。”

    瞅着他的吃相,杨悦与李愔大笑不已。二人还好,各自吃得十分文雅。王府里的盘筷都很精美,特别是杨悦用的筷子是“金镶玉”,李愔与尉迟洪道用的却是纯金的金筷。

    正吃间,越王李贞来找蜀王。李愔便让下人叫他直接到后花院子里来。

    李贞见到杨悦也在,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当日黄四娘没有得到花魁第一,心中已十分不乐。又见黄四娘投花给长安公子,对长安公子便生出十二分意见来。

    杨悦当然不知道这些,见他对自己爱理不理,只微微一笑,也不理他。

    李愔却明白越王心思,杨悦是女子的事儿却不好对李贞说明,只嘿嘿笑道:“八弟改天作东,请长安公子将黄四娘让给你便是。”

    李贞却不识好歹:“黄四娘又不是他的,凭什么要请他。”

    杨悦始才明白原故,当下嘿嘿一笑道:“对啊,凭什么让。黄四娘中意我,我凭什么让给你。”

    尉迟洪道对女人一向很不上心,不知道黄四娘是谁,见是长安公子也喜欢的人物,奇道:“黄四娘是谁家小娘子,很美么?”

    “黄四娘是花魁大赛的花魁三甲。”

    “噢,一个妓女,为一个妓女何必伤了自家兄弟情义。”尉迟洪道不以为然。

    “谁跟他是自家兄弟。”李贞撇嘴斜睨杨悦一眼,十足一个小太保神气。

    “本公子也正不想跟你是兄弟。”杨悦怪眼一翻,也鼻孔冲天。

    李愔怕二人越说越僵,忙向杨悦笑着眨眨眼,示意她不必多说。偏杨悦不肯理会,眉头上扬,嘴角露出一丝邪笑:“谁若敢跟我抢黄四娘,我跟他没完!”

    李愔知她明明是个女子,却偏要故意顽皮,无奈地笑笑,忙转开话题,问李贞:“你怎么这会儿才来,一早不是就让你过来吃酒么。”

    李贞狠狠地瞪了杨悦一眼,才回道:“被父皇叫去问话。”

    “你又闯了什么祸?”

    李贞扭捏一下,讪讪地道:“不是闯祸。父皇只不过想起我母亲的诞辰快到了,问我准备了没有。”

    “哦。你见父皇心情如何?”李愔见他神情,定是被父皇骂过,知他在众人面前不好挑明,便不再追问。

    “谁知道哩。我去时,父皇好象正与长孙司徒、房相、褚大夫,还有李尚书商谈辽东的战事儿。”

    “圣上要向辽东开战了吧!”尉迟洪道见说到战争,立时象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

    “打肯定要打,只是什么时候打却是关键。”李愔若有所思地说道。

    杨悦对于辽东之战还是有点历史印象。见李愔一语言中的,不由连连点头:“蜀王说得不错,今年若不出兵,明年一定会出兵。”

    “不过我看两仪殿里议论的很热闹,父皇到底会不会答应开战,还是问题。”李贞见杨悦肯定,便否定。

    “要我说还议什么议,直接马踏辽东,踏平为止。”尉迟洪道很血醒的挥一挥手,便似是已披甲上了战场一般。

    “说的容易,要打一场战争并非一句话那么简单。”杨悦笑着向他泼冷水。

    “有什么复杂,打就是打呗,点卯出兵,费什么劲儿。”尉迟洪道简单直接。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历来因为粮草不济而败北的事儿比比皆是。最起码也要准备粮草吧。”杨悦未读过兵书,评书看过不少。

    “咱大唐最不缺的便是粮食。”尉迟洪道辩道,“只沧口仓里的粮食也足够用了。”

    杨悦没想到他的简单直接之下,还有这等见识垫底,只是她一向喜欢辩论,立刻反驳道:“大隋的粮仓也很满,还不一样吃败仗。”辩论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再快意不过的事儿。

    尉迟洪道一时被他驳的无言,纳纳地言道:“要你这么说,就不用出兵了。”口气中十二分的不服。

    “到不是说不出兵,蜀王刚才也说了,关键是何时出兵。”杨悦笑道,“更重要的是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

    “打就是打,还要什么借口?”尉迟洪道不服地咕哝道。

    李愔没想到杨悦一个女孩子对战争如此感兴致,眼过闪过一抹欣赏的笑意,点头说道:“天子之师伐之有道。致少要对国人有一个交待,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过此次出兵却也名正言顺。盖苏文弑杀高丽国君荣留王,竟然虏尸解肢,其残忍承度令人发指。现在自任‘大莫离支’,立了个傀儡王藏为王,挟持朝廷暴政虐民,比东汉末年的董卓更要残暴三分。去年六月来向我大唐讨封,父皇当时便有意讨伐,只是四月间刚刚出了太子之事,无心理会才暂时作罢。去年冬天他竟然又联合百济攻打新罗,父皇本来要出兵,只因天气太冷,不适合出兵,才派相里玄奖去劝止。哪想到他竟然不理,正好给我们借口……”

    盖苏文在传统评书里也是很有名的人物。杨悦在后世听过不少评书,对盖苏文还是有些印象。据说他与单雄信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关联。在传统评书中,单雄信与李氏父子的恩怨很深。因为李渊无意中将单雄信的大哥杀了,瓦岗大部分英雄归唐,只有单雄信绝不肯投唐,反而去投了王世充。武德二年,李世民在征讨王世充时,还差点被单雄信于乱军之中杀死。王世充兵败,单雄信被俘后瓦岗诸英雄多劝其投降,单雄信却宁死不降,最后被杀。在《薛仁贵征东》中,盖苏文便成了“青龙星”单雄信转世,要向李唐复仇。

    评书只是评书,与历史相差甚远。杨悦边想边听李愔分析局势,不由暗暗叹服。李愔怎么看与她起初见到的那个“二世祖”越看越不太一样。想着他在长安街头飚车,再看看他一幅冷静的头脑,条理清楚的分析,不由暗道:“李世民这些皇子真不一般。便是历史上记载的他最不喜欢的皇子,却也不是简单人物。”

    正想间,却听尉迟洪道大叫道:“真是士可忍庶不可忍。我天朝给他面子,他竟然不听,胆子也太大了。圣上还想什么,快出兵不就得了。”

    “这几日朝堂上一直在议论是否要出兵。”

    “还要议论什么,打!”

    “总会有许多人认为征伐高阳要劳民伤财。更何况前隋四征高丽失败,前师可鉴……”

    “隋炀帝怎能与当今圣上相比,他征不下,我大唐子弟所到之处还不是望风而逃。”尉迟洪道说完,没感到半毫不妥。反是杨悦感到有点过份,看了一眼李愔,毕竟当今圣上是李愔的父亲,但炀帝也是他的外公。

    李愔明白她的意思,冲她笑了一下,接着说道:“隋炀帝也不是无能之辈。灭陈统一大隋,又西巡经营西域,打通商道,文治武功不弱。可即便是如此,在辽东还是吃了败仗。说明攻取辽东不是想象中那样容易……”

    “对。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杨悦站在历史的肩膀上,一语惊人。

    果然,三人听了她的话,一齐拍手叫好。

    “说得好!”李愔赞道,见杨悦将自己的话提练的如此精辟,大感意外,对杨悦上下打量一番,眼中的欣喜之意太浓。

    “隋炀帝是个著名的诗人,在历代皇帝中,才能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杨悦又说道。她这样说到不是想拍蜀王马屁,不过是隋炀帝在文学史上的地位不容忽视,对于她这个学中文的学生来说,最关注这些东西。

    尉迟洪道却嚷嚷道:“会写诗顶什么用?能打胜仗么?百万子弟命丧辽东,血醒的教训啊。这仗是怎么打的?!”尉迟洪道虽然少年无畏,但想到父辈提起辽东之战的血醒,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我常听父皇说,那次失败的原因是大隋天子太过于讲信义,对于这种狡诈小邦,讲天子道义,自然要吃亏……”

    “嗯,这些蛮夷之族,那有什么礼仪可讲。我也听人说起过他们自个的姐妹还要嫁给自个的兄弟,真是野蛮愚昧……”谈起战争,李贞一时到也忘记了对杨悦的成见。

    “啊,还有这等事儿啊。”杨悦大跌眼镜,只是没有戴着。

    “不只是高丽。倭国也是这种风俗,听说许多皇女嫁给自己的叔父为妃……”

    杨悦听了,只觉得一阵恶心,正吃在口里的包子全都吐了出来……李愔忙让人帮她捶背、漱口,半晌才还过气来。尉迟洪道却在一旁嘿嘿大乐,李贞也笑的十分畅快。

    “还是我中国好,乃是礼仪之邦,《周礼》中早已明确规定,同姓不能为婚……”

    “汤汤华夏文明已久,那些番国小民蒙昧未开,自然与我天朝上国无法相比。”

    “受不了了,尉迟洪道,我投双手赞成你,还找什么理由,快马踏平辽东,把那些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女人们给解救出来。”杨悦强压着内心的恶心,喘口气说道。

    众人大笑。

    杨悦越想越不舒服。没想到社会文明发展到这个阶段,还有如此蒙昧的地方。一拍桌子,皱眉说道:“不行,一定要将我华夏的文明传递出去!把先进文化带给他们。”

    李愔注视着杨悦,仔细品味她的意思,点头说道:“对,大唐兵马所到之处也必会将先进文化传递给他们!”

    “把大唐的文明传递到全世界去!”

    “大唐兵马征天下,文明照天下!”

    李愔与杨悦心意相通,拍掌大笑。

    尉迟洪道与李贞见二人豪迈,也血脉愤张,举手大呼:“大唐兵马征天下,文明照天下。”

    ……

    几个人吃吃谈谈,早已有了不少醉意。却越说越投机,越说越兴奋,李愔、李贞以及尉迟洪道甚至还歌起了古老的请战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看到三人又跳又唱,杨悦也趁着酒兴与三人同舞,到像是几个胡闹的孩子,在尽情地欢笑嬉戏……

    ******

    “我到四下去走走。”

    李愔忙道:“我陪你……”却见杨悦脸上微红,摇头坚持自己到园子里走走,才明白过来她大概是要入厕,唤婢女来陪杨悦去。

    杨悦低声问了茅房在哪里,便自己去找。边走边四下里去看。发现蜀王府的花园子最多的还是竹林。各种竹子,紫竹、佛肚竹、楠竹……杨悦叫不上名字,见连茅厕都是用竹子建成,心道:“果然不愧是蜀王,大概蜀地产竹,他便在院子里植了这么多竹子。在京城也算是独树一帜。”

    从茅厕出来,杨悦便随意在园子里走,吃了大半天的酒已有几分酒意。这个时代,不会吃酒实在是寸步难行,人与人的交往都是在酒桌上。杨悦想了想来到唐代以来,还真是日日吃酒,几乎要变成一个酒鬼。好在古代的酒并不烈,现在她的酒量见长,吃上半斤酒已没问题。唐代的一斤是十六两,也就是说杨悦已有八两的酒量,如果拿到现代,已能喝倒一片,但是在古代却提都提不着。

    今日诗社的事儿定下来,拉了个“冤大头”进来,连初始筹办的费用也不用发愁,杨悦心中高兴。禁不住幻想着有朝一日诗刊大火,再悄悄的拿几首后人的名诗,假托是武照所写,不愁武照不会大大出名。不知不觉间吃酒竟然超长发挥,已喝了十两却还未醉。但是此时被风一吹,酒气上涌,脚下有点飘忽起来。

    见竹林深处有一座竹楼,与一般楼阁不同,全部只用竹子建成,十分雅致,走上去还吱吱呀呀地响。室中香气扑鼻,象是一处女子住所,只是不见人影。室外下而临溪,竹桥湖水,十分清静。

    一阵困意袭来,杨悦已顾不上多想,便倒在床上睡去。

第55章 白衣美人

    一阵箫声,婉转悠扬、缠绵悱恻…….

    不知睡了多久,杨悦在一片箫声中醒来,只感到口干喝燥。愣了半晌才听明白这箫声与昨日的箫声完全不同。四下里看了看,怔了片刻才想起自己是在蜀王府中。

    见几上有茶,便倒了些来喝,发现茶竟然是热的,不由暗暗纳闷。难道自己睡着时有人来过?心下不由一惊。透过后窗看一看天色,日已偏斜,将落于屋角飞檐之处,忙胡乱的吃几口茶,便往外走。

    正要出去,却见窗前有一白衣女子背向自己,微微低首,扶着栏杆望向楼下,一动不动,似是看什么看得十分入神。

    白衣女子乌云盘顶,纤腰细颈,从后面看便已觉得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

    她在看什么?杨悦悄悄走上前,好奇地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不远处的有一个人影,仔细看却是李愔。李愔不知何时来此,正站在湖边的竹桥上对着湖面吹箫。一曲《梅花洛》,玉肌展放、冷霜傲骨,片片花分,洒洒飘落……落日余辉,半照在湖面,半照在李愔的侧身,影出一个长长的影子,英俊的面孔更添了几分迷人的神韵。

    “难怪这女子会痴痴发呆,原来蜀王是个美男子啊。”杨悦心中想道。

    歪过头去,从侧面看到白衣女子面庞不由又是一呆。如果说李愔英俊潇洒,这女子只能用美丽无比来形容。画中眉黛不能画出她半分美貌,诗中纤巧不能写出她一分怜惜…杨悦觉的只能用“惊艳”两个字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当日见到高阳公主,杨悦为之动容。这白衣女子与高阳公主相比,其娴花照水高阳公主不能及上万分之一,但若论明艳风骚高阳公主却又盛过她几分。两个美人各有千秋……

    白衣女子除了脸色有点过分苍白之外,无处可击,而这份苍白却又为她添了几分病态的美……白衣女子眼中柔情无限,痴痴地望向李愔,不知是在痴迷于他的箫声还是他的人,或者两个都是。

    “你喜欢他?”杨悦轻声一笑。

    白衣女子一惊,回过头来,看到杨悦贴身站在身后,吓了一跳。

    不只白衣女子吓了一跳,便是杨悦也被吓了一跳。白衣女子一面脸上光洁无比,另一面脸上却贴满金丝花钿。贴花钿是古代女子的一种妆束。《木兰辞》中有“对镜贴花黄”便有人认为是黄色的花钿。杨悦来到唐人,的确常见到贴花钿的女子。而且那些花钿形状各异,小花、小鸟、小鱼……千奇百怪。但是如这白衣女子般将一面脸都贴满,而另一面脸一点不贴的不对称“美”却很少见。白衣女子脸上的花钿似是一朵盛开的菊花,伸展开来,蔓延到整个右脸,如果是在晚上见到,一个会让人觉得是否是遇到了“妖魅”。

    便是在白天,杨悦一怔之下,恍惚中感到一种诡异。静谧的竹林深处,一个白衣女烟的女子,苍白的泛着鬼气,而另一面一瞬间又泛起妖气,如果不是看到落日还在,杨悦大概会被这诡异的场面吓呆。

    看一看不远处的正在吹箫的李愔,杨悦不由哑然失笑,这明明是一个绝色的美人,自己却将她当作妖孽,分明是自己在吓自己。略稳一下心神,见那白衣女子低着头羞涩地往室里走去。杨悦莞尔笑道:“你既然喜欢他,何必遮遮掩掩,大胆地告诉他啊。”

    白衣女子微微一怔,回过头来眼神慌乱地看了一眼杨悦,似是被杨悦发现了她的秘密,感到惶恐不安。

    “幸福总是要辈自己去争取……”杨悦嘴角浮起浅浅地笑,鼓励着说道。

    古代女人应当不在意什么三妻四妾,这个白衣女子莫非是暗恋主人的婢女?她既然喜欢李愔,即便李愔已有妻室,对于一个现代人或许有心理障碍,但对于一个古人来说应该不是问题。何况她的美一半火焰一半海水,令人产生一种奇异的幻觉。李愔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她的美。

    “幸福要辈自己争取?!”白衣女子看了看杨悦,抿着嘴低声说道:“姊姊说的对。”

    “姊姊?”杨悦奇道,“你怎会知道我是女子?”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指了指杨悦的衣衫。杨悦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外袍半开,微微露出里面的紧身衣服,不由莞尔。大概是酒醉太热,睡梦中自己不知不觉中将外袍拉开了吧。看一看里面的衣服完好,杨悦松了一口气,忙将衣衫穿好。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见白衣女子略带惊讶地望着自己,杨悦解释道:“别人不知道我是女子。”

    “他也不知道么?”白衣女子微微皱眉。

    杨悦看了一眼李愔,想了想点头说道:“他大概知道吧。”

    看来这儿是这位白衣美美的香巢,自己没来由在这儿睡了一觉,如果李愔不知道自己是女子,只怕这位白衣美美会有麻烦,还是免了她的担心吧。反正李愔也知道自己是女人。

    白衣女子眼中掠过一道惊奇,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好妹妹,除了他你千万别告诉别人。便是在他面前也最好别提我是女人。”杨悦又叮嘱道。这个白衣女子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应该比自己小,因而杨悦自作主张的称她“妹妹”。

    看白衣女子似是不以为然的望着自己。杨悦想了想,突然说道:“如果你不说出去,我便教你怎样得到他的宠爱,如何?”

    白衣女子脸上一红,低头想了想说道:“我不说出去就是了。”

    杨悦见她答应,拉住她的手,嘿嘿一笑:“放心,我敢打包票,一定会让他喜欢你。”她一向听说李愔喜欢**,这样一个美人在自己家里,如果不是从未见过她,便是眼睛有毛病,否则怎么会视而不见,而让她单想思?

    “你醒了?”

    不知什么时候箫声已停,李愔已走过来,站在楼下,向她微微笑道。

    杨悦点点头,示意自己马上下去。回头去看白衣女子,却见她挣开自己的手慌乱地跑回室内。

    李愔见白衣女子跑开,皱眉说道:“怎么总是这么慌慌张张。”

    杨悦走下楼来,与李愔一道穿过竹桥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原来你见过她。”

    李愔眼中闪过一道怪异的笑:“见过。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原来你们认识,我还以为你从没见到过她,这等美人,你怎么会……”杨悦想说怎么会放过她,临到嘴边才改成了,“怎么会错过。”

    李愔脸上的怪笑更加深了:“她美么?我怎么没看出来?”

    杨悦盯着李愔,心中大奇:“看来李愔果真是眼神有问题。”

    李愔却又嘟囔了一句:“何况她美我便要喜欢么?”

    杨悦摇头不解:“你不是经常逛教坊么?”言下之意,“你既然好色,怎会放过府里的美女。”只是不便说出来。

    “教坊?对,我是经常去,那能说明什么?你不也去过么?”

    “我去自然和你去不一样。”

    “怎会不一样?”

    “至少目的不同……”

    “有何不同?”

    “咳。”杨悦尴尬的轻咳一声,看到李愔嘴角微翘,似笑非笑望向自己。不由嘴角下弯,划出一丝嘲讽地笑:“你自己知道。”不再理他,大步前行。

    李愔追上几步,笑道:“我去喝花酒,你也去喝花酒,为什么我就似是不该一般。”

    “没说你不应该,你去的好,去的妙,去的呱呱叫,还不行么?”

    “什么话。”见杨悦大笑着向前跑开,李愔低声自语道,“其实我去哪里并非是要喝花酒……”嘟囔几句,见杨悦已转过林角到了另一条小路,忙追上去。

    ******

    “你这园中怎么全是竹子?”杨悦见路就走,早已失了方向。见除了竹子还是竹子,似是走不出去。气恼地对跟在自己身后的李愔说道。

    李愔微微一笑,上前去拉她的手。杨悦大急忙去甩开他,李愔却轻声说道:“你想要在园子里转一天么?不想地话,便跟我来。”

    杨悦叫道:“我跟着你走便是,干么非要拉手。”

    李愔却不理会,拉着她大步向前走。三转两转已转出了竹林。

    杨悦不由笑道:“你这园子到莫不是设了**阵。”想起小说里读的“八卦阵”,有点惊疑地回头打量竹林,见不过是普普通通地竹林,只是自己不熟悉而已,不由摇头失笑。

    李愔并不答话,一直拉着她到一处楼阁的正殿中,才放开她的手。

    杨悦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处楼阁与原先吃包子的阁楼相似,却又不太一样,不由奇道:“这又是哪里?尉迟洪道呢?”

    “洪道等不上你已先回去了。”

    “没义气的家伙!”杨悦咕哝了一声,又问道,“这是哪儿?”

    “你猜猜看。”

    杨悦四下看去,见此处楼阁比那竹楼要宽大不知多少倍。室内云屏、雕橱、香案、书架,盆栽、古玩、琴、箫、剑、棋……一应俱全,极其奢华。雕窗之内还有一室,是个套间,透过屏风,隐约看到似是放了一张巨大的卧床。心下不由一怔,“这儿难道是李愔的卧房,他带我到这儿做什么……”

    心里想着,不由紧张地看了李愔一眼。

    李愔似是猜到她的想法,奈人玩儿味的说道:“这儿不是卧房,如果你想去,我带你去……”

    杨悦面上一红,说道:“不早了,我要告辞了。”

    李愔见到她发窘,嘿嘿一笑道:“急什么,这里不过是书房。”

    “管你是什么地方,我要走了。”杨悦白他一眼,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只怕没有我,你又要迷路。”李愔笑吟吟地望着杨悦,一动不动。

    杨悦见他有意捉弄自己,回过头来,横他一眼,怒道:“你要怎样?”

    李愔见到她发怒,心头反而一阵大跳,便似第一次在宫中见到她时一样……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你别急。我只是想请你弹只曲子。”说着指了指四脚几上的七弦琴。

    “第一次听你弹曲子,似乎断断续续不成曲调,没想到很快便达到如此高明的地步,我只是好奇,怎会如此之快。吴王当年算是悟性极高,也用了一年半的时间……”

    杨悦见他不过是好奇此事儿,放下心来,嘻嘻一笑道:“只能说明我悟性更高呗。”

    “这到也是,似你这般冷雪聪明之女子只怕天地间绝无仅有。给我弹一曲怎样?”

    “不弹!”杨悦不是个听人赞扬便忘乎所以的人。

    “就弹一曲。”李愔软语求道。

    “不弹,不弹!”

    “念在我刚才给你吹曲子的份上,弹一曲吧。”

    “我又没请你吹,要不是你吹曲子没准还扰不了我的好梦呢。”

    “那看在我昨天收到你的传话,便急着去救你的份上……”

    “别忘了你又没救到我,反而救了高阳。”

    “前几天我总是为你担心了一夜,还打了一架……”

    “又没人请你打架……”

    “那看在你我合作成立诗社的份上……”

    “又没人请你……”杨悦一想不对,过河拆桥也不能还没将桥搭起来便拆,不由嘻嘻一笑道,“不弹不成么?”

    李愔见她松口,大喜道:“好悦儿,就弹一曲,就那曲《幽兰》……”

    杨悦没注意到他对自己称呼的改变,白他一眼道:“我弹什么你就听着吧,还要挑三拣四么?”

    两人像孩子一样吵来吵去,想了想很是好玩,便相视大笑起来。

    “长城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佛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这是一支什么曲子?”

    “友情地久天长。”杨悦没有说李叔同填词的名称——《送别》,而是将苏格兰原调的名字告诉他。并且改了一个字,大概古代还没有“友谊”这个词吧,杨悦心想。

    “‘友情地久天长’,好,为了友情,我们也要干一杯!”不等杨悦反对,李愔从架子上取下两只晶莹剔透的“玉杯”,到上殷红色的葡萄酒,递给杨悦……

第56章 柴二郎求婚

    长安城外曲江池畔的梅树林里,夜幕在一弯新月昏黄的光照下昏黄,繁星似锦,四下里静谧而黑寂。

    时光若能倒回到昨夜。当会看到同样的月夜下的另一幕。

    一个黑色身影站在梅林深处,望向身边的青影,轻声问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还是高阳公主。这孩子听到高阳公主劫持了你的女儿,便奋不顾身的去了。”青影的语气里即有疼爱又有欣慰。

    “到底是你的女儿……很像你。”黑影斜睨了他一眼,语气中满是娇嗔。

    “是的,很像我。我好喜欢。”青影将黑影揽到怀里,“青青,谢谢你!”轻轻抚摸着黑影的发丝,低声细语……

    “不过她很聪明,很像你。”许久,青影将头从黑影的秀发里抬起来,说道,“在去之前,她请了助手。”

    “助手?是谁?”

    “蜀王。”

    “李愔?!”黑影显是吃了一惊,从青影怀中霍地立了起来,不相信似地看着青影。

    “当日在芙蓉殿,蜀王也曾前去救她。”

    “怎么会?她怎会跟他在一起?”黑影语气中似是充满惊讶与气恼。

    “我看蜀王似是十分喜欢她。”

    “不行,绝对不行!”黑影坚决地说道。

    “为什么不行,只要她喜欢……”

    “他……不配!”

    “蜀王虽然不是十分得到圣上喜爱,却也是文武双全,在众皇子中最为出众,我看还是不错。”

    “休想!你对蜀王了解多少,他可是京城最有名的纨绔……且不说他常到教坊,只他已有王妃这一点,也决无可能。”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以女儿的年龄似是已没有合适的人相配。”

    “这个不用你操心,但决不会是蜀王!”

    “你——”青影似是有一点气恼,“我知道你还是放不下……绝对不可能,我不会让我的女儿跟你一样……”

    “哼!”黑影充满讽刺地冷哼一声,“她是我的女儿,你管得着么?”

    不再理会青影,黑影已甩开青影的手臂,飘然远去,象一朵轻盈的花儿,在风中翩跹飞舞……

    “唉——”青影长叹一声,自语道,“我怎么觉得蜀王反而更象圣上当年,性情豁达……”

    从腰间取出一支长箫,呜咽声起,一弯新月伴在天边,昏黄的夜色中梅林风吹,池水微波……

    *******

    此时武府上下谈论的却是另一件事儿。

    夜色初暮,八百下初更鼓落过。杨悦才从蜀王府做客回来。时间有点晚,看到大家都在用异样目光看她,还不时掩嘴偷笑。杨悦有点莫名其妙。

    没等杨悦到杨夫人府中探问情况,杨夫人已让婢女来唤她过去。

    “悦儿今日又去了哪里?”杨夫人看了一眼她微醉的眼神,微微皱眉。

    “去了蜀王府。”

    “怎会这么晚?”

    “谈诗社的事儿,不知不觉中便晚了些。”杨悦有点心虚地说道。

    “诗社?蜀王也参与诗社的事儿?”

    “准备让他当‘冤大头’。”杨悦咯咯一乐。

    “冤大头?”

    “就是由他出资……”

    “咱们又不是没钱!”杨夫人皱眉,语气里有点怪怨。

    “到不是钱的问题。主要还是要防着高阳。”

    “高阳公主那儿还有麻烦?”

    “谁知道。不过以她的性格似是不容易罢休……”

    “实在不行,请杨贵妃劝劝她。”杨夫人想了想说道。

    “没有用的,天知道她什么时候发难。再说她怎会乖乖听师父的话。”

    杨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杨夫人突然话题一转:“你可是有了中意的人?”

    “怎么会,如果有,悦儿必然第一时间告诉母亲。”杨悦见杨夫人误会她喜欢上蜀王,忙道,“母亲不会以为我到蜀王府上转了一圈,便是喜欢他吧!”

    杨夫人嘴角怪怪地笑了一下道:“当然不是。”

    “怎么会事儿?”杨悦一进府大家都在怪模怪样地笑,此时看到杨夫人的异样,更加奇怪。

    武眉儿在一旁嘻嘻偷笑,说道:“小娘子不肯说,夫婿都已找上门来提亲了。”

    “提亲?”杨悦大奇,“谁?”心中腾腾大跳,如果是李愔他也分身乏术啊,今日一天他都跟自己在一起,除了他,还会有谁来提亲?

    武眉儿笑道:“当然是那个不打不相识的柴家二公子。”

    “柴令武?妈唉高的,开什么玩笑,他竟然来提亲?”杨悦喷然失笑。

    见杨悦如此,杨夫人也抿嘴一笑,反问道:“难道不是你让他来的?”

    杨悦将头摇地像拨郎鼓一般:“他不是发了什么神经吧。他不是驸马吗,还敢另娶他人?”

    杨夫人笑道:“他还说要为你向圣上讨封,与公主并列为夫人。听他的意思似乎是与我儿已商议好了一般。”

    “哪有此事儿,柴令武与高阳等人一伙,怎么会是我的朋友?”杨悦见杨夫人如此说,看来真有如事儿,直气得火往上冒。

    ********

    原来柴令武自花魁大赛,被房遗爱等人所逼,说出自己喜欢杨悦。才顶住众人当下要找杨悦晦气之势。

    这几天,柴令武辗转翻侧,一会儿想到众人逼他娶杨悦,一会儿又想到在武府门前被杨悦抢白……愁眉不展,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到自从芙蓉殿之事儿,杨悦说他柴令武还算是个英雄。再到杨悦因他带走高阳公主而发怒。左思右想认定杨悦定是误会了自己,鼓足勇气到武府去找杨悦,想向杨悦表明自己不是和高阳公主一伙儿。杨悦却一早被尉迟洪道拉到蜀王府吃馒头去了。

    武元庆见是柴令武柴驸马都尉到访,自然不敢待慢,亲自相陪闲叙。柴令武向武元庆不住打听些杨悦的事情,都是些杨悦喜欢什么,爱吃什么……之类的小事儿。搞得武元庆也很郁闷,因为他对杨悦的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柴令武问了半天,不得要领,这才说道:“‘长安公子’可有婚配?”

    武元庆这个到也知道,因为前些天也有人前来提亲,想要将自家妹子嫁于杨悦,虽然提亲人将杨悦当做男子,但武元庆回过杨夫人,知道杨悦还没有定过亲,因此说道:“回柴驸马,还没有。”心中暗乐,莫非这个柴令武与杨悦不打不相识,也要将他的妹子嫁于杨悦?

    他那里知道,柴令武因为听了房遗爱说法如果不娶杨悦,只怕房遗等人终是不肯放过杨悦。他一直辗转翻侧,怕杨悦真的被众人报复,因此一直在心如何才能打破这一僵局。况且他对杨悦已十分的衷情,心里也不免存着要与杨悦结为夫妻的念头。因此听说杨悦未有婚配,十分高兴,脱口而出:“这么说武家娘子还未婚配?!”

    武元庆一愣,这才明白原来柴令武已知杨悦是女儿,看他的神情显然对杨悦生情,心道:“不打不成交,莫非柴令武对杨悦有意,柴家可谓京城显贵,父子二人皆尚公主,特别是柴令武的母亲与当年圣上一母所生,情义相投感情十分要好,因而柴家在众皇亲中尤为显赫。如若两家联姻当真是再好不过。只是他已是驸马,以杨悦性情岂肯嫁给他作小?而且巴陵公主怎么可能同意?杨悦也不是好惹的,如若自己这里应下,等到她得知,只怕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因而淡淡地应道:“柴都尉原来对舍妹十分了解。”

    柴令武点点头说道:“岂只了解……”想起与杨悦在芙蓉殿的事情,心中一片温馨,面上微红。

    武元庆见他一脸迷情,心道:“莫非他与杨悦已私下里有什么约定?否则怎会知道杨悦是女儿?若果真如此,我又何必从中作恶人!看来这丫头来路不明,自己也知道,因而甘心作妾?…”想到此心中冷笑,而上却笑得更欢了,说道:“原来舍妹已对你说了,柴公子一表人才,难怪舍妹对柴公子令眼相看!”驸马都尉自来是驸马的职位,武元庆将柴都尉改成了柴公子,显然已对柴令武另眼相看。

    柴令武不傻不呆,虽然被杨悦多次捉弄,但一向也是个有勇有谋的人,见武元庆如此说,心中一阵狂喜,心道:“她对我令眼相看?难道她对我也十分…喜欢?”

    武元庆看他一脸欣喜之色,心中终是担心杨悦的脾气怎会向人作小,为了稳妥起见,问道:“只是巴陵公主那里怎么办?”

    这个问题,柴令武已经想了许久,说道:“武大哥放心,我决不会亏待武家娘子,便是软磨硬泡也定要让圣上舅父答应,与公主并列为夫人。”

    其实中国古代也一直是一夫一妻制,只不过是后面多加了两个字——“多妾”。即“一夫一妻多妾”制。所谓三妻四妾,这“三妻”不是同是可以有三个妻子,而是妻子死后或者被休之后再娶的“正妻”,同时有两个妻子的事,不是绝无仅有,而是少之又少。如果非要追溯的话,那便是舜的二位妻子“娥黄女英”吧。当朝的确也有一例,便是尉迟敬德的两位夫人,同时受过李世民的册封,两位夫人不分大小。

    武元庆听了大喜道:“若果真如此,我与母亲也就放心了,我等在此静候你的佳音。”心想自己从此与柴门结为姻亲,在朝中也便有了依靠。

    二人兴奋的畅谈许久才依依分手。却忘记了这种想法近似于幻想。

    且不说李世民答应不答应,只杨悦这里听了前因后果,早已气得柳眉倒立,大怒道:“柴令武这斯一向与我作对,这一次又是听了哪个混蛋的指示,前来消遣本公子,实在可恶。”

    当下便要去寻柴令武晦气。被杨夫人好说歹说,才劝住。

第57章 先进技术

    不过,杨悦顾不上理会这些事儿。这些日子她几乎忙得分身乏术。每日都在蜀王府的西院度过。与众人一起商议“天下诗社”的事儿。

    既然存了让诗社自负盈亏的心思,杨悦便想着由诗社自己出版发行诗刊。大家反对诗社与生意连在一起。杨悦便说服李愔另外成立“公司”——印书行,负责诗刊的印刷与发行。

    虽然李愔一再表示诗社的费用不用杨悦操心,但见杨悦一再坚持。便依着她所说,收购了一家印书行,改头换面,叫做“天下印书行”。杨悦则不失精明的提出二人各占股一半。李愔大笑,依着她写了文书,一个出资一个负责策划,一人一半。

    杨悦自己并未想过是要占李愔便宜。她有自己的打算,怎么说她是后世来人。不会先进技术,但至少听说过。“活字印刷术”在中学的语文课上学过,是宋人毕升发明,其精妙先进之处自不待言。即然来到唐代,顺便进行点技术革新,也很有必要。“掌握了先进生产力”才能赚到更多的钱。这一点基本经济常识中学政治课上能学到。在杨悦看来李愔与自己合作,不是自己占便宜,反而是李愔占了大便宜。

    但是在众人看来,出“头脑”的杨悦实则是占了李愔一个大便宜。甚至连尉迟洪道都觉得杨悦是个“财迷”。

    杨悦心中冷笑,一心想让李愔看一看自己不是吃白饭的,见李愔说盘下印书行,便吵着去参观。说自己有绝妙的方法可以降低印刷成本。

    李愔虽然买了印书行,但对买卖不感兴趣,只是派下人处理。见杨悦对此有兴致才会陪她去看,否则大概一辈子也不可能到“印刷作坊”里去。

    富嘉谟、裴炎等人不感兴趣,在如今已是“天下诗社”社址的蜀王府西院,继续商讨诗社成立大会的具体安排,距离大会成立之日只剩四天。

    尉迟洪道向来跟李愔一起混,如今又对杨悦十分佩服,见二人去哪里,自然也跟着去哪儿。

    唐代印刷术延用隋朝以来的“雕版印刷”,而且还可以套色,印刷出来的书籍已十分精美。杨悦参观完印书坊,装模作样的赞叹几句,心中却在窃喜,看来自己的“活字印刷术”要排上用场了。

    当下将作坊里负责印刷的师傅找来,把“活字印刷术”的概念向他讲解一番。

    没想到老师傅却连连摇头:“公子所说的方法,我们也想过。刻字容易,但排版实在是太难。从几千个活字里找出要用的字,还不如立时雕刻一个快,太浪费时间。而且作坊里的师傅们大多不识字,有样照样雕刻可以,但如果用活字排版,非得读书人来作不可。读书人谁又喜欢作这种生计。”

    杨悦立时有点傻眼,没想到如此先进的技术,却原来如此不实用。想了想不甘心地说道:“找字这个问题好解决,只要按一定规律将活字放好即可。但是雕版的师傅们都不识字么?你们平日怎么雕版?”

    老师傅笑道:“虽然不识字,但有样学样,只要写出来的字,蒙在版上描出样,我们照着雕就行了。再说,那些图画样本用活字版没法印出来,还得用雕版……”

    “啊?原来如此。”杨悦心中不由大声叹息。看了看李愔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嘴角带着三分戏谑。想着自己来时一路上还在大吹特吹自己有顶顶好的方法改进技术,不由脸上一红。偏偏李愔看到她的窘态,笑得太欢了。连尉迟洪道也在一旁哈哈大笑。

    杨悦想了想不甘心地说道:“但是雕版印刷显然有自己的弊病,万一刻错一个字,整篇就得重刻。岂不是浪费?”

    老师傅摇头笑道:“公子过虑了。师傅们技术都很娴熟,不会出错。”想了想又说道,“万一出错,到是可以用公子的法子,先将那个字抠下来,再用一个活字补上。”

    杨悦这才找回点面子。忙说“再好不过”,挥手让老师傅下去。

    李愔与尉迟洪道早已笑得喘不过气来。杨悦瞪二人一眼,从作坊出来。心中郁闷,看来历史靠不住啊。活字印刷术貌似先进,却原来如此。

    “天下印书行”在东市的东面,距离蜀王府不远。从印书行出来,三人穿过宣阳坊向北走。杨悦因被二人笑,心中气恼,自己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坊中巷里本来就窄,杨悦又一面走一面走神儿,走到平康坊的十字巷口,竟然撞了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婢。手里拿着一篮果子,斜刺里出来,没看到杨悦的马,等看到闪避时,有点晚了,一下坐倒在地,篮子里的果子撒了一地。

    杨悦吓了一跳,忙摞住马,跳下来。看那小婢没有跌伤,才放下心来。一面帮她捡地上的果子,一面说“对不住”。幸好果子用纸包住没弄脏。

    小婢那见过一个大男人,或者说一个骑马的贵公子如此和蔼。刚才她自己不注意,走得急,差点撞上马,却没想到对方不住口的道歉。心中感激,待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杨悦,却脱口叫道:“长安公子。”

    杨悦看了看小婢并不认识她,不由暗自纳闷。那小婢见杨悦发呆,却也会意,莞尔笑道:“妾是绿箩娘子的婢女。公子不识得妾,但妾却识得公子。我家娘子对公子可是倾慕已久……”

    原来是绿箩娘子的婢女,对于绿箩娘子杨悦印象很深,特别是在芙蓉园见到她与江夏王在一起,是个十分大胆的娘子。杨悦不由笑道:“原来是她。你家娘子可好?”

    小婢见杨悦记的绿箩娘子,弯眉一笑:“我家娘子常掂记着公子,公子如果有空,不如到我家去坐坐。”

    杨悦心道,去招妓?还是免了吧,没来由又会被绿箩娘子追着题诗。便说道:“我今日还有事儿,改日再去吧。代我向你家娘子问声好。”

    小婢却也极懂人情世故,见杨悦推妥,自然不敢勉强。小婢自看到杨悦,惊喜之下只顾着说话,一直坐在地上忘记起来。

    杨悦已将地上的果子全部捡到了篮子里,见她还不起来,笑道:“你还要坐会儿?”

    小婢被她戏笑,脸上一红,忙爬起来,没想到起得急了,脚踠一扭又坐倒在地。这一次却痛了个嗞牙咧嘴。杨悦看到,忙去扶她,小心问询。

    这个功夫,李愔与尉迟洪道一直在后面看着杨悦与小婢。特别是杨悦帮小婢捡果子,尉迟洪道没什么想法,李愔却看着看着,眼中露出一丝欣赏。待见那小婢受伤,李愔也跳下马,帮小婢扭了扭脚踠,见没伤到骨头,向杨悦笑道:“别担心,不严重。”

    杨悦迟疑地道:“这个你也懂?没伤到骨头?”

    李愔点头笑道:“这点功夫不过是常识而已,放心吧。”

    杨悦见他如此有信心,也放下心来。点头向小婢说道:“你叫什么名字,看来我不去拜访你家娘子也得去了。”

    小婢忙回道:“妾唤作阿玉,有劳公子了。”

    杨悦将阿玉扶着上马。正待上马一起与小婢共乘,却被李愔一把拉住,低声说道:“傻瓜,你若当街与她共乘一骑,不把她羞死才怪。”

    杨悦大奇,这才发现刚才自己抱阿玉上马,阿玉早已羞得双颊飞云。想起自己是“男人”,不由哑然失笑。

    却听李愔又说道:“你不如跟我共乘一骑。”

    杨悦脸上一红,见李愔似笑非笑,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三分戏谑看着自己,啐他一口:“想得美。”

    把阿玉的果篮捡起来,正要递给阿玉拿着,自己牵马而行。突然望着果篮里用纸包着的果子发愣。

    阿玉看到,善解人意的说道:“正想要请公子到坊中吃果子,不知公子可否赏脸。”

    杨悦微微一笑,知道阿玉误会,问道:“我只是看这包果子的纸很特别,不知是什么纸。”

    李愔注意到杨悦的异样,看了看笑道:“不过是普通的蜡纸,有什么特别?大街上满地都是。”

    “蜡纸?”杨悦心中一阵狂喜。

    “铁笔、蜡纸”这在杨悦小的时候,是老师印卷子常用的东西。如果用蜡纸刻字,油印,即快捷又省钱,岂不是大大节省成本。唐代原来已有蜡纸,只是不知与后代用的刻字蜡纸是否一样,忙细问:“这种蜡纸能刻字么?”

    李愔摇头,不知她要说什么。

    阿玉却笑道:“能啊,姐妹们常用蜡纸刻花做样,再用颜色印染到纸上,十分方便。”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杨悦哈哈大笑,兴奋地抓住阿玉的手叫道,“太好了,你真是我的福星。”

    阿玉不知所措地被她抓住手,更加羞得满脸通红。

    李愔看杨悦兴奋却不知她为何兴奋。杨悦也不解释,只神秘地笑道:“到时你便知道了。这一次绝对是最最先进的技术。”

    这时候尉迟洪道也看出点门道,向李愔哈哈问道:“长安公子是否看上这丫头了,怎么对她如此好。”

    堂堂一个贵公子为一个小婢牵马。在大唐时代,奴婢的地位连歌妓都不如,象杨悦这般不顾身份,为阿玉又捡东西又牵马,当真是天下奇闻。

    不过在杨悦看来再自然不过,首先她撞人在先,已有十分的歉意。其次,小婢受伤虽然并非她所撞,但也是因她而起,送她回去义不容辞。再说,即便不是她的原故,出于人道主义,送她回去也再平常不过。

    听了尉迟洪道的问话,李愔笑着回了句:“谁知道。”也不上马,牵着马与杨悦并肩走。尉迟洪道见二人都不骑马,也牵着马走。

    三个锦衣公子,牵马送一个婢女,简直太骇人听闻。这儿离教坊不远,巷子里不少人识得阿玉,早已指指点点,窃窃私议起来。不一会儿一巷子里便站满了人,出来看稀罕。阿玉坐在马上即幸福又兴奋,两只小脸早已变成了一块红布。

    教坊在平康坊东南堣。没走多远,便到了教坊门口。杨悦三人牵着马迎着众人各种复杂的目光走过去,身后传来啧啧叹声。

    教坊师父早得了消息,一齐攒在门口。听阿玉讲了经过,众美妓早已对长安公子青眼有加,一齐向杨悦抛过媚眼来,闪了杨悦个目不睱接。

    绿箩娘子过来相陪见礼。见到不只是长安公子,还有蜀王殿下,另一个不认识但也是贵族少年。忙请到坊中雅室去坐。这里杨悦却也来过,当日花魁大赛之后,便是到这里吃酒。叫做“怡香楼”。他们所坐的雅室还有个十分好听的名字叫做“绿水”。

    绿箩娘子当日便十分衷情长安公子,见杨悦到来,更是十二分地殷勤。又约了几个姐妹来陪三人吃酒。却都是当日的花魁娘子,其中黄四娘、妖娆娘子、窈窕娘子等人都在。只有花魁之首罗**娘子不在其内。

    杨悦不由诧道:“罗**娘子怎么没来。”

    绿箩娘子笑道:“公子想要罗**娘子只怕今日不行。罗娘子到大内演奏去了。”

    杨悦想起曾听杨豫之说过,中了花魁的娘子便是外供奉,有机会到大内去表演。心道:不知道李世民这个爱才之人,见了罗**这等才女作何感想,是否如苏味道等独具慧眼呢。

    想着想着不由看着李愔低声偷笑,发现李愔与李世民果然是父子,样貌有许多相似之处,只除了李愔没有胡子外,基本上是一模一样。如果非要说不一样,便是李愔比李世民要俊美几分,皮肤比李世民要好许多。杨贵妃凝脂白玉一般的皮肤,虽然没有完全遗传给李愔,但李愔白面净洁,李世民与之无法相比。想到自己将李愔比作一个“小白脸”,不由看着他偷乐。

    李愔早看到杨悦不时看着自己偷笑,低声问原由,杨悦却不肯告诉他。待见到众妓争着坐到杨悦身边,不住向杨悦劝酒,也低声笑她:“看你怎么收场。”

    杨悦斜横他一眼,不慌不忙,来者不拒,左搂右抱,好不风流。直看得李愔有点傻眼,一味看戏,反到忘记自己身边还有美妓。尉迟洪道对女人一向并不上心,只一味与李愔吃酒。房间里欢声笑语,却是众妓只围着杨悦一人在转。

    众人正热闹间,却听有人叫道:“是谁这样大胆,将我的绿箩娘子给抢了去。”

第58章 大唐军神(一)

    不待众人回过神来,房门一推,走进来一个高大的中年汉子。

    李愔看到已笑着抱拳行礼:“江夏叔。”

    正是当日在芙蓉园与绿箩娘子大胆热吻的江夏王李道宗。身后还跟着一人,杨悦也认识,是裴行俭。

    见到李愔等人,李道宗哈哈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

    绿箩娘子见到是他,忙起身迎上去,李道宗在她脸上拧了一把,坐了下来,笑道:“‘小白脸’在这儿,便忘了本王么。”绿箩娘子看一眼杨悦,投到他怀中吃吃只笑。

    杨悦见李道宗叫自己“小白脸”气得蹭一下站起来,叫道:“大色狼,只许你来便不许我来么?”

    李愔忙站起来,拉住她低声说了句:“看在我的面子上,别生气。”又冲江夏王深施一礼笑着叫了声“江夏叔”。

    李道宗哈哈大笑:“大色狼?对,你说的很对,我就是大色狼。不过你叫我大色狼,我叫你小白脸,两下扯平,互不相欠。”

    杨悦见他说得滑稽,却也不失豪气,不由笑着又叫了声:“大色狼!”

    李道宗不客气地答应一声,又回叫一声:“小白脸。”

    两人各自哈哈大笑。

    裴行俭上前来向众人见礼。对于裴行俭,也许你没听说过,但号称隋唐第三好汉的裴仁基之子“裴元庆”应该听说过,使一对八卦亮银锤。他的原型便是裴行俭的哥哥号称“万人敌”的“裴行俨”。武德二年,裴仁基父子准备投唐,被王世充得知后灭其三族。只逃脱了一个遗腹子裴行俭。

    裴行俭少年时遇上怪师苏定方,得到苏定方真传,而苏定方师承大唐名将李靖,因此裴行俭其实便是李靖神诡兵法的传人。只可惜一代儒将与他的师祖、师父一样,如受了什么魔咒,空负一身兵法绝学,总是大器晚成。

    当日在花魁决赛时,杨悦与裴行俭结识,当下见过礼。李道宗与裴行俭也不另找他坐,便也杨悦等人坐在一处,重新排了坐次坐下一起吃酒。

    李道宗最长自是坐在了上首,李愔身份最贵,坐在其次,其它人各自散坐。

    众人坐下,边笑边谈。五人中五个人对战争感兴趣,不知不觉中便聊到行军打仗之事。

    李道宗是身经百战的将军。讲起战争场面自然绘声绘色。杨悦又专爱听打仗的故事,不住提些问题,李道宗作答,众人参与讨论,几个人竟然是越谈越投机。

    “如果评比一下,你们认为我大唐谁打仗最厉害?谁最当得上‘大唐军神’这几个字。”杨悦问道。

    “当然是当今圣上!”李道宗回道。

    “我怎么听说卫公李靖号称‘常胜将军’,从来没有吃过败仗。平南梁,战突厥,灭吐谷浑,战功赫赫,称得上‘大唐军神’几个字。”

    “卫公!嗯,卫公打仗的确很厉害。当得起‘大唐军神’四个字。”

    “圣上与卫公相比,谁更厉害。”杨悦问的问题,只合在后代评论,在大唐时代问出这话,有点太不识相。

    果然众人怔了一下。李愔暗自里拽了拽杨悦,示意她不要胡乱问这种傻问题。

    李道宗仔细想了一下,却说道:“若论战功。圣上十六岁自雁门关勤王,一战成名,其后身经大小数百战,几乎没有吃过败仗。平定内乱,圣上平薛仁果、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赫赫战功无人能及。但若论平外患,却是卫公功劳最大。不过当时圣上已继大位,不可能四处亲征,到不是说圣上打仗会输于别人。我自十六岁跟随圣上作战,圣上作战之勇,亲眼目睹,无人能敌。”

    杨悦不由暗暗感慨:“原来李世民当真是战功赫赫,后世人有自以为高明者说李世民其实是当了皇帝之后,才将大部分平定天下的功劳划到自己名下,看来不过是后人的臆断。仔细推想,如果李世民不是战功太高,又怎么会有与太子抗衡的能量?”

    “圣上力大,能拉五石劲弓。圣上的长弓也是特制的,近七尺长,能射二百步远,当年战刘武周,圣上轻骑觇敌,只剩二骑被贼敌所追,却能从容而归……”

    “当年在虎牢关战窦建德时,圣上与鄂国公尉迟将军二人带四骑亲自引敌,出入敌围如无人之境。曾与鄂国公相视大笑:‘吾执弓,公执槊相随,虽有百万之众能奈我何’,窦建德贼众六千骑兵追来,圣上与鄂公且战且退,将敌人引到伏击处。大破贼兵……”

    杨悦听得悠然神望,看了一眼尉迟洪道,笑道:“看洪道便知尉迟将军的威风。洪道这一只大拳,大概能打死一头牛。”又看了一眼李愔嘻嘻一笑,却没说话。心中却想,“你这个‘小白脸’,怎么看不出有什么勇猛之势。不见得有乃父之风。”

    尉迟洪道听了哈哈大笑,鼻孔冲天甚是自得,却还知道谦虚一句:“我怎能比得上叔父。”却是因为他平日最为敬服的便是他叔父的缘故。

    李愔看到杨悦冲自己邪笑,明白她的心意,低声道:“要不要试试看,我的拳头一点不比别人差。”悄悄抓起她的手,稍稍用力一捏,已捏得她呲牙咧嘴。

    却听李道宗继续说道:“卫公更长于申时度势,用兵之法,神出鬼没。卫公当年平吴计之所出,无不得胜。战突厥之时,我也跟随,卫公以两百骑骚挠突厥牙帐,贼敌落荒而逃….最后斩首万人,浮获过十万之众…那场面现在想起来还让人血脉贲张……我也顺便在此战中俘获颉利可汗,一举将突厥帝国消灭。”

    “除了圣上,可还有人能与卫公相比?”

    “这个——似是无人能比。”

    “李世勣呢?听说他作战也十分厉害。”

    李道宗摇摇头。

    “尉迟将军呢?”

    李道宗还是摇头。

    “江夏王呢?”杨悦嘻嘻一笑问道。

    李道宗哈哈大笑道:“甘拜下风!”

    杨悦笑着向他竖起姆指:“将军也是战功赫赫,能不自骄,只这一点,已足以令人敬服。”当下举杯向李道宗敬酒,一饮而尽,李道宗也哈哈大笑着一饮而尽。

    “圣上是圣上,自不与众将军并论。卫公李靖自然称得上我大唐军神!”

    “边疆胡人至今听了卫公的大名无不闻风丧胆!”

    “我还听说卫公善于识人,当年候君集未反之时,便被卫公识破?”

    李道宗笑道:“确有此事。”

    “难道卫公真有能掐会算的本领?”杨悦有点茫然不解。

    李道宗一指裴行俭道:“裴二郎尽受卫公所学,当知此道之密。”

    杨悦转向裴行俭,裴行俭却笑而不答。

    杨悦干脆问道:“裴兄给我看看,看我将来有何作为?”

    裴行俭笑着摇头道:“长安公子将来的造化,愚兄却看不出来,只怕只有师公他老人家亲自看才行。”

    杨悦叹道:“不知卫公身在何处,若能一睹尊颜,也不枉……此生!”酒至半酣,杨悦本想说不枉来大唐一遭,幸亏警醒及时刹住车。

    李道宗笑道:“卫公近几年越来越怪异,从不见外人,便是我等也不得相见。要不是有战事儿,只怕这个战疯子还不肯与外界勾通消息。”

    杨悦这才明白裴行俭与李道宗在一起,原来是李靖有事要问李道宗,不用说定是为了辽东战事。

    裴行俭却突然说道:“明日我正要去拜见师公,公子若想见师公,到是可与我同去。”

    杨悦大喜,连声说好。

    ……

    众人说说谈谈,不知不觉中已入夜间。席间众人不时会出去方便。教坊之中与府中不同,杨悦多有不便,待后来忍不住要去,李愔看到便跟她一同出去。有李愔替她把风巡视,确是省了不少麻烦。

    杨悦感激地看他一眼,问道:“明日一同去拜见卫公,去不去?”

    李愔摇头道:“只怕卫公不会见我。”

    “怎么会?”

    “他向来不与任何皇子结交,便是父皇当年与他交情非浅,他也不曾相助。”

    这段公案杨悦识的。当年李世民在玄武门发动政变前,曾向李靖与李勣探问,二人均表示不支持也不反对。

    杨悦想了一下摇头道:“其实卫公不反对便是支持。”

    “噢?”

    “试想圣上当年乃是谋逆,不反对谋逆不是支持还是什么?”

    李愔吓了一跳,忙去捂她的嘴,四下里看了看没人,才放下心来,责怪道:“你也太大胆了。”

    杨悦嘿嘿一笑,想想自己不是在现代而是在唐代,不可以胡乱品评古人,也自觉失言。不过李愔是皇子,自己诽谤他老子,他竟然不以为隙,反而替自己担心,心中不由暖洋洋的。

    刚要表示一下谢意。却隐约听到不远处有两个人在吵架。从院中池塘边的花厅里传出来。声音不大,但从语速可以听出是在争吵。坊中虽然到处挂了灯笼,却也极暗,看不清是什么人,只隐约听出是两个女人。

    突然间两个人似是吵得急了,其中一个声音大起来,斥道:“你以为你真能如齐王妃一般,受到宠爱?不过是去了两次,便痴心妄想……”

    另一个被斥,十分委屈,抽抽咽咽地说道:“我没痴心妄想,……从来也没有想过会有那么好命,”

    “你还哭,当年齐王妃的才貌谁人能及,你看看自己也配,蜀王能看中你这样的人才怪。”

    “阿姊,别说了,我没想自己能比齐王妃……”

    ……

    “蜀王?”杨悦听到二人言谈,不由去看李愔,当今蜀王除了李愔还有那个?齐王妃又是谁?齐王李佑的妃子?他不是已经死了么。他的妃子很美么?见李愔正微微皱眉,饶有兴趣地说道:“走,过去看看谁在为你害相思?”

    李愔忙拉住她:“胡闹!”

    杨悦笑道:“怎么是胡闹。你一向喜欢来教坊,种下点风流债再正常不过。去看看那娘子是谁,这小娘子对你也算极痴情,不如收她回府上……”

    “胡说八道。”李愔气道。冷不防,杨悦已挣开他的手,跑了过去。

    那两人似是没想到会有人来,吃了一吓,忙起身往外走。二人原本在厅中,黑灯瞎火看不清,往外面走来,反而让杨悦看清了面目。其中一个正是当日选中李愔做入幕之宾的花魁春水娘子。

    二人看到杨悦与李愔,也是一怔。忙向二人行过礼便匆匆走开,春水娘子更是低着头不敢看李愔一眼。

    杨悦看李愔一幅十分冷莫的样子,奇道:“她不是春水娘子么,你怎么不理她。”

    李愔脸色十分难看,哼了一声,回头便走,无论杨悦再说什么,均不回答。

第59章 大唐军神(二)

    杨悦见李愔突然不理自己,莫名其妙,只好跟在后面往怡香阁走。

    走到绿水雅室,却见阿玉正站在门口。看到杨悦来,立时喜仔仔地说道:“公子,你可回来了。”

    杨悦奇道:“你的脚好了么,怎么不在房里休息。”

    阿玉摇头道:“没什么事儿。多谢公子挂念。”

    “强筋动骨一百天,怎么会这么快便没事儿?”看到她手里拿着些果子,又说道,“莫不是绿箩娘子使唤你,我这就给绿箩娘子说去,这些天你要少走动……”说着便要推门进去。

    阿玉看到忙拉住她,急道:“不是。娘子让妾休息的。是妾自己来的。”

    “哦?”杨悦纳闷地看看她。

    阿玉脸上一红,把手里的果子塞到她手里,说道:“公子送妾回来,阿玉还没有谢过,这些果子给公子。”

    原来这丫头是记着自己的恩情。杨悦一乐,看了看收下果子,笑道:“好阿玉,多谢啦!”

    阿玉听了,脸上更红了。扭身便跑,杨悦心中一动,忙喊住她。

    阿玉听到她的喊声,又一腐一拐地走回来,杨悦上前扶住她,指了指院子,说道:“咱们到院子里坐会儿。”

    “阿玉多大了?”

    “十三岁。”

    “属什么?”

    “兔。”

    “哈,阿玉果然象只小白兔。”学着阿玉一蹦一跳的样子,引得阿玉开心大笑。

    ……

    杨悦东一搭西一搭的问了几句,又问道:“听说齐王妃也是教坊里出身。”

    “齐王妃,她可是我们教坊里的娘子们最崇拜的人。”

    “哦?她很美么?”

    “阿玉没见过,不过听说很美。不只美还是顶顶聪慧的人。”

    “她是哪个齐王的妃子?”

    “原来公子不知道啊。她是原来的齐王妃,现在改作巢刺王了。”

    是李元吉的妃子。看来是个传奇般的爱情故事。一个教坊出身的人,在古代能当上王妃不是传奇还是什么?难怪教坊的众娘子以她为偶像。

    “看来齐王非常欢喜她啰?”

    “听人说,不只齐王喜欢,圣上也……”阿玉突然打住,看了一眼杨悦,说道,“阿玉胡说八道,公子莫怪。”

    李世民也喜欢齐王妃?杨悦诧异的看了看阿玉。见她似是打了一个哆嗦,显是有点害怕。便不再问她,笑着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不会给别人说的。”

    阿玉点点头,忙向杨悦道了个万福,一腐一拐地走了。

    “齐王妃!蜀王妃。哈,看来春水娘子有点痴心妄想啊,蜀王应该早就有王妃了,否则怎么会有专门的府邸。”杨悦伸个懒腰,默默地想。看看夜色,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应该回去了,母亲一定等急了吧。

    见杨悦回来,尉迟洪道嚷嚷道:“你去了哪儿,怎么这半天才来。”

    李道宗也笑道:“没你这‘小白脸’,说话也没有趣。”

    裴行俭也笑着向她点头。

    杨悦看了一眼李愔,李愔只顾自己斟酒喝,似是没看到她一般。便说道:“今日不早了,我要告辞了。你们走不走?”

    尉迟洪道响应道:“走吧。”

    见其他人没有散的意思。杨悦拱拱手,向裴行俭说了句:“明天千万别忘记叫我一起去。”

    裴行俭点头笑道:“一定一定。”

    杨悦与尉迟洪道一起辞了众人先走。李愔却始终没再抬头看她。

    ******

    “你喜欢她?”

    怡香楼绿水雅间里只剩下李道宗与李愔两个人。裴行俭不知何时也已经走了,室中的众娘子都已退下。

    李愔没有回答,反问了句:“叔父看出她是女人?”

    “据我所知,你对男人还不敢兴趣。”李道宗看他一眼,诙谐地说道。

    “有那么明显?”

    “全写在脸上了。”

    一阵沉默。

    “说吧,出了什么事儿?”

    “没什么,有条线看来有点靠不住。”

    “就为这?”

    “不全是。”

    “因为她拒绝了你?”

    “不是,她不知道才更让人郁闷。”

    “嘿嘿。”李道宗干笑一声,“对女人不必太认真,否则准坏大事儿。当年齐王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不一样。”

    “恋爱中的人都是白痴。”李道宗说出一句千古经典的句子,“也难怪,圣上在你这个年龄,至少已有了四五个女人,你只有一个王妃,还不是自己喜欢的。”

    ……

    “你正在成立诗社?”

    “嗯。确切地说不是我,是她。”

    “是个好注意。有点象圣上当年的‘文学馆’。当年文学馆十八学士可是圣上的文胆智囊。”

    “这么说叔父也赞成?”

    “不过,只怕是有点太招摇了。”

    “总不能因为招摇便什么都不做吧。更何况只是结社写诗,不至于太招人耳目。当年‘竹林七贤’不也只是个文学团体么。而且没我参与,她也会成立诗社。”

    “这丫头的这个主意还真不错。”

    “是,她的想法总是有点奇特。不知道她的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什么。”李愔笑了起来。

    “她对打仗到是有不少兴趣。”

    “嗯,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有点不象女人……”

    “她只是顽皮而矣。”

    李道宗看了一眼李愔,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吴王那边怎么说?”

    “让我看着办,上次被父皇训斥后,吴王有点心灰意冷……”

    李道宗摇摇头:“圣上英明,只是选储这件事儿如此糊涂,事事儿只听长孙摆布。”

    ……

    *********

    第二日,裴行俭果然很讲信用,一早来约杨悦去卫公府拜见李靖。

    李靖、红拂、虬髯客号称“三侠义”,在唐代便有“风尘三侠”的故事,其中红拂夜奔传为佳话。墨武在《江山美色》中标新立异,将红拂写成一个“鸡婆”,十分有趣。杨悦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能够亲自见识一番传说中的牛人,心中按捺不住激动。

    李靖并未住在长安,而是将卫公府安在故乡池阳,离长安不远的白鹿原,地处关中平原中心,被称为“白菜心”,渠池交汇,环境优美。

    裴行俭与杨悦起个大早,太阳刚升起的时候到达卫公府。守门人见到裴行俭只点头微笑,也不去通报,径直将二人放入府中。

    卫公府很大,跑马场更大,一个巨大的跑马场几乎占了一半。而且这个跑马场并非空空荡荡四尘飞扬的那种,草色青青,还有假山丘起伏,真如在草原一般。

    杨悦叹道:“将军府中果然与众不同,便是跑马场也不一般。”

    裴行俭指着远处西南角上的马厩说道:“师公爱马,喜欢收集天下骏马。”

    听说过集邮集门票的,还没听说过集马的,杨悦笑道:“这么说卫公是要给马儿建一个草原,给它们一个美丽的家园。”

    裴行俭点头道:“大概正是这个意思。师公有五匹骏马,分别叫做:追风、赤电、浮云、绝影、白玉。都是能日行千里以上的良驹。”说到这些裴行俭眼中闪出火热,显然是十分的羡慕。

    杨悦听了悠然神往,心中感叹道:“速度便是时间,时间便是距离,古代没有汽车、火车、飞机,马是最好的交通工具,良马便是极速交通工具,能将距离缩短,因此古人爱马,如现代人爱车一般,是一种天性。”当下笑道:“追风、赤电、浮云、绝影、白玉,只听这名字已知神骏。待会儿定要见识一番。”

    裴行俭在一旁笑道:“这个却要看师公的心情了。”

    杨悦奇道:“难道李大将军会如此吝啬,看一看都不舍的?”

    裴行俭露出无奈之色,说道:“自从师婆去逝后,师公脾气越来越古怪,近来更是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

    杨悦听了黯然道:“什么?红拂女已经去逝?我还想瞻仰一下一代奇女子,没想到如此无缘。”

    裴行俭奇道:“什么红拂女?”

    杨悦见他如此问,暗想“难道李靖夫人不是红拂女张出尘?”知道自己又猛浪了,于是问道:“卫公夫人叫做什么?”

    裴行俭道:“师婆姓杨,名字却不知道。”

    杨悦叹息道:“这么说来红拂夜奔乃是后人杜撰的了?”裴行俭摇摇头不知所谓。

    二人步入厅堂却并未见到李靖,又到书房等处去找还是没有。问及婢女家丁,都不知去向,只知卫公并未出门,但具体在哪里却不知道。于是杨悦与裴行俭便在园中四处游转找寻。

    除了那个大草原一样的跑马场,卫公府最大的便是荷塘,很有江南风光的灵秀,小桥、流水、水谢、楼阁…杨悦奇怪李靖怎么会想到将差距如此大的景致放到一起。两者之间由层层的树木分开,如一道屏风,一边是江南,一边是草原,从江南直接步入草原,这种感觉十分的奇妙。

    杨悦想了想,说道:“李靖如此爱马,没准正在马厩里。”便同裴行俭往西南的马厩方向走去。

    正待穿过绿墙,裴行俭突然一指远处,说道:“师公在那儿。”

    杨悦顺手看去,只见远处的水谢边,站着一个道士装束的人,双眼盯着水面,口中似乎在念念在词,不知在看什么,奇道:“卫公怎么出家当了道士?”

    裴行俭笑道:“师公脾气古怪,好象是跟谁赌气,一怒之下做了道士。”

    杨悦更加好奇道:“赌气?跟谁赌气。”

    “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听说是跟一个和尚赌气。”

    杨悦呵呵笑道:“这气赌得可真有趣。”

    裴行俭也笑,想了想叮嘱道:“待会儿在师公面前千万说话小心些,师公的脾气越来越孩子气,一不顺心便会训斥人,还请公子多担待些。”

    两人还未走近,李靖似是已发现二人,向二人转过头来。裴行俭远远向李靖行礼,快步走过去。杨悦也加快脚步跟上。

    二人走到跟前,裴行俭正要说话,却被李靖摆手止住。

第60章 大唐军神(三)

    李靖身材奇高,精神矍铄,虽然胡子毛发都已雪白,不过仍然依稀看得出当年伟姿,神色间不怒自威,显然年轻时是个极酷的帅哥儿。

    杨悦顺着他的眼神去看,见菏塘中有许多金鲤,聚在一起游来游去。更奇特的是这些鱼儿竟然随着李靖手中的拂尘,忽而东倐尔又西。仔细一看竟然是在围追堵截一只金龟。金龟的体积虽然比鱼儿大了许多,但众鱼儿缠纠不休,它左冲右突竟然始终不能突围。

    杨悦看了些时候,看出些门道,原来李靖手中的拂尘便是一个指挥棒,众鱼儿听了李靖口中的“曲曲”声,随着李靖的手势,对金龟紧追不舍,金龟被逼得无可奈何……

    杨悦“哧”的一声笑道:“天下太平,将军无用兵之处,卫公驱鱼围龟,演练兵法么?”

    李靖见说这才抬起头来看看杨悦,手中拂尘一甩,众鱼儿四散去了,金龟才得以脱身。向裴行俭看了一眼说道:“他是谁?”

    裴行俭忙陪笑道:“他是长安城中十分有名的‘长安公子’武悦武公子,因为仰慕师公威名,才随……”

    李靖不待裴行俭说完,不耐烦的挥挥手,止住裴行俭话头儿。只用眼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杨悦,并不说话。

    杨悦看到他将拂尘插在腰间,拂尘的木柄是上好的檀木,色泽殷红,心中一动,说道:“红拂犹在,红拂女安在?!”

    李靖听了微微一怔,迷起双眼,怔怔地望向远方的水面,似是勾起了回忆,许久一动不动。

    裴行俭心中惴惴,见杨悦胡乱说话,不知李靖是喜是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好一会儿,见李靖还是一动不动,轻咳一声说道:“师公若心情不佳,我们改日再来拜访吧。”

    李靖这才回过神来,向裴行俭看了一眼,又转向杨悦说道:“果然不错,是个聪明的娃儿。”

    杨悦看李靖神色,已知自己心中猜想中了七八分,笑道:“晚辈若没猜错,这拂尘是否与当年的拂尘一模一样?”李靖点点头。

    杨悦心情激动,说道:“如此说来,红拂夜奔识英雄的佳话当真确有其事儿?”

    李靖转向杨悦,迷起眼睛问道:“小娃娃都听说过些什么?”

    杨悦也不客气便将后世有关风尘三侠的故事呜哩娃啦地说了一遍。

    故事里说的是李靖虽然满腹才华但一直不能得志,三十岁还是一事无成,到长安拜见当时的大隋司空杨素之时,被杨素的歌妓红拂女看中,夜晚投奔李靖,私奔而去。他们私逃之时,路遇虬髯客张仲坚,张仲坚对红拂女一见衷情,但红拂女衷情于李靖,因而与红拂女结为义兄妹。号称风尘三侠。后来李靖果然成为大唐第一名将,战功赫赫,所向披靡,功封卫国公。红拂夜奔识英雄成为后代演义的绝好话题。

    李靖听了皱眉说道:“这都是从哪听来的。乱七八糟,哪里有什么虬髯客,我怎不知。他很爱阿尘?还与阿尘结拜了兄妹?”

    杨悦笑道:“或者那虬髯客纯属子虚乌有,不过李靖与红拂看来是真的?”

    裴行俭听了两人对话,正奇怪杨悦从哪来的这些奇谈怪论。见杨悦直呼李靖其名,显然有些不敬,担心李靖发火,忙向杨悦说道:“贤弟休要胡说,师公与师婆…….”

    不等裴行俭说完,李靖扬起头,哈哈大笑道:“小娃儿说得很对,当年我在杨素府上结识了阿尘,阿尘与我私下定情,从此跟定了我,是我一生最惬意的事儿。没什么不可为外人所道地。”

    杨悦点头笑道:“自古美人爱英雄,英雄美人自来是传唱的佳话。红拂夜奔更是美人慧眼识英雄的千古佳话,别人艳羡还来不及,怎会有人说笑。即使没有‘风尘三侠’,但红尘中一对佳偶已感天动地。晚辈恨不能得见当日情景,亲自向二人道贺。”

    李靖听了更加哈哈大笑,说道:“好娃娃,红拂地下有知,有你这样的知己,定然也十分高兴。”

    三人在水榭亭中坐下,谈天论地。杨悦对红粉佳人竟然比对战事儿还要感兴趣,尽问些红拂女的事情,比如红拂女为什么叫红拂女,是不是因为手执红拂爱穿红衣的原故?红拂女本名叫做什么?红拂女是否是个道士等等八卦问题。

    搞得裴行俭十分郁闷,不知道杨悦到底从哪来的这许多奇怪问题。李靖却十分喜欢,杨悦每问一句,他便仔细的回答。

    原来红拂女是杨素的歌舞妓,杨素本想纳为侍妾,红拂女却宁可作道士也不肯做侍妾,杨素无耐只好由着她去,只是不肯将她放出府去,红拂女平日便以道士装扮,手执拂尘,便是李靖手中刚刚拿的那柄拂尘,被人称做“红拂”。她的本名没人不知道,是自小被拐了卖到杨府,所以姓杨,叫做红尘。后来,红拂与李靖私奔,为了躲避追踪,才改名换姓叫了张出尘。

    杨悦对红拂女的大胆与明艳十分的敬慕,可惜古代没有照像机,无缘得见美人姿容,实在是遗憾,口中啧啧不住叹息道:“只可惜这样的佳人不能一睹芳容,实在是人生之一大憾事。”

    李靖兴趣盎然地说道:“这也不难,老夫这里有夫人许多画像。”杨悦听了忙摧着去看。李靖兴冲冲地带着二人到书房去,找来当年的画像,展开来让杨悦看。但见画中一少女,身材窈窕,脖颈颀长,一袭红衣,明艳照人。

    杨悦赞道:“大胆的红拂,明艳的婀娜,一代的佳人,出尘的脱俗。”

    李靖听了她的赞叹,抚须大笑道:“这画中不过只能画出阿尘十分之三的美,还有十分之七的神韵无处可写……”

    杨悦心中大乐:说你胖你就喘。不过红拂女实在是自己见到的美女中最为美丽的人。

    一老一少两个人对着红拂的画像,一个痴情,一个艳羡,赞不绝口。

    裴行俭被晾在一边,插不上话。心中暗暗纳闷,这些年李靖连亲戚都不肯见,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理会。他裴行俭因为苏定方倾囊所授,承继了李靖的兵法,李靖得知后,十分爱惜,才被李靖青睐。然而杨悦来此未谈一句兵法,便得到李靖的欢心,实在是非常的奇特。

    李靖拿起红拂的画像,竖在杨悦身旁,啧啧叫道:“你若穿上女装,到是与红拂有几分相像。”

    杨悦见说,哈哈一笑说道:“老英雄抬举了。”

    李靖回顾裴行俭说道:“你看怎样?”

    裴行俭见李靖将杨悦比作女人,正担心杨悦会生气,见李靖竟然还让自己来评,讪讪地一时不知如何说才好。

    李靖哈哈一笑对杨悦道:“你看我这徒孙一表人才,要才有才要样有样,你便嫁了他如何?”

    裴行俭听得目瞪口呆,心想师公的玩笑开大了,生怕杨悦生气,诺诺地说道:“师公别乱开玩笑,前些日子由师父做媒已聘了兵部侍郎陆大人的女儿为妻。”

    李靖吹胡子瞪眼道:“陆爽一个维维诺诺的干瘪老头有什么好,我看这娃儿英俊风流才是佳偶。”

    裴行俭心道:“师公真是老糊涂了,我娶的是陆大人的女儿,又不是陆大人,怎么会是个干瘪老头儿。再说长安公子虽然俊俏,可毕竟是男子怎能婚配,当真是糊涂之致。”口上却不敢多言,维维诺诺说是也不行,不是也不行。

    杨悦知李靖看破自己是女子,嘻嘻一笑说道:“你这徒孙到和你有一拼,都属大嚣晚成型,将来出将入相,会有很大成就,只可惜名花已有主。老道厚爱,晚辈心领了,何必强人所难。而且晚辈闲云野鹤,如你这般做个道士,岂不更加逍遥洒脱?”

    李靖横了裴行俭一眼,对杨悦说道:“他这种木头一样的人,如何配得上你。”

    裴行俭对二人的话听得如坠云雾,见一会儿被李靖赞,一会儿又被李靖贬,莫名其妙。

    李靖与杨悦越谈越投机,杨悦一直想着他的骏马,于是东拉西扯地扯到天下名马。

    李靖说道:“老夫有几匹马还看得过去,不妨去看看。”

    杨悦嘻嘻一笑说道:“听说将军有五匹骏马,正想要见识一番。”

    李靖横一眼裴行俭,知道是他多嘴。裴行俭低下头,不敢说话。

    杨悦虽然不懂马,但是如果好马与好马相比或看不出来,但好马与劣马相比,却一眼便能看出。李靖的马个个神采飞扬,与杨悦来时骑的马相比,不可同日而语。一看便知一个贵族一个草根。

    追风、赤电、浮云、绝影、白玉。这些马儿显然对李靖十分爱戴,李靖走向他们,马儿眼中流露出亲热,或舔舔李靖的手,或用嘴拽拽李靖的衣襟,或呜呜低嘶……

    李靖亲呢地拍着它们的头,一阵耳鬓厮磨。指着追风说道:“这是追风,是老夫最喜欢的一匹。”追风是一匹青花马,但显然年岁已长,与李靖一般,有些英雄暮年的味道。

    裴行俭在一旁说道:“这是师公当年攻下江陵,灭了南梁,当今圣上当年还是秦王,送了这匹狮子骢给师公,陪狮公南征北战,立了不少汗马功劳。”

    杨悦见那狮子骢鬃长毛及地,头部如一头乱发,果然象是只狮子一般,十分雄壮,开玩笑道:“老马毛须及地,老道须发及胸,很是相得益彰。”

    引得李靖哈哈大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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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是一名中文系的普通大学生,不小心穿越历史时空,飘到了大唐贞观的时代。她伪造身世隋炀帝孙女,计耍长安纨绔,诗戏才子风流,玩转公主王亲,智斗武皇则天,最后却现自己正走在一步步夺取天下的路上… 斗智、张扬、帝王飘在大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飘在大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飘在大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