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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崖仙途全文阅读

作者:心渔     丹崖仙途txt下载     丹崖仙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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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男轻女的丹崖宗

    丹崖山,无尽海。

    今天天气晴朗,丹崖宗的筑基修士曲长河难得心情好,以法器曳云舟载了本宗几十个少男少女在丹崖山后的无尽海中修行。

    十三岁的红笺跟在其中,正老老实实地听曲师父传授如何能更加精妙地以凝水诀控水。

    凝水诀是个初级功法,水灵根的练气弟子很容易便可掌握,舟上这几十个弟子都是水灵根,红笺去年突破了练气期四层,在这些弟子中不论年纪还是修为都是中等,但今天曲师父在舟上讲的诀窍她很轻松便听懂了,自觉收获很大。

    “红笺,红笺师妹?”一个鹅蛋脸儿长相甜美的少女将头凑过来。

    红笺眼望着曲师父,声音几不可闻:“姚师姐,怎么了?”

    和红笺说悄悄话的这少女名叫姚真,丹崖宗是道修中数得着的大宗门,依靠毗邻无尽海的优势,底蕴浑厚,人才辈出,尤其是在水木两系功法上颇有独到的建树,引得修真世家和散修们纷纷将身具这两系灵根的后生晚辈送来拜师学艺,只要资质尚可,丹崖宗便会将人收下来一体教授,直到筑基之后才会被上面的长老们看重,收入门下单独指点。

    跟着曲长河修行的这几十个水灵根学徒中只有三名少女,这还是水灵根女修偏多的结果,修仙门派收徒重男轻女,丹崖宗也不能免俗,近一两百年宗门到凡世间挑选身具灵根的学徒便一个女娃娃也没有往回领。

    姚真已经十五了,仍困在练气期四层,红笺还能安心修练,她却有些沉不住气了。

    “师妹,你听说了没,这个月底宗门会有一次十分重要的考核。”

    这消息红笺还没有听说过,她见曲长河离得远没有注意这边,轻轻摇了摇头,悄声问道:“有多重要?知道考什么吗?”

    身为女徒,她在丹崖宗接触来往的人十分有限,姚真其实也跟她差不多,两个人都是散修的后代,被父母送到丹崖宗后已经好几年未见过亲人的面了,更不用说得到照拂,大约是因为身世相近,姚真十分乐意同她亲近。

    姚真抿唇望着红笺,脸上神情有些复杂,似是犹豫了一番,终于低声道:“考什么我也不清楚,总之你好好努力吧,大约是关系到咱们的将来。”

    说到将来,姚真脸上闪过一丝阴云,练气期六层是个坎儿,十层是个坎儿,可自己不知怎的却困在这第四层迟迟突破不了,眼看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已有冲到六层的,便是比自己小两岁的红笺师妹也步入了练气四层,难到真要等蹉跎到二十好几被师门放弃,嫁个同是练气期的男修为师门打杂当差过一辈子么?

    红笺听她说得如此郑重有些吃惊,大大的眼睛在对方脸上转了转方才收回去。

    姚真的异样,不免叫她亦跟着心神不宁,接下来的大半天也就没有什么所得。

    曲长河看学徒们感悟得差不多了,施了个口诀将曳云舟悬浮在距离海面丈余的半空,随意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叫他们演示凝水诀,红笺只在一旁静静看着,果然曲长河又像从前一样,点的都是男孩子,将她们三个小姑娘漏了过去。

    十六岁的陈载之是这些少男少女中的翘楚人物,这少年出身修真世家,个子高挑,模样俊逸,更难得的是已经修练到了练气期六层,有师长断定他若是能在二十岁之前突破六层壁垒,进入练气七层,便大有希望在三十岁之前筑基,成为丹崖宗的一颗新星。

    陈载之一手负于身后,神情肃穆,单手在虚空里画了个圈,一个晶莹剔透的水环随之凭空出现,众学徒大气也不敢出,屏息凝神瞪大了双眼,虽然掌握了凝水诀,此处人人能变出水来,可要像陈载之控制得如此精妙,却几乎无人做的到。

    水环在空中坚持了片刻方才碎裂,曲长河点了点头,赞许道:“不错,载之进步很快。大家要记住,水系功法的运用一定要急缓有度,不要过于用力。”

    红笺方才被姚真扰乱的心神渐渐平静下来,这个水环好似并不很难,十三岁正是好胜又贪玩的年纪,她在旁边看着陈载之演示,只觉指尖有些发痒,只是虽然没有人教过她,她却知道不能在这里试验,失败了固然丢人,万一成功了,只怕更要惹得别人不快,暗自忍了一忍,准备回去后私下里找没人的地方练习。

    偏这时姚真拉了下她的衣襟,红笺扭头,姚真脸上露出古怪之色,飘给她一记意味深长的飞眼。

    红笺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比自己大了半岁的齐秀宁不知何时到了曲长河的座前,神态恭谨地取了几上的杯盏,又顺手做了个引字诀,离远的茶壶轻轻一晃,壶里泡好的灵茶如一道银线自壶口飞出来,不偏不倚落到杯盏中,齐秀宁双手奉上,声音清脆:“师父,请喝茶。”

    这也用得是凝水诀,虽说不如陈载之使出来的精妙,但齐秀宁毕竟年纪尚小,能控制得如此如意殊为不易,难怪要急着到师父面前显露。

    曲长河接过来,对齐秀宁这番表现未置可否,低头喝了口茶,便将茶盏顺手放到了一旁,眼望陈载之几个沉声叮嘱:“我听说,你们中有人对师门迟迟不传授你们武技功法颇有怨言,甚至有人在偷偷修练自己带来的功法,简直蠢不可及!既然如此,你们在家修炼就是了,何必要大老远拜入我丹崖宗?今日我再提醒你们一次,不经筑基,如何能知道自己最适合修炼哪种武技?不要因为好高骛远走上歧途!”

    众学徒不管心里想着什么齐声应“是”,齐秀宁脸色有些青白,向后退回原处。

    姚真幸灾乐祸地撇了下嘴,这位秀宁师妹出身一个小世家,由她这么小的年纪已是练气五层看,资质明显要好过自己与红笺,难怪眼高于顶,不大爱搭理人,这下可吃瘪了吧。

    红笺却暗暗叹了口气,曲师父这哪里是针对的齐秀宁,分明是瞧不上想出头的女徒弟,丹崖宗如此重男轻女,自己往后的日子只怕要越来越难过了。

第二章 一个来自远方的屁

    回到丹崖宗,曲长河收起曳云舟在学徒们的恭送下扬长而去。

    这会儿其实天色尚早,剩下的时间便是留给大伙自修的,姚真习以为常,招呼红笺同行。丹崖宗地盘很大,修练水灵根的学徒都住在靠近无尽海一侧的山坡上,只是曲长河没那么好心,从下舟的地方走去住处需要兜一个很大的圈子。

    半路经过春生林,隐隐有喧哗声自林子里传出来。

    因为木灵根的学徒们常在春生林修炼,姚真好奇地向那边张望了一下,红笺却担心地站定,左右瞧瞧再没旁人,道:“姚师姐,你先回去。”

    姚真知道她要去做什么,叮嘱道:“小心点儿,能忍就忍了吧,反正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红笺点了点头示意明白,蹑手蹑脚往春生林过去细看究竟。姚真叹了口气独自回住处,她已经够倒霉的了,红笺比自己还不如,不但没有爹妈照应,还有一个木灵根的弟弟也跟来了丹崖宗。那个小累赘今年九岁,姚真见过几回,按说九岁之龄练气二层,修炼的速度还说得过去,姚真却并不看好他的将来,三岁看老,这个叫方峥的孩子生性老实,一点防人之心也没有,照这样子十九会长成个傻大个儿。

    红笺的确是不放心弟弟,春生林这么吵闹,怕是没有师长在场,弟弟是那帮木灵根学徒里年纪最小的,修为也是最低的,若依旧是个小不点,或许别人看他是个孩子不好意思欺负,偏偏这一年来不知吃了什么,个子飞窜,眼看着都比自己高了,她很怕一帮半大孩子嬉闹起来没有轻重。

    此时春生林里正剑拔弩张,争执的一方是丹崖宗的木灵根学徒,另一方却是几个跹云宗的练气期少年。

    跹云宗是与丹崖宗齐名的大宗门,今日跹云宗的元婴长老朱显前来拜会丹崖宗宗主,顺便带了本宗的几个小辈跟着开阔眼界,能跟随元婴长老出门的自然都不是平庸之辈,红笺等人出海修炼之时,他们已同丹崖宗的木灵根学徒们打了不少交道,不知是功法的差异,还是这一代丹崖宗木灵根学徒中没有出色的人才,跹云宗几个发现丹崖宗这帮人与己方年纪相若,修为却差着一大截,言行举止中便带出了散慢轻视的意味。

    跹云宗藏在深山之中,这几个少年都是初次见到烟波浩淼的无尽海,目眩神迷之际突听不知是谁骂了一声“乡巴佬”,登时两下便起了冲突。

    红笺到时,一个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年正冲着丹崖宗众人冷嘲热讽:“谁要是没种去叫师长,那就是还没断奶的软蛋。也别说我是金灵根欺负你们,石师弟和你们一样,也是木灵根。不敢动手就老老实实地认怂道歉,把那骂人的小子交出来让我们好好认识一下。”

    丹崖宗这边十几个少年被对方如此挑衅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方峥也在其中,站的位置稍微靠后。这些人中为首的少年红笺见过几回,知道他名叫张钰,同陈载之一样,也是被卡在了练气期六层。

    张钰这会儿心中颇有些后悔,不管怎么说对方远来是客,打输了丢人,打赢了在师长面前肯定也讨不了好,他仔细打量着对方这位“石师弟”,见他五官眉眼生得极俊,大约是木灵根的关系,少年一袭青衫,身若修竹,看上去英挺又温和。

    张钰估计着这人肯定比那穿白衣的少年好说话,便冲他一抱拳,道:“在下姓张名钰,还没有请教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那“石师弟”还未开口,跹云宗其他几个已七嘴八舌叫道:“套什么近乎,谁和他是兄弟?”“就是,清响哥,揍他!”

    “石师弟”等众人骂完了,方好脾气地笑了一笑,向张钰道:“我叫石清响,不知张兄有何见教?”

    张钰脸色已有些发青,见这姓石的还算客气这才勉强道:“这架我们是不会打的,贵宗朱前辈大老远来见我们宗主,必是有要紧事商量,我们这些练气期弟子虽帮不上忙,可也不能添乱。咱们走!”

    这几句话说得义正言辞,红笺听着忍不住暗自喝了声彩,因为弟弟方峥的关系,她知道张钰等人同自己一样,只专注于修炼灵根,也没有学到什么武技,张钰这话意指跹云宗几个给师门添乱,丹崖宗宗主凌虚子虽然也是元婴,但宗门里还有一位化神期的大长老金东楼,整个大陆的化神期大能,红笺他们也只听说了这么一位,可惜金长老这几十年一直闭关,宗门的大小事概不参与,他们这些年轻人也就无缘一睹真容。

    那边张钰几个要走,石清响却笑道:“张兄言重了,不过切磋一下而已。”话音未落,他猛地招了下手,张钰等人脚下的泥土里随之冒出来数十根青藤,如同长了眼睛般向着众人双腿缠去。

    木系武技!张钰脸色变了,大叫一声:“都闪开!”他一跃而起,随即意识到这种群攻的武技想要施展是何等耗费真元,这姓石的年纪看上去没有自己大,却必已突破了练气六层的瓶颈。

    事起突然,前面的弟子还好,后面几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仓促之下有的便撞到了一处,登时便有两个被那青藤牢牢捆住,青藤上寸许长的倒刺直接便刺入了皮肉中。

    红笺听着弟弟“哎呀”一声惨呼心猛然便缩成了一团,耳听那石清响还似笑非笑地嘲道:“细皮嫩肉,这么点儿小伤就受不了了么?告诉我,是谁口出不逊,我便放了你俩。”登时便觉一股急火涌上心头,一时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大声道:“跹云宗的人真是好不要脸,欺负个九岁的孩子算什么本事?”

    她声音清脆,还带着童音,一听便知是个小姑娘,林中冲突的双方一齐停住,循声向她望过来。

    方峥本来还大睁着两眼紧咬牙关忍着疼,一见来的是姐姐,他再也忍不住了,瘪瘪嘴委屈地叫了声“姐”,便放声大哭。

    他这一哭,跹云宗几个面面相觑,场面到是诡异得安静下来。

    石清响便像吃到了什么坏东西,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嗖”的一声便将那青藤收了回去,干脆连另一个捆住的也放了。

    红笺蹲下身将方峥扶起来,方峥的裤腿碎得一绺一绺的,脚踝有几处还出了血,弟弟受了欺负,她心里很不好受,提起方峥的裤角看了看,还好都是些皮肉伤,她掏出帕子给方峥擦了擦脸,又给他撸了下鼻涕,方峥长得高大,低着头乖乖任红笺拾掇。

    红笺轻轻拍了拍弟弟的后背,柔声道:“峥儿是男子汉,不哭了,这点痛都挨不了,将来还怎么做大英雄?”方峥“嗯”了一声,抬起胳膊紧紧揽住了红笺的脖颈,抽泣两声渐渐平静下来。

    红笺见状站起身,护住方峥,目光冷冷向跹云宗的几个望过去。她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现在不是这几个坏胚子的对手,也要将他们的样子记下来,以后有机会再算账。

    石清响深感头疼,这小丫头看着不过十二三,她弟弟说是才九岁,九岁你长这么高干什么,奶奶的,他石大少竟用“伏魔藤”将一个九岁的奶娃娃打得嚎啕大哭,传出去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他见红笺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怒意望过来,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开口解释:“一场误会,是我下手重了,我不知道令弟年纪这么小。那个,对不住。”

    红笺将头扭开,拉了方峥的手,道:“姐姐带你上药去。”她走出几步,突然回过头来明知故问:“还未请教这位高手尊姓大名。”

    石清响只道她来得晚,没听到先前自己介绍,难得这小姑娘要息事宁人,他连忙抱拳道:“不敢,在下跹云宗弟子石清响。”

    红笺闻言点了点头,又问:“不知是哪个清,哪个响?”

    石清响向来觉着自己的名字极为风雅,给这小姑娘问到,口角含笑回答:“便是‘竹露滴清响’的那个清响。”

    红笺皱眉想了半天,口里好似自言自语:“石……清响,那不就是一个屁吗?”说罢拉着方峥转身而去。

    走不几步,红笺便听见身后一阵肆无忌惮地哄笑,石清响的那些同伴大声怪叫:“清响哥,哎呀,不行了,可笑死我了。”“你快改名字去吧。哈哈。”

    她不去看那石清响的反应,拉着方峥快步走出了春生林。

第三章 姐弟间的小秘密

    虽然羞辱了那个坏小子,红笺的心情却轻松不起来。

    这还只是开始,等过几年,人家不再因为她和弟弟年幼自恃身份手下留情,他们是不是受了欺负就要忍着?还有那即将到来的考核,要想不被宗门放弃,表现就不能太差。

    她满怀心事,也就忘了再安抚方峥,方峥一路跟着姐姐越走越是不安,忍不住出声道:“姐,你别生气,我再不惹事了。”

    红笺心中一酸,伸手搂住弟弟,向四周望了望,悄声道:“去山洞,姐姐帮你上药。”

    红笺所说的山洞在丹崖山一处偏僻的陡坡上,这一面山坡寸草不生,山洞外到处是丑陋的石头,往北不远便是大片礁石,有时无尽海涨潮,会一直涨到山坡底下,飞溅起来的浪花直冲进山洞,所以洞里一年四季都很潮湿,生活着一些不喜见光的虫蚁,实在不是个好去处。

    正因如此,红笺发现这么个地方后隔三差五便带方峥到里面一呆大半天,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

    两人做贼一样进了山洞,方峥脚踝的伤已经不再流血,红笺不放心,叫方峥坐下来修炼,木系真元对治疗养生最是有效,她先给弟弟上了药,又绕到他身后盘膝坐下。

    方峥若有所觉,动了一动睁开眼睛。红笺斥道:“专心。不想再像今天这样受人欺负你就忍住了,别动不动就喊疼。”说完,她不再管方峥做何反应,径直将一只手按住了方峥的头顶,另一只手抵在他的背心,默默运起自身的真元。

    水生木。

    红笺懂事很早,被送来丹崖宗之前她九岁,方峥只有五岁,她清楚记得爹娘的模样,记得爹万分不舍地摸着她的脑袋,语气却很郑重:“笺儿你天份极好,以后要照顾好弟弟,你还这么小,爹爹对不起你们。”

    她那时已经知道水灵根的娘亲为什么会那么虚弱地躺在床榻上,方峥没有仙缘,方家却有一门不传之密:万化生灭功。娘亲自损修为,硬生生为他在体内造出了木灵根,并将他送上了练气一层。爹娘有很要紧的事去做,必须将他姐弟二人留在丹崖宗。

    当时比笤帚高不了多少的红笺明明扎在爹娘怀里哭得满脸是泪,却还是拉起方峥的手,大声地说:“我照看弟弟,你们也要早些来接我。”

    一句应承,四年过去,姐弟俩再没有见到爹娘,红笺却在这山洞中以家传的万化生灭功帮助弟弟达到了练气二层。她原觉着九岁的练气二层,在同龄人中已经是佼佼者,但今天她见到跹云宗的那些人才知道还远远不够,石峥的性子不知随了谁,憨厚听话有余,机灵应变却差得远,随着他一天天长大,在这重男轻女的丹崖宗自己能为他做的必然越来越少,只有让他赶紧成长起来,若是在月底那场关系到将来的考核前能冲上练气三层,说不定便会引来某位师长的青眼。

    万化生灭功是一门损己利人的功法,红笺自己也不过练气四层,一会儿的工夫便觉汗湿重衫,那股熟悉的空虚感涌遍全身,她吸了口气,缓缓收功,停了一会儿才克制住一阵阵的恶心头晕,将两手自石峥身上移开。

    她睁开眼仔细观察了一下石峥的情形,脸上气色看着还好,按她的经验这么一次对石峥应该是大有裨益的,只不知道为什么近两年一到这时候石峥便喊疼,红笺将眼睛挪开,决定不去管他。

    山洞里到处湿乎乎的,红笺的真元恢复得到是极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股空虚感便消失了,万化生灭功今天是不敢再施展了,过犹不及,用得太频繁,她再是勤奋,也很难跟上旁人的进度。

    红笺悄悄起身,躬着腰走到洞口,距离太阳落山还有一段时间,海浪有节奏地冲击着下面的礁石滩,更显得这一方天地十分安静。

    她在洞口处靠着石壁坐下来,觉着心中空空的,望着鲜红夺目的夕阳发了会儿呆,抬起右手,照着太阳的轮廓画了个圈,一个晶莹剔透的水环渐渐在她手指下成形,然后突然崩溃,红笺像个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每当和方峥在一起,她便特别想念爹娘,那句应承就像一副担子,一天比一天沉重,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姐!”方峥不知何时结束了修炼,正瞪着眼睛钦佩地望着她。

    红笺沉下脸,问道:“今天不疼了?”

    方峥张了张嘴,不知所措地避开了红笺的目光,嘴里不知道嘀咕了句什么。

    红笺每回看到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就觉着头疼,她忍了忍火气,道:“明天开始,每天这个时候我都在春生林外等你,咱们一起过来修炼,峥儿,姐姐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也要用功,知道么?”

    方峥有些吃惊,没有像以前那样姐姐说什么他都应好,而是爬起来走到红笺身边蹲下,两眼望着红笺,一脸的不安:“姐,我用功,你不要再把真元给我了好不好?”方峥不懂万化生灭功是什么,却知道姐姐为了自己,耽误了自身的修为。

    红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要真心疼姐姐,就赶紧给我冲到练气三层。”说完这话,她见方峥涨红了脸,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由又有些后悔,将手搭在方峥初具规模的肩膀上,说话的语气也温柔起来:“好了,和姐姐说说,师兄们对你怎么样,有没有谁欺负你?”

    方峥飞快地摇了摇头:“都挺好的,没人欺负我。”

    红笺知道方峥对自己这个姐姐畏惧大过亲昵,又问了一句:“那有什么有趣的事么,峥儿也给姐姐讲讲。”

    方峥迟疑着想了想,仍旧道:“没有什么。”

    红笺摸了摸方峥的头:“峥儿长大了,这么高了,借肩膀给姐姐靠一会儿。”说着她慢慢把头靠在了方峥的肩膀上。

    过了一会儿,红笺说道:“听说这个月底,宗门会考核咱们,这个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要去和别人说。峥儿这些天好好努力努力,争取个好成绩,好不好?峥儿有出息了,姐姐也能跟着沾沾光。”

    方峥用力点头:“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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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怪叔叔

    一连几天,每到傍晚红笺都在山洞里偷偷为方峥施展一次万化生灭功。

    月底考核的消息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憋着劲加紧修炼,前两天姚真终于突破,进入练气五层,而木灵根学徒那边大约是受了跹云宗那几个坏小子的刺激,据方峥讲也有好几个突破的,如此一来,红笺觉着压力好大。

    她感觉方峥距离突破只差了一线。

    这一天曲长河给学徒们讲的是真元枯竭的反应和应对,为叫这些小不点儿们亲身体验一下真元枯竭的感觉,他叫大伙儿当着他的面不停地施展凝水诀,直到将真元全都耗尽。

    最后所有学徒俱都呼吸困难面无人色,一大半儿的人吐得稀里哗啦,红笺这段时间频繁地使用万化生灭功,身体对真元枯竭的后遗症已有了些适应,虽然出了身透汗,但看上去比旁边奄奄一息的姚真和齐秀宁可正常太多了,以致曲长河破天荒地多看了她一眼。

    这天傍晚,红笺为弟弟施展万化生灭功的时候有些犹豫,按说白天真元耗尽过一次,曲长河当时的告诫还在耳旁,但她又觉着自己体内的水系真元已经完全恢复,不知为什么,这些天她真元恢复的速度明显比原来快了不少。方峥突破在即,最后红笺没能抵制住诱惑,还是强按着弟弟照常修炼了一回。

    没等到结束,红笺便知道糟了,她强行终止了万化生灭功,硬撑着等方峥练完功将他打发走,倚着石壁,两手抱住了头,忍不住呻吟出声。

    这一会儿工夫她只觉眼前发黑,两耳嗡嗡作响,更要命的是识海针扎一样的锐痛,红笺毫无经验,出了这等事不知怎么办才好,生怕会越拖越厉害,最后无法收拾,只得咬咬牙打算去向师长求救。

    她挣扎着勉强爬起来,出洞时一脚踏空,由两丈高的半空直接摔落到乱石滩上,头磕到了石头,登时便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红笺醒来,先痛哼了一声伸手去捂脑壳上肿起的大包,这才想起刚才发生了何事。好在昏迷这一会儿之后,识海到是不怎么疼了,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天色已经微黑,自己躺在这海滩上的时间着实不短了。

    “醒了?”

    红笺吃了一惊,这才留意到身旁一块大石头边上坐着一个陌生人。

    说是陌生人,其实红笺没有看到他长得什么模样,这人穿了件灰扑扑的连帽斗篷,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听声音是个男的,他蜷坐在黑影里,无端叫红笺想起小时候大人用来吓唬她的“老猫猴子”,时间太晚了,本来便人迹罕至的碎石滩变得说不出得凶险,叫她心中一寒。

    陌生人大约见红笺面露紧张,“呵呵”笑了两声,慢吞吞地道:“小姑娘,你胆子真大,这么晚了还在这里,没有人告诉过你,天黑以后这些地方很危险么?”

    红笺很想跳起来掉头就跑,却知道跑只能让处境变得更糟糕,她悄悄攥紧了拳头,强撑着出声:“你……是丹崖宗的前辈?”她觉着自己肯定是遇上了坏人,但这人没有趁她昏迷下毒手,也没有将她掳走,她只有先虚与委蛇,探探对方有什么图谋。

    “丹崖宗……”陌生人意味不明地嘟囔了一句,突道:“刚才那小子是你什么人?我看你挺照顾他的。”

    红笺心跳如擂鼓,这人一直在暗处偷窥着她?他想做什么,会不会去对方峥不利?

    她努力装出小孩子的天真不谙世事:“他是我弟弟,我自然要照顾他。”

    那人笑了一声,却道:“行了,别装模作样,你方才可不是这样的,要不是看他呆头呆脑,我都要以为你们是躲在这没人的地方幽会。”

    红笺心中大怒,脸不由涨得通红,她忘了害怕,一骨碌爬起身来便要离开。

    那人却在黑影里伸了个懒腰,不知怎的,红笺只觉身上一沉,竟是被定在了原地,不要说走,连手指想轻轻动一下都做不到。明明那人还离得挺远,红笺却恍惚觉着有人在她脖子后面吹了口寒气,接着识海一阵刺痛,陌生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连修炼的大门都没有摸到,竟然便弄伤了神识,啧啧!”

    要不是被定住了不能动,红笺觉着自己能不能有勇气还站着都是个问题,耳听那人又懒洋洋地道:“瞧着还有些小聪明,偏去做些吃苦受罪又不讨好的事。罢了,你去给我弄一颗丹崖宗的月华丹来,我就帮你保守这个小秘密,你那神识的伤,我也给你顺手治了。怎么样?”

    月华丹是什么,红笺听都没有听说过,忍不住道:“我不过是个练气期学徒,是死是活宗门根本不会在意,去哪里给你弄那月华丹?”

    她被那人施了法术定住,唇齿不听使唤,这句话说得有些含糊不清,那人却听明白了,轻声一笑,说话的语气中带着恶意:“想修仙,没有胆量和头脑可不成。月华丹曲长河那里大约便有,你若没有头绪,那可得赶紧想办法了,我不会等你太久,过几天你不送来,我便自己动手了,若是曲长河、潘聪这些人哪一个为此有了好歹,你会不会觉着愧疚?”

    我愧疚个屁!红笺暗自咬牙。短短几个回合,红笺心中便有了判断:“这个陌生人非但不是丹崖宗的,恐怕十九还是敌人,不然他想要什么月华丹,大可大大方方去向曲师父他们开口,何必这么鬼鬼祟祟的?这人胆子很大,敢跑到丹崖宗的地盘来兴风作浪,如果不是吹牛的话,那就是比曲师父还要厉害,保命要紧,只得先应了他把眼前糊弄过去再说。”

    她心念电转,口中说道:“别,我答应你就是了。”

    那陌生人似觉着满意了,施了个法诀将红笺放开。

    红笺转过身来,后退了几步,向着那团黑影匆匆忙忙许诺:“我,我这就去想办法。”她一刻也不想在这乱石滩多呆,掉头就走,心中“扑通”“扑通”乱跳,又有着终于逃出生天的侥幸。

    那陌生人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小姑娘,你连月华丹是什么模样,做什么用处都不问一下么?”

    话音未落,红笺便拌上了一块大石头,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她趴在那里半是沮丧半是狼狈地想:“坏了,这下完蛋了!”

    那陌生人轻易识破红笺在敷衍他却并未动怒,两眼自帽檐下盯着红笺,隔了一会儿方才淡淡地道:“月华丹是治疗神识的丹药,浅绿色,闻着有股苦杏仁味,不要搞错了。”

    红笺如闻大赦,爬起来飞快地逃了。

第五章 做,还是不做

    红笺努力地想把乱石滩发生的这件事忘掉,在她看来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怪人去招惹曲长河简直就是找死,向师门报告那人行踪大约才是她应该做的事,但不知为何,她直觉上却又不想如此。不如就过一天算一天,只当没这回事。

    可几天之后,红笺却忍不住开始去想,自己到底能不能弄来一颗月华丹。

    有这么个人隐藏在暗处,乱石滩的山洞红笺是不敢再去了,不仅如此,这些天她都尽量呆在人多的地方,这个人神秘又鬼祟,丹崖宗这么多金丹、元婴大长老,他肯定忌惮得很,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红笺觉着她只要与姚真、齐秀宁三五个人呆在一起就必然是安全的,可如此一来,她帮助方峥冲击练气三层的大事就不得不暂时搁下了。

    本来红笺还可以好好修炼提高一下自己,可要命的是自那天回来她只要一运转真元,识海便会针扎样的疼,看来真叫那人说中,她的神识受了伤,对此红笺毫无办法,她只依稀觉着经过这几天的休养,情况似有好转,大约本就是练气期,修为低微,好好养上一段时间也能痊愈,这些天她连曲长河当面指点都得想办法糊弄,本是考核前的重要时期,人人拼命,这宝贵的时间却被自己这么生生地浪费了,心疼得红笺夜里辗转反侧,不得入眠。

    若说这些苦恼还不能叫红笺改变主意,紧接着又有一个巨大的诱惑摆在了她的面前,吸引着她,叫她不得不好好盘算得失利弊。

    跹云宗的人果然不是无缘无故跑来拜访丹崖宗的,因为这些天又有几个大宗门的要紧人物相继赶到丹崖宗,这其中既有与他们交好的小瀛洲,又有双方有着不小过节的仙霞洞,做客的前辈们无一例外,都带着不少自己门派的练气期弟子,一时丹崖宗热闹无比,一副各大修仙宗派盛会的气象。

    离月底的考核还有十天左右的时候,西方第一修仙大宗门符图宗的宗主戴明池也到了。

    这个消息是红笺自姚真那里听来的,自从姚真上回透露给她宗门要考核的事之后,红笺觉着这位师姐身上有了不小的变化,比原来忙了,有主意了,消息也灵通了不少。姚真同齐秀宁等人处得不好,有什么话都跑来和红笺说。

    “红笺师妹,听说戴宗主前两个月进入化神期了,是整个大陆除了咱们金大长老之外的第二个化神大能。只不知长得什么模样,怎么能想个法子见一见就好了。”

    “大消息,大消息,红笺师妹,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前辈齐聚咱们丹崖宗是要做什么?敢情和咱们真有关系,金大长老出关了,听说是他老人家和戴宗主决定这回要收几个亲传弟子,由他们两位化神大能带在身边共同传授。你说谁要是有那福气被他们看中,是不是一步登天?是不是?”

    红笺虽然叫那怪人搅得心神不定,乍听到这匪夷所思的事还是吓了一大跳。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姚真:“姚师姐你听谁说的,怎么可能?那这徒弟是算咱们丹崖宗的还是符图宗的?金大长老和戴宗主又不可能总在一起,再说他们那样的人物,哪里有空带徒弟?”

    “哎呀,就知道你不会相信,不过这肯定是真的没错,过几天大家就都知道了。听说是要破除门户之见,不管哪家哪派的,只要符合要求,都有可能被选中。最重要的,这次只要十八岁以下的练气期弟子。师妹,你说会不会要女徒?”姚真脸颊绯红,明亮的目光中俱是憧憬。

    红笺使劲儿点了点头,半是安慰姚真,半是鼓励自己:“会吧,咱们又不比别人差。说不准金大长老看在咱们是自己人的份上,还会格外照顾。”话是如此说,她却不由想到同门中最厉害的陈载之和张钰也不过都是练气六层,而那天所见跹云宗的石清响修为明显要高过两人,要真放在一起考量,只怕还是那姓石的更有希望些。

    她想到的姚真也想到了:“师妹,我知道这个月底的考核是要做什么了,你看着,各家都只来了十几个人,就咱们人多,虽说咱们占了东主的便宜,也肯定不会叫咱们全都去参加,这次就是要先刷掉一些人。”

    大约这么一想,姚真又觉着自己着实没什么希望,她转了一个圈冷静下来,坐到了红笺身旁,两只白皙秀气的玉足垂在半空前后晃了晃,不知在盘算什么,突然感慨道:“要是我这两天能再突破一次就好了,我比陈载之还小着一岁呢。”

    这个时候,红笺也在默默地想:“要是能赶紧突破就好了。”与姚真不同,她想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而是弟弟方峥。

    虽然不知道这次考核侧重什么,但可以肯定,若是方峥能赶紧突破,一个九岁的练气三层弟子是绝不会被淘汰的。不但不会被刷掉,而且接下来的机会也比别人大,方峥年纪小,方峥憨厚,这些平时快将红笺愁死了的弱点或许在前辈眼中都是方峥的长处,而且他还有个优势,他是丹崖宗的。

    红笺一直想给弟弟找个靠山,如今突然有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道出现在眼前,怎能不叫她心动,还有什么比找个化神期大能做师父,可以一靠上千年不倒更安逸的事?不,还不是一个,是整个大陆仅有的两个。只要努努力,动动心眼,冒点风险,说不定便可将方峥这个压死人的大累赘给交出去了,再也不用担心他缺这个少那个,害怕他受人欺负,更重要的,自己也不用再练那叫人要死要活的万化生灭功了。多么美好。

    等红笺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脸傻笑呆坐在那里,姚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掉了。

    做了半天的美梦,红笺冷静下来看了看现实,不由想到哪怕是本宗的金东楼,那也不是自己和方峥的爹娘,不会只看着方峥便越看越喜欢,怎么办?乱石滩那个怪人应该还在吧,从来富贵险中求,看来这月华丹还真是有必要去搞一颗来。

    可怎么搞?

    曲长河对自己向来爱答不理的,不管讨好还是坑蒙拐骗,都没有一丝一毫成功的可能,红笺觉着自己要将一辈子的聪明才智都耗尽在这件事上了,魂不守舍地过了两天,她决定不在曲长河这棵树上吊着,将主意打到了木灵根那边的授课师父潘聪身上。

第六章 赌输了的做哑巴

    潘聪是木灵根的筑基后期。

    红笺见过几次,觉着这人看上去比曲长河和善,方峥也说潘师父脾气很好,就连前些天他们和跹云宗学徒发生了那场冲突,潘师父后来责罚了张钰和几个带头的,责罚了同方峥一起被青藤捆住的孔辰,却大约是看着方峥年纪还小,将他放了过去。

    红笺忍不住揣测,这肯定是嫌他们吃了亏丢人,若是那天打赢了,潘师父说不定就当不知道,睁一眼闭一眼让这事过去,不见跹云宗那几个乡巴佬依旧招摇得很?这也说明潘师父同曲长河相较更有人情味,万一事情败露了也不至于得罪到死,简而言之三个字:好下手。

    时间紧迫,这天一得空红笺就跑去了春生林,大考在即,木灵根的学徒们都在憋着劲自行修炼。红笺虽然找好了目标,怎么下手却是一筹莫展,没看见潘聪,失望的同时却也暗暗松了口气。

    红笺倚着树看了一会儿方峥修炼,虽然都是闭目打坐看不出什么来,她却知道弟弟必然还没能突破。要是突破了,他肯定会第一个跑来向自己邀功,才九岁,爱玩爱闹的年纪,却要像个小和尚一样整天枯燥地坐着。

    红笺使劲闭了下眼睛定了定神。等方峥收功时她已经稳定了情绪,去叫了弟弟,两个人手拉着手向外走。

    有道是冤家路窄,红笺刚出春生林,迎面便遇上了跹云宗的两个坏胚子,一个是那天领头挑衅的白衣少年,另一个正是石清响。

    看两人说说笑笑,似是心里一点儿烦恼也没有,红笺皱了皱眉,暗忖难道这两个还不知晓师门叫他们来丹崖宗的真正目的?便欲带着方峥避开。

    对面两人此时也注意到了红笺和方峥。

    “哎呀,方小弟,你这是打完坐了么,真是用功,这么个小不点儿,就知道勤能补拙了,了不起。”白衣少年抢先开口,嘴角微翘,他和方峥打招呼,眼睛却不停瞄着红笺。

    方峥站住,对方这话听着似是在夸赞他,语气却不像那么回事,叫他讷讷不知如何答话。

    红笺沉下了脸,将弟弟向后一拉,反唇相讥:“仗着早生几年只敢欺负年纪小的,这种人才叫蠢笨,不但蠢笨,还狂妄无知。”眼珠一转看向石清响,又添了一句:“清响师兄觉着我说得对不对?”

    那白衣少年江焰早便领教过红笺嘴上的刻薄,他同石清响最是交好,前些天因为这小丫头片子一句话,自家兄弟被同门好一通取笑,只怕今后连名字都不敢往外报了,他心中不忿,今天遇上特意要找红笺的麻烦,眼见这死丫头还敢去撩拨石师弟,额上青筋迸起,便想趁着周围无人给她点儿厉害瞧瞧,石清响一见江焰这表情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上前抓住他手,阻止道:“江师兄,算了,好男不和女斗。”

    大约因为方峥在一旁瞪大眼睛看着,红笺到觉着特别有勇气,她斜着眼目光冷冷由着江焰抬手指着自己,听那小子叫唤道:“死丫头,管好自己的嘴,丹崖宗没人了么,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去揍张钰和陈载之,然后告诉他们,都是你惹得祸,不信你就试试!”

    方峥身子一震,神情有些惶急,若是真发生了这种事,姐姐的日子必然要变得极不好过。

    方峥都能想明白的事,红笺自然更加清楚,她心里恨死这两个臭小子了,可突然之间,她心中一动,冒出一个既有希望得到月华丹又能叫他两人吃个大苦头的绝妙主意来,这会儿来不及细想,她便先行动起来。

    她的两眼因为愤怒变得十分明亮,握紧了拳头,冲着他二人叫道:“我要同你们比试。敢不敢打赌,谁要是输了,便老老实实做一个月的哑巴。”

    此言一出,在场的另外三个人都愣住了,江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奇道:“石师弟,我没听错吧,还有上赶着做哑巴的?死丫头,你觉着你能打得过我们哪一个?”

    红笺昂起头,傲然道:“你只说敢不敢赌吧!”

    江焰诧异地笑了:“赌,为什么不赌,石师弟,咱们跟她赌了,能叫她做一个月的小哑巴也挺有趣的。”石清响一旁接口道:“好!”

    红笺可不管方峥在使劲儿拉她的衣角,点了点头,正色道:“既然这样,我要找个见证,免得有人输了耍赖。”她转向方峥道:“你快去将张师兄他们都叫来。”

    方峥不是很情愿,但见姐姐的神色渐渐严厉起来,只得带着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跑去春生林中喊人。

    江焰和石清响都不蠢笨,正相反,这两人资质极好,又受师长宠爱,尤其是江焰平日在门派中常以聪明人自居戏弄同门,这会儿见红笺如此笃定不由生出不安来,两人面面相觑,但男子汉话已出口哪有收回来的道理,石清响想了想,忍不住道:“你要比试什么?先说一下,必须与修炼有关系,否则我们可不奉陪。”

    江焰与他一唱一和:“就是,难不成你要比绣花,比编辫子这些,我们也要同你比么?”

    红笺冷笑了一声:“放心就是。”说罢不再理睬二人,转身只等着张钰等人到来。

    两个少年到底不过才十五六岁,见红笺如此也勾起兴趣来,在一旁小声地嘀嘀咕咕,这两人一个金灵根,一个木灵根,难得的是都已突破了瓶颈达到了练气七层,平日里自诩跹云双杰,他们到丹崖宗已经有些日子了,这个修仙大宗门年轻一代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是不知道,要说这个小丫头片子凭真本事能赢得过他俩中的任何一个那是绝无可能,故而也就放下心来,只当是个乐子,等着看红笺自作自受。

    过不多时,张钰带着七八个同门跟着方峥赶来,方峥说得不清楚,张钰还有些莫名其妙,见红笺同跹云宗两个弟子遥遥对立脸色就变得颇为难看,警惕地瞪了江焰和石清响一眼,向红笺问道:“出了什么事?”

第七章 赌

    红笺见方峥领着张钰等人到了,深吸了口气。事情到了这份上已经不容她退缩,她先行了个礼,开始告状:“各位师兄,我将你们叫来,是因为他们两个方才胡言乱语辱及我们的宗门,被我和弟弟恰巧听到。”

    石清响皱了皱眉,江焰已喝道:“你胡说什么!”

    张钰早对跹云宗的人憋着一肚子气,沉着脸道:“方师妹别怕,你只管如实说,不行我们去请潘师父过来。”

    方峥正担心得要命,闻言连忙附和道:“我去。”

    红笺哪能叫弟弟这时候去请潘聪来,连忙将他拉住,向江焰冷笑道:“你刚才亲口说,我们丹崖宗没人了,我有没有冤枉你?你们还恐吓我,叫我管好自己的嘴,不然你就去揍张师兄和陈载之陈师兄,有没有这回事?”

    张钰没想到对方竟还特意提到了自己,登时气得涨红了脸,向方峥望去。方峥连忙点了点头:“我也听到了。”红笺一旁不由地将小拳头握了握,暗赞了一声:“好弟弟!”

    丹崖宗的学徒们一片哗然,他们和红笺不熟,但与方峥同为木灵根,天天在一起修炼,都知道这小子心眼实得很,他都这么说了自然不会有错,一齐将愤怒的目光投向江焰和石清响。

    张钰两眼发红,这是那天和这“臭屁”动了手,被他发现自己好欺负,还准备当软柿子继续捏啊。若不是心知不敌他早冲上去雪耻了,手指江焰和石清响,颤声道:“你们也不过是练气期弟子,有什么好神气的,咱们走着瞧,往后总有大爷收拾你们的一天!”

    江焰张了张嘴,见张钰如此激动反到不知说什么好了,那小丫头告状的一番话是他所说不假,可他当时并不是这么个意思呀。

    江焰还想解释,石清响将他拉开,先向张钰说了句:“你们误会了,我俩并不是这个意思。”便不再理睬后到的这些人,径向红笺道:“既然你们的人喊来了,你说吧,要比试什么,我奉陪。”

    石清响比江焰沉稳冷静,他这会儿已经发觉若论搬弄口舌上的是非,他和江焰两个人加起来也不是这小丫头的对手,再加上他有些真生气了,便想给这方红笺一点儿教训,等她输了赌约不能胡言乱语,再和丹崖宗这些笨蛋解释也不迟。

    果然那小丫头不再纠缠其它,三言两语将打赌的事和丹崖宗的人说了,不待张钰反应,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道:“石师兄,我年纪比你小,只有练气四层的修为,比别的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也不公平。咱们就比真元枯竭后的反应吧,你我运功将真元耗尽,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赢了。”

    众人一时面色各异,石清响不由有些犹豫,他自然知道真元枯竭的滋味不好受,师长教诲的时候不过叫他们浅尝辄止,目的是警告他们运用真元要有分寸,若是与人交手时不小心将真元耗尽,这架不用打也就输了,并且如此比试很容易伤到神识。他到是不觉着自己会输,只是怕事情闹大了失去控制。

    红笺好不容易想出来了主意岂能容他退缩,她三言两语搞定了张钰等人,激石清响道:“石师兄,这个不能说同修炼没有关系吧,大丈夫一言出口,驷马难追。你要是不敢比,直接认输就是。”

    张钰亦道:“师妹放心,我们看着绝不叫这小子耍赖。”他也想通了,红笺师妹这赌打得正大光明,她修为这么差,输了也就输了,若是万一赢了,这姓石的小子一个月不能说话,看他还神气什么!

    石清响冷冷地望了张钰一眼,到这时候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得向红笺道:“行,那就开始吧。”

    说罢他信手向不远处一指,“伏魔藤”自土里蹿出来,几条青藤缠住一块巨石,猛然将那石头掀到了半空,这一下带着他的怒意,“扑通”一声重重落在地上,砸得尘土飞扬,声势极大。

    如此折腾了一阵,他收住手,向红笺道:“我差不多了,你也来吧。”

    红笺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凝水诀”。她依言使出“凝水诀”将真元慢慢耗尽,两人都开始感受到真元枯竭的不适。这个赌约一经开始,只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前段时间红笺神识受的伤其实不重,养了这么多天,已经差不多痊愈了,这个时候再次让身体处在真元枯竭的状态,很容易伤上加伤,令还处于虚弱状态的神识受到重创,对这个红笺比谁都清楚,她打这个赌便是要在张钰等人的眼皮底下既干净利落的赢了自视甚高的石清响,给丹崖宗涨脸,还要豁上再次受伤,以得到潘聪或者其他人的怜悯,到时候不管是月华丹还是别的治疗神识的药,她都可以撑住了不用,去拿给乱石滩的那个怪人,用来换取别的好处。

    这么想着红笺暗自苦笑了一下,她觉着自己简直利欲熏心,为了好处命都不要了。

    真元枯竭带来的痛苦绝不是多体验过几次就会减弱,她敢拖着修为远高于自己的石清响折腾这个,不过是仗着她真元恢复的异常。

    头疼得像是要裂开,空荡荡的识海只有水灵根在寂寞地运转,空虚的经脉受到挤压,像要活生生从身体里抽离出来,冷汗沿着红笺额头流下,自下巴汇聚滴落,她觉着自己很像一条被丢上了岸的鱼。

    她没有余力去看石清响,神识的伤没有好利索,这一回远没有平时施展完万化生灭功的时候轻松,她闭着眼睛坐下,缓缓靠上一棵大树,暗忖:“忘了这是在春生林,便宜姓石的了。”春生林对于木灵根修炼大有裨益,就像水灵根们修炼都喜欢去无尽海一样,但不管怎样,只要石清响不认输,她会一直坚持下去。

    四下静悄悄的,张钰等人更多将目光投诸在石清响身上。

    石清响显然也并不好过,他脸色发青,盘膝坐在草地上,汗水已经洇湿了后背,可大约是因为他后背挺直,少年看上去却不显得有多么狼狈。

第八章 世间总有冤大头

    过了一阵,石清响轻轻抬手,抚上身侧灌木的枝叶,一抹绿光自他手掌上一闪而逝,众人看得清楚,这是“青木诀”,是木灵根最基础的一个法术,丹崖宗的木灵根弟子人人都会。既然赌的是真元枯竭状态下谁能撑得更久,那么这期间恢复的真元自然要随时消耗掉,真元用尽后再恢复非常缓慢,这半天只够他施展一次“青木诀”。

    红笺饶是闭着眼睛,却听到了众人的窃窃私语,知道出了何事,暗忖:“好快。怪不得张钰突破不了练气六层,他可以。”她现在的真元勉强够施展一次“凝水诀”,但她决定等一会儿再说,能耍赖就耍赖吧,反正她才练气四层,恢复得慢些才正常。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都快黑了,红笺和石清响这边还在僵持。

    两个人像是从无尽海中才捞出来的两只水鬼,脸色煞白煞白,良久施展一下法术都是有气无力的,红笺喉间泛腥,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未敢偷偷积攒下太多的真元,一是怕露了马脚,再者她生怕石清响也如此耍赖,所有人都觉着石清响应该比她恢复得快些,她便用这个逼迫对方尽快施展“青木诀”。到了此时,胜负还未可知,她神识的伤却如愿的复发了。

    唉,若是没有旧伤就好了,没有旧伤,姓石的怎么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红笺觉着有些头晕,跟着舌尖尝到了甜腥,她将嘴唇里面的皮肉咬破了。

    方峥的哭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姐姐,不比了,咱认输吧,呜呜,姐姐,姐,我去找潘师父来……”

    红笺给他哭得有些心烦,迷迷糊糊地想:“可惜还没有赢呢,伤得好像也不重,潘聪来了,不知道会不会大发慈悲,给我一颗月华丹。”方峥的哭声还在继续,好像被人劝住了。

    血腥味渐溢满口,红笺强迫自己不能晕倒,倒下就输了,不但前功尽弃,还要一个月不说话,她强忍着极度的恶心,又施展了一次“凝水诀”。

    “看,我说你姐姐没事,能不能行她自己有数,你就别添乱了。”这是张钰的声音。

    “姓张的,我怎么这么想揍你呢?”说话的好像是那个跹云宗的江焰。

    “神气什么,你也不过是只比我先到了练气七层,往后的路还长着呢,你我可以订个十年之约,且看到时候是谁厉害。”张钰嗤笑了一声,又道:“为了你好,听我一句,少得罪点儿人,别活不到十年后可就糟糕了。”

    “你说十年就十年?你他娘的,我现在就揍死你!”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红笺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我认输!”

    她还以为自己太难受以至听错了,四周却蓦地安静下来,只听到石清响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行了,结束吧,我认输。”

    “石师弟,你搞什么?你会输给那个小丫头?你看上去可比她好得多!”

    似乎在为江焰这句不甘心的吆喝做注脚,红笺心弦一松,只觉肠胃猛地一阵抽搐,再也控制不住那强烈的恶心,连忙将头侧到一旁,张嘴欲吐。这会儿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白天红笺心里有事,也没有吃多少,她呕了两下,却吐无可吐,只有些酸液,方峥扑上前哇地一声抱住了红笺:“姐,姐,你怎么吐血了?”

    红笺很想说自己没事那并不是吐出来的血,你快起来别抱那么紧,却被紧随而来的又一阵恶心打断,连忙将弟弟推开。

    大约这个时候,只有红笺自己知道其实她的情况并不如何严重,不管是张钰等人还是江焰看到她突然吐血都有些骇然,连正在同江焰说话的石清响都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张钰见红笺这次没吐出什么来,定了定神,向跹云宗的两个冷笑道:“不管怎样,这场比试你们可是认输了的。”

    江焰指了指坐在地上起不了身的红笺,又回头看看已经没有什么大碍的石清响,张嘴还欲辩驳,石清响却已说道:“放心,我不会不认账。”

    张钰几个见江焰黑了脸,明明应该幸灾乐祸,可眼前这样子却又叫人笑不出来,张钰指了石清响,提醒道:“你和方师妹的赌约,既是你输了,要记得当一个月的哑巴,你不许去向师长告状。”

    石清响脸上到没有什么懊恼的神情,淡淡地道:“说好了的事,石某是不会抵赖的。我这个月大约还要呆在贵宗,她既是请你们来见证,接下来只管看着我就是。”

    说话间他强撑着慢慢站起身来,却没有站稳,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江焰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他扶住,这才意识到兄弟这会儿是真得虚弱之极,若不好生调养只怕要大病一场,他心中一慌,将刻薄的话咽回了肚子里,紧抿着薄唇不再作声。

    石清响深吸了一口气,他在春生林里占着地势的便宜,真元恢复得极快,故而他到极为佩服对面这个丹崖宗的小姑娘,他见方红笺吐了血,这会脸色蜡黄,显是在强忍着神识受伤的痛苦,不由更加懊悔,硬撑着向红笺道:“方师妹,这个赌约既无谓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害人害己,是我不对,我不应该答应你。这是其一。再者,我意识到不对,就应该立刻认输,为着面子硬撑到两败俱伤,是错上加错。你还小,却有这样的毅力,我很佩服你。先前我不该对贵宗的练气期弟子抱有偏见。我害你受了伤,我这里有一颗治疗神识的丹药,你拿去用吧。”

    红笺正闭着眼睛思考怎么叫弟弟方峥和张钰等人去求潘师父来一趟,却听石清响竟似在赔不是,经过这通折腾,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却是越说越郑重,最后竟还提到了丹药。咦,丹药?

    红笺猛地睁开眼睛,却见那坏小子江焰不情不愿地帮忙从石清响贴身口袋中取出一颗圆溜溜的丹药,黑着脸向她这边过来,她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江焰“哼”了一声,恶狠狠地道:“这是我宗朱长老赏给石师弟的弱雨丹,他拿到手里还没捂热乎呢,便宜死你个小丫头!”

    石清响看着红笺将丹药接在手中,冲她点了点头,由江焰扶着蹒跚而去。

    红笺呆呆望着他二人远去,五指合拢,紧紧握住了这颗来自跹云宗的“弱雨丹”,鼻子微微有些发酸。

    丹药,到手了。

第九章 叫人失望的收获

    “姐,你要去山洞么,我背你!”

    红笺好不容易摆脱了张钰等人,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方峥搞不明白姐姐为了一个赌约将自己折腾得这么惨为何还不回住处,偏要来这偏僻的乱石滩,还以为姐姐是害怕有人打扰,要到山洞里用那颗“弱雨丹”疗伤。

    四处黑沉沉的,只闻不远处海浪一声声冲击着礁石,这偌大的海滩除了姐弟两个再无旁人。

    红笺还没有缓过劲来,但她不敢让弟弟在这神秘人出没的地方久呆,同方峥道:“峥儿,就在这里吧,你放我下来。”

    方峥习惯于听话,并未问为什么,扶她小心坐在一块石头上,主动说道:“姐,你快把那颗丹药吃了吧,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来,我帮你看着。”

    红笺心中一暖,脸上却很平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没事,别怕。刚才我收获很多,准备趁这机会好好感悟一下,时间会很久,你先回去。”方峥嘴巴不严,红笺不敢叫他知道的太多,上次那怪人见过方峥,红笺还不知道他是善是恶,要冒险自己一个人也就够了。

    方峥露出犹豫之色,红笺最知道怎么对付他,将脸一板:“马上就要大考了,你还没有到练气三层,不回去修炼在这杵着做什么?是不是想偷懒?”

    果然方峥脸上挂满了委屈,没有再多啰嗦,默默地转身独自回去了。

    红笺望着弟弟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她知道弟弟没有同伴,孤单得很,分开的时候她也常常会检讨,是不是就因她这简单粗暴命令式的相处,才会叫方峥长成这样单纯而没有心机,可下一次见面她的耐心又会很快耗尽。

    微凉的夜风带着来自无尽海深处的咸腥拂在红笺脸上,稍稍缓解了她心头的恶心烦躁,神识再次受创,红笺哪还敢贸然修炼,等人无聊,她抬头仰望着天上璀璨的繁星,到丹崖宗几年了,她还真没有几回这样的闲暇。

    “看来心情不错,东西到手了么?”

    那个陌生人的声音在红笺身后响起时,好像距方峥离开只隔了一小会儿,叫红笺不由暗自嘀咕这人若非一直守在乱石滩,便是今天一早便在暗中跟着自己。

    红笺回头太急,扭到了脖颈,疼痛袭来忍不住“嘶”地倒抽了口气。果然见离她仅有两三丈的一块大石旁多了一个人影。黑暗里那人见红笺忙不迭地伸手去捂后颈,非常恶劣地低声而笑,笑声在红笺听来有些嘶哑难听,叫她觉着一时连头发梢都站起来了。

    那人笑罢道:“好几天不见,我还当小姑娘你再不敢来这海边了。”

    红笺定了定神,和他说实话:“‘月华丹’我没有能弄来,不过我帮你带了颗跹云宗的‘弱雨丹’,也是治疗神识的,不知道可不可以?”

    那人怔了一怔,似是颇为意外:“你认得朱显?也行,给我瞧瞧。”他似是才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红笺身上,立时便发现到不对劲儿:“你怎么还没好?不对,是又受伤了。”

    红笺扯了扯嘴角,说道:“我不认得朱显,和你说的曲长河、潘聪也都不熟,不这样去哪里能弄到治神识的丹药?”接着她便将和跹云宗弟子打赌的事简单同那人说了说,说到底这在她看来还是一场交易,遭了这么大的罪要让对方知道,虽然没有实力同这神秘人谈条件,她也不愿意将手里的“弱雨丹”平白无故交出去。

    那人似觉着红笺的讲叙颇为有趣,一直听她说完,才笑了一声:“运气不坏,遇上个怜香惜玉的小少爷。也是,没胸没屁股的,叫你去对付那些糟老头子是有些难为你了。‘弱雨丹’吗,让我瞧瞧他有没有骗你。”

    红笺太小了,虽然聪慧,但丹崖宗是名门大宗,她生活的环境使她仅是对这陌生人上次提到的“幽会”感到了愤怒,像这样带着恶意的调戏反到没有听出来,这人既然要看货,她便以掌心托起那颗“弱雨丹”,隔着两丈远给他看了看。

    那人毫不介意,“啧”了一声,赞道:“品相还不错。”他犹豫了一下,沉吟道:“我也不能叫你吃亏,这样吧,这颗‘弱雨丹’给我,我传你几句口诀,好好修炼,你这个程度的伤便可治愈。我看你这小姑娘没人管着有些胡来,神识三天两头的受伤,这样一来也解了你的后顾之忧,毕竟这‘弱雨丹’也不能反复使用。”

    有些失望,但总比空手而回强。

    对方看着不像好人,红笺也不讨价还价,道:“好。”抬手将“弱雨丹”向那人抛去。

    她此时气力不济,抛得偏出很远,那人袖子微动,“弱雨丹”中途改了方向,直接没入他斗篷里。黑暗中红笺看得不是很清楚,却听到那丹药竟发出“咻”的一声锐响,那人已笑骂道:“小机灵鬼。”

    红笺心中微动,忍不住问道:“前辈您是金灵根么?”金生水,就像丹崖宗因为临着无尽海,宗派善长水木两系功法,金灵根的前辈高人也大多对水系功法有着天然的亲近和涉猎,这人若是金灵根,到无怪能教导自己。但同时木灵根的方峥怕是得不到好处了。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哼了一声,红笺莫名觉着气氛变得有些冷滞,停了一停才听那人道:“好好听着,我只教一遍,学不会是你自己蠢笨,需怪不得我。”

    红笺不敢再惹他,连忙应是。

    那怪人所说的口诀很短,还不到五十个字,甚至没有红笺先前所学的“凝水诀”复杂,红笺隐隐听人说过,功法的口诀越长,代表这门功法越是高深难练,现在情况反过来,不由叫她大为失望,看来这功法只对她这小小的练气四层有用,也难怪这人要叫她去想办法弄治疗神识的丹药。

    偏那怪人还拿着当宝贝一样,恶狠狠地叫她发了个不得外传的毒誓,红笺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修仙之人生怕出现心魔,少有违誓的,何况是这么毒的誓言,明明是白菜一样的功法,还得找个灵玉的箱子藏起来,真是。

    失望归失望,这功法对她而言却是现下最需要的,红笺还是一字不错地背了下来。

第十章 突破性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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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人所谓的只教一遍,还真不是随便说说。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功法出自他这金灵根之手,五十个字里到有大半是红笺从未听说过的名词,显得特别晦涩难懂。红笺听得吃力,只得先囫囵吞枣强行记下,回头再慢慢捉摸。等她想通了个大概,时间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那陌生人也早不见了踪影。

    红笺按照功法试图调动真元,一次,两次,不管她怎么努力,识海中的真元都像一潭死水毫无动静。

    红笺心中焦躁,身体的种种不适好似突然加重了数倍,这破功法不会是假的吧?

    红笺有些气急败坏,猛地一运力,像是有谁在她识海中放了个烟花,眼前一黑,跟着金星乱冒,剧痛瞬间传遍了她全身每一寸肌肤,红笺连痛都叫不出来,两手抱着脑袋翻倒在地。

    好不容易将这阵子痛苦硬挨过去,红笺趴在乱石中,顾不得身上沾满了沙子和碎石,手臂脸颊上都蹭出了细小的血痕,呻吟着“呸”了一声,骂道:“死骗子!”

    她神识受了伤,脑袋里昏沉沉的,直到这会儿才想起来练这功法要先调动大量的真元,而她此时连撑着用个“凝水诀”都生不如死的,怎么可能?这根本就是被坑了嘛。

    直到第二天早上红笺还带着满心的狼狈不甘,加上神识又受了伤,不免垂头丧气,以致忽略了众人对她的态度有了很大改变。

    姚真好几次欲言又止地和她搭话,陈载之破天荒叫了声“方师妹”,连曲长河授课的时候都格外多看了她几眼。

    直到曲长河离去,红笺听到聚在陈载之身边的几位师兄嘻嘻哈哈地说要去跹云宗那边,才突然意识到向她认输的石清响这会儿已经不能说话了。红笺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折腾成这样,却什么好处也没捞着,她真是太对不起那位石师兄——的“弱雨丹”了。

    就是怀着这种不甘,红笺三言两语打发了跑来看望她的方峥,天快黑时又硬撑着去了乱石滩,她顾不得危险,只想叫那陌生人说个明白。可叫人气愤的是,那个混蛋不知藏到了哪里,连个面都没有露。

    深夜下起了雨,固执等人的红笺很快淋了个透湿,她觉着很委屈,特别想哭。等红笺将这充斥于胸腹间的酸意压下去,不知哪根筋抽了,坐在昨天那陌生人出现的石头附近,冒着大雨深吸一口气,以破釜沉舟的心态全力调动身体内的真元,她要再试一次那死骗子所教的功法。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次有了思想准备,红笺觉着虽然识海中依旧波澜不兴,脑袋木木得疼,还有些发晕,但比昨晚的情况好太多了。

    既是豁出去了,她干脆咬牙坚持,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发现体内的真元竟是在向着识海汇聚,到了识海附近便自行化作细雨,凉凉的,如丝如雾,登时所有的不适全被剔除,这种舒服的感觉便像大热天泡在了清凉的海水中,每个毛孔都被照顾周到,叫她欲罢不能。

    红笺双目微阖,嘴角微翘,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意,全然忘了自己竟是坐在地上淋雨,更不会知道那雨落在她身上,再飞溅开来,竟散作一些晶莹细小的水粒,带着不知由何而来的微光,自她裸露在外的脸、手臂悄悄没入到她的身体里。

    红笺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空不是很晴朗但却高远,无尽海黑沉沉的却一望无际,还有那巍峨的丹崖,那一瞬间她心情好得简直想在泥水里打个滚儿,这才发觉困扰她多少天的神识之伤竟然彻底痊愈了。

    红笺发了一会呆,突然带着一身的雨水跳了起来,向着无尽海发出一声欢呼,她好了,这功法竟是真的,那人没有骗她,是她自己没有学会,幸好人家今晚没来,不然多么丢人啊。还好还好,没有白忙活,最关键的是,这功法练着实在太舒服了,简直有一种在妈妈怀抱里的滋味。

    红笺回味半晌,连带着对那陌生人也大起好感。要不是满身的泥水,她真想再坐下来试试,看能不能重新进入那功法的美妙状态中去。

    既然她已经好利索了,大考在即,当务之急便是想办法叫方峥更进一步。红笺想得很明白,重男轻女不独是丹崖宗,各门各派都非常严重,再说这几天工夫她便是冲到练气五层也不过与齐秀宁相仿,想做化神大能的亲传弟子还需重新投个男胎。

    好在她还可以将希望寄托于方峥。

    好容易盼到独处,红笺毫不犹豫便将方峥带到了山洞。方峥看这架势便知道她又要为自己施展万化生灭功,忍不住期期艾艾地道:“姐,我自己练吧。我可以的,你还伤着,歇一歇吧。”

    这个样子敢说出反驳的话的方峥,是红笺很少见到的,大约是前天被那场赌约中她的表现吓到了,红笺心中暖洋洋的,伸手摸着他的头发,道:“姐姐心里有数,那伤已经全好了。来。”

    以前红笺觉着用了万化生灭功之后全身被抽空的感觉十分受罪,可经过这几天神识反复受伤的折磨,再次体验,她却觉着其实这种程度的痛苦也没有什么。

    方峥还要继续修炼消化一阵,红笺便坐在一旁等着恢复真元,待到方峥收功,红笺惊讶地发现她的真元竟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心中一动,跳起来向准备收拾了回去的弟弟道:“再来。”

    是啊,就该这样,有了神秘人所传功法,她用起万化生灭功来还有什么顾忌,至多她的修为暂时停滞一下,方峥却肯定会顺利冲上练气三层,在这一瞬间红笺甚至满心豪情壮志地想其实方峥没被选上也不要紧,大不了往后她辛苦一些,可以带着弟弟这样一直修炼下去,若是被选上了,他肯定是要离开自己的,这么小,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了。

    患得患失之下,她按着方峥又施展了一次万化生灭功,这次练到中途,方峥体内的木灵根突然疯狂运转起来,巨大的吸力瞬间便吸干了红笺体内所有的真元,红笺先前有过一回经验,登时喜出望外:方峥突破了。九岁的练级三层,任谁看都是前途无量。

    她不敢打扰,在一旁等着弟弟稳定下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讶异:今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两次清空了所有真元,为何神识竟会一点损伤也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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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万流归宗

    方峥欢欢喜喜地睁开眼睛,还未来得及向姐姐撒娇,却听姐姐说要再练一回。

    方峥吓坏了,吱唔着说自己这里疼那里不舒服,红笺一眼便看出来他在撒谎,瞪了他一眼,总算看在他刚刚突破的份上没有再坚持,叫他回去夜里好好巩固一下,自己明天再检查,方峥如闻大赦,说了句“姐,你也早早休息。”便飞快地跑了。

    红笺独自留下来,她迫不急待地想再修炼一回那神秘人所教的功法。

    不知是因为这会儿她身体没病没痛,还是有过一回经验掌握了诀窍,红笺虽然迟迟没能进入状态,可也没怎么受罪,她停下来,睁开眼睛思忖片刻,自山洞里出来,下到乱石滩,寻了块靠近海浪的礁石打坐。

    果然这一次没怎么费力便再次感受到了昨夜那种异常舒适的感觉,红笺很快沉溺其中,一呼一吸渐与潮汐相和,全然忘记了身处何地,更不会发觉此时那个蒙着斗蓬的神秘人便站在距她数丈开外的一块礁石上,正默默地注视着她,脸上的神情颇为复杂。

    这一次红笺修炼的时间并不长,她自入定中醒来,见天际尚有余辉,眼前因为退潮露出一大片沙滩,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有些犹豫是不是要跳下去洗个海水澡。

    “练得不错。”一个有些低哑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红笺吓了一大跳,猛然回头,见是那神秘人才大大松了口气,她连忙起身,口里感谢道:“多谢前辈指点。”这不是一句空话,红笺不管神态还是语气都很真挚,她从心里对这个肯传授她奇妙功法的人既恭敬又感激。

    那人轻笑了一声,跳到她身边坐下来,道:“别客气,只是场交易,谈不上指点。”说着他摊开手掌,向红笺道:“你看。”

    这块礁石不大,他一坐下来就占了大半,红笺站在他身旁,到是第一次距离这神秘人这样近。

    那人示意红笺看的是他掌心里的一颗丹药,那药呈浅绿色,看着并没有什么出奇,红笺心中一动,弯腰凑近了闻了闻,果然!她忍不住道:“月华丹?”

    那人见她突然做出这小狗一样的举动,忍不住又笑了一下,另一只手捏了一颗大小相仿的丹药,将它也放到了手心里,这颗红笺认得,是她送出去的“弱雨丹”。她依旧对那颗月华丹充满了好奇,抬眼看了看神秘人的表情,追问道:“这真是月华丹?哪来的?”

    这次离得近,由于角度的关系,红笺看清了这人的长相。

    这个男人已经不年轻了,一脸的大胡子显得有些潦倒,但他长得并不难看,尤其是一双眼睛看上去格外得深邃,红笺怔了一怔,她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着这人长得和她周围的人都不大一样,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

    那人向旁边让了让,示意身边:“坐下来说。”语气十分和善。

    红笺就挨着他坐下来,那人并不解释他从哪里又弄来了一颗“月华丹”,只将两颗丹药那样放在掌心里,红笺看了看丹药,又看了看他,说道:“前辈您是神识受了伤么?那功法也治不好吗?是不是修为高了以后靠它就用处不大了呢,您,您是金丹修士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连串的问题就那么接连蹦了出来,好像根本没有经过大脑,这几年,在方峥面前她是值得依赖的姐姐,在同门面前她沉默寡言,其实她也不过是个才十三岁的孩子,在这个陌生人身边,她下意识觉着比当着本宗曲师父要自在得多。

    那人轻轻哼了一声:“哪来那么多话?”看着到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

    红笺吐了下舌头,嘿嘿一笑。

    那人瞥了她一眼,收起两颗丹药,空出手来向她道:“手给我摸一下。”

    红笺有些吃惊,她虽然年纪小,却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对男人有着天生的提防,这话听着太像是要占她便宜了,叫她瞪大了眼睛,一时连寒毛都竖了起来。

    那人迟迟不见红笺动作,奇怪地又望了她一眼,随即脸上露出古怪之色,不屑地“嗤”了一声,伸手便抓住了红笺的手腕,肌肤接触的时间很短,真的只能算是摸了一下便已将她放开。

    “这等资质,又是在名门大宗,竟然刚刚练气四层,真是蠢得可以。”那人口气恶劣,说出来的话也毫不客气。

    红笺自觉误会了那人,一时红了脸颇为惭愧,闻言期期艾艾地道:“前辈,您能教教我怎样才能快点儿提升修为么?”方峥已经是练气三层,她再不快点儿提升自己,万化生灭功能起到的作用便会很小。

    那人轻描淡写地道:“你真元恢复既然异于常人,找个正经功法修炼一下,自然事半功倍。”

    红笺歪了头不解地道:“修炼功法?曲师父不让我们学,说是舍本逐末,叫我们等到筑基之后再练,不过别的宗门到有练气期弟子学了武技的。”她想起了石清响那带着尖刺的青藤。

    各大宗门修炼的规矩诀窍那人自然知道,他只是淡淡解释:“筑基定性,一般而言你们要到筑基之后才能看出来最适合修炼哪种功法,若是提前走歪了路,自是有害无益,你师父说的也没有错。至于跹云宗那个小子,若不是被人所误,便是情况比较特殊。”

    红笺顾不得好奇石清响,她敏锐地抓住了那人话中之意:“前辈,你又叫我修炼功法,我的情况也特殊么?”

    那人冷笑了一声:“是,你特殊在于遇见了我。”

    这句话十分自负,红笺没有被他引开注意,径自问道:“那前辈,我最适合修炼什么功法?”也许是先前所学治疗神识那功法太过神奇,红笺对眼前这人有着莫大信心,相信他只摸了一下手腕,便可以提前断定自己日后正确的修炼方向。

    谁料那人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她道:“你自己想如何选择?你喜欢什么样的水?”

    他这一问到将红笺问住,水灵根的修炼出路其实很窄,大多数武技功法的初期威力都十分有限,只除了冰雪术法那个分支,丹崖宗的现任宗主凌虚子修的便是“积素经”,听说一经施展,术法笼罩下万物冰冻直接碎裂成渣,其他灵根的元婴大多不敢领教,但由丹崖宗弟子这么多年的筑基情况看,有这种资质的少之又少,大多数还是选择了别的功法修炼,红笺思来想去突生奇念,暗自思忖:“难道他的意思竟是只要我想,便可修炼么?”

    几乎是立时,她便打消了这个荒谬的念头,天底下哪里会有这种好事?

    可那神秘人还在等着她的回答,选择和宗主一样的冰雪术法?红笺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知道不成,走这条路未来能有多远还不清楚,但冰是生不出木来的,方峥那里自己怕是一点儿忙也帮不上了,她想了想,心中一动,指着浩瀚无际的无尽海道:“我喜欢那个,像无尽海一样的功法。”

    红笺这选择似是早在那人的预料之中,他点了点头,道:“不错,那你现在应该学的功法是‘万流归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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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宗门考核

    “万流归宗”名字听着吓人,其实是一个十分寻常的法术,而且有很大的局限性,如此也便没有宗门将它当宝贝,大约在不少水灵根散修手里都能找到它的口诀。

    这个功法对敌时会瞬间吸走对方武技中大量的水,若敌人也是水灵根,那还算是一场修为高下的比拼,遇见木灵根,也能勉强一斗,可敌人若是金火土这三系的,你拿“万流归宗”来对付不免有无处下口之感。

    红笺还不知道在以水修享誉天下的丹崖宗,筑基之后涉猎一下这“万流归宗”的修士不少,可若真是将它当做第一个法术去认真修炼的,创宗数千年一个也没有。

    因为练气期弟子修炼武技在丹崖宗是禁忌,红笺要学“万流归宗”,还要央告那神秘人教她口诀。

    这一回那神秘人到是痛快,将“万流归宗”的口诀传给了红笺,也不管她如何修炼,便起身离去。

    红笺这一次注意到了那人的去向,见他竟是直接走进了无尽海,不见他如何施法,便在海面上越走越远,很快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儿,最后随着一个浪头消失不见。

    不知红笺的身体是不是真得非常适合练这“万流归宗”,她上手极快,对力量的渴望加上初学武技的新奇,这一夜她在乱石滩呆到天际微白,其间真元几番耗尽,红笺也未感觉有什么太大的不适,只在最后又修炼了一阵那神秘人先前所传的功法滋养了一下神识。

    一夜未睡,红笺却觉着精神奕奕,趁着天还未亮,她悄悄潜回住处。

    照顾到学徒们夜里修炼,丹崖宗将红笺等人安排在紧靠无尽海的一处山坡上,地方有限,又种着不少花树,所以每个人的房子都很小,唯一的好处便是推开窗户低头向外望,便能看到无尽海。

    红笺对住处没有太高的要求,身为女徒,丹崖宗单独为她提供了一间遮风挡雨的石屋已经不易,更何况她左边的小屋住着姚真,右边住着齐秀宁,小姐妹们不管平时是否交心,一旦有了事情总是个照应。

    红笺回来得太晚,生怕惊动了领居还要费口舌解释,便尽量放轻了脚步。

    经过几年的相处,红笺早知道姚真喜欢睡懒觉,前几夜她有时回来得晚了,还能听到姚真迷迷糊糊的梦中呓语。

    红笺穿过花丛,自姚真门前经过,她的脚步突然停了一停,门内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这个时候,姚真竟然不在屋里?

    红笺心中奇怪,她没有多呆,径自回到自己的屋里换下湿衣服洗漱,做这些事的时候,她不由暗暗在想:“姚师姐做什么去了?难道同自己一样也是在外边修炼?”

    红笺突然意识到,好像从那天姚真同自己说了化神大能要收亲传弟子的消息之后,除了大家一起上课的时间,她就再没见过姚真。

    第二天姚真是到得最晚的学徒,她匆匆赶来,脸颊红晕,眼睛闪闪地,身姿带着水灵根少女特有的曼妙和柔软,就像一滴晨露那么新鲜,红笺忍不住羡慕,暗忖:“唉,整天修炼修炼,竟未发觉姚师姐这段时间长高了这么多,越来越好看了。”

    红笺本来便迟疑地想着就像自己也有秘密,姚真的私事自己不应该瞎打听,这么一犹豫的工夫曲长河便到了,她就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平日里说说悄悄话还行,但今天曲长河阴着脸,明显心绪不佳,自陈载之往下大家个个提着小心,生怕他发作到自己身上,更何况红笺几个小女徒。

    曲长河没有说修炼的事,神情严肃,上来直奔正题:“五天之后,你们要进行一次大考。宗门对此次考核非常重视,到时会由闫师叔亲自主持,不过你们也不要紧张,好好准备。”

    考核的事不算什么秘密,大家都已有所耳闻,这是正式的通知了,曲长河提到的主考“闫师叔”名叫闫长青,是丹崖宗的水灵根金丹修士,红笺只在以往宗门大典上远远见过几回,不知道他到时会考大伙什么,是宽是严。

    同一天方峥那里也接到了通知,木灵根的考核将与红笺他们同时进行,主考的是宗门的金丹修士费承吉。

    只剩下五天时间,红笺觉着纵是将方峥逼出个好歹来他也到不了练气四层,所以大发慈悲,暂停了每天的万化生灭功,只叫他好好练习青木诀。

    停下帮助弟弟还有一个原因,不知是因为修炼那滋养神识的奇妙功法还是万流归宗,红笺觉着昨夜收获极大,若是再有这样五个昼夜的时间,她说不定能向前一步,进入练气五层。

    所有的练气期学徒都在憋着劲儿修炼,时间飞快过去,在宗门考核的前一天夜里,红笺顺利突破,当时她正在练习万流归宗,在那瞬间,退下去的潮水有了很大的动静,猛然掀起了一个丈许高的巨浪,将坐在礁石上的红笺由头至脚浇了个落汤鸡。

    红笺异常开心,蹦蹦跳跳地回去换衣服休息。

    这个时候姚真依旧不在住处,不但是今晚,一连几晚她都行踪成谜,红笺第一天没能开口相问,接下来看姚真白天心情很好,但对晚上的去向闭口不谈,也就不再多事。

    次日一早,曲长河带着所有的水灵根学徒去了闫长青所在的丹崖宗晚潮峰,红笺等人的此次考核将在那里进行。

    晚潮峰是闫长青的师尊元婴长老孙幼公的地盘,孙幼公是宗主凌虚子的同门师兄,在丹崖宗的地位仅次于化神期的金大长老和宗主,红笺等人第一次来晚潮峰,跟在曲长河身后亦步亦趋,不敢东张西望。

    到了半山腰的观潮台,曲长河命令众人先在台上等候,他上峰去请师叔闫长青过来。

    他离去之后,没有人敢大声喧哗,红笺自知练气五层接下来的考核足以应付,至于化神大能收徒这事却是想都没有想过,故而心情十分放松。

    她眼珠一转,便将众人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有几位师兄不言不动脸色苍白,明显是很紧张,陈师兄陈载之两眼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发怔,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穿着窄袖劲装,袖子外边的两只手紧紧握拳,咦,难道连他也在为马上到来的考核担忧?

第十三章 叫人吃惊的考核结果

    等候了不长时间,便见曲长河引着闫长青下峰来。

    闫长青一身道袍,长袖飘飘,看上去像个寻常老头儿。众学徒不敢多看,一齐拜倒,齐呼:“拜见师叔祖。”

    出乎众人预料,这位闫师叔祖非常和善,见状弯下腰笑道:“哎呦,好了,不用多礼,都起来吧。”待众人都起身站好了,他向曲长河问道:“听说这里边有几个练气六层了?”

    曲长河恭恭敬敬地道:“回师叔,确实有两个已经到了练气六层,陈载之和郑谨。练气四层、五层的弟子多一些,也有几个年纪尚小,还未摸到修炼的诀窍。”

    闫长青点了点头,温言道:“这些孩子资质都不错,你要好好督导。”曲长河连忙称是。

    这次来参加考核的都只是些未到二十岁的少男少女,见闫师叔祖这般和气,不由长长松了口气。

    闫长青挨着个儿看了看,没有再多啰嗦,吩咐曲长河带着众人自半山腰绕路去峰后的金波院。

    这金波院又大又偏僻,孤零零的不知做什么用途,院内只长了几棵老槐树,一侧是长长的回廊,安安静静不见有人。回廊外整齐地摆放着几十口黑色的大水缸。

    闫长青见众人的目光不停往水缸那边儿瞟,含笑道:“别着急。那两个练气六层的小子呢,先站出来给我看一下。”登时艳羡的目光纷纷落到陈载之和郑谨身上。

    陈、郑二人出列又向闫长青见了一回礼,闫长青打量着两人,眼睛微微眯起,问身后的曲长河:“他们俩多大了?”

    曲长河忙道:“陈载之十六,郑谨十八了。”闫长青摸着胡须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二人归列。

    红笺心中一动,想起了姚真向她透露两个化神大能收徒限制在十八岁之下的那番话,隐隐觉着闫师叔祖这话问的意有所指,忍不住悄悄向旁侧的姚真望去。

    姚真没有注意到红笺,她正目光灼灼盯着陈载之和郑谨,脸色红得有些不自然,轻轻抿着唇,不知在盘算什么。

    闫长青望着对面一双双满含期待的眼睛,笑道:“都看到那边的水缸了?不错,那就是你们今天的考核内容。过去吧,一人一个。”学徒们齐声答应,跑到水缸前很快重新站好。

    红笺低头看着眼前这个高达自己胸口的大水缸,水缸足有两个成人的怀抱那么粗,里面是空的。不用猜,这肯定是要叫大家往缸里装水。

    果然闫长青见大家都做好了准备,便收敛了笑容,神色郑重起来:“想来大家已经发现,金波院的环境不像你们平时修炼的无尽海那么潮湿,这次考核,便是要你们以‘凝水诀’凝出水来,注入面前的水缸。我会根据你们的表现和修为年纪综合考虑,给出结果排名,好了,现在开始吧。”

    师叔祖话一出口,红笺便估计到他们这几十个人里成绩最好的必是陈载之无疑,而自己若是正常发挥,会在练气五层的弟子当中名列前茅,师叔祖没有限定时间,自从和跹云宗的石清响打过那个赌,红笺心中便有了数,在场这么多练气弟子,便算上陈载之,也不会有人真元恢复的速度快过自己。说起来自己比练气六层的郑谨少了五岁,二人最后的排名情况还要看闫师叔祖如何定夺。

    想到此红笺心中一热,似乎连日来的辛苦都有了回报,更何况若是姚真的消息不假,自己说不定还能与方峥一起到化神期大能的徒弟选拔大会上长长见识。

    所有的练气期弟子都在全心全意施展着“凝水诀”,一时金波院内除了水流或徐或疾落到缸里的“哗哗”声,听不到别的声响。

    练气五层和六层,相差的不但是体内真元的多寡,还有同样耗费真元施法而产生的效果,所以红笺从没有想过在这种比试上可以胜过陈载之和郑谨,听声音就知道,同样是运转凝水诀,陈载之和郑谨那边流水声格外得又快又响,……还有红笺旁边的姚真。

    此时已经有别的人也发现了姚真那里的异样,曲长河先前在一旁看着,这会悄悄站在了姚真的身后,他微微颦起眉,满心的疑惑不解: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小姑娘是不久前才达到练气五层的,怎的这么快更进一步,追上了陈载之和郑谨?

    闫长青无声自旁侧走过,瞥眼由头至脚打量了一下姚真,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走到了陈载之身后,站住。

    陈载之额上渐渐渗出汗来,他先前还想着要和比自己大两岁的郑谨一较短长,可不知为何,自从师叔祖接近,他突然感觉到一股难言的压力,不但空气变得凝滞起来,连运转真元也比方才要费力得多。

    他心中诧异,忍不住偷眼去看师叔祖,师叔祖的袍袖上绣着同色的花纹,离远看不甚明显,只有这样近才会注意到那些纹路像浪花又像云朵,师叔祖正在看着自己么?

    未等看到闫长青的脸,陈载之突觉识海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下,眼前一黑,哪里还顾得上正在进行的考核,出乎意料的剧痛令他两手捂住了脑袋惊呼出声,引得众人一齐抬头去看。

    红笺一眼便判断出陈载之是神识受了伤,她心里只是诧异了一下,考核刚进行过半,她这练气五层的修为,一刻不停的施展凝水诀,也还有一小半的真元未用,看郑谨和姚真那轻松的模样,怎么想陈载之也不应该伤到神识。

    闫长青沉声道:“你们继续,不要分心。”他上前按住陈载之肩头,另一只手轻轻在那少年的头顶抚摸了一下,转而向曲长河道:“他伤了神识,接下来的考核不能参加了,带他下去休息吧。”

    曲长河脸色有些难看,再看陈载之经过闫长青的治疗已经昏睡过去,依言将人自师叔手中接过去,暂且送到回廊里躺着,回来接着看其他弟子的考核情况。

    中途退出,就算有成绩也肯定是垫底的,经过陈载之这么一闹,学徒们都有些心惊胆战,生怕自己真元用尽步了陈载之的后尘,大伙儿适可而止,草草的结束了这场考核。

    闫长青不需逐一查看,他微微闭眼,将神识外放,便已经知道了全场的情况。

    曲长河将诸人年纪逐一报上,闫长青思忖片刻,宣布道:“自己处在个什么位置,我想大家都有数了。这是本次考核的排名,各人自己看吧。”说罢他一甩袍袖,每个学徒头顶随即出现了一片水幕,水幕上慢慢显现出一个数字。

    场上一阵骚乱,红笺先看姚真,果然那是一个斗大的“壹”字,郑谨头上的是个“叁”,她心里有了数,抬头去看,果然自己头上的是个深蓝色的“贰”,她顾不得高兴,几乎是带着敬畏的心情盯着这片水幕,这是闫师叔祖展现的“凝水决”,金丹期的强大实力使那个数字纤毫毕现,经久不散。

    闫长青向曲长河道:“看来这里面到是女弟子更加出色一些。你教得不错。回头将前面十个人的名字给我。”

    红笺这才注意到前十人中没有陈载之,准确地说闫师叔祖在排名次的时候已经将陈载之排除在外,有趣的是齐秀宁名列第五,难怪曲长河脸都黑了,这对向来看不上女弟子的他而言,实在是个绝妙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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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码字堪比蜗牛的废材作者爬上来加更了,谢谢大家,尤其是小反,叫你们大大的破费了。

第十四章 海的那边

    考核结束,无数诡异的目光落在姚真身上,连红笺都跟着受了牵连。

    其实若不是姚真,红笺在练气四层上已经呆了一年多,考前突破,因为对“凝水诀”的理解优于同为练气五层的齐秀宁等人,夺个第二名也没那么引人注意,可有姚真这个修为突飞猛进的人在旁衬着,到显得她这成绩同第一名一样,也透着那么一股来历不正的味道。

    红笺看得出姚真对拿了第一十分得意,她微微昂起下巴,对各种猜测理也不理,只同红笺道:“红笺师妹,我知道他们眼红,你心里也会觉着奇怪,你不用想问又不好意思开口,我只是同你一样有了奇遇罢了。哼,若非如此,就曲长河那看我们一眼都嫌麻烦的态度,我们哪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差,一辈子也就完了。活该叫他们不舒服!”

    红笺默然。

    她并不知道姚真有这么大的怨气,关键她被姚真说中,这些日子她真有了“奇遇”,她不想将那个神秘人的事和盘托出,那么姚真的事她也就识趣地保持了沉默。

    小小的红笺有些怅然,这算是她最好的朋友了,不知不觉她和姚真之间竟有了这么大的隔阂。

    好在这点儿不安很快被方峥那边的好消息冲淡,木灵根的考核与水灵根大同小异,九岁能达到练气三层殊为不易,可惜方峥对“青木诀”的理解不深,最终排在了第五名。

    红笺想着像跹云宗、小瀛州这些门派也带了十几个练气期弟子过来应选,丹崖宗占着地主的便利,名额总不会更少,闫师叔祖那里张口就要了前十名的名单,方峥这木灵根第五名稳进最后的选拔,故而大大松了口气。

    红笺对于自己铁定会被化神大能挑选这件事没怎么上心,不要说女弟子向来受到歧视,便有可能,在她前面还有实力更胜一筹的姚真。故而她接下来将精力全都花在了方峥身上。

    具体到法诀的领悟上,再手把手的教,细微处也要靠个人的感觉,更何况还是一个红笺没办法修练的“青木诀”,方峥很用功,但进步确实不大。这叫红笺很是头疼,隔了几天,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从那怪人教了她“万流归宗”之后,竟是再没有在乱石滩出现过。

    他离开了吗?那天看他离去时进了无尽海,他是栖身在无尽海的某个岛屿上么?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鬼鬼祟祟在丹崖宗出没又意欲何为?

    这段时间,又有几个宗门先后派出练气弟子来到了丹崖宗,而在红笺等人宗门考核结束后的第八天,丹崖宗的练气弟子共有十五人接到了通知,叫他们明日一早到宗门主殿,和各宗的练气弟子共同拜见符图宗的戴宗主和本宗化神大长老金东楼。红笺和方峥都在其中。

    红笺注意到十五个人里面没有考核失利的陈载之和年满十八岁的郑谨,化神收徒这件事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事到临头,方峥还不知道明天是怎么回事,红笺也不敢给他太大的压力,他嫌万化生灭功不舒服红笺也没有生气,牵着他的手出了山洞,叮嘱他夜里早早休息,明天不要乱说话,也不用紧张。

    方峥老老实实地应了,红笺叫他先走,望着弟弟走不多远便开始蹦蹦跳跳地一路往回跑,红笺不由生起一种听天由命之感。

    “砰”,一块小石头落在了红笺身旁,她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去找。

    那个蒙着斗蓬的男人正没骨头一样靠在一块大石边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啊,前辈,好久没有见到你了。”红笺跑过去,语气中透着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惊喜。

    那人没有作声,将手中剩下的几块石子扔掉,拍拍手上的尘土,径直去坐在了一块礁石上,面朝无尽海,给了红笺一个背影。

    红笺没有在意神秘人的冷淡,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歪着头问道:“前辈什么时候来的?”

    “你和那小子在一起。”

    “哦?”

    “他说不舒服、疼其实都是假的。”

    红笺不懂那人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她道:“是啊,我知道。”

    “不是他偷懒,而是他不愿意你为他做到这样。”

    红笺怔了怔,将嘴一撇,嗔道:“这混小子,还知道动心眼了。”话是如此说,她的眼睛却慢慢红了。

    那人沉默半晌,突道:“真不错。”这句话没头没尾,红笺甚至都没有听清,她只觉眼前这位前辈情绪突然变得极为低落,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你刚才说什么?”

    那人冷淡地又道:“我要走了。”

    “啊。”红笺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涌起一阵不舍,这位不知道姓名的前辈虽然从她这里要走了一颗“弱雨丹”,却教了她很多闻所未闻的东西,红笺知道这些是曲长河不可能教她的,而且日夜修炼如此无聊,只是这样说说话日子都变得十分有趣。

    红笺苦着脸道:“您不再回来了么?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了?”

    那人嗤笑了一声:“怎么,舍不得我?”

    红笺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人扫了她一眼,讽刺的话到说不出口了,两个人干坐了一会儿,红笺忍不住怯生生地打听:“前辈,上次我看到你离开时是往海里去了,你是住在无尽海里吗?”

    那人没有否认,隔了一阵突然问道:“小姑娘,你进去过无尽海吗?你知道自这里一直往东去,直到无尽海的那边,是什么地方?”

    关于这个问题红笺从未听人说起过,她平时专注于修炼,也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一时有些呆怔,迟疑道:“海的那边,是大陆么?”

    那人古怪地笑了一下:“是大陆,但你去不了,我也去不了,那是魔修的地盘。知道什么是魔修吗?”

    红笺吓了一跳,魔修,她隐隐约约有点印象,但是从哪里听来的呢?丹崖宗没有人会提这个。那就是在来丹崖宗之前,是谁说起过?

    “笺儿,瞧瞧你这一身泥巴,小子都没有你淘气,乖乖的,不要乱跑,小心魔修吃掉你。”

    她鼻子一酸,瓮声瓮气地问:“是妖魔鬼怪吗?”

第十五章 临别礼物

    那人犹豫了一下方道:“你我所在的这片大陆,或许有散修妄想以魔入道,但他们只敢背地里偷偷摸摸,生怕给人知道,成不了气候,那其实不叫魔修。你太小了,和你说不清楚。你就当是妖魔鬼怪吧。”

    红笺咋舌,夜色中黑沉沉的无尽海巨浪翻滚,好像随时会随着一个浪头冲上乱石滩,而后海水向两旁一分,由中间现出几个妖怪来。

    有了这种想象,她十分为自己的安全担心,连忙问道:“那他们会不会从海上跑到我们这边?”

    那人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丹崖宗果然什么也不同你们说。在无尽海的极东方,有一处结界,大家称之为‘天幕’,它将无尽海一分为二,就是你们的化神长老金东楼也休想破开‘天幕’进到另一片大陆。”

    “那不就是两个世界嘛,咱们过咱们的,他们过他们的。”红笺松了口气。

    那人到似是心情好转,笑了笑说道:“好了,不和你瞎扯了,你这小姑娘什么也不懂,说多了也是白搭。你只要知道因为‘天幕’结界,无尽海深处有自己的法则,能量紊乱,要命的话日后就算变得厉害了也不要乱闯。”

    说着他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递给红笺,又道:“喏,相识一场,这个小玩意儿拿去耍吧。”

    红笺有些好奇,接在手中的是个黑不溜秋的海螺,不知是什么质地的,拿着有些份量,这,她在四年前都不玩这种玩具了好不好。

    这位神秘的前辈虽然表现得有些喜怒无常,但不知为何,红笺除了第一晚刚同他打交道时十分紧张,剩下的这两回都异常放松,几乎是有什么说什么,她便嘟着嘴道:“真拿我当小孩子啊。”

    那人嗤笑了一声:“真给你拿着玩,我随便去海里捡一个就是,比这个保准大得多。你运转一下真元试试。”

    红笺猛然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一时又惊又喜,二话不说运转真元。

    这个不知什么做成的海螺立时便有了反应,红笺只觉着体内的真元流水一样飞快的消耗,比“凝水诀”快得多,几乎要赶上“万化生灭功”的速度。这海螺是个法器无疑,可是除了吸取真元并没有别的变化,她诧异地拿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登时便将那神秘人逗笑了。

    红笺忽闪着求知的大眼睛,可怜地望向对方。没办法嘛,长这么大她见过的法器只有曲长河手里那见风就长的曳云舟,这海螺毫无反应,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那人笑过了才道:“这样子就好。这‘福疆’本来也没有太大用处,不过是可以躲避高阶修士神识的查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以后要偷鸡摸狗时记着用它,不要做些掩耳盗铃的蠢事。”

    红笺有些说不出话来,原来这法器是这么个用途。她顾不得辩白自己可不会去偷鸡摸狗,先好奇地问道:“这个对筑基修士有用么?”

    对方哼了一声,显是不屑回答,红笺意识到自己问了句蠢话,讪笑着继续问道:“那么金丹呢?”

    那人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要小心。遇见金丹,离得近了自然不行,躲得远些,就要看运气怎么样了,金丹后期的话,被发现的可能性仍然很高。”

    红笺惊讶地“啊”了一声,又试探地问:“元婴?”

    那人有些好笑:“你个小小的练气弟子,是不是还要打打化神的主意。遇见元婴十九是瞒不过去的,不过这小东西既然叫‘福疆’,有个福字,若是运气特别好,说不定也能逃过一劫。”

    红笺问明白法器的作用松了口气,打定主意绝不轻用,她过得好好的,无缘无故可不会去招惹比自己修为高深的前辈,她这时真元也耗得差不多了,将“福疆”珍重地收起来,起身向那神秘人行了个大礼。

    只是红笺道谢的话刚说了一半,那人便抬手打断了她:“这几次你陪着我说话解闷,也不容易,认识一场,如此就当做个了断吧。”

    他说得干脆,跟着站起身来,眼睛自帽檐底下幽幽地望着红笺,嘴唇动了动,留下了最后一句叫红笺听不懂的话:“莫名其妙的好运气,也有可能是会搭上小命的,好自为之吧。”说罢,他转过头去,径直走入了无尽海。

    此时月亮已从海面上升了起来,这次红笺努力地看着,入水的瞬间,那人脚下突然涌起了一层浓重的黑气,好像有实质一般隔绝了海水,潮水退下去,他便随着那个浪头飘远,颇有些弄潮的自如惬意。

    红笺有些不舍地站在礁石上,望着海面上那个小黑点儿越去越远,虽然知道那人大约不会回头,仍旧高举了一只手臂使劲儿地挥舞了几下。直到那个黑影再也看不到了,她慢慢坐下来,心里乱糟糟地想:“我连前辈叫什么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本打算接下来练功的,红笺却始终静不下心来,最后决定还是不修炼了回去早早休息。

    自从那晚红笺留意到姚真夜里不在住处,再回来晚了,路经她门外时便会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放轻脚步,不出所料,这个时候,姚真屋里又没有人,这大约就是她说的有了奇遇吧。

    明天会见到传说中的化神大能,还是一下就见到两个。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期待和兴奋,红笺躺下后翻来覆去却毫无困意,后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迷迷糊糊地似是睡着了。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红笺却做起了噩梦,这梦很混乱,一幕一幕转换得极快,前一刻还困于火海,忽而又置身于一场大屠杀当中,不知道杀人的和被杀的都有谁,只有四下横飞的血肉,偏偏这个时候,她一直拉在手中的方峥竟然不见了。红笺满头大汗,深陷在这个叫人恐惧绝望的梦境中,她不停地奔跑去寻找弟弟,迎面却涌来无边无际的黑水,水里都是一些人面兽身的怪物,向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红笺大叫了一声自梦中醒过来,半天才意识到那些事都还未发生,她心跳地很厉害,不知为何体内的真元正按着神秘人所传功法在疯狂运转。

    红笺定了定神,她睡着的那段时间其实很短,接下来就更睡不着了,她躺在那里,眼睛一直大睁着,呆呆望着黑暗中的房顶出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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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崖仙途介绍:
仙途漫漫,乾坤流转,有人妄图扭转生死劫数,回到过去,只为换得一个改变伊人命运的机会。那时候,小姑娘方红笺才刚刚带着幼弟加入丹崖宗……这是一个本土小萝莉从练气到真仙自强不息的奋斗史。剧情流哦~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晏殊已有完结作品《怀璧谜踪》丹崖仙途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丹崖仙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丹崖仙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