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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崖仙途全文阅读

作者:心渔     丹崖仙途txt下载     丹崖仙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二章 孰真孰假孰能辨

    白虹贯日!

    胡老头那里悻悻地道:“这么巧?那你可真是走运。”

    卢雁长所说若是真的,他当时懵懵懂懂,连自己身具灵根都不清楚,却恰好撞进了金灵根前辈的洞府,再说这白虹贯日实不寻常,它是“心剑”的初级功法。

    看卢雁长最后都被关进炼魔大牢了,显然在踏上修真一途之后又有不少作为,那就是说这白虹贯日就算没有正中他所需,也应该差不太远。

    这何止是走运,简直可以说是运气逆天了。

    世上的事,巧到这种程度的少,但也不敢说绝对就没有,胡老头不再坚持,叫卢雁长接着讲下去。

    “我那时觉着自己既然学到了法术,下一步自然就应该去寻找长生大道,就将俗世间的事都安排好了,专门去那些传说中有仙人出没的名山大川中转悠,后来还真叫我碰上了两个,一男一女,看上去十分年轻。我远远跟着,不知道怎么能和他们说上话,到是那男的主动找上了我。我这才知道修真界和武林也差不多,有门第派系,也有正邪之分,反正一路和他们结伴而行,到是长了不少见识。”

    “那男的姓赵,金灵根,女子名叫闻雪倩,是木灵根。”

    胡老头嗤笑了一声,卢雁长顿了顿,声音里露出了“你应该知道”的猥琐意味:“我那时候还没听过修真界水木两系出美人儿的说法,第一次见到木灵根的妙龄女修,觉着比过去认识的那些母夜叉不知好看了多少倍。怪不得形容美女都说貌若天仙,这天仙果然好看。自然忍不住多留意一些。”

    红笺不由忍俊,她几乎能想像得到这卢雁长当时围着人家姑娘献殷勤的模样。

    “姓赵的说他和那闻姑娘都是修真世家的人。两家素有来往,他二人筑基之后奉命出来历练,凑巧遇上,故而结伴而行,见到我这等情况十分奇怪,听我说了究竟之后,便叫我带他们一起去那洞府看看。”

    “我是初次和修真的人打交道,而他们两人却是第一次离开家族的少爷小姐,全不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有心人的眼中。等我们三人长途跋涉赶到洞府,便被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堵在了里面。”

    红笺听到这里开始留神,她觉着卢雁长前面讲那么多都是铺垫,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果然听着卢雁长叹了口气,感慨道:“我这一辈子要说凶险,那洞府中的经历大约是最凶险的。都说修真之人害怕心魔,没想到那修士比起普通人来更加凶残,也不知道为什么,二话不说就施法开打。他们两个将我护在后头,结果姓赵的年轻人一招不敌,当场被杀,我舍命拖住了修士叫闻雪倩快跑。她却执意留了下来和我一起对敌,危急关头,我以武功招式暗藏那招‘白虹贯日’竟然偷袭成功。击中了那修士。我俩一起取了他的性命,给姓赵的报了仇。”

    他说到这里。第一段故事便讲完了,胡老头问了几处双方斗法的细节。沉吟不语。

    卢雁长先抱怨了一句:“说这么多话口干死了!”接着便开始挨个儿点名:“来来来,先从号小的开始,胡老头,你觉得真的假的,给个话。”

    胡老头道:“这事情的前后经过发生的可太巧了。按说听着越像是假的,反到越可能是真的。不过是你小子,我觉着你肯定玩心眼了,假的。”

    他嘀嘀咕咕说了一长串“真的假的”的绕口令,最后终于有了个结论。

    卢雁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又问:“十二号的老兄呢?”

    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开口道:“真的。”

    卢雁长“嘿嘿”又笑了一声,红笺不等他来问,说道:“我也觉着是假的。”

    她没有说理由,目睹了这么多欺骗、背叛,她有些不相信卢雁长口中的女修会明知不敌依旧留下来,和一个认识没几天口花花的男人并肩作战。

    胡老头当即大声赞叹:“好,方姑娘,我们英雄所见略同。看来有人明显是判断有误,出局出局。”

    十二号牢房里那男人冷笑了一声,没有搭茬。

    卢雁长那里却卖起了关子:“好了,我接着说第二段。”

    他不理会胡老头的抗议,继续讲道:“第二个故事就是杀死那个修士之后接下来发生的事。那闻雪倩出身修真世家,有位金丹堂叔是仙霞洞门人,她看我无处可去,就介绍我加入了仙霞洞,做了她那金灵根叔叔的亲传弟子。我只道以后再很难见到她了,谁知过了几十年,我结成金丹,她又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成了我的师妹。”

    胡老头忍不住怪声怪调地道:“师兄师妹的,难不成人家姑娘几十年还忘不掉你,干脆奔着你来了?”

    卢雁长大言不惭:“这也难说,可惜不能给你瞧瞧,大爷我那可是一表人才,说是潘安宋玉也不遑多让。她只有筑基圆满,我本想着她和我师父有那么一层关系,又对我有恩情,让她做个师姐来着,可她执意不肯。说她虽然自小修真,年纪却没有我大,还是做我的师妹好了。你看,一个女的说出这话,还不是对你有意思吗?”

    胡老头骂了一声:“奶奶的。”众人也不知他骂的是走桃花运的卢雁长,还是那有眼无珠的闻姑娘。

    谁知卢雁长接下来讲叙的故事却叫众人大吃了一惊。

    “闻师妹这次回来脾气变得很古怪,我平时多看哪个女修两眼她都要生气,我离开宗门做什么她都要跟着。后来我那师父开口,想叫我二人结成道侣,我这要是答应了,她以后一定变本加厉地管着我,日子也就没法过了,想我卢雁长怎么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世上这么多美人儿吧,便找个理由推拒了。”

    “谁知道就这么屁大个事,闻雪婧就和我反目成仇,她结丹的第二天姘上了仙霞洞的一位元婴长老,反过头来诬蔑我是魔修余孽,还把当年的事情翻了出来。”

    “我这才知道当初被我死杀的那个筑基后期修士竟然是符图宗的。闻雪婧向仙霞洞洞主说她当初就怀疑姓赵的和那符图宗修士都是因为除魔卫道死在我手里,苦于没有证据,这才隐忍不发,一直忍受着我对她的骚扰虚与委蛇。他奶奶的。”

    “这么说你也是被无辜关进牢里的?你师父呢?”红笺惊愕地问。

    “哈哈,我的好师父自然早同闻雪婧他们一伙了。”不知卢雁长是不是因为被关的太久了,声音中听不出多么愤懑,到透着些许的漫不在乎。

    这个……前后两段,其中的闻雪婧反差这么大,前一个义气勇敢,后一个卑鄙恶毒,实是叫人难以想像。

    胡老头“啧啧”两声,叹道:“看来这一段才是真的。我就说嘛,这世上不管道修还是魔修,好人都快绝种了,你这小子哪能有那么好运气碰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充分说明关在这牢里的人对人心都比较容易绝望,三个听故事的对卢雁长的后一段反应出奇一致,都觉着这肯定是真的。

    胡老头催促道:“快点,我和方姑娘猜对了你就要承认,让我想想叫你小子做点儿什么好!”

    卢雁长嗤笑一声:“美得你。快别做梦了。”

    他换了个口气,转而向十二号牢里那男人道:“虽然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不过愿赌服输,你说吧,只要是我姓卢的能做到的,必定照办。”

    卢雁长说这番话时多少还有些不甘心,他觉着这里的人除了自己之外,只有那胡老头感觉像是个经多识广的,没想到他骗过了胡老头,却两次都被这个少言寡语的男人说中,不免觉着对方肯定是胡乱蒙的。

    那男人做了这轮的赢家,却没表现出多么高兴,硬邦邦地道:“那行,我也不要你做别的,等这个赌局结束,你给我闭嘴,只要能安静到下次送饭就行,这些天给你吵得脑袋嗡嗡叫。”

    “你奶奶的。”卢雁长闻言憋不住骂道。

    红笺觉着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求教:“这位……前辈,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你怎么听出来他第一段是真的?第一段若是真的,那闻雪婧自是品行不差,因何又笃定第二段是假的?”

    那男人对红笺还算客气,没有啰嗦,直接断言:“你这么问,足以说明你不是金灵根。姓卢的当年初进修真界,故而分不清楚好人坏人,你叫他现在回头去想,我不信他还如此认为,故意误导大家罢了。”

    卢雁长“嘿嘿”笑了一声。

    那男人接道:“金灵根有一门顶级功法,名叫‘心剑’,而要修炼‘心剑’,必经筑基期的白虹贯日、金丹期的慧心一剑一路学下来,若我没有料错,卢雁长,你当时在那洞府里得到的不光是白虹贯日,应当还有慧心一剑的功法。”(未完待续。。)

    ps:  今晚还有一章。

第九十三章 世间只有人心恶

    卢雁长不由奇道:“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男人“哼”了一声。

    卢雁长却蓦然醒悟,随即冷笑道:“这么说你也是金灵根了?”

    那男人的声音中透着不屑:“我若同他们一样,还进不到这里面来了。”

    红笺被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一头雾水,疑惑道:“两位在说什么?”

    卢雁长打住,道:“算了,你还是说给他们听吧。”

    那男人淡淡解释:“也没什么好说,这天底下的修士,若发现一个练气学徒却修炼了白虹贯日,十个到有九个会忍不住跟去所谓的散修洞府看看究竟。白虹贯日这功法虽然抢手,好歹花些工夫还能弄得到,可万一他再有慧心一剑呢,或者更幸运的,干脆就得到了‘心剑’的传承呢,只要抢到手里,那就是自己的,哪怕自己练不了,也可以用它换来天大的好处。”

    “卢雁长什么都不懂,自己露了相,自然被人家盯上。那符图宗的修士也好,姓赵、姓闻的男女也好,都是怀着一样的心思。只是他眼神不好使,没看出来罢了。”

    胡老头叫嚣道:“姓卢的,你耍赖,有意叫我们误会。”

    经那男人一提醒,红笺登时便回过味来。

    什么有情有意的闻雪婧,又哪里是卢雁长所说的患难相随?她分明是不甘心将卢雁长这奇货让与他人。而那符图宗的筑基修士杀了姓赵的,大约眼见剩下一个卢雁长,一个美人。不舍得痛下杀手,反而送了性命。

    当时卢雁长是否感觉到了问题所在?他虽是修真新丁。却并不是不识人心善恶,相反他的经验只怕还十分丰富。在他讲叙的第一段过去之后,他不知怎的安抚住了那闻雪婧,不但叫她疑心尽去,还将卢雁长介绍进了仙霞洞。

    可卢雁长的好日子在他结丹之后就算到头了,他在修真界毫无根基,也没有前辈师长庇护,大约他练了慧心一剑之后被他师父发现,闻雪婧随即卷土重来,欲嫁不成便将人毁掉。

    就在红笺浮想联翩之际。卢雁长道:“老头儿,轮到你了。”他说了这么多话,不过是黑牢里呆着无聊,好奇想了解一下其他几个人的底细。

    胡老头上来先失一局,叫道:“哎呀,不行,你们太奸诈了。我还得好好再想一想。”

    卢雁长闻言“呸”了一声,骂道:“为老不修,就这么个事还要耍赖。要脸不要?”

    胡老头“嘿嘿”而笑:“边上牢里这位老兄眼光独到。他先说也是一样。”

    十二号牢房里那男人性格干脆,直接了当道:“行了。这赌局开的也没啥意思,我就和你们说两件事,不用猜。你们爱信不信。”

    “哎,那这还怎么玩?”胡老头叫道。

    “玩?人家不陪你玩了。死老头。”卢雁长恨得牙痒痒。

    “你们讲,我可以不说话。至于叫我说中了的,也用不着认罚。我先说一个你们最关心的。这鬼地方早已不是当初专门关魔修的炼魔大牢了。除了冥顽不灵的魔修,还有不少散修和被各大宗门放弃的门人弟子。想出去也容易。找到机会向炼魔大牢一个姓季的长老投诚,只要你还有价值,又是真心归降,愿意从此做他手下走狗,便不用在这里面呆着。我进来的晚,据我所知,就连早年被关在牢里的那些高阶魔修都有不少被放了出去,改头换面,为那姓季的做事。”

    那男人话音未落,胡老头已经叫嚷起来:“奶奶的,真的假的?这姓季的胆子也太大了,这么多人放出去他拿什么控制?哎呀,我怎么不知道?也没人给我这个机会呀,我要出去,给谁做事不是做,先出去再说啊。再关下去爷爷连姓什么都忘了,死这里臭到发霉有谁知道!”

    红笺心中一动,她想起丹崖宗出事的时候据说锦绣峰有好几具魔修的尸体,穆逢山等人以此认为金东楼的几大弟子都是死于魔修之手。看来很有可能这几个魔修便是由炼魔大牢里出去的。

    卢雁长骂道:“吵吵个屁呀,人家不找你,就说明你这人没用,你去抱着姓季的大腿哭,人家顶多一脚踢开,连看你一眼也不乐意。死皮赖脸!”

    他骂完了,那胡老头大约大受打击,有气无力道:“你放屁,我没用把我和你们关一起?姓卢的,这事你也知道对不对?你原先在白虎牢那边,那边人多……”

    卢雁长冷笑:“是,我不但知道,还劝他们不要相信,可惜他们不听我的话,还将我出卖。所以我就被挪到这里关押了。你当姓季的那么好相与,他叫你出去,自然有办法控制你,我在牢里能聊天,能交朋友,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行就眼一闭睡觉,出去真就变成那姓季的身边一条狗了。”

    胡老头吱唔了两句,那意思大约是只要能出去,变成狗就变成狗吧。

    十二号房里那男人难得哈哈笑了两声,道:“卢雁长,你这两句话还算动听。”

    他不等卢雁长有所表示,继续道:“现在这牢里,除了魔修,最多的就是你我这种人。”

    “我同你是一种人吗?”卢雁长奇怪地反问。在他看来自己倜傥风流,而那男人却是块又冷又硬的石头,两个人怎么也划不到同一类去。

    那男人鼻子里“哼”了一声:“金灵根,学了白虹贯日。”

    被他一说,卢雁长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连忙道:“咦,你怎么知道的?白虎牢那边确实是关了不少金灵根。”

    那男人淡淡地道:“这就是我要同你们说的第二件事。知道哪里有‘心剑’的传承吗?我被关进牢里估计着也有二十年了,据我所知当时符图宗就有一套完整的传承,他们在散修中大肆网罗金灵根的元婴、金丹。我认得一个符图宗的门人,他极力拉拢我加入符图宗,向我许诺了无数的好处,其中便包括‘心剑’,他说就算我结婴之后不适合修炼那门绝世功法,他们宗主也肯定有办法叫我能使得出来。”

    卢雁长怔怔地道:“竟有这种事?你答应了么?不,你肯定是没有答应,不然也不会被关到这里。难道说这炼魔大牢已经受符图宗的控制了?戴明池和那姓季的狼狈为奸,想做什么?妄图一统道魔两界?”

    红笺不禁深深佩服,只是凭着一鳞半爪的线索,这卢雁长竟能三言两语间便推断的几乎与事实毫无二致。

    她道:“看来你们还不知道,戴明池早便修炼至化神了,两年前他同刑无涯联手,杀害了丹崖宗的金老化神和凌宗主。现在外边还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四个人中,数红笺关进来的时间最短,这话说出来那三人少不得大大吃惊,连胡老头都幡然醒悟,连声道:“真的吗?哎呀,外边太乱了,我还是先在牢里呆着吧。”

    卢雁长没好气地斥道:“老头儿,别发神经,到你了。你还说不说了?”

    胡老头那边回应:“说,隔壁房间的那位兄弟,你不参加了是吧?那我就陪卢老弟和方姑娘玩玩。”

    方才你来我往一番闲聊,几人相互间粗粗有了些了解,红笺听得出胡老头对那男人说话客气起来,似是有些忌惮。

    “老头子不像有些人说起自己来拼命往脸上贴金,咱实话实说。”

    “我托生在一个小的修真世家,家里只有十几口人,住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家传功法普普通通,我资质又一般,快五十了才混个练气圆满,自己觉着筑基无望,便离家游历,想看看在外边能不能寻到机缘。”

    “一开始游荡的几年没什么好说,后来灵石花光了,我开始琢磨发财的路子,正好当时路经一处深山,因为我对那环境特别熟悉,便想着进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灵草奇珍之类的。”

    “在山里转了几天之后,我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一只模样古怪的黑色鸟雀总在我周围飞,似是在给我带路。我就跟着它东转西转,闯进了一个小村落。”

    “那个村子只有十几户人家,大白天的村里都见不到几个人。但就这几个打水浇地干活的人无一例外都是高阶修士。我当时十分吃惊,不敢冒然上前搭讪,而他们就像没看到我这人一样。后来终于有人肯搭理我了,却是个只到我胸口高的小女孩,她问我要不要留下来修炼,我自是求之不得,满口答应。”

    “我在那村子里一住就是几百年,以我的资质竟然顺利结婴了。几百年接触的都是那么三两个人,我越来越呆不下去,终于找了个机会,逃出了那个村子。”

    “我离开家时还是练气学徒,几百年过去了,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我兴冲冲地往回赶,谁知等进了家门口迎接我的却是亲人们的一具具尸体,那个村子里的小女孩正坐在大厅里冲着我笑。”(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天魔宗

    “啊!”红笺低呼出声,她没有想到胡老头磨磨蹭蹭讲出来的竟是这么悲惨的一段过往。

    任谁遭遇了这样的事,只怕都会悲愤欲狂,恨不得宁可粉身碎骨也要将凶手千刀万剐吧。

    卢雁长打破沉寂,问道:“那女修修为很高?”

    “深不可测。即使我结成了元婴,也远远不是她的对手,她随随便便动动指头便能置我于死地。”

    卢雁长和红笺都有些骇然,胡老头已经是元婴了,这女修若真如他所说的这么厉害,难道还会是化神不成?可修真大陆的化神明明只有戴明池和刑无涯二人,这女修声名不显,只可能是修炼的功法特别厉害了。

    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有一群修炼了高阶功法的修士避世而居,他们行事诡异,出手狠辣,这是真的吗?

    “那你又是怎么逃掉的?她没有杀你?”红笺的声音中透着关切,她已经相信了胡老头的讲叙。

    “逃不掉啊,她是来抓我回去的,早知道会有如此后果,我就老实呆在那村子里不出来了。”

    十二号房里的那个男人果然说到做到,听着胡老头痛陈往事愣是一言不发。

    听故事的三人要说有见识,除了那男人自然要属卢雁长,他一下子便抓住了关键所在:“你结婴这几百年都过去了,那女修还是个孩童?她是个长不大的侏儒?她这么对你,必然事出有因,难不成你在村子里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该不会是始乱终弃吧?”

    胡老头反应极为强烈。蓦地尖叫一声:“是他们逼我的,谁想娶那个怪物。守着她过一辈子?”

    卢雁长叹了口气:“行了,老胡。我相信你,你说的那个村子里面住的都是魔修吧?其实被关进来这么多年,我还挺好奇魔修长什么模样的,没想到在我身边就有一位。你能修炼得这么快,足以说明魔修的功法还是十分厉害的。”

    胡老头半天没说话,似是平复了一阵,方才情绪低落地道:“那我说的这些,你们都相信了?”

    其实红笺和卢雁长刚才的话中已经分别表明了态度,这老头儿非要再确定一下。

    红笺怀着对平生第一次接触魔修的好奇应了一声。想着一会儿跟他好好打听下关于魔修的事。

    胡老头听着卢雁长那边也说觉得是真的,突然暴发出一阵狂笑。

    直笑了好一阵,他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哈哈,这可将你们都骗过去了吧。怎么样,姓卢的小子,还是我老人家厉害吧,姜还是老的辣,服了没?”

    卢雁长颇觉意外,道:“你给我讲讲。难不成连那个魔修的村子都是假的?”

    “那当然不会,你小子鬼精鬼精的,不吐点儿真料怎么能瞒得了你?那个丑婆娘还有三分良知,找到我家之后没敢向我的家人动手。反到对我爹娘还挺客气,她只是逼我当着他们的面施展了一下所修的功法。哼哼,一见我学了魔修的功法。他们一个个吓得抖若筛糠,二话不说便要与我划清楚界限。我前脚刚一离开,他们便收拾了东西搬家。骨肉亲人也不过如此,我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红笺深觉这一局被胡老头骗了一点儿都不冤,她实在没有想到一场无伤大雅的赌局,这个平时说话不显山露水甚至有些猥琐的老头儿竟会拿着全家亲人的生死出来开玩笑。

    这简直太过份了,红笺心里颇不舒服,暗道:“自古道、魔势不两立,前辈们做事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卢雁长“呸呸”两声,骂道:“姓胡的,这事一般人真做不出来。我他妈的佩服死你了。你接着讲,我看看你还能怎么丧尽天良的不要脸!”

    胡老头得意洋洋地道:“赌场上只论输赢,别扯那些没用的。怎么样,只这一段你俩就都输了吧?待老夫再讲一个,叫你们这些道修的小辈们心服口服。”既已被人识破,他干脆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魔修了。

    卢雁长道:“滚!”

    胡老头哈哈大笑,听上去丝毫不以为忤,他说道:“那个老妖婆就像八辈子没见过男人,管我管得厉害,她越是这样我越恨她,只想有一天能摆脱她的纠缠,不管用什么办法。后来有一回我就骗她,说我有个小侄子是名门大宗的弟子,上次回家没能看到他,我娶了个这么了不起的老婆,一定要叫他当面认认婶娘。”

    “那老妖婆其实蠢得很,哄上两句就心花怒放地跟着我出来。到了那宗门附近的镇子上,我又叫她先想办法去抓个会炼丹的高阶修士来,我和她说,一来这看晚辈不能空着手,咱们的东西道修想必也不敢要,不如送他几颗上好的丹药。再者道修中传说有会炼驻颜丹的,吃上一颗可以永葆容颜不老。她动心得很,二话不说就去了。哈哈,我就知道她肯定会打那名门大宗的主意,我收拾不了她,大宗门里有的是高手能收拾她。说不定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结果该当这老妖妇命大,她被人打得身受重伤还是跑了回来。不但自己回来,还将追兵也带了来。她把抢来的丹药交给我,叫我快逃。奶奶的,几颗破丹药,就这么害我在道修面前着了相。我拼命地逃,东躲西藏却始终摆脱不掉那几个道修。”

    “当时我以为被抓到了就是个死,别提有多么恨那臭婆娘,也不管什么丹药统统给它吃下肚,那臭婆娘的功法不能便宜了别人,我本打算将它毁掉,这时候我藏身的地方刚好经过一对道修夫妇,我看他们那甜蜜恩爱的模样从心里膈应,就将还未来得及毁掉的最后一块玉简和一部草药经悄悄留给了他两个。我知道从他们将这两样东西拿到手开始,二人就别想再过风平浪静的好日子了,哈哈。”

    “你……‘天魔宗’,‘千草千方经’!”红笺突然出声道。

    “你怎么知道?”那胡老头好似吓了一大跳,失声道。

    他不待红笺说话,又一连声的追问:“你是谁?你也是‘天魔宗’的人?你同那夫妇二人认识?”突然被红笺一语说中,胡老头失去了冷静,连声音都有些发抖。

    红笺暗道:“原来简绘手里的两样东西是这么来的,只不知道那夫妇二人和他是什么关系,难道是他的父母?”她没理会胡老头一连串的问题,只道:“我是丹崖宗的。”

    胡老头被哽了一下,显是想起当初被丹崖宗修士追杀的不愉快经历。

    但红笺却没有就此放过他,她细想胡老头前面的那番话,心中突然一动,说道:“其实你不姓胡,姓井吧。你是我大师伯井白溪的叔叔。”

    井白溪的叔叔是魔修,被关在炼魔大牢,而这魔修老头却说有个侄子,在名门大宗,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你,你说你大师伯是谁?”胡老头一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卢雁长这会儿听出端倪来,插嘴道:“哈哈,死老头,这下被拆穿了吧,你他娘的连个真名都不敢报,一辈子见不得光的货。”

    “你懂个屁!”胡老头先咆哮着回了卢雁长一句,又回过头来追问红笺:“小姑娘,你怎么知道的?还有谁知道这事?”

    红笺叹了口气:“不是你说出去的吗,炼魔大牢那姓季的长老拿住这把柄之后,就污蔑我大师伯买通看守与你内外勾结,要将大师伯也关进来,大师伯在被送来的路上遭遇伏击,下落不明,只怕是早已遇害了。”

    胡老头喃喃道:“我没说。丹崖宗那些木灵根修士将我抓住,我都没说,送我来这里,我只说自己姓胡。魔道殊途,我这辈子已经完了,何苦要连累他。”

    红笺默然。他若没说,那就是季有云的“洞察术”。

    可这老头子给红笺的印象实在是太差了,若照他所说,他落到这一步都是咎由自取,他所说的话红笺一句都不敢相信,只是可惜了无辜受累的大师伯井白溪和水长老。

    他二人若是活着,丹崖宗水修不会彻底没落,师祖也不会临终时空拿着传宗玉简,连个可以托付的元婴都找不到,最后只得交给了刚筑基的陈载之。也不知道现在的丹崖宗变成了什么样子……

    红笺越想越远,直到卢雁长那里连唤了她数声,才将她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走神了。

    卢雁长笑道:“方妹子,轮到你了。”

    方才红笺称呼“胡”老头的侄子为大师伯,卢雁长对她的年纪一时有了数,既惊讶她如此年轻,又是出身名门大宗,便和自己一样被关进了黑牢,又觉着难得这是个小妹子,说话加倍客气起来。

    对于过去,红笺有许多事还存着疑惑,正好趁着这机会讲出来,叫这几个或正或邪或善或恶的聪明人帮自己好好分析一下。

    于是她想了想,开始讲叙,她讲的第一段是姚真。(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玄武牢

    “等等,等等,方姑娘,你说三大化神挑选亲传弟子,各大宗选出来不满十八岁的练气弟子齐聚丹崖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卢雁长虽被关在牢里好多年了,但他仗着千里传音自觉消息灵通,谁知竟对如此一件大事闻所未闻,当下便将红笺的话打断,连声询问。

    “到我进来那会儿,是九年前,以现在来说,差不多过去十一年了。”黑暗中时间不好计数,红笺还要想一想才能确定。

    “那……妹子你今年才二十几岁?我的天,这帮老不死真是造孽,这么小的个姑娘,也跟咱们一样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等死。”卢雁长怜花惜玉的毛病登时又犯了,一时情绪激动,长吁短叹。

    “呵呵。”红笺笑了一声,继续说了下去。

    她一讲到收徒当天姚真迟迟未到,听故事的几人就有了猜测,井老头道:“那小姑娘完了,看来是谁嫌她碍事,将她消无声息地除掉了。”

    卢雁长却一针见血:“老东西你不长耳朵吗?方妹子明明告诉你了,这个叫姚真的修为无缘无故突飞猛进,再蹊跷不过,咦?嘿嘿,她不是偷学了你那‘天魔宗’的功法了吧,要不方妹子怎么会知道这名字?”

    井老头登时来了精神,叫道:“是不是?他说的对不对?”

    红笺叫这卢雁长说得有些心惊,忍不住道:“差不多吧,你这么聪明,怎么也会上当受欺。被关到这里来?”

    这么直白的夸奖,登时便叫卢雁长喜不自胜:“你也觉着我聪明?谢谢妹子了。我这不是被关进来年头太长,闲着没事净瞎琢磨了吗?”

    红笺继续讲下去。讲自己拜师住进堆雪崖,凑巧在简绘住处发现了姚真的首饰,后来自己又是怎么进到宗门秘境历练,师兄简绘害人不成反而自食恶果。

    这其中有几个大的转折十分出人意料,但卢雁长因为刚才被她夸了一句“聪明”,为显得自己料事如神,不好大惊小怪,只是“咦”了一声忍着没再插嘴打断。

    直待红笺讲完了,他才道:“方妹子说的自然都是真的。这姓简的也太不是东西了,死得好。说到底这也是老头儿你做得孽。”

    井老头“嘿嘿”笑了两声,却道:“不尽不实,你一个小小练气,逼死了筑基师兄,肯定有假。我不信。”

    红笺没有理睬他,单问卢雁长道:“简绘死无对证,我始终不知他为什么要对姚师姐下毒手。有时候做梦,我还会梦到姚师姐。卢大哥你能帮我解开这疑惑吗?”

    虽然卢雁长年纪足以做红笺的前辈,但红笺叫他一声“卢大哥”,可比别的什么称呼都叫他高兴。

    高兴归高兴,他搔了搔头。沉吟道:“这两个人的情况我知道的太少了,不好估计,实在是帮不了你。”

    红笺闻言有些失望。这时却听得隔壁牢房那个半天未作声的男人道:“想知道,等你有机会出去了问一问你师父!”

    “我师父?他怎么会知道?”红笺惊诧无比。

    “他若是不知道。你就别再想这件事了。那女修死在你们堆雪崖,若是真的没人发觉。轮到你的时候你师兄何必一定要去宗门秘境里?最大的可能便是他那次动手已经受了教训,但因为死的女修无足轻重,他得到了宽恕。你自己想想,若是有这么一个人,最可能是谁?”

    红笺深深吸了口气,师父和她一直不亲,上回还在寰华殿里闹翻,现在的她对师父闫长青真是没有多少敬畏之心,若是有机会,她一定会去问。只是她还会有那样的机会吗?

    红笺迅速振作精神,不沉溺于这份幻想,她向那男人道了谢,又接着道:“还有一件事,就在四年之后的青云节,木灵根筑基后期的潘聪潘师父死在了宗门秘境里……”

    潘聪之死对红笺来说也是一桩悬案,她选择相信二师兄秦宝闲,但既然秦宝闲是冤枉的,那杀害潘聪的凶手必然还逍遥法外。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二师兄秦宝闲。”说到这里,红笺突然怔了怔,她觉着自己好像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潘聪人缘很好,他的死是季有云介入丹崖宗的引子,既然连景励这金丹都会投靠戴明池,宗门再多上一两个筑基的败类也不奇怪,甚至直接由景励指使个亲信弟子即可。

    红笺一时没了讲下去的兴致,三言两语把这段说完。

    卢雁长和井老头此时却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季有云的水系洞察术上,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了好半天才停下来,卢雁长想起来红笺这边,问道:“就这么完了?”

    红笺道:“嗯。本来也没什么。卢大哥,你现在还认为我说的都是真的吗?”她突然兴趣缺缺,原本还打算和几人讲一讲师祖、大师兄等人的悲惨遭遇,这会儿也偃旗息鼓,打算搪塞过去了事。

    卢雁长笑:“是啊,你这么年轻,只怕还没学会怎么当面扯谎。”

    红笺听着嘴角扯了扯,她为了诛杀景励给大师兄报仇,曾在符图宗众人面前撒过一个天大的谎,连戴明池都骗过去了。

    可这会儿,她只是说道:“那你赢了,你说吧,叫我做什么?”

    卢雁长兴致很高,笑道:“不急,胡乱用掉了可惜,先欠着,待我好好想想。”

    红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在这个鬼地方,她不觉着卢雁长还能整出什么新鲜花样来。

    卢雁长却打了个哈欠,说道:“聊半天也累了。十二号房里的那人你听着,爷愿赌服输,现在不说话了,睡觉去。”

    他那里没了动静,只剩一个井老头还嚷嚷两句,见没人搭理,也消停下来,牢房里重新恢复了静寂。

    停了一阵,红笺突然听到一阵轻若蚊蝇的叫声在耳朵边儿响起:“方妹子,能听到我说话不?”正是那卢雁长的声音。

    红笺微觉诧异,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卢雁长那里又道:“看来是能听到。还好,我这门功夫没有丢下。我跟你说,十二号房里那人城府太深,我摸不清他的底细,至于你那师伯的叔叔品行太差,你和他们说话可得留个心眼。”

    红笺没有作声,她在想这卢雁长说这些是什么用意。

    “你别担心,我不会害你。我这门内功心法叫做‘传音入密’,跟用法力直接传音于神识的效果差不多,我这么说话虽然比千里传音累,但却只有你一个人能听到。我把‘传音入密’的口诀教你吧。”卢雁长如此说道,接下来果然教了一长串的口诀给红笺。

    红笺用心记忆,卢雁长生怕她记得不清楚,又重复了两遍。

    这“传音入密”和“千里传音”虽然都是俗世间的武功招数,但却有很大的不同,“千里传音”是用武功内力将声音远远送出去,而“传音入密”却是将声音细细束成一条线,单只送到某一个人的耳朵里。

    红笺想着艺不压身,多学一样是一样,来者不拒,有人教她就学。

    同“千里传音”一样,这门武功心法她没用多久就学会了,试了几次,终于成功送到了卢雁长的耳朵边。

    卢雁长很开心,接下来就变成了他单独来找红笺闲聊。

    井老头开始还以为卢雁长打赌输了被人挤兑地真去睡觉,谁知待隔天看守送过饭牢里还一样冷清,他撩拨几句没人理,吵闹重了,得到的又只有骂声,不由倍感无趣。

    由头至尾,这朱雀大牢不过热闹了几天,就又恢复了原来的阴森冷寂。

    但私底下,卢雁长同红笺却聊了好多,从他的生平爱好说到仙霞洞几大福地,哪一支有出类拔萃的人物,哪一支又住着什么样的美人,又讲了很多有趣的江湖传闻。

    红笺听得多,说得少。

    她发现卢雁长虽然话很多,却并不叫人讨厌,尤其在这种环境下,卢雁长实在是一个令人梦寐以求的好狱友,有他做伴,日子好打发多了。

    红笺用来计日子的稻草又多了十来根,这一天,大牢的看守突然来将那井老头提走。

    众人都有些诧异,原以为被丢入朱雀牢的人就代表着已被放弃遗忘,井老头自己也说,炼魔大牢方面好多年都没找过他了,以致他想投靠都没有机会,怎么会突然又有人记起他来?

    十二号牢房里那男人直言:“卢雁长,你快要倒霉了。”

    卢雁长大咧咧地道:“上回把我从白虎提到朱雀,这次大不了再把我从朱雀提到玄武。”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会割了你那惹事的舌头。”那男人笑了一声。

    卢雁长“呸”“呸”吐了两口,过了一阵突道:“看样子哥就要和你们分开了,来,方妹子叫声‘好哥哥’听听。这位老兄,你敢不敢把名字报一下。一起住了这么多天牢,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那男人沉默片刻,道:“我复姓赫连。”

    但卢雁长预料有误,井老头还未被送回来,已经有看守再度来提人,被挪到玄武的不是卢雁长,而是红笺。(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勾魂曲

    红笺想不通,若是一开始就把她送到玄武牢她还不觉着如何,可如今,不送卢雁长,不送赫连,为什么偏偏是她?

    难道是外边出了什么事,使得在两年之后,季有云突然又想起了她?

    不过既然自己做不了主,就只有随遇而安。何况细论起来玄武牢这边比朱雀牢的条件还好要一些。

    这里一天十二个时辰当中,至少有一个时辰是可以见到光亮的。莹白色的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自斜上方的小窗户射进来,映得人身上青蒙蒙的,乍一看像是到了阴曹地府。

    牢房也大,送饭也及时。

    除了没有人聊天。

    不少孔武有力的看守就在牢房外边守着,每隔几个时辰就巡视一番,红笺不知道这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犯人,但若想像卢雁长那样用“千里传音”和别的犯人搭上话无疑是异想天开。

    玄武牢这边不知季有云等人从哪里找来的看守,每当他们走动,以红笺的耳音能跟着听出去很远,脚步单调,轻重缓急如一,整个过程从来没有人说过话。红笺甚至怀疑这些人其实是一群哑巴。

    红笺又重新开始不计时。

    如此过了七八天,这天那束光又斜射进牢房,红笺正躺着无所事事,便怔怔望着照在墙角的那片白霜,将它想像成了一束月光。

    “呜呜”,有什么声音,模糊不清,自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红笺一轱辘爬起来,侧耳细听。

    一开始,她以为是哪里来的哭声,后来才知不是。这是一支奇怪的曲子。

    曲子奇怪,乐器也怪,只能勉强听出这不是人的嗓子发出来的,听着像笛像箫,其中又夹杂着很大的杂音,像是呼呼风啸。

    红笺慢慢躺下,曲调有些苍凉,不算非常动听,但正贴合她此时的心境。

    若是同她一样的犯人在吹曲子,估计着很快就会被打断吧。

    她有些不舍得。

    孤寂的黑夜。一个人踏乐独行,在山林,在海上,不知何去何从,那样的孤单,唯有银色的月光相伴。

    红笺突然自这古怪的曲子中惊醒,一队看守走过,却没有人去打断它,他们好像没有听到一样。逐渐走远。

    后来这支曲子就在红笺的疑惑中吹完,没了动静。

    因为红笺一时走神,没能确定声音响起的准确位置,而且太远了。使用“传音入密”的话有些费劲儿。

    于是红笺又有了事做,她在等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卢雁长教会她“传音入密”,她本没有太当一回事,现在不知为何。她却特别想和那个吹曲子的人说上话。

    等那声音下一次响起来的时候,差不多又过了半个月。

    因为想着要联系上吹曲子的人,红笺静不下心来听。她仔细判断着距离和方位。

    这半个月她可没闲着,拿出了当年钻研那神识秘法的劲头来研究这“传音入密”,每当看守经过,红笺的注意力必定集中在他们的脚步声上,她觉着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耳朵非长出来尖尖一截不可。

    过了一会儿,那人吹完停下,红笺趴在牢门上,气沉丹田,将声音用内力束成一线,向着那人的位置送了过去。

    “喂!”

    久久无人回应。

    红笺没有放弃,又道:“我也是被他们关进来的。阁下听得到吗?听到的话吹曲子回一声可好?”

    可不管她如何试探,传音出去的话都如石沉大海,对方毫无反应。

    红笺只得无奈作罢。

    这种感觉就像是小孩子见到了大人手中的糖果,已经勾得心里痒痒的,对方却又收了起来。

    坐立不安了几日,红笺焦灼的心情才有所好转,她自己也有些惊讶,明明失去自由孤独一人在黑暗中已经生活了两年,怎么突然间这么沉不住气。难道是因为和卢雁长等人说了几天的话,就再也忍受不了从前的寂寞了吗?

    红笺有些警觉,大约十几天之后,那声音又来勾魂,这一回她有意稳稳坐住,等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呜咽的声音用勾魂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如平塘水面吹过了一阵邪风,你很难说得清这阵风是弱是强,要刮向哪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

    就算联系不上,每隔十来天能听听这个声音都算是好享受了吧。

    红笺正如此想着,突然听着乐声中断,跟着声音响处隐约传来“咣当”一声响,好像是铁链子之类的东西砸到了墙壁上。

    此时恰有一队看守走到了那附近,想来也发现了异常,红笺远远听着脚步声突然杂乱起来,“哗啦哗啦”开锁的声音,石门洞开的声音,混乱了好一阵才渐渐恢复安静。

    红笺不由摸了摸脚踝上的铁镣,又轻轻敲了敲牢房的地面,她想:“这个人应该很被看重,若是我弄出这种动静,看守们定不会这么紧张,不知要过多少天才会想起来开门看一眼。”

    这件事引起的骚动并没有结束,自这一天起,玄武牢里不时有人进出。红笺听不真切,但她能觉出来这些人都是为了那个吹曲子的犯人而来。

    难道那人真是一个杀人盈野的大魔修?

    几天之后,红笺自梦中惊醒,远远地又听到了有脚步声逐渐走近,她本以为这还是去看那个人的,正欲倒头再睡,可叫她诧异的是来人竟在她的门口停下。

    跟着有人道:“行了,就她吧。开门。”

    牢门打开,光亮透进来,红笺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

    门口有人喝斥:“赶紧出来,别磨蹭!”

    红笺慢慢站起来,她这才看清楚门口站着两个人,说话的是个长相凶恶的彪形大汉,一手抓着铁锁,瞪着两眼,目光不耐烦地盯在自己身上。

    一旁站着个老者,应该是刚才说“就她吧”那人,干枯瘦削,站在那里显得有些佝偻,一幅见风就倒的模样。

    红笺觉着事情变得极不寻常,涩然开口问道:“什么事?”

    那彪形大汉应该是这玄武牢的看守,他闻言冷笑了一声,说道:“什么事?送你去过堂。”

    又是过堂?红笺诧异地望向那老头。

    她慢腾腾地自牢里出来,彪形大汉抓住她的胳膊猛地向外一拉,三两下将牢门锁好。

    牢房外边有微弱地光亮,那老者就借着这幽冷的光看清楚了红笺,他捂住了鼻子,向外躲开几步远,皱起眉嫌恶地道:“给她好好洗一洗,再找身干净衣服换上。赶紧的,别叫长老等太久。”

    红笺觉着有些好笑。她自己也知道,在牢里呆了这么久,虽然是筑基期的身体,那气味也肯定不会好闻了。不管他们要带自己去干什么,能先洗个澡总是好的。

    彪形大汉为难道:“咱们这里可没有女人的衣裳。”

    那老头不耐烦地道:“管它男的女的,随便找身穿的给她就是。”

    于是红笺先被彪形大汉带了去洗澡换衣裳,不知道牢里其他人洗澡都是怎么解决的,那老头催得急,红笺被解开镣铐扔进了一个黑呼呼的屋子里。

    里面是一排溜的大水缸,旁边还堆了不少锅碗瓢盆。借着外边昏暗不明的微光,红笺摸索着用缸里冰冷的水痛快洗了个澡,久违的水在干渴的肌肤上跳跃流淌,红笺觉着整个人好像重新开始呼吸,又活了回来。

    失去自由这么久,红笺很少去想自己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就算是现在,因为太黑,她只能模糊看到自己身体的轮廓。久不见光,看上去肯定会惨白而没有人色,红笺甩了甩湿漉漉的长发,管他们想要带自己做什么去,她还有一身的真元未动,拼死一搏总是没有问题。

    洗掉浑身污秽,红笺换上了干净衣裳,仍由那彪形大汉押送,跟着老头儿去了过堂的地方。

    老头儿推门进去,向里面的人回道:“任长老,人带来了,按您的吩咐,是这牢里最年轻貌美的女修。”

    红笺随后被带进了屋子。

    这间屋子里燃着数盏灯,乍一进来感觉十分明亮,主位上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便是众人口中的“任长老”,其实这任长老红笺认得,正是在她来炼魔大牢路上对她下了毒手,叫她饱受神识伤痛折磨的任琛。

    看到是这个和巩大先生沆瀣一气的任琛找自己来,红笺的瞳孔不由微微缩了缩,这是要做什么?

    任琛由头至脚打量了一番红笺,皱起眉头:“你是那个丹崖宗的方红笺。……神识的伤竟然全好了?”

    红笺站着未动,冷淡地道:“劳前辈还记着。”

    任琛露出好奇之色,说道:“果然有些门道。方红笺,你来玄武牢时间也不短了,有多久了?”

    边上侍立的干瘦老者连忙回答:“将近两个月。”

    任琛点了点头,接道:“这边的犯人是要定期受审吃些苦头的。今天轮到本长老在这里,我的噬神针刑是个什么滋味你也尝过。不过眼下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红笺默不作声,等着听他卖的什么药。

    “有个犯人,需要有人去服侍照顾,他脾气大得很,非要我们给他找一个漂亮女人,你若是肯去,这过堂受审也就免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摸摸我

    红笺目露惊讶之色望着任琛,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突然失灵。

    任琛脸上浮现出和蔼可亲的笑容,看得红笺身上一冷,却见他玩味地扫了自己一眼,轻轻摆了下手,口角含笑吩咐那老者道:“行了,我知道了,人既然都已经洗干净了,那就是她吧,送她过去。记得跟那位爷说,这是答应他的最后一个要求了,别太过分。”

    那老者应了声“是”,押了红笺出来。

    红笺这时才渐渐回过味来。

    自己这是要被送去服侍一个陌生的男人?是单纯的照顾病人还是对方有什么龌龊的企图?看任琛那不怀好意的模样分明是后者。

    这可真是……去他娘的,还真当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任人欺侮不成?

    炼魔大牢的这些长老没有一个善人,一个失去自由的囚犯为什么能得到如此优容的对待?红笺既愤怒又觉着疑惑不解。

    毕竟还未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她暗骂了几句,被动地跟在老者身后,走在青幽幽光线黯淡的大牢里。

    红笺越走越觉着熟悉。

    这是又转回了先着关她的牢房附近,这个方向……红笺心中一跳,先前她曾在黑暗中冲着这个方向用“传音入密”喊过话,这是那勾人心魂的曲子数次响起的地方。难道说,自己此番要来服侍的那个犯人竟是吹曲子的人?

    是巧合?还是有心人的安排?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神通广大的犯人其实另有它意,并不是在牢里关得久了,想要个女人?

    可更说不定,这真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以至虽然被关起来了,任琛等人还要给他面子,自己贸然喊了两句话。提醒了他这牢里还关着女子。

    红笺一步一个念头,前头的老者在牢房外停下来,沉声道:“就是这里,进去之后小心服侍,自有你的好处。”

    红笺暗自撇了撇嘴,却听那老者同牢里的人道:“大先生,我将人给你带来了,你点了灯瞧瞧吧,这是大牢里最年轻漂亮的女修,正经的水灵根美人儿。老朽实在是尽力了。你要还不满意我可真没办法了。”

    看守将门上的锁打开,推开厚重的石门。

    借着外边微弱的光亮,红笺影影绰绰看到眼前这间牢房非常的宽敞,里边有一张大床,床上似是躺了个人。

    同样住的是牢房,这个犯人果然受到了非同一般的对待。

    听老者言下之意,他除了有床可睡,竟还可以随意点灯,不必一直生活在黑暗中。

    但床上那人听老者将话说完。径自躺着动也未动,直至一行人进了他的屋子,才听到那人意味不明地轻轻笑了一声:“是么?那先叫她唱个小曲儿听听吧。”

    不知是不是久不开口的原因,他说话的声音有些低哑。却并不难听,甚至像他吹出来的曲子一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有点勾魂的味道。叫人不想开口拒绝。

    故而这么无理的一个要求,只是叫红笺愣怔了一下,并没有开口讽刺。而是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没有学过唱曲儿,你若是想听,可以叫他们找个伶人来。”

    “那你会做什么?讲个故事总可以吧?”那犯人的声音听上去比刚才感兴趣了一些。

    “这个我也不擅长,不如你叫他们换个说书的来。”

    一旁的老者听到这里忍不住道:“大先生,长老们叫我提醒你一声,几年前你要死要活非闹着要看月亮,把我们大伙都折腾得够呛,后来还是秦长老想出了办法,总算叫你大先生暂时消停下来,这次你又要美人贴身服侍,你也知道咱们炼魔大牢里要找个女人出来是多么的不容易,长老们说了,我们能为你做的有限,这是最后一次了,别太过分!”

    那犯人全未理会老者喋喋不休的抱怨,“呵呵”笑了两声,对红笺道:“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真够没趣的,铺床叠被伺候男人总会吧。”

    不待红笺回答,他已冲着老者道:“行了,就她吧,你们可以滚了。”

    如此不客气,那老者却吭都未吭一声,灰溜溜带着看守退出了牢房,关门落锁,临走还语气恭敬地告辞:“大先生你好好歇息,药我们会按时送来。”

    偌大一间牢房重新陷入了黑暗,安静得有些瘆人。

    被单独和一个不知底细的男人关在一起,饶是红笺向来胆大也不禁有些发毛,与此同时却有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这个人看起来对炼魔大牢非常重要,又生了病,若是能趁他不注意胁持了他,以他性命相要挟,自己能不能得到自由?

    这真是一个极具诱惑的想法,关了两年多,红笺终于看到了点逃出去的希望。

    但这个人能叫任琛都忌惮,在大牢里混得风生水起,必有他的依仗,红笺决定先了解一下这个人,不动声色地道:“不是有灯么?怎么不点?”

    那男人轻声而笑:“点了灯我怕会吓坏你。”

    什么意思?他长得很丑?

    却听那男人唤道:“你过来,小姑娘。”

    红笺正中下怀,摸索着走到床边,还未等她有所动作,黑暗中那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这一下太快了,根本不像是一个病人,红笺反应过来猛然回挣,但那男人手劲儿奇大,她竟没有挣脱。

    当眼睛失去作用的时候,身体的感觉就会格外敏感,红笺意识到不妙,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她预想中的那样无害,水真元疾涌而出已经迟了。

    那男人不知修为有多高,但显然身体内真元未曾用尽,红笺的些许法力连点波澜都未掀起便如泥牛入海没了动静。

    那男人抓紧了红笺的手,将她向怀里一带,在她耳边恶意逗弄道:“小丫头,收起你的爪子,你可是来伺候我的。来,轻轻的,拿你的小手,摸一摸我。”

    红笺只觉着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抓紧自己的手指,逐渐向下,竟似要向那男人的下身摸去。

    红笺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轰地一声身上像着了火,七窍生烟,又急又气,挣扎着骂道:“你作梦!”被这一拖拽,她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趴在了床榻上,来不及去想什么厉害招数,空着的左手带着风声便抓向那男人脖颈。

    她从卢雁长那里学了内功心法,可惜不会利用,“凝水诀”刚才吃了不小的亏,“万流归宗”又用不上,这一下完全是村妇打架,靠的都是蛮力。

    那男人抬起另一只手臂轻松挡住,红笺的五指抓中他腕骨,竟觉坚硬似铁,纹丝不能撼动。

    红笺此时已和那床上那男人纠缠做一团,她只觉处处受制落在下风,而被抓住的手已经摸到了个热乎乎的什么东西。

    那男人躺在床上,下身竟似**着没穿衣服,红笺大怒,也不管那人鼻子眼睛,猛地张嘴便恶狠狠地向着他脸上咬去。

    那男人有些意外,“哎呀”一声,屈肘挡脸,手肘正碰在红笺的鼻子上。

    红笺吃痛闷哼一声,鼻血登时便流了出来,“滴滴答答”下雨一样落到了那男人脸上,那男人意识到滴到脸上黏黏的液体是血,一时失神,那只抓着红笺作恶的手不由地放松了禁锢。

    红笺那是什么人,惯经生死,手上沾过人命血腥的,惹急了她出手最是狠辣不过,她一见有机可乘,毫不犹豫便冲着那男人的“要害”下了毒手。

    那男人反应极快,“嘶”的抽了口气便将红笺的手再次抓紧。

    而红笺……红笺着实怔愣了一下,她就算再不通人事,也意识到这个“手感”硬邦邦的足有大腿粗的东西,怎么好像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啊?

    而且那男人痛归痛,完全不是被袭中了要害的模样,他猛然在床上坐起来,红笺耳朵里听到铁链子“哗啷”一声响,上半身便被对方压倒在床上,胳膊向后反拧,钻心地疼,一时动也不能动了。

    那男人笑骂道:“死丫头手真黑,真给你摸,这一下非废在你手里不可。”他一动,那铁链子又“哗啷哗啷”的响,红笺这才知道原来铁链子就拴在这人身上。

    红笺强硬地扭回头来,在黑暗中瞪着那男人,恨恨地道:“你,你,你给我摸的是什么?”

    那男人好似十分开心,纵声而笑,边笑边伸出手摸到红笺的鼻子底下,将她两行鼻血涂得满脸颊都是。

    红笺简直都气糊涂了,连声怒骂,那男人却将唇凑在她耳边,笑着问了声:“真的是水灵根?”

    红笺感觉到他呼出来的热气打在耳朵上,身上寒毛倒竖,只是她此时的姿势太别扭了,不动还好,一挣扎胳膊就像要废掉一样地疼,如此受制于人,叫她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摆脱窘境。

    那人似是并不需要她的回答,笑嘻嘻地接着道:“要不还是我来摸摸你吧,别乱动,叫我猜一猜,水修的话,你是丹崖宗的?姓姚还是姓方?我猜你定是姓方!”(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姓姚还是姓方?我猜你定是姓方!”

    这一句话宛如定身法术,登时便将红笺一动不动地定在了那里。停了片刻她才涩声问道:“你是谁?”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紧跟着又追问了一句:“我认识你吗?”

    那男人慢慢放松了压制住红笺的手,语气中隐隐透着些许笑意:“我猜中了?你别乱动,算了,不和你开玩笑了,老实些叫我把灯点起来,你个小兔崽子抓得我疼死了。”

    说话间他放开了红笺。

    如此熟稔的口气,透着久别重逢的喜悦,这人是谁?自己认识的人中谁会在炼魔大牢里出现,谁又会和自己开这种玩笑?秦宝闲?明显不是,大师伯井白溪,也不可能。

    红笺慢慢地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臂,心念电转,将自己认识的人梳理了一遍,耳听那男人“咔咔”轻敲火石,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中,她试探着叫道:“……前辈?”

    床上的男人没有作声,两手的敲击声却停顿了一下。

    红笺心中顿时更觉笃定,不错,除了他,谁还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叫炼魔大牢的长老们都觉着头疼,谁会和自己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她一时又惊又喜,连声道:“前辈,是不是你?你没有死?”

    那人低声咒骂了一句,怒道:“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吗?”手里火石“当”的一声响,火星迸起,引燃了火绒。

    虽然一时失言惹了那人不快,红笺却不以为意,这就是变相地承认了。

    她在黑暗中笑逐颜开,说道:“咱们分开不久无尽海异动,我猜定是前辈在结婴,担心得很。后来大长老和宗主他们回来,解除了后山的禁令,我还以为……当时难过了好长时间。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能一下子便猜到方才进来的人是我?”

    好像憋了很久的话,此时一股脑叽叽喳喳都说了出来,此时的红笺才表现的像是一个小姑娘。两年多的愤懑孤寂,突然有了宣泄之处,绷得快要断了的心弦也不由地放松下来。

    红笺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对这个相识于多年前且只见过几次面的人如此信赖,也许因为是这人的神识秘法、万流归宗和法器“福疆”才成就了今天的自己,也许只是直觉使然。虽然他和季有云长的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在她的心目中早便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那人听到红笺说了这么多话,嗤笑了一声:“是么,那到也不枉我摸一下就能认出你来。”

    他点亮了床头的油灯,牢房里逐渐亮堂起来。

    牢房里占地最大的就是红笺身前的这张大床,床上枕头被褥齐全,布置得在红笺看来简直可以称得上奢华。

    床上歪坐着一人,正似笑非笑地望着红笺,这和季有云相似的五官。截然不同的神情,不是她十三岁时在丹崖山乱石滩认识的那个神秘人又是哪个?

    红笺一个大大的笑容刚对着他露出来,便凝固在脸上。她的目光骇然落在了那个人的下体,被子掀开。露出两条**的腿,自膝盖往下空荡荡的,竟是已被利刃砍断。

    红笺脑袋里“嗡”的一声,失声惊道:“这。这,谁干的?”

    那男人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晃了晃上身。叫肩上的链子响给红笺听,说道:“还会有谁,抓了我回来,怕我再跑掉。”

    红笺这才发现,自方才黑暗中便响个不停的铁链子竟是穿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男人不闻红笺说话,借着灯光见她满脸糊的都是方才的鼻血,十分狼狈好笑,只有一双大眼睛渐渐蓄满了泪水,好像马上便要哭出来。

    他没想到十多年不见,这小姑娘不但未忘掉自己,反而亲近更胜往昔,身体的残缺已经这么久了,他自己都已习惯,突然有一个人在为这个而难过,说一点儿不感动自不可能,不过他只是指了指床沿,叫红笺坐下来,轻描淡写地道:“别大惊小怪的,说说你自己吧,怎么会在这里?”

    红笺迟疑了一下,贴着床沿慢慢坐下来,低头飞快地抹了下眼睛。

    她忍不住又去看那男人的一双断腿,年头太长,断处已经干瘪发黑,靠近自己的这只上面抓痕宛然,显然这男人方才和自己开玩笑,强拉着自己的手去摸的是他的这条断肢。

    红笺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伸出手去轻轻又摸了摸那些痕迹,歉疚地道:“前辈,对不起,我不知道方才你是在同我开玩笑。”

    那男人不耐烦地道:“行了,这有什么好哭的,我是出不去,否则重续断肢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关在这里,反正也不能走动,有没有脚又有什么区别?”

    红笺长吁了口气,她这时才勉强平复下因突然见到这男人而急剧起伏的情绪,想起方才他问起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便将别后的经历从头至尾说给他听。

    不同于给卢雁长等人掐头去尾的说故事,红笺这次原原本本毫不隐瞒,她说到寰华殿化神收徒,季有云现身,忍不住抬眼去看那男人的表情。

    他跟季有云长得如此像法,若说两人没有渊源互不相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那男人皱着眉听得很认真,只在最后听着季有云要收红笺为徒,却被红笺当众拒绝时脸上才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红笺按捺住了好奇,接着讲自己被闫长青收为弟子,讲姚真和简绘。

    她想起方才对方在黑暗中问她是姓姚还是姓方,不由问他:“前辈当初也找了姚师姐是不是?”她陷入回忆,语气有些怅然,“你给我看的那颗月华丹是姚真拿给你的吧,她死了。”

    那男人“哦”了一声,手指一下下轻轻敲击着床榻,不知在思忖些什么,脸上表情看上去显得有些漠然。

    红笺见他不欲多言,便接着讲下去,讲她所练的万流归宗在宗门秘境里如何进阶,而她亦因简绘自爆突破练气六进七的壁垒,直说了一个时辰才说到自己怎么杀掉了景励,而后被巩大先生等人扔到了这大牢里来。

    “前辈,后来我又见到了那季有云一次,他不但重提要收我为徒的事,还十分确定的说‘天幕’必会再次开启,而他将会找到‘蜃景神殿’,成为超越商倾醉的存在。前辈,你和他……”

    “怎么不说下去?我和他长得很像是不是?我叫季有风,他叫季有云,我比他早生了两年,是那个混账的亲哥哥。”那男人坐了这么长时间,不知是累了还是怎么,手按着床慢慢躺倒,深邃的眼睛向着红笺望过来。

    红笺虽是早有猜测,听到这男人亲口承认心中仍觉一悸,她自幼和弟弟方峥相依为命,深觉兄弟姐妹之间便是应该信任友爱,手足情深。像大师伯井白溪的叔叔那般拿亲人生死开玩笑她都觉着很难接受,更加没有想到还有像眼前的季氏兄弟这样亲手残害同胞的。

    “找到‘蜃景神殿’?哼,野心到是挺大,也要他有这个命数。”季有风语带嘲讽又补充了一句,提起弟弟季有云令他失去了初见红笺的好心情,他阖上眼睛,不再说话。

    红笺坐在床榻边上,借着油灯的光亮细细打量眼前的季有风,在心中将此时的他和十几年前丹崖山乱石滩上的那个人作着比对。

    这位金灵根前辈就像是一把寒意四射的神兵利器,不管他是身陷囚笼铁锁加身,还是失去了双脚不能挪动,都叫人不敢轻慢。也只有这个时候,他卸下了防备安静地躺在那里,才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红笺单手托着腮,百无聊赖盯着他的眉眼。

    季有风的眉毛既长又黑,更加衬得眼窝沉陷,当年给红笺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这双眼睛,那么得深邃,好似掩着星辰大海,叫人甘心沉迷其中,而红笺在近处看过那季有云,虽然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五官,眼神却叫人只觉着妖异。

    她想:“咦,当年我怎么会觉着前辈的年纪很大了呢?大约是那时候他的大胡子挡住了半张脸,又穿了那么一件灰扑扑的斗篷,鬼鬼祟祟显得吧。其实他这会儿刮干净了胡子,看上去还好。至少比季有云显得年轻。十年未见,他皮肤的颜色可有些吓人了,气色也不怎么好,他有多大年纪?十年前就是金丹大圆满,那还是不知道已经被关了多久,季有云已经是元婴了,这么算起来前辈他少说也应该有个四五百岁了。”

    她这里胡思乱想,季有风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两人目光相对,跟着红笺便听到牢房外边离远传来了脚步声。

    红笺的耳音极好,一下子就听出是冲着这边过来的。

    她警惕地回头望向门口,听着来人走到牢房外边,隔着厚厚的石门,语气恭敬地道:“大先生,您的药来了。里面的人伸手接一下吧。”(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大难经

    送了药来?季前辈怎么了,需要喝药?

    红笺起身要去接药,她早看到牢门上方有个小窗,红笺之前呆过的牢房也是如此,牢饭都是隔着窗户递进来,如果接得晚了,送饭的人就会二话不说,直接扔进来。

    季有风却抓住了她的手,十分不客气地冲来人道:“你开了门送进来吧,我正好有事要找你们。”

    来人声音中透着为难:“大先生,我这里没有这牢房的钥匙!”

    季有风不耐烦地道:“那就去叫有钥匙的人来,告诉他今天的药我喝了。”

    那人连忙道:“是,您等着。”他不但用了恭敬的语气,还急匆匆地走了。

    红笺奇怪之极,担心地问:“前辈,他们给你喝什么药?”

    “十全大补药,他们怕我这残废受不了牢里的苦,一命归了西。”季有风将眼睛眯起,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模样。

    红笺眨了眨眼睛,她觉着实在不能理解,不由问道:“他们是谁?炼魔大牢的长老们?那些老头子给前辈送补药来,求着前辈喝?”

    “是啊,平时我懒得叫他们遂了心思,不过今天既然他们把你送来了,不妨给他们这个面子。”

    红笺愈加胡涂了,不过季有风既然这么说,这药肯定就不是那么好喝的。

    过了一阵,送红笺来的那老者闻讯赶来,隔着门问候了季有风几句,便拿了钥匙“哗啷哗啷”地开门。

    牢门打开,看守端进来一碗药,季有风吩咐红笺道:“你去接过来。”

    红笺应了一声,上前和看守打了个照面,她早忘了方才被季有风摸了满脸的鼻血,那看守猛一抬头却借着灯光看个正着,手上一抖。差点将药碗打翻。

    季有风皱眉看着三人没有说话,那老者恭敬地问:“大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季有风指了红笺:“把她腿上系着的链子打开。”

    那老者怔了怔笑了,说道:“大先生真是怜香惜玉。”他立刻转头吩咐送药进来的看守:“去取钥匙来,把这女修的脚镣去了吧。”

    看守奉命而去,不大会儿的工夫那幅束缚了红笺两年多的沉重脚镣被取了下来。

    季有风也极为痛快,自红笺手中接了药碗,连看也不看,仰面将那碗黑乎乎的汁水喝得一干二净。

    老者见状笑道:“大先生要能坚持着喝这剂药,不用一个月,保证能将身体调理到之前的巅峰状态。”

    季有风不欲和他多说。挥手打发他:“行了,你们走吧,别耽误我休息。”

    老者立刻上前去收了碗,又细心地检查了一下灯油是否够用,方才和那看守退出去,锁上了牢房。

    “你怎么那么快就全都喝了,万一有毒呢?还吐得出来吗?”红笺又是不解,又是担忧。

    季有风这些年生活得既憋屈又压抑,他本来也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人。如今性格变得更是怪异,住在这玄武牢里时不时都要搞出点儿事来折腾人为乐,可此时他看着灯下红笺原本的一张俏脸抹得像只花猫还不自知,偏偏露出一幅老成持重的表情。突然就觉着特别得好笑,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红笺诧异地望着他,季有风越笑越厉害,他笑了一阵。才意识到自己实是多少年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摇了摇头,难得开口向红笺解释:“没事。他们比我自己更害怕我死。”

    红笺有些说不出话来。将一个人狠狠折磨,却又灵丹妙药供着生怕他有个好歹,那自是这个人拿捏着特别要紧的东西,只要没有从他脑袋里挖出来,就不能叫他死。

    果然听着季有风心情颇好的又道:“你适才说我那好弟弟会什么水系洞察术,那你肯定不知道这是我家传的秘术,叫做‘大难经’。我们季家的祖先可是辉煌过,靠着这部‘大难经’,不过元婴修为便做下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你道当年商倾醉何以能找到‘蜃景神殿’?其实并不像大家现在传说的那样‘魔修气数已尽,故而上天叫商化神误打误撞进入神殿’,我季家先祖和商倾醉是生死之交,那一回‘蜃景神殿’现世的时间和位置都是先祖以‘大难经’算出来的。”

    红笺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失声道:“‘蜃景神殿’真的能算出来?那季有云岂不是……”季有云也是元婴,他野心勃勃,若叫他找到“蜃景神殿”,这天下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季有风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怕什么,大惊小怪,我好心叫你增长见识,你乖乖听我说完。”

    他躺在床榻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一只胳膊枕到脑袋底上,接着说道:“当时魔修猖獗,‘蜃景神殿’在无尽海深处出现仍是头等大事,先祖生怕有误,便也陪同前往,在神殿外边等候。‘大难经’是算不到自己的,商倾醉在神殿里经受考验,我先祖那里却来了敌人。先祖遇害,半部‘大难经’被魔修抢走,可魔修想要进入神殿却也来不及了,只得远远逃遁。”

    红笺吃惊之下发出一声低呼,季有风冲她点点头,继续讲叙:“这一切神殿里的商倾醉全然不知,最后‘天幕’隔绝了道修魔修,他想得回那半部‘大难经’也迟了。先祖的独子同我一样是金灵根,资质一般,这门家传绝学又十分难炼,他终其一生只修炼到金丹圆满,并且少了半部‘大难经’传承,他也很难有太大作为,只是在商倾醉的帮助下建成了这座炼魔大牢,以‘大难经’来区分善恶,约束未及撤到‘天幕’那边的魔修。”

    原来这炼魔大牢竟是这么来的,怪不得季有云可以控制了其他几位长老一手遮天,而季有风落到如此境况,任琛等人对他也是颇为客气,不曾将事情做绝。

    红笺不敢再打断季有风,她心念电转,突然想起师祖死后戴明池当着丹崖宗众人在寰华殿说的那一番话,他说化神收徒是为了送他们去魔修那边为季有云寻找功法残篇,这竟然是真的。

    季有风讲到这里,却突然冲红笺笑了笑,示意她靠近些。

    红笺对季有风没什么防备之心,见状还以为他嫌自己离得远,这么躺着说话费劲儿,便将一颗脑袋凑了过去,季有风突然抬起空着的那只手,三根指头捏住了红笺的面颊,用力地扯了一扯。

    红笺又是吃痛又是意外,“哎呀”叫了一声,赶紧挣脱开,伸手捂住了半边侧脸,嗔怪地瞪视季有风。

    若不看那张精彩万分的脸,灯光下她的目光明澈如秋水,竟是意外得动人心魄。

    季有风纵声而笑,笑声中透着得意,边笑边道:“小丫头,不用担心。我们季家祖宗生怕子孙不肖,这半部‘大难经’选择传人向来十分谨慎,只是我爹娘死得早,才叫那混账钻了空子,斗了这么多年,半部经书我俩都学到大半,他想学全,还要到我的脑袋里来找。现在那混账自以为一切在握,最怕我眼一闭,不陪他玩了。你在这里,我自会护着你周全。”

    红笺瞪着眼,干脆大声道:“你再这么欺负我,我也不陪你玩了!”

    季有风听到她竟憋出这么一句话来,五官扭曲了一下,猛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将头埋在了枕头上,肩膀微微颤抖。

    红笺不知他是哭是笑,只听着穿过他肩头那根幽黑的链子响个不停,渐渐觉着有些不忍。

    季前辈这么多年一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又身有残疾,一定孤独憋闷得很,突然有个信任的人来陪伴,高兴之下难免举止失常,就像小孩子一样手脚都没处放。

    她将捂着脸颊的手拿下来,轻轻拍了拍季有风的后背,叫道:“……前辈!”

    季有风猛然抬起头来,深深呼吸,而后哈哈大笑,笑声在这牢里远远地传了出去。

    “……”红笺觉着他很可怜,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

    季有风笑了一阵,见红笺没有反应,也停歇下来。

    他眼睛斜睥,脸上犹着带笑意,同红笺道:“来,丫头,后背痒得很,用手帮我抓一抓,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红笺对他要说的“秘密”自然感兴趣,但更多的还是觉着心酸。

    十年前还是一条来去如风的英雄汉,如今陷在这牢里,铁索缠身,失去双脚,大约他要洗澡的话牢里的看守不会不伺候,但想必他不愿叫那些人来帮他。

    于是红笺并不去想眼前这是一具成年男性的身体,她将手伸进了季有风的衣服里面,指甲划过他略显粗糙的肌肤,耐心十足地跟着季有风“左边右边,往上往下”花样繁多的指挥给他挠着痒痒,一边挠还一边柔声道:“咱们一会儿要点热水,我帮你洗个澡吧。”

    季有风默了一默,突然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当年在丹崖宗,我教你的那几句治疗神识的口诀,其实是‘大难经’的开篇。”(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且歌且舞且尽欢

    红笺怔住,当年那五十个字的口诀自己学的时候还当它是白菜功法,颇为失望,后来才渐渐感觉到它的珍贵。

    可即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所学的竟与那季有云的异术是同一门功法。

    “大难经”!

    突然间红笺就明白了两年前季有云为什么会脸色扭曲地问她“你的万流归宗是跟谁学的”,还说什么“我竟被你们骗了”,她当时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个“你们”到底指的是谁,如今回头去想,那自然是季有云当时发现了端倪,误以为她早已拜入了这位季前辈门下。

    她这一出神就是半晌,手上自然停了下来,季有风晃了晃后背,笑道:“怎么,吓傻了?”

    红笺“嗯”了一声,突道:“这事不对!”

    季有风伸手拨了拨覆在前额的头发,侧过脸来回望着她,问道:“说说看,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不对的地方多了。红笺给他继续抓痒。

    “前辈是先前听到我传音和你打招呼了吧?”

    季有风笑了笑默认。

    他那天突然听到耳际传来女子的声音,着实吓了一跳。后来他就想,既然如此有缘,那就弄到身边来看看吧。

    “可季有云为什么会将我送来?”季有云明明已经知道自己与他的兄长是旧识,甚至可能有师徒情谊,又为什么要顺水推舟,成全二人在牢里相聚?

    季有风撇了撇嘴:“他那人我最熟悉不过,他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你不用胡思乱想了,安心呆着就是,缺什么跟我说,我去跟他们要。”

    季有风说到做到,他先要来了屏风,在屋里隔出来给红笺更衣如厕的地方。又要来热水,当真由红笺服侍着洗了个澡,顺便叫红笺将脸也洗了。床上换了新被褥,屋里添了桌子板凳。

    季有风将牢里的看守指使地团团转,红笺从来不知道大牢里还能找到这些东西,最后他又叫看守们送了些吃的来。

    季有风拍着他空出来的半边床榻:“丫头你凑合一下,将就在这里睡。”

    红笺点头:“前辈晚上是喝水还是要方便,都一定要叫醒我。”牢房里的哪里还有什么白天晚上,只要熄了油灯,那所有的时间都属于晚上。

    季有风本来还想着拿同床共枕这事逗一逗她。此时见她一幅理所当然想要照顾自己的模样,到有些感动,笑道:“当初就看你照顾弟弟,你还挺会照顾人的。”

    红笺听他提起方峥,怅然叹了口气,道:“是啊,憨人懒人都有福,唯独剩下我这种聪明人只好受累。”

    季有风被她逗笑了。

    等安顿下来之后,两个人终日相对无事可做。话也聊得差不多了,只好自己找乐子。

    红笺最先感兴趣的是季有风之前吹的曲子,其实那乐器十分简陋,不过是一小截竹子。上面被季有风简单钻了两个孔。

    红笺好歹筑了基,一口气憋着不换也能撑下一支曲子,但这东西到了她手上吹出来的都是“呜呜”风声,连个音都没有。

    季有风在旁看着好笑。道:“你就别折腾了。我看你也学不会。”

    红笺握着那截竹子,瞪了季有风半晌,突然粲然一笑:“前辈。好无聊,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季有风饶有兴趣问道:“哦?做什么,你说吧,我奉陪。”

    红笺就借着灯光弯腰自地上拾起了两根稻草杆,拿在手里比划给季有风看:“前辈你看,这就是两根签子,一根长,一根短。我把它们下半截攥在手中,你来抽。抽到长的就是你输了,要认罚。”

    季有风抬眼看看红笺,他的一头乱发已经被红笺梳理得很整齐,规规矩矩系在了脑后,胡子也刮得很干净,只有这双眼睛还透着放浪不羁的意味。

    他也不问认罚要罚什么,径自道:“好。不过你为什么要说我输,我偏要抽中那根短的,罚得你这小丫头哭。”说着伸手过去,作势要抽。

    红笺正垂着一条腿侧坐在床沿上,见状一拧身躲了开去,道:“别急。我先调换一下位置。先说好了,你可不许用神识来偷看。”

    季有风笑着答应:“为这个至于么,我真元留着还有大用呢。你到时候输了别耍赖就好。”说着去红笺手中抽了一根。

    这种俗世间普通人已经玩烂了的小把戏,却叫季有风感觉十分新鲜。

    一则他寂寞了很多很多年,没有红笺这么一个人陪伴,再者对修真人而言,若不是被关在炼魔大牢这种鬼地方,神识随便一扫,立时便会知道那签子是长是短,哪里还会当真闭着眼睛去抽。

    红笺笑道:“我怎么会输?输的肯定是前辈。”

    话音未落,季有风去看手里的签子,果然是那根长的。

    于是红笺罚他吹了一支曲子。

    季有风再抽,依旧是长的,只得又吹了一曲。

    季有风不信邪,还抽,他将抽到的长签拿在手中,仔细端详,怎么连抽三回,次次都是这根长签?

    他瞥眼去看红笺,见她神色肃然,两眼认真地盯着手中的签子,连眼珠都不眨,两颊泛着绯红,紧紧抿住双唇,显是十分想笑却强忍着,憋得十分辛苦。

    他笑了笑,作出浑不在意之状认了罚,说道:“老是这样也无趣,不如叫他们送了酒来,输的罚酒一杯。”伸出手去,在两根签子上空徘徊不定,似是在考虑挑选哪一根。

    红笺眨了眨眼,道:“前辈运气真是不佳,不然抽了这次歇一会儿吧,总吹曲子也挺累的。”

    季有风闻言瞟了她一眼,嘴角翘起,伸手捏住了其中的一支签子,说道:“你握松点儿,攥那么紧做什么?”

    红笺松了松手指,谁知季有风下手极快,突然“嗖”地一声便将两支签子一起抽走,拿在手中嘲笑道:“还想着见好就收,我就知道你搞了鬼。”

    季有风手中的是两根一模一样的长签子,开始时那根短签早就在红笺先前一拧身的时候被她换掉了。

    季有风将两根签子晃了晃:“丫头,作弊被我当场抓住,还有什么好说,认罚吧。”

    红笺忍不住哈哈大笑:“能叫前辈连输三次,也算值了,认罚就认罚。你说吧,罚我做什么?”

    季有风想了想道:“唱个小曲儿听听。”

    红笺登时苦了脸。她九岁即被送到丹崖宗,整天便是修炼修炼,哪里有机会听什么小曲儿。

    她想了想,求季有风道:“前辈,要不我还是罚酒一杯吧。”

    季有风拿着两根长签子在掌心轻轻敲了敲,指了她道:“你这是赌品的问题,必须得重罚,酒也要喝,我吹曲子,你来给我跳支舞瞧瞧。你可别还说不会,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你算什么水修?”

    红笺跳了起来,叫道:“行,跳就跳,跳不好我还跳不坏吗,你等着,可别受不了看得吐了。”

    少顷,炼魔大牢的看守们又接到消息:季有风要喝酒。

    每回提起季有风这个玄武牢有名的刺头,负责看守他的人心情都十分复杂。本是天之骄子出身高贵,却落到这般下场,失去双脚的这些年意志消沉,眼看着他这残缺的身体也快给他折腾完了,可细说起来他十年的要求加起来也没有今天一天的多。

    酒对季有风此时的身体有害无益,看守不敢随意应允,报到任琛处。任琛冷笑道:“给他!”

    看守进门送酒的时候,牢房里灯光明亮,季有风正坐在床榻上吹着一支节奏欢快的俚曲。

    这个残废单手拿着那支破竹笛,空出一只手来随意在石壁上“啪”“啪”敲击,上身合着节拍不停扭来晃去,穿肩而过的幽黑铁链被他晃得“哗啷啷”响,愣是一个人把这支曲子整得热闹非凡。

    可更叫看守吃惊的还是那方红笺。红笺两臂套着长长的水袖,那粗劣的布料,灰溜溜的颜色,一看就知道是从她穿的那件灰袍子下摆上撕下来的。

    此时她正在合着拍子跳舞。

    红笺的舞姿完全是想一出是一出,举手投足间说不出得滑稽好笑。

    季有风没有笑,他一脸惬意,神情透着自内而外的舒爽,比之原来的阴郁,整个人好似突然年轻了几十岁。

    那曲子的节奏越来越快,忽而红笺原地飞旋,要说跳舞她不在行,可这原地一转圈儿登时便显露出了筑基期水修的长处来,只见她随着曲子越转越快,水袖和长袍的下摆层层荡起,真个是行云流水,翩然如蝶,叫人生起眼花缭乱之感。

    跳了大半天,红笺的脸上带了点薄汗,久不见阳光太过白皙的肤色透着些许粉意,嘴角含笑,眼神晶亮,轻盈地转着转着,突然咯咯而笑,声音清脆,整个人好像闪着光一样,只是看着就叫人觉着晕眩。

    那看守不禁有些傻眼,这两人都落到这般田地了,竟还这般穷开心!

    没人理会他,他将酒放下,一步三回头地退出去锁门,心里道:“都疯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自这一日起季有风就和红笺两个人变着法子地穷开心。

    玄武牢表面看上去恢复了平静,但其实季有风的牢房里常常鸡飞狗跳。

    随便一块破布、一杯浊酒,红笺都能整出许多的花样,那盏油灯被挪到了远处,她和季有风并排撅着屁股趴在床榻上比赛看谁吹得火苗高。

    季有风又一次大获全胜,坐起来哈哈大笑。

    红笺佩服地道:“前辈修为高,气息长,就是占便宜。”她这才想起来询问季有风当日结婴的情况,“前辈结婴那天动静好大,结果怎样?”

    季有风笑道:“婴若是没结成,我岂不是白赔上两条腿?”

    众多化神元婴一齐出动,再加一个知悉根底的季有云,群敌环伺,竟未能阻止他寻机结婴,红笺本应觉着意外,但这个人是季有风,她又觉着颇有些顺理成章。

    红笺过得很快活,季有风亦然,他甚至笑言:“丫头,我要是不姓季,非要赖定你,想办法把你抢回家做老婆不可。”他姓季,自学到“大难经”的那一天起,这辈子已经注定无法过正常修士的生活。

    红笺学会了吹笛子、划拳,她也将学自卢雁长的“千里传音”和“传音入密”教给了季有风。

    季有风听红笺说这两样本事是自一个没见过面的狱友处学来的,不以为意笑笑,告诫红笺道:“你们那点小伎俩,不要想着能瞒过季有云,这炼魔大牢里发生的一切,到现在还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技不压身,学了也不错,但不要过分依仗。不然总有你吃亏后悔的时候。”

    红笺凛然。去揣摩老谋深算的季有云是怎么想的她觉着力有未逮,但眼前现成就有个知悉季有云和炼魔大牢秘密的人。

    “前辈,问你个事。上一次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上一次么,我不是同你说过,‘大难经’传下来的这半部我和季有云都没有学全,这‘大难经’水灵根是最容易上手的,其次是土木两系,再然后才轮到我这金灵根。火灵根根本无法修炼。季有云仗着这个,修为始终压我一头。后来他收服了炼魔大牢的几个长老,把我关到这里面来,我就更没办法和他争了。上一次是他刚升上元婴后期,是我们季家除了那位先祖修为最高的人。他便以为能将我这金丹圆满随意拿捏,想将我脑袋里关于‘大难经’的记忆全部取走。”

    “我就顺水推舟,做了些假相欺骗他。他受了戴明池的邀请要去符图宗,又舍不得我这里,只得将我带上。哼,只要离开了这鬼地方,想找个机会逃还不容易。”

    红笺好奇得要命:“这大牢这么厉害,连你也没有办法逃出去?”

    季有风瞥了她一眼,说道:“我看你还不知道这大牢是怎么回事吧?你怎么进来的?”

    红笺面现惭色:“我那时候昏过去了。”

    季有风到没有嘲笑她。而是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道:“那你也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咯。”

    其实除了季有风,不要说大牢里的犯人,就算是那些个看守。也只知道自己现在身处大陆的北方,并不清楚具体方位。

    季有风语出惊人:“咱们是在极北冰川的下面。”

    他见红笺面露惊疑,又继续道:“这里本来千万年无人涉足,盘踞着一只化神期的妖兽。那妖兽已经能够化形,自名吞噬。当年先祖活着的时候就有建魔修大牢定纷止杀的打算,他死之后。商倾醉斩杀了‘吞噬’,将它的神魂炼化,收进了法器当中,这件法器的名字就叫‘炼魔’。”

    红笺惊讶失声:“咱们现在竟是在一件法器里?”

    “这可不是一般的法器,我身上这根铁索名叫‘断肠索’,你我现在呆的这间牢房更是全‘炼魔’最坚固的所在,我就算耗尽真元也休想将这墙打穿,更别说那条神魂虽然已经失去了意识,却还在本能地吞噬着灵气。咱们就算能纠合起牢中所有的人,再骗过季有云,也摆脱不了那条神魂的控制,更不用说逃走。”

    “竟是这样么,那咱们不是只有醉生梦死,得过且过了?”

    季有风哈哈一笑:“谁说不是。来,我们再打个赌,这次你可不许耍赖。”

    如此光阴似箭,日夜如梭,时间就在两个人这么嘻嘻哈哈厮混中过去,红笺渐渐记不清楚过去了多久,可能是十几年,也可能是二十余年。

    这期间季有风生过一场大病,最严重的时候昏迷了好几天,看守们很紧张,生怕他挺不过去,后来惊动了季有云。

    季有云亲临大牢,探看了自己的兄长。

    季有云并不怕在玄武牢使用法力,红笺被“请”出去之后,因为季有云用法力隔绝了兄弟二人的谈话,她哪怕竖着耳朵用“千里传音”听,仍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最后季有云怒气冲冲地走了,临去还恶狠狠地瞪了红笺一眼。

    季有风的身体直拖了将近一个月才慢慢有所好转,他对红笺解释说这是当日他以妖兽的妖丹匆忙结婴留下了隐患,因为结婴之后他就被斩断双腿押回炼魔大牢,连界境都无法巩固,更不用说想办法去消除隐患,结果那问题越来越严重,竟而到了威胁性命的地步。

    红笺因而很担忧,她这才知道为什么任琛等人表面上对季有风有求必应,只哄着想叫他多喝两碗药。

    季有风若是这么死了,他所知道的那部分“大难经”就会自此失传,季有云哪怕从魔修那边找到半部经书,也凑不齐完整的功法,寻找“蜃景神殿”的计划就泡了汤。

    这么多年季氏兄弟互有所恃,各有所忌,季有云虽占着绝对的优势,拿季有风竟是疯狗咬刺猥—无处下口。

    由此红笺也想明白了季有云容忍她或者说是送她来陪伴季有风的险恶用心。

    十几年甚至更久的时间,两个人在这种环境下朝夕相处,所有的话都只能同对方说,所有的喜怒哀乐也只有对方可以分享,自然而然就会产生深厚的感情,更何况季有风和红笺还有那么深的渊源。

    红笺年轻、健康,是修炼“大难经”绝佳的人选,季有风看着她,就像看到自己生命的延续,他能忍着不将包括“大难经”在内的毕生所学传给红笺,非得将它带去棺材,致使这门惊天动地的绝学就此失传吗?

    可若季有风最终没有忍住,教会红笺“大难经”,他在季有云心中就会彻底失去了活着的价值,对季有云而言,年轻、修为低微的红笺可比季有风容易对付多了。

    这才是真正的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红笺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季有风自然更加清楚。最近几年季有风经常会随口指点她一些修炼的诀窍,但关于那个神识功法接下来应该怎么练,却是始终未吐一词。

    未来会怎么样,红笺已经不去多想。她只想尽己所能地叫季有风多些笑容,虽然无法修炼,季有风教给她的那些她都非常用心地记了下来。

    至少这几年季有风的身体没有继续恶化。

    就在红笺以为这僵局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季有云突然再次露面。

    这天红笺服侍着季有风吃了饭,两个人并排躺在床榻上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突然听到了自远处而来的脚步声。

    也许是亲兄弟间那来自血缘的微妙感应,季有风登时便住了口,脸色阴沉下来。

    无缘无故上门肯定没有好事。

    红笺当时未分辨出那是季有云的脚步声,一瞬间却感觉到身边的季有风好似突然冷淡了下来,竖起的屏障连她也隔绝在外,不禁有些紧张。

    出人意料的是季有云面带微笑,看上去心情很好,他甚至容忍红笺呆在了一旁,先关切地询问季有风吃的如何,睡的如何,近来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季有风冷冷地道:“我过的怎么样你不清楚么?放心吧,我心情舒畅,一时死不了,唯一觉着不舒服的地方就是又见到了你。”

    季有风这般尖刻的回答似是早在季有云意料之内,他并未动怒,而是点了点头,说道:“我看哥哥过的也是不错,看来我把这小姑娘送来陪着你,还真是做对了。”

    红笺在旁深深吸了口气,当年的一切看上去顺理成章,但这么多年季有风未曾传授她有关“大难经”的一言半词,季有云想是早知他这安排和意图瞒不过人,今日干脆当面承认。

    提起红笺,季有风没有再去激怒季有云,而是随着他的这句话望了红笺一眼。

    季有云笑了:“哥哥对她着实不错。十八年了,这么美的个小姑娘竟还是处子,呵呵,真没想到我的哥哥竟变成了个正人君子。”

    前后二十年的监禁,比这更难听十倍的话也不会叫红笺有太大反应。她迎上季有风的目光,对这句挑衅的话挑了挑眉,惊讶地道:“前辈咱们一起已经十八年了么,时间过得这样快!”

    季有风露出了有趣的表情。

    季有云哽了一下,继续向季有风道:“我放你们两个人出去,好不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万化生灭

    季有云哽了一下,向季有风道:“我放你们两个人出去,好不好?”

    他笑了笑,脸上似带着深厚的感情:“我就哥哥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看我再想要得到‘大难经’也并没有把事情做绝。你是元婴,腿断了也只是暂时的,只要能出去重新修炼,再续断肢恢复健康都不是什么难事。”

    他回头望了红笺一眼,继续温言劝说:“你看,你好不容易有了个喜欢的女人,何不领着她双宿双飞,逍遥自在的过日子呢?我只要知晓你的那段‘大难经’,哥哥,咱们季家有机会出一个真仙,你为什么不肯成就我?我可以发誓学了之后绝不会再去找你们的麻烦。真仙之于你们,无异于人与蝼蚁的差别,你看见哪个人会特意去和一只蝼蚁过不去?”

    季有风仰面朝天躺着,将两只胳膊枕于脑后,他不动声色等季有云说完,才神情淡漠地道:“说完了?”

    季有云只看他这与二十年前一般无二的反应,便知此行怕是又要无功而返,他面露苦笑点了点头,果然听着季有风道:“说完了你就可以走了,我想着安静一下。”

    没有挖苦,也没有骂人,这大约是看在那个方红笺的面子上,担心自己一怒之下为难她吧。

    季有云对这位软硬不吃的兄长实是太了解了,他没有表现得太过失望,临去时还道:“你们两个再好好地商量一下,我给你们考虑的时间。”

    季有云走后,季有风半天没有说话。

    红笺觉着他神情有些凝重,关切地问:“你怎么了?不是真在想他说的话吧?”

    季有风侧过身子来望着她:“我突然觉着他这提议其实挺好,挺有诱惑的,你说呢?”

    红笺张口结舌,还未说话,脸不由自主已经红了。

    “……呃。是挺好。”

    季有风看着红笺这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的表情,仿佛突然来了精神,追问道:“你不嫌我老么?不嫌弃我残废?”

    “不,不。”红笺连忙否认,灯光下季有风的眼睛很亮,亮到叫人很容易忽视他眼角细细的皱纹。

    红笺忍不住将食指的指尖含到了唇齿之间,拿牙轻轻地咬着,和前辈一起这样过一辈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难道就这样成就季有云的野心吗?

    那一瞬间,她突然记起她是谁,她是丹崖宗的方红笺。她的身上还背负着帮助陈师弟重振丹崖宗的使命。

    季有风饶有兴趣看着红笺难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含着手指,脸上神情变幻,显然自己随口逗她一逗就叫她情绪波动极大。

    他呵呵而笑,边笑边道:“可是我想了一想,觉着还是不能答应他。”

    红笺登时反应过来这是季有风又在和她开玩笑,她简直不知道要拿这个人怎么办好,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又关心地问:“可我看你刚才好像很担忧的样子。”

    说到正事,季有风收敛了笑容。他道:“你不了解我那位好弟弟,若不是心中有事,他绝不会跑来同我说这么一番话。事有反常必为妖,会是什么事呢?”

    他翻了个身。难得露出几分烦躁:“学了‘大难经’,旁人想什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唯独他,我这辈子都耗在和他猜来猜去上了。想必他也厌烦得很。”

    红笺见状便岔开话题安抚他道:“那我呢,我的想法前辈也能一眼看出来?”

    季有风没好气地道:“是,你嫌弃我。一口一个前辈的叫,我当然能看出来。”

    “……”

    红笺想:你有时候是前辈,有时候却表现得像个孩子。

    过了两天,季有云那里没有动静,季有风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两个人依旧是打赌消遣,只是赌注在季有风的提议下有了变化。

    季有风说:“丫头,咱们加大赌注吧,我若输了,说点儿秘辛给你听,总不叫你吃亏,你若是输了,我记得当初看你帮着你弟弟修炼的那个秘法挺新奇,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水灵根能练?你每输一次就背一句口诀给我听。”

    “万化生灭功吗?这是我家传功法,蕴含着五行相生的法则,自然任何一种灵根都能学会。”

    在红笺看来,万化生灭功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法,当年爹娘只说不要叫人知道,也没说不能外传,季有风要听,她自然绝不藏私。

    二人打赌,红笺向来输多赢少,故而很快她就把完整的一部万化生灭功输了出去。

    她赢的几回季有风所说“秘辛”果然称的上是秘辛。

    “我当年一摸你手腕,便发觉你十分适合修习‘大难经’,果然只是教给你五十余字的开篇,你就自行摸索到了入门的途径。水灵根学‘大难经’,必定要辅以万流归宗这个本命武技,等修为高了以后,这门武技会起到十分关键的作用。这也是修炼‘大难经’水系要比其它三系占便宜的地方。”

    筑基这么久,红笺早已发现选万流归宗做本命武技的弊端,听季有风这么说,她道:“万流归宗这武技对付水修自然厉害,可遇上其他灵根的修士,实在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啊。”

    季有风笑道:“寻常的万流归宗,对付水修也是白给。你运气不错,早早就将万流归宗升了一级。哪怕修炼了‘大难经’的季有云,万流归宗第一次升级也是筑基中期的事情,筑基后期他再次升级,配合‘大难经’,可就不是只吸水真元了。”

    “哇,这么厉害。”红笺惊叹,她做练气学徒的时候拿万流归宗欺负过筑基期的简绘,深感这门武技实是威力巨大,若是不管什么真元都能吸取,那便弥补了它先天的缺陷,真是想想都觉着神往。

    但随即红笺便想到她不能把这种神往表露出来,一则“大难经”是季有风的保命护身符,她可一点也不希望得到季有风的传授,再者她陪着季有风被关在牢里,修炼只是一种奢望,徒然加重季有风的负担。

    季有风望着她笑:“你也别想的太过简单了,再厉害的功法也都是循序渐进,不存在一步登天的捷径。每个人的机缘不一样,武技进阶的方向就会不同,季有云在筑基后期的时候万流归宗只多了吸收木真元的能力,哪怕是现在,他依旧拿火系真元没有办法。不过为他蛊惑的人太多,用不着他自己动手了而已。”

    红笺点头受教,原来季有云的功法还有如此大的一个破绽。这也好理解,水火两系原本相克,妄图以水吸火与天地法则相悖,这其中的困难纵是元婴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克服。

    这“大难经”……红笺往季有风身前凑了凑,眼神晶亮。

    “前辈,你说学了‘大难经’,旁人在想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真的么?你把手放在他脑袋上,他的过去和未来,你也都能算到?”

    “现在的‘大难经’只有残本,还要受到诸多限制,若是真将我和季有云所学还有那流落到魔修手中的经文凑齐,你就知道它的厉害了。”

    红笺忽而有些担心,她道:“季有云曾经送了人去魔修那边,他不会无的放矢,他很笃定地说‘天幕’肯定会重新开启,若是他真得到了那一半经文,会不会实力大增?”

    季有风道:“这是自然。到那时说不定洞悉你我脑中的秘密对他而言都不再是难事。”

    他突然伸手轻轻摸了摸红笺的头顶,安慰她道:“别怕,事情不会糟到那一步的。三个化神,金东楼已经死了,道修之中哪能这么快便再蹦出一个化神来。所以我想季有云定是打着他自己的主意,他要先想办法将自己的修为提升至化神,我太了解他了,他和我的祖先可不一样,绝不会甘心做戴明池和刑无涯二人的嫁衣。”

    季有风的安慰起到了作用,红笺闻言放下心来,她想:“对嘛,前辈说的很有道理,这才是季有云这种人会做出来的事。可他是元婴的时候,戴明池信任他,刑无涯也不在意听他指使,若他也成了化神,戴刑两人还会如此全无防备?最好他们三个勾心斗角,打成一团。”

    此时牢房里一灯如豆,红笺就歪坐在床榻上,肩膀靠着她身旁的季有风,将近二十年的相处,使得她对季有风有着一种超出想像的信赖,这种信赖冲淡了自那日季有云突然露面便盘旋在她心头的一丝不安。

    那个时候,红笺以为,她和季有风这样的生活还会持续很久,即使偶有风浪,有前辈这样的一个人拿主意,也足以应付。

    孰料几天之后,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宁静。

    这是一个红笺从未见过的老者,他的相貌十分丑陋,脑袋出奇的大,脸很长,五官就像是被一只力量极大的铁拳迎面击中,因而被砸得凹陷了进去一样,个子又矮。反正此人浑身上下没有丁点地方像样,丑到了叫人瞧上一眼就需赶紧将眼睛挪开的地步。

    这个人姓丁,是炼魔大牢的一位长老。(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疑似山穷水尽

    丁长老来得十分突然。

    他带着负责看守季有风的那个干瘦老者过来,命令那老者将门打开,当先进了牢房。

    丁长老穿了一件不起眼的灰袍子,个子又矮小,看上去就像牢里进来了一只大灰老鼠。就连跟着他进房的干瘦老者目光都躲躲闪闪,不愿意落在他身上。

    这个人的长相如此奇特,红笺若是曾经见过他,就肯定不会忘记。而季有风也怔了怔,似是没想到这人会露面。

    丁长老借着灯光仔细端详红笺和季有风,咧嘴笑了一笑,向季有风说道:“这几天玄武这边轮到我当值,听说你病得很厉害,就过来看一看。”

    红笺有些诧异,季有风病得很厉害那是好几年以前的事了,后来看守们给他熬了很多药,他自己也配合,身体便渐渐好了起来,近来更没有什么不适,这丁长老若说的是当年那次,他的反应也太迟钝了。

    季有风望着丁长老,神情平静,却道:“多谢你挂心,我好得很。”

    丁长老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一时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停了一会儿季有风忽而笑了笑,说道:“那要恭喜你,坐镇玄武牢,这可是好大的一份信任。”

    红笺觉着异样,这二十年她跟在季有风身边,见过巩大先生巩腾发,见过任琛,熟知季有风是如何对待那些投靠了季有云的长老们。

    她望了望那丁长老,又去瞧季有风,季有风脸上没有丝毫鄙夷嫌弃之色,目光平和地落在丁长老脸上,似乎丁长老这张丑得叫人侧目的脸比巩、任等人瞧着顺眼许多。

    丁长老脸上的神情一时变得颇为复杂,他慨叹了一句:“你说的是。这世上说白了便是强者为尊,丁某这般模样从来受人轻视,难得季先生肯待我和旁人一样。丁某必会竭尽全力,对得起这份信任。”

    他同季有风四目相对,似是有些犹豫,咳了一声,复又说道:“其实这么多年,北狱早已物是人非,昔日跟随你父亲的长老们死的死,亡的亡,剩下来几个也都同我一样。你关在这牢里,并不知道他的势力越来越大了。你这么和他干耗着,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不如好好考虑一下,和他服个软,将他要的东西交出来,趁着我们这些人还活着,总能叫他网开一面,先保住了性命再说。”

    红笺颇为气愤,搞了半天这个和季有风有旧的丑八怪竟也是来劝降的。

    季有风到看不出如何生气,他甚至还笑了笑。说道:“前些天季有云刚来劝过我,甚至还跟我提了一个颇为诱人的条件,你觉着我连他都拒绝了,会这时候答应你?”

    丁长老脸上闪过一丝急色。他道:“那不一样。”

    季有风紧盯着他,追问道:“都是叫我交出‘大难经’,又有什么不一样?”

    丁长老目光闪烁,停了一会儿。他跺了跺脚,板着脸道:“随你吧,反正我好意劝过你了。这样的机会也不是总是有。我当值这几天,你就消停些,别整出那么多花样来折腾老许他们。”

    边上那干瘦老者见长老提到自己,连忙赔笑。

    季有风冷哼了一声,向红笺道:“我累了,扶我躺下。一会儿你替我送客。”

    红笺连忙扶了季有风躺好,再看丁长老已经领着那老许怒气冲冲出了牢房。她回头望向牢门方向,耳朵里听着脚步声逐渐去远,悄声问道:“前辈,他是什么意思?真劝你投降季有云?”

    季有风闭目躺着,深深皱起了眉头。

    停了一阵,红笺突然听到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丫头,我试试你这‘传音入密’。”

    红笺身子一震,她知道季有风必是有要紧话要悄悄和自己说。

    这炼魔大牢虽然没有灵气无法修炼,可毕竟是在法器“炼魔”之内,哪怕是季有风也不敢确认二人的一举一动是否都在旁人的监视之下。

    为叫季有风省点儿力气,红笺状若无事给他掖了掖被角,然后慢慢在他的身边躺了下来。

    “前辈,我听到了。出了什么事?”

    “我刚才动用了一些真元,对着他施展了‘大难经’。”

    “啊!”红笺不由吃了一惊。

    季有风的身体内真元未曾枯竭她是知道的。只是他被抓失去自由近三十年,在他双腿被斩断,疼得要死要活时没有动用,在他病重几度昏迷不醒时也没有拿它来调理身体,红笺一直以为季有风会将一身真元留到最后,待与季有云等人不得不鱼死网破时再使用,谁知他竟在刚才对着那丑八怪施展了极耗真元的“大难经”。

    “可我看着你并没有接触到他的身体啊。”红笺有些疑惑。

    那姓丁的能做到炼魔大牢的长老,少说也是元婴修为,难道季有风的“大难经”比季有云更加厉害,隔空便能将元婴修士脑海中的秘密抓到手中?

    季有风微微笑了笑:“你不明白,刚才的丁琴曾经跟随过我的父亲。当年的那些长老们,除非真心投靠季有云,要么早就被他杀掉,要么远远地打发了,季有云有‘大难经’,分辨旁人对他是不是有所隐瞒最拿手不过,我没想到丁琴竟还留在长老的位置上。”

    红笺插言:“他并不是真的跟随了季有云?”

    季有风叹道:“他方才所说那句‘丁某这般模样从来受人轻视,难得季先生肯待我和旁人一样’,其实那季先生指的是我。”

    “大约季有云嫌那丁长老模样丑陋,不愿意长时间面对着他施法。”红笺听季有风如此说,顿时对丁琴大生好感,再也不叫他丑八怪了。

    季有风点了点头,接着以“传音入密”道:“就算如此,这么些年季有云也从来没有叫他坐镇过玄武牢,我看丁琴神情焦灼,感觉肯定是出了大事,便试着动用了一下‘大难经’。丁琴很配合,他满脑袋想的都是这件事,所以我几乎立时就知道了他的想法。”

    “出了什么大事?”能叫季有风如此慎重,红笺不由隐隐觉着不妙。

    “季有云已经离开了炼魔大牢,他带走了任琛,所以丁琴才有机会到玄武牢来。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季有云带走了“炼魔”中的神魂,听说他此行是受那戴明池的邀请,要前往无尽海深处去破开‘天幕’。故而方才丁琴暗示我说,和季有云谈条件的机会不多了。”

    红笺遍体生寒。

    若按戴明池那日在寰华殿所说,当年他们送去魔修那边的六个人在二十多年前活下来的便只剩下了林素约和齐秀宁两个。难道还真叫季有云算中,他们两人真的找到了被抢去的半部“大难经”,就要回归了吗?

    这可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若叫季有云得到那半部“大难经”传承,最先倒霉的必定是她和季有风。季有风将无力阻止季有云从他这里得到最后一部分“大难经”,而她也会保不住丹崖宗灵泉的秘密。

    怎么办?真到了那一步,红笺宁可了结自己,也不愿叫季有云得逞。

    她还怀着一丝希望,同季有风道:“要破开‘天幕’,他们还差一个化神。”

    季有风苦笑道:“他不是将那化神期妖兽的神魂带走了吗?他肯定是早就找到了控制那神魂的办法,不然也不会早早的便对金东楼下手。我到是小瞧了他。”

    他伸手过去,摸了摸红笺的脸,问道:“你冷么,摸着冰凉冰凉的。”

    红笺心事重重,低低“嗯”了一声。

    季有风掀开被子把她裹了进来,他将红笺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她道:“别怕。我们现在提前知道了,就会有办法应对。有我呢,你不要怕。”

    这个怀抱,温暖而不参杂任何欲念,叫人觉着很是安心。红笺自己活动了一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她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用面颊贴了贴季有风胡子拉擦的脸。

    二十年了,每到这样的时候,红笺总是会恍惚觉着这世上只剩下了她和前辈两个人,外边凄苦又孤独,而他们两个就这样用身体温暖着对方,相依为命。

    可惜就算是这种日子,也没有剩下几天了。红笺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穿过季有风肩头的断肠索。

    隔了一会儿,她听着季有风喃喃低语:“他带走了‘炼魔’中的神魂,可为什么这大牢里还是没有灵气呢?”

    红笺知道季有风虽然好言好语宽慰了自己,但其实他一直都在挖空心思地想着对策。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红笺道:“这里环境封闭,短时间内灵气只怕不会有明显的变化。我们丹崖宗有个归真谷,灵气也是十分匮乏。我听宗门的前辈们说,其实归真谷的灵气并不是一成不变,只是那里地势特殊,还未等感觉出来,便又到了宗门秘境开启的时候,秘境一开,就会将四年来积蓄的灵气一次抽干净。”

    季有云不过是去配合着戴明池破开“天幕”,就算偶有牵绊,又哪里会整年不归。(未完待续。。)

    ps:  圣诞快乐。

第一百零四章 天魔来袭

    这世上的事,并不是只要你够努力,便一定能找得到出路。

    红笺坐困愁城,为自己,为季有风,季有云即将打开天幕得到“大难经”残本的消息,就像一根套在她脖子上的锁链,不知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勒紧。

    但她思来想去都没有办法摆脱这绝境,后来便缩在季有风温暖的怀里睡着了。

    季有风侧过脸来看了她一阵,然后抬手将油灯熄灭。

    红笺不知睡了多久,季有风突然将她推醒。

    她蓦然一惊,不知出了何事,这才发觉季有风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清醒得很,分明是一直未睡。

    季有风见红笺醒来,在她耳边提醒道:“丫头,起来,出事了。”

    红笺吃惊非小,她揉了揉眼睛,问道:“怎么了?”赶紧掀了被子坐起来去点灯。

    季有风提醒她道:“大牢在晃。”

    红笺坐了一会儿,奇怪地道:“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

    季有风也坐起来:“非常轻微,筑基期感应不到。我若不是一直留心,也很难觉察。”许是觉着出现了连他也不明所以的状况,季有风的神色难得凝重起来。

    结合丁琴露面之后两人得到的消息,红笺也紧张起来,问道:“咱们怎么办?”

    季有风正在凝神感觉周遭细微的变化,他道:“别急,先等等看。”

    红笺怎么能不急,正因为她什么也感觉不到,才更觉着百爪挠心般得难受。她和季有风现在已经是山穷水尽,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叫二人的处境变得更糟,红笺只想叫这异变来得更疾一些,更大一些,天塌地陷才好。

    季有风虽然安抚住了红笺,心里却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如今这种情形几乎可以肯定是人为所致。

    有化神期妖兽的神魂在。炼魔大牢一方控制着灵气,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季有云利用神魂去破“天幕”,留下来的看守同大家一样也处在真元无以为继的窘境,若是有人想对炼魔大牢下手,这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是谁?季有风第一个便排除了丁琴,一则他没有如此大的能力,再者季有风先前以“大难经”窥探过丁琴,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地面猛地摇晃了一下。

    地震了?

    牢房外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哨声。接着是看守们杂乱无章的脚步,不知他们急着做什么去。

    与其困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主动出击。叫了人来以“大难经”一探,自然能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何况现在坐镇玄武牢的丁琴和他还有几分香火情。

    季有风打定主意,向着红笺打了个手势。

    红笺立时便懂了,她跳下床跑过去使劲儿砸着牢门:“快来人啊,前辈生了急症,晕过去了,快来救命!”

    季有风苦笑。冲着红笺翻了个白眼,翻身面向里躺倒。

    以红笺近二十年来的经验,这个法子是最好用的,每回她这么一喊。就会叫大牢的看守万分紧张。不管是真是假,接下来那干瘦的老者必会立时出现,可今天出乎红笺意料,她喊了半天。外边的人依旧故我,竟连个应声的都没有。

    红笺急了,以“千里传音”大喝一声:“还有活着的吗。快去叫你们丁长老来!”

    这一下终于有了动静,不知是哪个看守隔远回了一句:“丁长老出去御敌了,你消停些,劝那位好好活着,等丁长老回来,自然会来见他。”

    这一下季有风也顾不得装病了,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怪不得处处不对劲儿,整个大牢都在摇晃,竟是老天爷听到了两个人的心声,炼魔大牢外边来了敌人。

    若是自觉算无遗策的季有云此番竟被人端了老巢,那可是重重的一耳光打在了脸上。谁敢不光捋他的虎须,还捋得如此既准且狠?

    红笺压抑不住好奇,暗暗祈祷攻打炼魔大牢的一方能够大获全胜,却听着季有风道:“一时不会有结果,丫头,你过来。”

    红笺回到床前,季有风握住了她的手,油灯的火苗映得他眼神晶亮。再说话时他的声音直接在红笺识海响起,他毫不吝啬地又使用了真元。

    “别作声,好好听着。这大约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有可能,你就逃吧。我把‘大难经’教给你。”

    红笺蓦地瞪圆了眼睛,她想说不要,她只想和季有风一起,两个人都好好活着,可她知道这种时刻,季有风既然以这种方式告诉她,便是已经拿定了主意,再不会更改。

    果然季有风伸出手去,轻轻盖住了红笺的双眼,他道:“傻丫头,别这样看着我,我会难过。”二十年来,这是季有风第一次说出这么深情的话,可惜红笺没有能够看到他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

    然后季有风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不厌其烦将“大难经”的口诀一句一句送到红笺的识海之中,他似是不在乎自己消耗掉了多少真元,只要红笺能牢牢地将这部神奇的功法记住。

    地面摇晃地越来越厉害,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两个人处身这地牢,直有一种天地将覆的感觉。

    “记住了吗?”

    红笺点头。口诀很长,足有七八百字,若按季有风所说,这还只是“大难经”的一小部分。怪不得都说功法越厉害越是复杂难练,此刻她没有办法试验,只能先一一记在心中。

    她十分感念,靠在季有风身边,说道:“前辈,若有机会咱们就一起逃,若是没有,那也没什么,你不用如此为我打算。”

    季有风冲她笑了笑。

    油灯忽而熄灭。

    黑暗中红笺听着牢房外离远响起了争执的声音。她耳音即好,又学过“千里传音”,一运功那声音就清清楚楚传到了耳朵里。

    “老邵,天魔宗在咱们手里只有那个姓井的,不会为这些不相干的罪囚撤走,你将他们都杀了也是无济于事。”

    “你不要拦着我。他们趁季长老不在突然来袭,对炼魔大牢又是如此熟悉,必是收买了咱们的人。我看大牢是守不住了,宰了这几个魔修,我好安心去和天魔宗的人决一死战。”

    “没有用。不如将丁琴他们叫回来早做打算……”

    说话的这两人声音都很熟悉,正是那巩大先生巩腾发和矮老者邵奇天。

    红笺重新点起了灯,亮起来的瞬间,她和季有风四目相望。

    来攻打炼魔大牢的竟是魔修,若按井老头所说,当年天魔宗的一部分人没有来得及撤走,他们避世而居,代代相传,躲开了道修的清剿,数千年都过去了,怎么会挑着这时候突然出动,来抄季有云的老巢?

    红笺十分好奇,炼魔大牢灵气匮乏,不知道魔修们是以什么手段进攻,竟把留守的几个元婴长老逼得一筹莫展。

    邵奇天要在牢里大开杀戒,巩腾发劝阻了几句,突道:“老邵,你且忍一忍,现今局势很明显,咱们守不住了,依我看不如壮士断腕,将‘炼魔’暂时拆散,化整为零避开他们的追击。只要消息能及时送出去,季长老带着神魂赶回来,他们来多少也是死,咱们正好可以趁机将天魔宗的这支余孽一网打尽。”

    说罢他不等邵奇天回应,便命令看守再次吹响了哨声。

    红笺悄声问道:“前辈,什么叫将‘炼魔’拆散?”

    季有风给她解释:“是法器就能拆开,就像一个瓷碗掉在地上会摔得七零八落,‘炼魔’要是被拆散了就会分成大小不一的碎块,说不定一两个牢房就是其中单独的一部分。”

    红笺“啊”的一声惊呼,若是这样,那岂不是季有风所说的机会就在眼前?

    季有风却不像红笺这么乐观。

    巩腾发紧急召集了余下几个长老就在长廊上商议,此时玄武牢越晃越厉害,邵奇天叫道:“你们商量吧,老秦,咱们一起去宰了那个领头的怪物。”

    那姓秦的长老并没有附和他,而是说道:“我方才真元已经耗尽,再去就只得拿刀砍了。”

    邵奇天语气中透着不满:“怕什么,天魔宗的魔功妖法也一样需要灵气补充。”

    巩腾发开口将他打断:“我的意思是趁着敌人还没有攻进来,将‘炼魔大牢’化整为零,咱们照顾不到那么多,青龙、白虎全部舍弃,魔修杀掉,道修放出来叫他们去对付天魔宗的人。朱雀牢也大致照此安排,老秦你带人赶紧去挑选一下,有必须要留下来的就带到玄武来。”

    那秦长老道:“这主意不错。玄武这边又怎么安排?”

    巩腾发沉吟道:“我算过,‘炼魔’拆散之后玄武牢夹杂在其中,至少要分解成七八块才不会引起敌人的注意。咱们刚好九个人,来一个和我一起看住一号牢房,那两人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剩下的你们分分工,法器一旦解体,必会四散下沉,大伙儿看好手里的犯人,争取赶紧脱离这片没有灵气的海域,联系上季长老。”(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舌灿莲花

    玄武牢一号牢房里的两个人,自然指的是季有风和红笺。

    这巩腾发真是铁了心要追随季有云,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将盯住他二人当成头等大事。

    秦长老几个一致觉着巩腾发这主意出得实在是妙极。

    别的不说,白虎、朱雀两处关押的金灵根道修着实不少,此时将他们放出来,正对上天魔宗的魔修,道魔殊途,除了拼死搏杀之外别无选择。

    而他们几个带着玄武牢的要犯藏身在四散的炼魔碎片中,这里没有灵气,天魔宗再有备而来也不可能拦截得住,到头来他们能杀掉的只有那些不肯归顺的金灵根道修。

    众人正欲分头行动,风声掠过,衣袂声响,丁琴和另一位在外拦截敌人的长老飞一样地撤了回来,两个人衣着狼狈,浑身上下湿哒哒的,偏偏又染了不少血渍和一团一团的焦黑。

    丁琴脸色颇为难看,未等站定便告知诸人:“那老怪物突然放出一大片黑色毒虫来,这些虫子在水中速度极快,不需灵气,现在白虎牢已经被攻破,谁还有真元,快去应付一阵!”

    另一个长老补充道:“是腥海魔虱。被那玩意儿咬得多了,就会神智不清。”

    秦长老和邵奇天大声诅骂,巩腾发催道:“快点,要不然来不及了。”

    脚步声杂乱,一时大牢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响,而牢房里的季有风和红笺不知接下来的变故会给两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神色都凝重起来。

    红笺熄灭了油灯,季有风亦道:“留住灯油。”

    “炼魔”化整为零谁也没有经历过,他只知道现在众人是在极北冰川的下面,再往下就是极度寒冷的海底,情况不明,无法预知将出现何事。到时候一点光亮都可能会派上大用场。

    红笺护住了油灯,全神戒备地守在了床前。

    她所余的水真元已经全部调动起来,准备随时派上用场。

    按她所想季有风虽然是元婴,但为断肠索束缚,又失去双脚,若是那名叫“腥海魔虱”的毒虫蜂拥而来,自己肯定要挡在季有风前面的。

    大乱起时虽是机会,吉凶也会转瞬间颠倒,更是一丝一毫的松懈都不能有。

    牢房外边变得极度混乱,只凭耳朵已是无法辨别巩腾发等人进行到了哪一步。不知道最终将是他们抢先拆散“炼魔”,还是被魔修的人早一步攻进大牢。

    红笺和季有风不再说话,静静等待最终的结果。

    红笺在心中默默向满天神佛祈祷,不管是哪种情况,请给她和季有风出现一线生机吧。

    就在这时,红笺猛然觉得脚下一个大的颠簸,紧接着天旋地转,就像身处于一个向外疾速抛出的盒子里,全不由己就要撞上墙壁。她第一时间去找季有风,伸出手去未等摸索便被季有风一把抓牢。

    索链声响,两手相握,季有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别怕!”

    季有风的手很稳。如往常一样带着温热,两个人都没有贸然浪费真元,红笺觉着她的身体在翻滚的石牢里胡乱撞了几下便渐渐稳住,是季有风抓住那根穿肩而过的断肠索给了她支撑。

    这个过程非常短暂。很快石牢就不再翻转,虽然还在降落,但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将它托住。速度猛然间慢了下来。

    红笺微微松了口气,这是巩腾发几人终于赶在魔修前面将“炼魔”拆散,他们所呆的这间牢房已经和别的囚室别的犯人彻底分开了吗?不知道现在又是身处何方?

    季有风低声道:“海里。咱们现在已经掉落到了冰川下面的深海里。”

    石牢外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大先生说的不错。咱们现在已经掉在了深海里,远离海面足有千丈。”正是巩腾发。

    红笺心中一沉,这姓巩的果然阴魂不散地跟了下来。

    却听他接着又道:“不过放心,‘炼魔’的玄武牢当年设计便是重中之重,尤其是你的这间囚室,我已将它完全封闭,海水再冷也灌不进来,咱们可以一直等到季长老他们回来。”

    “巩长老,这里怎么还是没有灵气?我刚才对敌真元耗尽,你想办法叫这囚室离开这片水域,我好恢复些真元。”

    红笺握住季有风的手猛然一紧,巩腾发先前说要找个人和他一起,没想到留下来的另一位长老竟是丁琴。想起丁琴先前所为,她的心中陡然升起了希望。

    却听巩腾发道:“老丁,有没有真元都不要紧,你就安心在这守着。咱们看守的是何等人物你又不是不知道,稍有疏忽,你我都会死无葬身之地。难得大先生龙困浅滩,咱们就在这死等着,不要多生事端。”

    丁琴不情愿地哼了一声。

    此时外边只剩了巩腾发和丁琴两人,丁琴这个人因为长得丑陋,脾气又怪异,不要说巩腾发,炼魔大牢的长老们没有人愿意和他深交。

    巩腾发守着这么一号人物,也不愿把关系闹僵了,想了想又开口道:“放心吧,咱们等在这里,自有其他的人会去想办法联系季长老,用不多久他便会赶回来。”

    此时四人封闭在这牢房内外不大的空间里,相互间不过隔着一道石门,几乎是呼吸可闻,谁说什么都清清楚楚听得见。

    季有风突然道:“巩腾发,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命数?”

    季有风一年到头也不会同巩腾发这样的人说上几句话,此时突然开口,显是要主动寻找破绽,制造逃生的机会了。

    红笺守在季有风的身旁,这种时候,她真正体会到自己有心无力,完全起不了作用。

    便听巩腾发“呵呵”而笑,漫不经心说道:“大先生,你就消停呆着吧,别打算糊弄我了。季家家传的异术虽然玄妙,无奈你却不是它真正的传人,你就算口里能吐出莲花来,也休想巩某会上你的当。”

    “真正的传人?”季有风口气微嘲。巩腾发不上钩,他却一点也看不出急躁来。“你将牢门打开,我给你看看,叫你见识下谁才是‘大难经’真正的传人。”

    巩腾发不语,季有风轻笑了一声:“现在这里只有咱们三人,再加一个刚刚筑基的小女修,我已经是废人了,又被你们用这断肠索钉在墙上,你怕什么?丁琴呢,你的胆子也这么小么?”

    他话音未落,巩腾发突然喝了一声:“不行!”

    丁琴道:“有断肠索在,他耗尽真元也未必解得开。只要你我心志坚定,听他当面说几句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巩腾发语气异常坚决:“老丁你别添乱。季长老临走时反复叮嘱,叫咱们隔他远一些,他说的话一句都不能相信,最好连听都别听。”

    季有风闻言笑道:“你就这么相信季有云?真是可怜又可悲。他连我这亲哥哥都能残害成这个样子,你们还妄想着从他那里获得好处?”

    巩腾发口气森然:“大先生,我尊敬你是季氏子孙,对你已经是万般容忍,你再出言挑拨,休怪我不客气了,我的真元可都还在呢。”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红笺大气也不敢透,却听季有风似是无奈地服输道:“真是顽固啊。好吧,我不说他就是。咱们来说说眼下的局势。你们两个一点也不觉着奇怪吗,天魔宗此次来袭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那位‘大难经’真正的传人竟然毫无所觉。你们要不要听听我的推测?”

    不等巩腾发说话,丁琴已道:“你说。”

    巩腾发由出事开始便一直为此疑惑不解,丁琴抢先表了态,他也就默不作声,等着听季有风这学了“大难经”的人能说出什么见解来。

    “我看你们此次应付天魔宗的攻击,手忙脚乱全无章法,应当是不但季有云人不在,他将‘炼魔’里的神魂也一并带走了吧。这种情况自炼魔大牢建起来,我还从未听说过,季有云决定这么做,必然提前千算万算,确定不会出纰漏才敢成行。结果如何你们而今都已亲身体会,这几千年也未必有一次的机会,偏偏就被魔修抓住。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呵呵,并不是你们以为的出了叛徒,能瞒过季有云的眼睛,只有一个可能。”

    他顿了一顿,才接道:“那被魔修抢去的半部‘大难经’已经有人学了,并且他的成就还在季有云之上。所以我劝你们不要将希望都寄托在季有云身上,他此行去破开‘天幕’必有波折,‘天幕’开启之日便是道、魔纷争再起之时,到时天下大乱,季有云未必还顾得上你们。说起来这真是一记昏招啊,我季家先祖以命换来的大好局面,谁想竟被不肖子孙毁于一旦。”

    巩腾发沉默半晌,说道:“天意若要如此,我和老丁也无力扭转,咱们就在这里等着看吧。”

    丁琴却道:“季大先生突然说这些,不知是什么用意?”

    季有风悠然道:“要看戏,咱们不如走远一点,若是季有云真的大势已去,我到不介意你们投奔到我的麾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极度深寒

    巩腾发冷笑:“季有风你真是打得好算盘,莫不是以为我和老丁都是小孩子,三言两语就能诓骗得我俩跟你走?”

    他叫季有风一番话说得心浮气躁,说话也变得不客气起来。

    丁琴却道:“季大先生,我们跟随令弟季长老,是因为他是这天下最有希望凑齐那‘大难经’的人,跟着他,我们这些老家伙才有希望窥得天机,更进一步。而你,恕我直言,你连自身都难保,大半辈子都在牢里过的,到现在只混个勉强结婴,你想叫我们倒戈,总不能嘴上说说就成,你准备拿什么服众?”

    巩腾发闻言诧异地望了丁琴一眼,这丑鬼平时不哼不哈,话也难得说一句,没想到这会儿却这么冷静。

    季有风被丁琴这一通诘问,却并未恼羞成怒,他道:“你们不知道,我比季有云可大方多了。就拿巩长老来说,我曾经用‘大难经’给你看过,你本是寿元将近,才丢下亲人故旧来的炼魔大牢,季有云给你吃了一颗三十年的续命丹,便将你牢牢拴住,比拿什么威胁你都好使。你道那颗续命丹很珍贵吗?”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声:“呵呵,炼魔里的那条妖兽神魂吸收了数千年的灵气,这些灵气除了供季有云和你们修炼,余下的都被他制成了丹药。三十年的续命丹,不过是他炼出来效果最差的一种。至于他为什么不给你品相高些的,这里面的道理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

    牢房外边一时没了动静,此时便是守在床边的红笺也感觉到季有风一语道中要害,巩腾发听进去了。

    “那么多丹药,季有云不会都带在身上,这冰川之下极度深寒,海水将凝未凝,正是他这水灵根炼制丹药的最佳所在。我感觉得到在咱们的周围,必有一处他用来炼丹的老巢。怎么样,二位,你们若是有意,我现在便想办法把它找出来!”

    这真是天大的诱惑。

    巩腾发心里清楚得很,若是季有风当真能找到那个地方,不用多,只要有三五颗高品相的续命丹摆到眼前,他就不可能忍住不动心。

    而季有云身怀异术,明察秋毫。一旦他和丁琴将丹药瓜分,就只剩下了背叛季有云一条路可走。

    所以季有风根本不怕他拿了东西翻脸不认人。

    “季先生真是好算计。”巩腾发喟叹了一声,明知是诱饵,他却不能不吞,此时他越发体会到季有云为什么如此忌惮这个兄长。

    他打定主意,却发现丁琴那里更是痛快,那丑鬼已经抢在他前头表态道:“那就劳烦季先生了。”

    “呵呵,以后咱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何必客气。既然如此。两位还是将牢门打开吧,巩长老服过那里出来的丹药,我必须以你为媒,才能找得到地方。”

    说罢。季有风吩咐红笺将灯点亮,红笺听话地撞击火石燃起油灯,牢房里重见光明,她瞧见季有风突然冲她笑了一笑。目光中是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

    真好,有前辈在,不管情况多么危急。他都有本事撑起一片天来,完全不用她来操心。

    红笺如此想着,向季有风回了个甜甜的微笑。

    此时便听巩腾发道:“也好。”

    牢门上铁锁“哗啷”一响,似是他正在开锁,但那锁只响了一声,巩腾发的动作便顿住,停了一停,他突然阴恻恻地开口:“险些上了你的大当。”

    丁琴在他旁边诧异开口:“怎么了?”

    巩腾发冷笑一声,声音里透着强作镇定,显是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也吓出了一身的虚汗。

    他见丁琴还是一幅不明所以的模样,咬牙切齿道:“这季有风奸狡似鬼,显些将我诓进屋里去。他被断肠索锁住,元婴无法自牢里出来,他是金灵根,我也是金灵根,他说是要以‘大难经’找那炼丹之所,还不是要叫我自己送到他手上去,妄图抓住我强行夺舍。”

    巩腾发想到季有风修炼‘大难经’神魂强大无比,哪是自己抵抗得了的,不由暗叫了一声“好险”!

    方才他差一点步入险地,到现在仍觉心有余悸,忍不住恨恨地道:“季有风,我若是再信你半句话,便将巩字倒写。”

    直到此时巩腾发说破,红笺才明白了季有风的打算,她望着眼前的季有风,心情十分复杂。

    这么多年有季有风时时教导,她早已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夺舍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清楚得很。

    元婴修士的元婴强行去占据别人的躯体,而那具身体的原主人必定会拼命反抗,夺舍的过程是两个神魂的较量,胜利的一方留下来,失败者彻底消失。

    即使夺舍成功,接下来还要应对新身体的诸多排斥,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真是既危险又残酷,所以当日孙幼公失去身体之后慷慨赴死,根本未打夺舍的主意。

    可如今形势已将季有风逼到了这一步,就算如此,他想要夺舍巩腾发的计划也还是失败了。

    巩腾发这时候悬崖勒马,接下来又哪里还会再次上当。

    便在此时,牢房外异变突生。

    巩腾发突然厉声呼喝,隔着一扇石门传来巨大的声响,石牢在剧烈地晃动,打斗声,法术的撞击声,还有巩腾发间或的怒骂声。

    外边交上手了,而且听声音似是巩腾发突然遭遇偷袭,吃了不小的亏。

    外边的人只有巩腾发和丁琴。

    红笺不用再想,便已意识到这是丁琴眼见季有风计划被识破,终于忍不住出手。

    “丑鬼,原来你装着真元耗尽乃是早有图谋!”巩腾发背靠牢门,呼呼疾喘。

    红笺握了握拳,两个元婴高手在不远处殊死拼斗,她既看不到,也帮不上忙,一直未听到丁琴的声音,好在巩腾发听上去并未占到便宜。

    季有风神情凝重,叫道:“将门打开,我和你一起!”断肠索的长度,刚刚够他下了床接近牢门,要想出去帮上丁琴是不可能的,但石门一旦打开,巩腾发对他心存畏惧,必然会大受影响。

    丁琴闷声道:“你留着真元夺舍!”

    季有风不放心,他印象里论修为功法,丁琴怕是要弱上巩腾发一筹。由他半天未将巩腾发制住来看,他偷袭的那下也将巩腾发伤得不重。

    巩腾发突然暴发出一阵狂笑,叫道:“丑鬼,你还想着救他?一起死吧!”

    紧接着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外边法术轰鸣的声音戛然而止,石牢猛然间翻转,油灯滚落,火苗一跳而熄。

    红笺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看来丁琴和巩腾发一战的胜负已分,不知道结果如何。

    便在这时,她和季有风都听到了清晰的“哗哗”流水声。这声音近在咫尺,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听得红笺心中一寒,这是石牢破了,外边的海水涌了进来。

    季有风急道:“丁琴,你怎么样了?”他听见外边还有细微的呼吸声,神识穿透墙壁,黑暗中看见石牢外间地上倒着两人,已经没了气的是巩腾发,丁琴满身是血,他蠕动着身体,慢慢站了起来。

    旁边的外墙受到重击,龟裂成蛛网一样的细纹,海水正自那些缝隙汩汩地涌进石牢,不大会儿工夫就漫过了两个人的脚面。

    丁琴低咳了两声,踉跄着扶住了边上的石墙,他强撑道:“大先生,……我不成了。我会将牢门打开,巩腾发死了,你就夺了那小姑娘的舍,快些逃吧。我丁琴这辈子……终于做了一件有价值的事。”

    季有风默了一默,说道:“丁琴,我对你毫无恩惠,却得你舍命相救。……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去帮你完成。”

    丁琴已经在费力地开牢门上的那把锁,他听到季有风的话,含糊地笑了一声:“没有,我没有心愿未了。丁琴此生,能为知己而死,并无遗憾。”

    他终于打开了那锁,却没有余力去推开牢门,身体缓缓歪倒在一旁,顺着墙壁滑倒于地,在墙上留下艳红的一行血迹,就此绝了声息。

    红笺听着这一切,怔怔地站在床榻边上。

    哪怕就是丁琴说叫季有风夺舍她逃命,她也没有什么反应。

    此时四下里静悄悄的,唯闻急促的流水声,石牢里就只剩下了她和季有风两个活着的人,就如同这二十年来的他俩过的每一天一样。

    可实际上季有风被断肠索穿身而过,他要脱身离开这石牢,只有夺舍换一具身体。否则等海水将石牢灌满,在这个没有真元可以补充的地方,任他是元婴修士,最终也难逃一死。

    换言之,她和季有风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前辈会选择夺舍自己吗?红笺闭了闭眼睛,强令自己想到:“不对,我才刚刚筑基,又足足耽误了二十年没能修炼,这里是冰川下面的深海,只怕以我的修为,还未能浮出水面便被活活冻死。这种处境分明是他活下去的机会大些。”

    冰冷的海水带着刺骨的寒意自门上的小窗户涌进来,越积越深,很快就淹没了床榻的四只脚,是时候必须要做出抉择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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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途漫漫,乾坤流转,有人妄图扭转生死劫数,回到过去,只为换得一个改变伊人命运的机会。那时候,小姑娘方红笺才刚刚带着幼弟加入丹崖宗……这是一个本土小萝莉从练气到真仙自强不息的奋斗史。剧情流哦~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晏殊已有完结作品《怀璧谜踪》丹崖仙途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丹崖仙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丹崖仙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