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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愤怒的香蕉     隐杀txt下载     隐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〇一节 欢迎回家

    八月,东京。

    夏日的阳光给这座巨大的滨海都市带来了持续的沉闷与高温,八月一日晚上的事情之后,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座城市似乎也笼罩上了几分肃杀的气氛,这样的气氛同时又仿佛迷雾,事情最终会发展往怎样的方向,甚至他们目前所见的到底是否事实,都仿佛曲折迷宫的中心点一般,无人能够准确把握。

    荒卷死了,随后裴罗嘉的基地之中出现那样的动乱,大概确定御守沧的死讯之后,陈辜夏还没有离开,一来谁也不知道御守沧的死讯是否烟幕,二来也是为了寻找顾家明的下落。

    那天晚上发生在裴罗嘉基地中的一场混乱,谁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作为裴罗嘉一方自然以灰头土脸做结,但是冲进去的顾家明有没有再冲出来,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很渺茫,但若是冲出来了,他现在又身在何方,不仅仅是炎黄觉醒一方不知道,就连天雨正则所在的高天原、众所周之与他有关系的薰、月池家,似乎都没有确定的消息。

    于是在这两三天内,各方势力都派出了大量人手外出寻找,东京的警方也加大了对八月一日事件中的“恐怖分子”的搜索力度,不过,到得八月四日,除了几只名不见经传的小猫小狗被当成替罪羊给揪出来,真正让人感兴趣的事情却始终未有出现另一方面。裴罗嘉陷入沉寂,就像是死掉了一样。

    一切地力量往回收缩,对于他们来说,经历了这样的事情,首先面临的,自然是新接班人上任的挑战。御守沧的死讯不可能就这样发出去,即使放在内部高层,都有些模棱两可的态度,由此一来,其余的负责人自然也不会轻易承认他的位置。虽然在之前便已经做了许多的功课,御守喜仍旧面临很大的问题。当然,外人并不会清楚这些,当裴罗嘉整个龟缩起来,他们所感受到地,便是其中隐含的混乱征兆而已。

    一如东方凌海所说的那样,由御守沧的手腕与野心支撑起的裴罗嘉时代,似乎是过去了。

    这一切来的太快。发生的太快,结束的也太快。一个转折点突如其来地出现,令得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不光是方之天在接到消息后浑浑噩噩好半天才弄清楚情况,消息传至欧洲时,凯莉看了那消息两眼,确认之后愣了半晌,随后恨恨地骂了一句:“Bitch…”似乎就最能说明众人心中地复杂情绪。

    同样的事情,很多人想过,很多人也试图做过,却从来未曾实现。如今有个人突然跑过去,在别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轻轻松松把事情搞定然后拍手走人,留下的,自然便是掉落一地的眼球。

    那一天,一个人的光芒,直接盖过了黑暗世界中的所有人。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当然,目前的情况下,能够明明白白地确认家明这一身份的人并不算多,裴罗嘉中。御守喜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会不会说出来自然是另外一回事,而就算在那天晚上与家明展开过战斗的人,若然看到家明平时地资料,或者也无法将那天晚上鬼神一般的杀手与那个看来平凡的男孩联系起来。天雨正则、薰这些人自然也清楚,炎黄觉醒当中自然也传回了是顾家明动手的推测。但无论如何。即使在一个回合内杀掉了荒卷,相对于家明动手的可能性。这些组织的调查上,或许还是更倾向于简素言出现在东京的推测。

    对于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心中确认,这些知情人士也不会将这种事情拿出去乱说,反正特定的几个人明白内情,也就足够了。

    这样的炎炎夏日之中,没有更多地消息,三天过去之后,更多的人就都倾向于入侵者已经死亡的这一推断,毕竟在大多数人的推测中,如果御守沧被杀,裴罗嘉更应该采取的态度是不顾一切的追杀凶手,如今他们更多地却是在处理内部矛盾。另一方面,要调查一件事情,规则往往是时间越长线索越少,假如开始地三天什么都发现不了,或者就代表着接下来的搜索工作也会徒劳无功。

    就在这样地背景下,八月五日上午,家明那有些落寞的身影,在所有人都未曾料及的情况下,出现在了江海街头。

    休闲裤,短袖的白衬衫,背上背着一只仅装了几件衣服的旅行背包,踏上江海地面的那一瞬间,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空落落的,有些轻松,有些伤感,阳光照射下来,明媚得像是记忆中的第一个夏天。

    该做的事情,差不多都做完了,就好像某一天你有着许许多多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于是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忙碌着,你原本以为自己得这样做上一整天,甚至到晚上都不可能休息,但是到了下午的时候它们就都做完了,于是你轻松地躺在了床上,看着明媚的天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轻松惬意,却也难免感觉到……没有着落……

    过去裴罗嘉,原本已经做好了死在那里的准确,然而那一个晚上,受到御守沧异能激发后的剧烈头痛在不断挑战着他的忍耐极限,随后的一切,居然比他想象的轻松。好几次甚至感觉到自己就要因为那种痛楚而昏迷或者发疯,然而精神游走在那根绷紧到极限的弦上,他仿佛陷入某种迷离的状态,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如同在操纵着一个不属于自己地身体。灵魂凌驾于肉体之上。那样的状态下,黑暗而破碎的裴罗嘉基地就成为了他的主场,人影、废墟、每一个掩体与死角、枪口、火药味、闪光、鲜血、与子弹交错而过、爆开的尘埃、破碎的人体……巨大的痛苦下,他仿佛陷入梦境般的游离其中,最终如何冲出去的,连他自己都有些迷惑……

    无论如何,事情就这样做完了,炎黄觉醒这些组织的反应大概也可以猜到,杀死御守沧并非是因为这些不相干地人,也只希望他们不要太得意忘形。否则日后大概也有机会知道,一个完全不按游戏规则来玩,随心所欲的御守喜,或者会是更加恐怖的存在……当然,这些也已经与他无关了。

    他想他或许是开始对死亡感到恐惧,不过这种恐惧并非来自于懦弱,而仅仅是因为太留恋。如今想起来,重生后的八年加上上辈子的年纪。五十载的岁月,大约也已经到了自己所能拥有的生命极限。或者那只凤凰就是这样作出判定的吧。八月五日,傍晚地时候灵静就该旅行回来了,自己这些天不在,估计沙沙和雅涵也会疑惑吧,想看着她们更久一点,但脑海中那无时或止的痛楚也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他所拥有的时间,或许已经不多了。

    走过车来人往的城市街头,江海犹如一个巨大的有机生命体般生机盎然地运作着,他在一个公车站台上站了一会儿。忽然有些不太确定自己该去的地方,到底是先回出租屋还是先去找沙沙、联系此时已经回到张家的雅涵又或者回去叶氏武馆,见见叶爸叶妈……

    他这样子想了一会儿,最终转过了身子,走到路旁一个报刊亭边,用计费电话拨通了雅涵的号码,裴罗嘉的那一战中,他那集合了手机功能的电子表被打掉了,此时手腕上还缠着绷带。

    电话拨通,接电话的佣人叫他等一会儿。片刻后,雅涵拿起了话筒:“喂……”听见那边熟悉地声音,家明笑了笑:“嗨,美女,有空出来陪我吃个冷饮吗?”

    “冷饮!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冷饮?你这几天死哪去了?”电话那边的雅涵语气有些急促,“一直联系不到你。沙沙的事情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打你电话打了一晚上。然后跑去出租屋也找,叶爸叶妈那边也过去了。不过怕他们担心,事情还没有说……”

    “沙沙?什么事?”家明皱起了眉头。

    “就昨天晚上啊,一大堆警察差不多把沙竹帮给扫荡了一样,说是掌握了沙沙贩毒的证据还是什么的,还说她是本地最大的毒枭……还好小孟见机快保护她逃出去了,然后今天早上报纸上就报了出来,说得天花乱坠……”

    雅涵的说话声中,家明翻动着身边的几份报纸,果然,江海日报头版头条“本地最大毒枭竟是高中女学生”之类的大标题写的正是这事,其余也有几分当地报纸登载了类似新闻。看起来简直是要利用舆论攻势直接将事情定性一般。

    “家明你现在到底在哪里,这几天地时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你,灵静去旅游,知道你没过去,沙沙也不敢打电话给她,就联系了我,然后叶爸叶妈也都瞒着……哦,对了,昨天我去武馆那边,好像灵静也打过电话回来,说是突然决定去维也纳,急得跟什么似的,叶爸叶妈都在准备东西了,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对于这件事情,雅涵明显相当着急,家明此时也一头雾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不过既然沙沙没出事,很多事情暂时也就无所谓。他沉默片刻,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这几天有事不在江海,不过……放心吧,看起来只是小事情,别告诉太多人了,沙沙那边我会处理的,事情搞定再找你。”

    “嗯,这是正事,小孟那边现在的电话是……你快打过去吧,找不到你,沙沙都快急死了……”

    挂上电话,家明顺便买了一份报纸,朝停车点走过去,招手摇下一辆出租车,与几个同样等车的人擦肩而过时。口袋里已经多了一只手机。车辆驶出停靠点,他拿出手机,开始打几个关键地电话……

    收到家明再次出现在江海地消息时,书房之中,方之天正拿着同样地一份《江海日报》在看,听完那人报上来的消息,他地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随后冷冷一笑,“啪”的一下,将报纸拍在了办公桌上。

    “哈。看看现在该怎么办……应子丰……我看他是已经活腻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让他去死了!还能怎么办!人家刚刚从日本那样的基地里杀掉了御守沧,九死一生的回来……要知道,杀掉了御守沧啊,他回来了,我们就是拿这种事情欢迎他的,他如果翻脸,杀谁都没话说……”复杂地情绪交集着,一向内敛的方之天也吼了出来。

    应子丰不属于炎黄觉醒系统中人。但作为应海生的二公子,他在上面当然也有自己的关系。这次捏造一个证据,随后让政府高层人员直接将任务压下江海公安局,同时操纵报纸坐实舆论。大概也知道柳怀沙、顾家明这些人有些关系,所有的事情全一天之内全部完成,纯以技术性来说,委实称得上迅雷不及掩耳,完美得不能再完美。或者由这一点上来看,这位一直被兄长光芒所掩盖的应家二少也实在是有着不错的能力,与雷庆那种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用钱砸人的二世祖不可同日而语。

    他所选择地人基本上是单线,由上面直接下达死命令到江海警方。然后立即出动。炎黄觉醒毕竟也有限制,这些天的重心又一直望向海外,这连续几个动作,甚至连他们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知道沙竹帮总部被扫荡,小孟先一步带着沙沙逃了出去,事情才被报到方之天这里,已然是被坐实了性质,不可能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了。

    如此吼过之后,方之天挥手让那人从书房里出去。坐在那儿想了好一会儿,敲门声传来,那人又走了进来:“方先生,叶莲叶组长刚刚接到了顾家明地电话,询问这件事的缘由,叶组长不知道该怎么说。让我来请示你。”

    方之天点了点头:“电话号码是多少。我打过去给他解释。”

    红灯转绿,小车经过那处十字路口时。家明接到了方之天的电话,大约是前面几个电话听到了不太舒服的消息,他的表情有些冷淡,倒是算不上生气,或许用随意、无所谓这类的形容词会更贴切一点。

    “……大概是一个多月以前,应子丰跟一些人去沙竹帮属下的一家酒吧时,柳怀沙也在那里,因为某些事情,双方起了一定的冲突,很有可能应子丰就是因此觉得不舒服……实际上根据我们这边的调查,他也是被人故意煽动了而已,这件事的源头或许在新宁帮那边……”

    方之天在那边做着解释,家明望着窗外不断倒退地景物,表情有些无聊:“没听她说过这件事……”

    “呵呵,恐怕是人家女孩子不想让你担心吧,老实说这件事情……我们这边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如果事先知道,肯定不会让它发生。事实上如果要解决也是没什么问题的,我会立刻让警方纠正这件案子,舆论方面,也可以让他们立刻头版道歉,新宁帮那边也可以让他们完全消失,你点头,我们这就做……”

    “再说吧……”

    “老实说我知道家明你现在很生气,日本的那件事情,我必须代表整个炎黄觉醒对你表示感谢,我有几个很好的朋友、以及老师,都是因为裴罗嘉而去世……照理说这件事真的是应子丰那边错了,但是……没办法,你知道的,因为应海生的关系,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怎么样都好,他毕竟是应海生的儿子,应子岚对这个弟弟也是非常关心……”

    “我还有事,再说……”

    没有任何评价,家明挂掉了手机,顺手从窗口扔了出去,那手机在公路上砸成了碎片,迅速远离。出租车司机一脸惊愕的表情,从后视镜望过来,家明看他一眼,挥了挥手。

    “麻烦你,前面左转,路口停车……”

第四〇二节 不回家

    下午的时候,如同棉絮一般的白云漂浮在江海上空,天气荫凉了一些,两辆旅游大巴驶入江海的主干道时,车内男男女女的学生们指点笑闹,兴致盎然。

    “灵静你还真的决定到维也纳去啊?”

    中间的座位上,东方婉皱着眉头,询问坐在窗边的灵静。这几天在桂林,她的兴致一直不怎么高,东方婉在这方面还算得上敏感,自然能够发现,回程的途中再聊起北京的学校时听到这个消息,她也大概有了答案,估计这个答案她也是挣扎了好久才做出来的,这次的旅行,大概都在考虑这件事吧。

    “维也纳的环境……应该会好一点吧……”扭过了头,灵静的脸上露出一个清澈的笑容。

    “呃,你既然决定了那就……什么时候动身?临走之前大家弄个聚会啊,怎么样?”

    “大概……明天吧……”灵静微微耸了耸肩,“有些急……”

    “啊?怎么这么快的!”

    “所以才趁这之前跟大家去旅游啊。”

    将灵静当成值得结交的朋友,对于她忽然说要走,这方面一向单纯的东方婉自然有些伤感,拉着她叽叽喳喳地说话。作为她来说,自然是清楚灵静、家明、沙沙三人之间那种从小累积起来的感情的,心中也有些疑惑,但这时自然也不可能将这种话问出来。嘱咐了一番到国外要好好的之类的话,将自己的电话写下来给她,快到车站的路上,倒是问起家明的情况。

    “……他待会会过来接你吧?”

    “家明他……大概不会吧,或许是沙沙,我跟她打过电话说今天这个时候到。不过今天早上她地电话一直打不通的样子……”

    “我觉得家明一定会过来的啦,你们那么好……不过也没关系,如果他不过来,我哥今天来接我。我们可以先送你回去啊,你可别多心哦,我哥当初是喜欢你来着,不过他已经改正归邪了,呵呵……”

    说话间,大巴的速度已经降了下来,车上地同学们互相招呼着,男生将行李从架子上拿下来。女生们纷纷戴起了遮阳帽、或者手上拿着遮阳伞,咋咋呼呼地准备下车。不一会儿。那大巴停妥,一群人前呼后拥的往车下挤,片刻之后,外面便成了一片遮阳伞的海洋。

    灵静的东西不多,但是加上在桂林跟着东方婉被强迫着买下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装了一个大大的旅行袋,有男生想要帮她拿,被她摇头拒绝了。再度回到了江海,她的心中复杂得像是打了一万多个蝴蝶结,不想下车,但终究还是被东方婉拉着,混进了人群中,一踏上下方地土地,她几乎感到全身的力量都在一瞬间被抽空了。在车上还显得从容地心境一扫而空,四周是兴奋的人群与一把把五颜六色的阳伞,心脏被什么东西死死揪了一把,完全喘不上气来,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下一刻,东方婉拍了拍她的肩膀:“喂、喂……”手指着前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灵静有些茫然地望过去。都是人,背影、侧脸、笑容。分不清楚谁是谁。

    一只手提着旅行包,被东方婉拉着,她有些踉跄地在人群中走了几步,随着景物的移动,目光才终于从人群中穿了过去,正从停车场对面朝这边走过来地,不是家明又是谁?

    “看来我哥没机会喽……”东方婉在旁边惋惜地叹了口气,脸上倒是笑得开心。

    不知道自己脸上此时到底是一副怎样的表情,灵静咽了一口口水,感觉喉间发出好大的“咕嘟”声响,脚步是僵硬的,目光往着那道走近的身影,怎样也没办法移开,片刻,他穿过了人群,走到近前,提起了她的大旅行包,顺口与东方婉聊了几句,但她也听得不是很清楚。

    目光移到他的手臂上,那天被自己划了一刀的地方,绷带已经不见了,或者说到了手腕上,到底为什么呢。她想着这件事,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找不到可以开口的话语,直到家明说了句:“我们走吧。”她才皱了皱眉,跟着他穿过了人群。

    “上午地时候去了沙沙那里,她说你这个时候到,叫我过来接你……”

    “沙沙的电话,我没打通……”她觉得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

    “她们帮会的事情,最近正弄得乱七八糟,没事的……”

    出租车很好栏,出了停车场,门口就有,家明拉开车门,灵静坐了进去,顺手接过了旅行包,却没有往里面让的意思:“谢谢你来接我。”好艰难的说过这句话,她砰地一声,将车门拉上。

    小车发动,逐渐远离,不远处地路边,一辆桑塔纳的门打开了,东方路走出来,望着站在这里地家明,微微有些疑惑,与此同时,东方婉从后方跑了过来:“喂,家明,是不是因为灵静要去维也纳,所以你们吵架了?”

    “呃,没有吧……”

    “安啦安啦,现在都是大家为自己打拼的时候,反正……再好的朋友到这个时候也得分开一阵子啊……”东方婉用她自己的方式安慰几句,东方路此时也已经走了过来,打个招呼,随后让妹妹自己去车上,待到小妹识趣地走开之后,方才叹了口气。

    “沙竹帮的事情,方之天这边的确没反应过来,不过,无论如何应子丰都是应海生的儿子,这件事情很麻烦,老实说,应海生的势力,你也明白的,而且应子岚对这个弟弟真的很关心,虽然当事人不怎么领情就是了……呃,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已经从自己的渠道得知了这件事情的始末,东方路说的话,就与方之天地没什么两样,此时得到的。也是同样平淡的回答。

    “再说吧……”

    “呃……现在炎黄觉醒内部高层都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现在也有相当多地人觉得你跟简素言就是同一个人,老实说,杀御守沧这一手。你做得太漂亮了,我反倒担心这之后会有大问题出,高天原、炎黄觉醒、幽暗天琴这样的组合本身就是建立在外患的基础上的,现在外患没有了,接下来,可能就是内忧了……”

    “嗯。”家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转身离开,看起来对这些事情已经完全不在乎。东方路看着他的背影,颇有些疑惑地眯起了眼睛。待到走回桑塔纳的车门边,东方婉的话倒更是使他愣了半晌:“哥,你知道吗?灵静她要去维也纳了呢。”

    “你说什么!”

    一路回到武馆,看见父母的笑脸,灵静才勉强打起一些精神来。

    “……这个是从桂林游七星岩地纪念品。这个是给妈妈你买的裙子,爸爸,这个给你地镇纸,这个给沙沙,这个……这个给家明……”

    将背包里的东西一件件的收拾出来,虽然努力想装出非常兴奋的样子,但灵静的兴致不高,叶氏夫妇也能够看得出来,两人地神情也微微有些忧虑。

    从维也纳的通知书过来开始便一直试图说服女儿出国留学。但女儿突然打电话回来说要走,然后还必须是明天就走,就实在令这对父母感到了不安的情绪,一方面利用这一两天的时间给女儿准备好了东西----各种出国手续、证件之类是早就办好了的---另一方面,经过了商量,他们也大概猜测着女儿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此时心中有了某个结论。一时间却不好问出来。知道女儿看似柔弱实则执拗的性格,也知道许多事情她自有考虑。反正出国是好事吧,烦恼这样的事情哪个年纪的人没有呢,或者出国回来之后,也就渐渐淡了。

    大概分好了礼物,灵静坐了一会儿,随后去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凉爽地夏装,回到自己的卧室不久,看见母亲走了进来。

    她在浴缸里压抑着声音大哭了一场,这时眼睛还有点红,脸上也只好努力绽放出一个笑容:“太累了,刚才在洗澡的时候差点睡着了……”

    “嗯。”段静娴点了点头,在灵静身边坐下,伸手抱住了女儿,灵静也就偎依在了母亲的怀里:“妈妈……”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抱着灵静好一会儿,段静娴用下巴亲昵地摩擦着女儿的头发:“我和你爸爸想了很久,是因为家明吧……”

    青春期的烦恼谁都有经历过,女儿、家明、沙沙这三个小儿女之间的关系,他们自认为是明白地,现在家明跟沙沙是男女朋友,女儿在其中那么久,说是纯真友谊,那当然是有地,这种由童年时期起便拥有的纯真感情,或者延续一辈子都不足为奇,也是因为这样,他们没有对三人之间地来往做任何反对,但长期的相处下来,大家又是青春萌动的年纪,女儿若是对家明有了些好感,那又有什么出奇的。

    原本三个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叶氏夫妇也是看好女儿与家明这一对,甚至在家明与沙沙的关系未公布之前,便想过了将来让灵静嫁给家明,然而后来让沙沙捷足先登,他们自然也没有办法。现下想来,家明和沙沙最近来武馆来得少了,女儿突然就说要去维也纳,一下决定就要立刻走,多半就是发觉自己对家明的感情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一方面喜欢家明,另一方面沙沙又是她最好的朋友,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也只有远远的离开。

    这样的事情里无分对错,家明和沙沙是对的,女儿自然也没错,而到了现下这种情况,他们自然也支持女儿去维也纳,青春啊、恋情啊……时间总会慢慢地冲淡一切,事实上现在只是最纯粹的年纪,或许将来的某一天,家明和沙沙就分手了。灵静再回来,两人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

    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含蓄地安慰了一阵子,灵静抱着母亲。却是什么也不说。时间接近下午五点,段静娴起身去厨房准备做晚饭,见灵静一脸疲倦的样子,让她先睡一会儿,不过,片刻之后,灵静那略显单薄地身影出现在了厨房门口:“妈,别煮我的饭了。我想……出去一下……”

    “呃……”叶妈妈拿着锅铲,似乎想说些什么。愣了一愣,终于没能说出来。

    “那个……去家明……和沙沙那里,我明天要走了,大家庆祝一下……桂林买的礼物也要给他们带过去……那个……”

    “知道了,快去吧。”叶妈妈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去晚了可赶不上晚饭了。”

    站在门口努力挣扎着笑容,看着母亲地笑脸,灵静忽然冲过去,抱住了她:“妈妈,谢谢你……对不起……”无论如何,儿女要出远门,始终担心的永远是父母,此时看着那笑容,她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挂着的、伤感的是自己的恋情。却忽略了家人的感受。不过,青春本就是如此,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段静娴轻声道:“别傻了,快去吧……”

    “唔……”灵静跑出厨房,眼见着父亲正在客厅里帮她检查着要带走的东西,从后方也一把抱住了他。在他脸上亲一口跑掉。叶涵迷惑地回过头来:“怎么了怎么了?”

    转眼间,灵静跑出了房间。

    从父母那里感受到地温馨。其实无法冲淡心中的那份委屈,感情这种事情不是算术题,无法一加一等于二一减一就消除,坐公车来到圣心学院门口,大大地夕阳下,还未开学的圣心学院前方广场也显得空落落的,走过这里时,想起以往从这边一块上学,晚上吃过饭后的一块散步,那双双对对的人影就仿佛走在她地身边,由此以来,心中更是难受得无以复加。

    沿途一切依旧,只是心情变了……一路来到那热闹的游戏室下,上了楼梯,她在那熟悉的门前站了好一阵子,终于拿出钥匙来开了门。房间里安静得像是死掉了一般,一阵熟悉的键盘敲打声仿佛从天外传来,也在瞬间嘎然而止,片刻后方才再次响起来。以往的这个时候,厨房里该有忙碌的声音了,饭的香气飘出来,菜刀在砧板上弄出的响声,锅铲交击,一般是家明和她在做这些事,沙沙在外面看电视,或者帮忙摆碗筷……

    她关上门,换掉鞋子,在沙发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随后从卧室到了阳台,走到旁边的小房间门口,正在打电脑地家明从里面看出来,两人默默地对视了片刻,她安静地退回去,如同一抹幽魂。

    一路去到厨房,她打开米缸,照例的开始淘米煮饭。电饭煲通了电之后,她洗了几根葱,随后去客厅打开冰箱,寻找可以吃的东西,鸡蛋、已经存放了好几天的瘦肉、香肠……香肠用碟子盛着,准备放进饭里去蒸,瘦肉剁成末,鸡蛋打开,一切都是轻车熟路了,闭上眼睛也会做。

    油倒进锅里,滋滋地响起来,她按照往昔的步骤默默地做着这一切,蛋饼、瘦肉蛋花汤,香肠切成薄片,不知什么时候,家明在客厅里打开了电视机,大约已经搞定了电脑上的事情,随后便进到厨房里来拿碗筷,看看她正在做的事:“那些肉放了好多天了,还能吃吗?”

    “没关系,没坏。”

    淡淡地回答,使得他们看起来像是结婚日子久后开始情浓转薄地小夫妻,厨房里并不宽敞,走来走去时彼此便要侧身,对于两人来说,也可以契合得相当完美饭菜上桌,天色已经渐渐的黑下来,两人坐在桌边,默默地吃起这顿不算丰富地晚餐,家明的胃口看起来很不错,转眼间便已经吃了两碗,灵静仅仅扒了几口,干脆放下了筷子,看着他吃,过了许久,开口说道:“我明天去维也纳。”

    家明的动作顿了一顿,随后继续吃饭,点了点头:“嗯。”

    灵静深吸了一口气:“我联系不到沙沙,不过有你在,她不会有事的……”

    “没什么大事,沙沙她现在在……”

    “我怎么跟她说啊?”

    淡淡的语气,灵静盯着他,直接打断了他的说话,“你还没跟她说你跟雅涵姐的事情吧,我……我可以跟她说些什么啊?对着沙沙说我去维也纳的理由……”

    她沉默片刻:“我到了那边会打电话回来给她,到时候……如果你已经跟她坦白了……”

    这之后,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如此吃过饭,洗好碗,家明在外面的客厅看电视,灵静坐在卧室的床上整理书桌里的一些小东西,偶尔望望客厅里家明的侧影,便是痴痴地定在那儿好一会,若是家明扭过头去看她,她便会将头转回桌子上,整理曾经的那些小物件。

    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都有着难以替代的特殊意义,跟家明旅游时买的纪念品,第一次打工赚钱的工资单,“星梦号”的船票,家明偶尔兴之所至送她的礼物,家里的收支记录册,她、家明、沙沙三人拍婚纱照的相册……如此到得九点多钟的时候,她拿出一只小皮箱,将想要带走的东西收拾进去,家明也从自己的房间那边拿出一摞东西。

    “……我写的一些东西,你以后如果真的弹钢琴,你对或许有帮助,这里有一张名片,如果在维也纳出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不管什么事,都可以打电话去找她,基本上都可以解决的,这里还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东西放到灵静身边,灵静看起来倒也不像是拒绝的样子,只是望着家明那绑着绷带的手腕好一会儿,问道:“那里怎么弄的啊?”

    “不小心……”

    “你从来没有不小心过……”

    灵静这样说着,家明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再问下去。大约到了十点钟左右,收拾完了要带走的东西,灵静扣上了皮箱,两人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家明道:“我送你下去叫出租车……”提起皮箱正要往外走,身后的灵静蓦地冲了过来,一把将他拦腰抱住。

    “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你告诉我啊!”声音哽咽着,她哭喊了出来。

    感受着背后少女身体的颤抖,家明闭上眼睛,好半晌方才转过了身体,搂住灵静,像是要将她的身体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夏日的夜晚,身体滚烫滚烫的,灵静搂住了他的脖子,双唇颤抖地寻找着家明的嘴,生疏得仿佛是两人之间的第一次。

    “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

第四〇三节 全家福

    清晨的光亮从窗户照射到床上时,她睁开了眼睛。

    阳光明媚,她只感到身体倦倦的,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目光望着自己搭在床沿的赤裸手臂,过得许久,景物、声音、气味才渐渐地传入脑海。

    软软地翻转过身子,家明已经不在身边了,厨房的那边传来做早餐的声音与随之而来的香气,她的目光,也终于望见了扔在地上的那只小皮箱。

    于是就这样呆呆地望了许久。

    掀开身上的薄毯,她就这样赤裸着身体从床上做了起来,一丝不挂、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客厅,拍了拍脑袋,才又晃晃悠悠地走了回去,打开柜子,拿出底裤、胸罩,待到扣好了胸罩的扣子,望着衣柜里属于自己的那些衣服,她有些失魂落魄地靠在了床边,听着厨房里传出的声音,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过得片刻,家明从厨房里拿着煮好的面条出来,便看见了靠在床边,身形姣好的少女。灵静的目光移过来,两人对望了片刻,家明将面条放到桌上:“吃了早餐再走吧……”灵静双唇一紧,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粉红色的薄绸裤往脚上套,待到穿好了长裤,再套上一件印有史努比图案的T恤。这时候家明已经进了厨房,她关上衣柜的门,双手有些粗暴地在镜子前梳理着自己的头发,走到卧室门口时,又站在了那儿,大口大口地吸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她甚至还以为又回到了从前,心情慵懒平和。身边的被窝是空的,厨房里传来煮早餐的声音……这便是幸福。然而地上的箱子,家明地话,依旧将这个短暂的梦幻给无情地打破掉。

    然后。眼泪就流出来了。

    她心中仿佛有着某些东西在激荡,她想要就这样的跑到家明怀里嚎啕大哭,想要大声地问他为什么要分手,想要质问他心里是不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想要说她不介意也不相信雅涵姐地事情,她甚至想过就这样委曲求全地接受下一切,哪怕自己放下了尊严,只要家明不离开她就好呢……只要一切还能够挽回。

    昨晚的时候她就这样想过。只要家明能够解释,或者能够道歉。或者哪怕说一句我是迫不得已的,我有不能说的苦衷呢,然后自己就可以原谅他,就像是……就像是以前次数不多的吵架一样重归于好,她甚至想过。两人都已经满了十八岁了,她或者可以为他生个孩子……

    然而,这一切也仅仅是她的幻想……

    她冲进了厕所,就在水龙头下哗哗哗的冲洗了脸颊,让凉水让她在清晨恢复了理智,随后用毛巾胡乱地擦了脸,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跑回卧室,提起了那只皮箱。这一切的动静弄得很大,她希望家明还有些什么话说,然而家明那边始终在沉默着。在卧室里站了一会儿,她走出客厅:“我……我走了,你不用送我……”随后,砰地一声冲出了房门。

    一路跑下楼,上了马路。朝阳之中。她揩掉了眼泪,努力让自己走得更决然一点。走出老远,终于还是回过了头,二楼的阳台上,一道身影久久地矗立,无声地望向这边。她站了一会儿,终于扭头拐过了街角地弯道。

    那栋小楼,那道人影,那些回忆,她的初恋与青春,终于淹没在那如火的晨光里……

    她回了武馆,没有吃早餐,随后与父母拿了行李出门,一路去往机场。过来送行的亲朋好友很多,独缺家明跟沙沙,这也就更加印证了叶氏夫妇的猜测,对于女儿就这样急着离开地行为,也不说什么了。

    一一的道别、叮嘱、随后过关登机。同样的时间里,位于广州市的一处公司大楼当中,应子岚与应海生正在看着几份资料,应子岚的神色有着焦急。

    “怎么这个时候才把消息送过来,顾家明、叶灵静、柳怀沙……小弟这次的事情……我让那些人看着小弟随时报告他们都吃屎去了!”似乎感觉到这次的事情有些眼中,一向保持温雅气质的应子岚难以压抑住自己的愤怒,“父亲,必须立刻叫小弟离开,然后让我们在那边地人最大程度的保证小弟的安全,顾家明也必须安抚,他能够在日本作出那样的事情来,一旦动手,小弟太危险了。叶灵静的航班距离起飞只有几分钟,他没有让方之天那边压下柳怀沙的事情,我估计……他是想要将所有人都送走……我必须马上去江海……”

    “慌什么?”听得儿子要为这件事立刻赶到江海去,应海生皱了皱眉,“日本的事情又怎么样,现在只是猜测是他,日本是日本,这里是中国,少大惊小怪,这么多年了还是见不够世面地样子。他地根在中国,我谅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先找到他的联系方法,打电话过去解释,这次地事情,我们会道歉,顺便要求方之天那边做协助,老方跟我斗了这么多年,但是我如果出事,他一个人也撑不起炎黄觉醒,所以他肯定会居中调解,放心吧……”

    “我见过他,那个顾家明如果真的是杀死御守沧的人,他不会按照常理出牌的……”

    “我已经说了,这件事我有分寸,不要大惊小怪!”

    啪的一下,应海生的手掌拍在桌子上。在舱里找到机票上的位置,灵静放好自己的小背包,这列飞往维也纳的航班上人并未全满,接近起飞的时间,空姐一个座位一个座位的提醒着安全带地事情,她望着窗外停机坪上忙碌的景象。一分一秒地等待着时间的过去。

    几乎每一秒钟,想要跑回去的冲动在他地心里都仿佛擂鼓般的汹涌不停,她将头靠在窗户上,咬紧牙关。身体微微颤抖。

    “小姐,晕机?”

    坐在旁边的中年男人看了她好一会儿,开口问道。

    她微微地摇了摇头。

    中年男人笑了笑:“第一次坐飞机都是这样的,不过看你的样子,我猜猜……是出国的学生……”

    灵静不想回答,那男人说了声:“抱歉。”也就不再问下去。

    广播声响起来,然后飞机动了。

    仿佛突然反应过来一般,灵静转动了目光。随着飞机的移动,近乎贪婪地搜寻和汲取着目光中江海的一切。飞机平稳升空,记忆中熟悉地街道、高楼、远处延绵的山脉、大江清晰地放大,逐渐远离。回忆犹如汹涌地潮水淹没而来,她用力抓住座位两侧的扶手,直到手指发青。如果这个时候飞机是停着的。她会不顾一切的跑回去

    飞机带着她,飞上天空。

    旁边的中年男人望着少女地侧脸,随后目光不动声色地转过去,望向那些美丽空姐的时候,扫过了后方座位上的几个人,随即,朝几名同伴打出了手势。

    飞机还未进入云层,本已沉寂的广播忽然响了起来:“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大家乘坐本次由江海前往维也纳的航班。飞机是一项最为特殊的交通工具,我们将因此去往与曾经截然不同的远方,或者只是你人生旅途中的小小插曲,或者也将由此开始迎接新的生活,远离过往地回忆,在此谨祝各位旅途愉快,一路顺风。在今后人生的挑战中。能够一帆风顺,希望你永远美丽、幸福、健康、开朗。希望你每天都有笑容,远离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不开心的回忆,不再受到伤害,哪怕遇到小小的挫折,也能够当成上天善意的考验,因为你的智慧与坚强,终将垮过这一切,在这里,送给大家一首周华健地歌……《风雨无阻》……”

    这样不伦不类地广播,令得机舱里的众人不由得议论纷纷,大部分空中小姐甚至表情僵硬地楞在了那里,还以为遇上了劫机之类地事情,唯有坐在窗边的灵静陡然抬起了头,纵然广播里的是标准的女声,但那一瞬间,她仿佛感受到了家明的某种气息,就在广播的那一边,似乎便是那道熟悉的身影正在望着她,微笑着对她说话。

    然后,那旋律响起来……

    直到飞机飞离了肉眼所能达到的范围之内,环绕机场的那条道路边,靠在一辆小车上的家明才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拉开车门,他在驾驶位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发动了车子,小车平稳加速,驶入前方的岔道,随后以高速插入混杂的车流。

    电话响了起来,他接上耳机,那边传来一个声音。

    “喂,你好,家明,我是应子岚,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但我想为我弟弟的事情表示抱歉,这次的事情……”

    他在电话里尽量平静地做着解释,家明就那样静静地听着,这样的解释持续了三四分钟:“具体的事情,我会尽快赶来江海,希望你……能够给他一个机会……”

    安安静静的,家明不说话,大概过了半分钟,那边的声音换了一个:“喂,我是应海生,顾家明,关于日本的事情,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应子丰是我的儿子,他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向你保证,我会亲自去江海……”

    应海生的话没有说完,家明淡淡地开了口。

    “你们来江海,我送你们一张全家福。”

    然后,通话结束。

第四〇四节 风雨无阻

    “我要马上去江海,爸你让子丰赶快离开……”

    电话被挂断的声音响起在房间里,望着那响起回音的电话机,应海生脸色铁青,阴沉得像是要掉下来,见应子岚要走,陡然站了起来。

    “你给我站住,我们在江海也安排有那么多人,你这个时候赶过去又有什么用!”

    “也许还可以挽回……”

    “没什么好挽回的!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兔崽子要出事就让他出事好了!不过,我那个顾家明也不敢做得过分,他如果做得出来,我们也可以!”

    “无论如何,子丰是我弟弟。”应子岚瞪着父亲,“必须立刻让他走……”

    同样的时刻,家明驾驶着那辆轿车穿行在江海的街道间,上万英尺的高空中,《风雨无阻》的旋律,响起在由江海去往维也纳的航班机舱里。

    灵静坐在那儿,静静地听着。

    你是我今生唯一的赌注,

    只留下一段岁月,

    让我无怨无悔,

    全心的付出。

    怕你忧伤怕你哭,

    怕你孤单怕你糊涂,

    红尘千山万里路,

    我可以朝朝暮暮……”

    那歌声之中。后方座位上一男一女站了起来,从过道走向舱室前方地,两人走过灵静的座位旁边时,有意无意地朝少女往了一眼。旁边的中年男子正在看报纸,当这两人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他才抬起了头,将报纸翻过一页。后排的座位上,又有三个人站了起来。

    天空下方的江海街道上,家明踩紧了油门,轿车如同风驰电掣般的超过了前方的好几辆车,其中一辆警车里地两个人瞪大了眼睛:“靠,不要命了!”

    广州。应子岚放下电话:“小弟和他身边人的电话完全打不通。”

    刚刚挂掉另一只电话的应海生挥了挥手:“打给有可能在他附近的其他人,想走……起飞的航班也得给我转回来……”

    你是我一生不停地脚步,

    让我走出一片天空,

    让你尽情飞舞,

    放心的追逐。

    爱是漫长的旅途,

    梦有快乐梦有痛苦。

    悲欢离合人间路,

    我可以缝缝补补……”

    歌声流转,那一男一女的两人被空姐堵在了驾驶舱门口,他们拿出了自己的证件,空姐看过之后,神情紧张地与驾驶舱里通了电话。随后,驾驶舱的门打开了,两人将证件递过去:“国安局,这个广播是怎么回事?我们一早得到线报,怀疑这架飞机上混入了恐怖分子,请你们立刻联系机场,返回江海。”

    同一时间,江海公安局、武警总队的负责人办公室里,有人说着:“是!”挂掉了电话。随后,最高级别地集合铃声陡然响起来,顿时间,楼上楼下、院内院外跑步的声音轰隆隆的响成一片,穿着各种制服的公安、武警朝着集合的广场蜂拥而出,今天穿着西装的老总一边在楼道上跑,一边朝后方挥手:“快、快。紧急事态……”

    距离机场大约十多分钟车程地一间别墅里。应子丰在吧台倒了一杯红酒,狂欢一夜。他刚刚才起来,衬衫的衣扣敞开着没有扣好,回过头,他朝着一名在客厅里睡了一晚的黑道老大举起酒杯:“沙竹帮已经完了,恭喜。”那笑容自信而优雅。

    涡轮呼啸飞旋,车尾陡然一摆,刹车的声音想起来,那辆小车以无比惊险的动作漂移过九十度的街道拐角,路边的行人看得目瞪口呆,许久,警笛声从后方追过来,那辆警车中的驾驶员脸色明显有些苍白。

    电话铃声响起。

    东方家的别墅,方之天等待着电话地接通:“喂,家明,我是方之天,我已经听应海生说了,这件事情还有得商量,你别……”

    “……抱歉,赶时间。”

    挂断的声音响起来,方之天将话筒随手仍在桌上,大步走出了房门:“车子还没开过来吗?快一点。”他朝着客厅里的东方路挥了挥手,“小路你也来,劝一下顾家明,要出大问题了……”

    “家明他现在要干嘛。”

    “他赶着送人去投胎……”

    爱你够不够多,

    对你够不够好,

    可以要求不要不在乎。

    不愿让你看见我的伤处,

    是曾经无悔的风雨无阻,

    拥有够不够多,

    梦得够不够好,

    可以追求,

    不认输……”

    “国安局……”

    驾驶舱,副驾驶员回过了头来,那一男一女说完自己的意图,他拿过证件看了一会儿,随后将证件递回来,两人伸手要接,证件之下,露出了带有消音器的黑洞洞地枪口。与此同时,从后方过来地两个人不动神色地将枪支抵在了他们的腰上。另外一个人将枪口对准了那名空姐,捂住她地嘴巴。

    这一段舱室有帘子遮着,舱内的人都被那广播里的歌声勾起了思绪。如果不仔细看,基本上看不出这边挤了六七个人会有什么问题,只有在侧后方,那一男一女地剩余两名同伴正要站起来,两把手枪无声地伸了过来,抵在他们的后脑勺上,让他们又在歌声中坐了回去。

    疾行的小车转过街角。刚刚从同学家出来的东方婉“啊”的躲开,眼看着那小车在不远处的别墅前停下,两个人冲了出来,急忙朝有两名西装男守卫的别墅大门跑过去,其中一个人手上还提着一只大哥大。她想要记下车牌报警,但一看这些人就是黑社会。也就打消了念头,从车上下来那匆匆忙忙地两人被拦住,四个人在门口争吵几声,其中一个人一巴掌打在了看门那黑社会成员的脸上,眼见剑拔弩张,似乎是别墅里的某人看见说了话,小门打开了。提着电话那人飞快地跑进去。

    原本期待着这帮渣滓内讧,谁知道居然没事了,东方婉的心中有着小小的失望,下一刻,涡轮旋转的声音陡然扩大,又一辆轿车以更快地速度插入这边街道。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和训话,警车一辆一辆飞快地驶上了城市公路,那光景看得路边行人都有些呆住。

    在此同时,方之天等人的车队从东方家疾驰而出,同时而动的,还有此时在城市各个不同地方的行动组,叶莲、崔国华……

    天空。

    气氛紧张得近乎凝固,驾驶舱。那副驾驶员耸了耸肩,拿出一个标志:“幽暗天琴,合作这么多年,别伤了感情,让这架飞机平平安安到维也纳可好?”

    随后,舱外的两人被搜去了武器,直接打晕。

    周华健那沧桑而温柔的嗓音在机舱里回荡。没有人知道他们身边发生地事情。没有人知道有可能出现的危险,那歌词唱过一遍。又是一遍,灵静就那样听着、听着,终于无可抑制地哭了出来,那哭声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即使她用力地捂住了嘴,声音还是不可避免的让周围的人听到,身体在哭泣中剧烈地颤抖,泪水划过那美丽的脸颊,宛然凄美,犹如珍珠。

    她身边的中年人拿出纸巾,等待着她稍稍缓和之后递过去。

    仿佛被某个巨大地身影所保护着,就在这音乐声中,飞机平稳地驶出云层,承载着少女那带着伤感的过往,以及此时仍不可知的未来,去往维也纳的方向。

    别墅门口,家明走出车门。八月如火,时间是上午十点,接近直射的日光照射下来,带着仿佛要烧尽一切的滚烫……

    东方婉愣了一会儿方才走过去。

    原本心中还在骂又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在飙车,谁知道第二辆轿车停下,出来的居然是家明,她不由得有些愕然。对于一向龟速开车的她来说,汽车开车这样,那是绝对要死人地,跟家明认识这么久,她也从不知道他的开车技术居然这么好。不过最重要的是,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家明。

    回想那道声音从车门跨出来的情景,她甚至觉得……有些像是简素言的感觉,那种随意淡然、睥睨一切。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即逝,眼前地终究还是她一直接触地那个顾家明,而并非心中最为崇拜的虚影,一路小跑过去:“家明,我听说沙沙地事情了,她……”

    话说到一半,她才发现家明居然是朝着那群黑社会的别墅走过去的,一时间有些迷惑,两名守在门口的大个子看起来对这个直走而来的少年有些不善,其中一个方才被无故扇了一耳光,见家明走近,首先迎了上来,另一个跟着。

    心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看着家明距离两个黑社会大块头越来越近,她也走到了近处,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拉他:“喂……”

    同一时刻,那名方才被打的大块头准备拦住家明:“喂……”

    砰嗡嗡嗡嗡嗡嗡----

    下一刻,整扇大铁门都在颤抖着发出了古旧的响声,久久持续!东方婉愣在了原地。

    对于她来说,一切仅仅发生在瞬间,“喂”的尾音还未散去,家明抬起了手,随后,那道身影就仿佛幻影般的朝前方冲了出去,两名体重估计都超过一百公斤的大汉就在一瞬间被按住了面门,随后,他们的身体被头颅拖着,转瞬间越过两米的距离。

    仿佛御守沧被杀死的那一刻在此时重现,两人的后脑被狠狠地按在了铁门上,日光之中,鲜血、脑浆、破裂的头颅,当家明双手放开,那两人的尸体就仿佛破麻袋一般倒在了地上,东方婉站在路边,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张开的嘴唇颤抖着,她的脑筋还无法转过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弯。

    有些迷离的情绪里,家明似乎回过了头,对她说话:“离开这里。”

    此时,别墅之中,应子丰终于接到了父亲与兄长的电话。

    裴罗嘉的前奏已完,这是真正的八月火。

    今天更新一万三千字,我也不想玩什么月票游戏了,所以上一章说加更,也没有确定月票的数量,码出来就发,看我这么厚道,如果还有月票的是不是可以拿出来了呢,鼓励一下,我接下来也会更有动力嘛……

    老实说,每次想起家明送走灵静然后自己开始作战,我就想起周华健的这首《风雨无阻》,这一章大量的分镜头,不过如果看仔细一点,我觉得应该还在可以理解的范畴内吧,会不会有电影的感觉……呃,应该不会有人看不懂吧?一边听歌一边想象应该会好一点……

第四〇五节 有人找

    时间大概是上午十点左右。

    阳光下,少女站在路边,望着大门前发生的那一幕,惊愕的成了雕塑。

    不过,此时看见这一幕,倒也并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别墅院子里的许多人,这时都朝这边望了过来,目光有着暂时的呆滞,正在喝饮料的衔着习惯定在了那里,在烈日下松领带的也都停止了动作,游泳池的里人冒出一个头,身体微微沉浮着,总之,那短暂的几秒钟时间,带给了大多数人时间停止的错觉。

    这一处别墅并非是应家的产业,应子丰安排了一系列对沙竹帮的计划,前天晚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实施之后,沙竹帮的覆灭,看起来就已经成了定局,于是他来到江海,受到一群想要瓜分沙竹帮的黑帮老大的招待,别墅很大,是其中一名老大能够拿出来的最体面的物业,于是昨天一个晚上,六七个帮派的大哥们就跟应家二少欢聚一堂,算是狂欢了一个晚上。

    这一晚玩了些什么肮脏或者恶心的勾当姑且不论,总而言之,今天早上在这别墅中的,就都是这些帮派中最为“精英”的一群人,能打能说能杀人的,才有资格出现在这里,这一些人,虽然也参与昨晚的活动,但更多的,自然是担任保镖一般的职责,顺便与其他同行攀比一下,不认识的也混个脸熟,因为从此以后,江海市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也并不是没有考虑过沙竹帮或者会反扑,或者会垂死挣扎的可能性,不过,这样的可能实在太小,警方首先打击的虽然是沙竹帮的一批首脑,人手基本上没有什么损失,但在这样的局势下,他们绝对不敢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再者,今天在这里的是谁。应家的公子,哪怕沙竹帮占据了整个江海。这身份比起来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因此,虽然方才那剧烈停车的声音引起了他们地注意,当看见上面下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人,他们也就不再多管,也因此。当门口两人地身体陡然撞在大门上,看见那头颅爆开的一幕时,他们才会感到更加的迷惑与荒谬。

    下一刻。又是砰的的一声巨响,并未上锁地大门沾染了鲜血,被那道身影一脚踢开。少年从门外走进来。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需要太多的说明或者解释,看着眼前地一幕虽然感到荒谬,但此时身处别墅周围的也绝对是见过许多大场面的亡命徒,不用等谁发号施令。所有人就都在第一时间行动了起来,有人朝身边的人挥手,让他进去通知这件事,游泳池的里人双手在沿上一撑,从水里跳了出来,露出高大的身躯与带有刀疤的结实肌肉,凉伞下晒太阳地人站起来,扔掉了太阳眼镜,正在喝饮料的人摔掉了杯子。正在松领带的人直接扯掉了领带,顺便拉开用来装斯文的白衬衫,远远近近,各自瞥着凶狠的目光,朝门口走过来。

    原本坐在门边草地上一把遮阳伞下的两个人是最先走到家明身边的,各自稍矮的那人穿着敞开的花衬衫,举手摸了摸鼻子。连环两拳带起衬衫呼啸狂舞。同时抬腿便是一记猛烈地膝撞。

    在他的身前,家明的脚步不停。低俯身子出了一拳,随后双手往前方一抱、放开,那穿着花衬衫的人才刚刚出手,身体仿佛由腰部不正常的折叠了起来,胸口几乎贴住了膝盖,从草地上“刷----”的飞了出去,烈阳之下,白色的尘埃夹着扬起地草茎,霎时间随着飞出地人体扬起四五米的距离。跟在花衬衫身边那大汉一脸横肉,不过,不光还没有出手,甚至连发出声音地时间都没有,被家明双手一抱,下一刻就像是死去的大象一样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脖子、肩部、手臂的骨骼,都呈现出完全不自然的扭曲----前一刻还是满脸凶相,但他就这样死了。

    那穿花衬衫的男人在五米远的草地上蜷缩成虾米,无法动弹,甚至连呻吟都做不到,全身微微抽搐着,内脏被打破了,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

    生与死,此时仿佛某种奇妙的隐喻般,就这样呈现在众人眼前。

    没有语言,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家明的脚步没有被这两个人阻碍分毫,就那样无声地向前方众人走过去,人群之中,前前后后有接近半数的人,在那一瞬间都下意识的放慢、或者停顿了脚步。

    刀口舔血,他们见过杀人的,但没见过这样的。

    大门外的街道边,东方婉仍然浑身颤抖地站在那里,门口两个人,门内两个人,就在那个她曾经认为熟悉的顾家明面前眨眼便死了,她曾经远距离看过“简素言”的出手,当时震撼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却也没有今天这一幕这般仿佛有着摄人心魄的力量,惊怖、恐惧、慌乱、无措,心中告诉自己应该赶快离开这里,但脚步死死地定在那儿没有丝毫离开的念头,她的目光就那样跟随着家明的身影,仿佛被某种魔力所攥取,灵魂战栗。

    那是她已经认识了三年,熟悉的人,在这一刻,他却又是另一名完全不同的人。

    大门内,双方还未接触,侧面的人群里,一个人陡然冲了过来:“你***……”手中持着一把霰弹枪,哗的一声上了弹。下一刻,气氛终于从这种死寂的沉默中解脱,燃烧起来。

    砰----

    枪声响起在别墅院子里,持着霰弹枪想要扣动扳机那人的身体带着鲜血倒飞出去,家明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甚至没有人看清楚他陡然扬起右手手臂的动作,蓝色的烟雾在空气中隐约散开,火药的味道,同一时间,他举起了左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走在最前方的那个男人,扣扳机。

    空气炸开来。

    “***……”

    “散开----”

    “操家伙啊……”

    江海的黑帮,随身带枪的毕竟不多,有人掀翻了桌子。有人摔倒在地,枪声响起的第一时间里。前边还牛B哄哄地这群人已经如同保龄球瓶般的倒下了六七个,鲜血溅得到处都是。大门外,东方婉也终于缩起了脖子,尖叫一声,开始转身寻找掩护地地方。院子里的少年双手持枪。犹如事先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一般,开始一丝不苟地执行杀戮程序,每一次扣动了扳机。必定有一个人倒在了血泊中。应子丰身边也有兄长安排的炎黄觉醒成员,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第一个人赶过来,不过,枪口才在旁边举起,就已经被子弹爆了头。

    最血腥的混乱大约持续了最初地十几秒,超过三十人永远在这个世界上失去了生命。这期间,前方的草地上血流成河,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下,偶尔也有找到了枪支冲出来的,都是第一时间被爆头。在这之后,从侧面冲过来地特工人员也终于开始汇合,连同一些持枪的黑社会成员,籍着优势火力,朝家明那边冲过去。

    子弹落在空出。他们冲出来的一瞬间,家明的身影正好消失在九十度拐角外的游泳池一侧。

    迟疑片刻,作为组长的那人打了几个手势,他们再度朝家明那边冲出去,扣动扳机的瞬间,家明地身影以飞快的速度冲向水池边全是宽大玻璃墙壁的房间,台阶上一名还未来得及逃开的人陡然被撞飞起来。首当其冲地撞破了后方的玻璃墙。

    这是一间两面透明的大房间。那一瞬间,家明推着那个人陡然撞破了那边的玻璃门。就在众人的视野中,一只装饮料的立柜飞了起来,在空中破裂,无数颜色地液体飞散,接着是高脚凳、房间里挡在前方的吧台轰然碎裂,各种酒具、木屑飙飞,这两道身影,在一瞬间犹如战车般的冲过了房间近二十米的距离,在那前方,任何挡路的东西不是飞了出去,便被直接撞碎。也不知道被家明推着飞起来的那个人感觉怎么样,但向来不会有人愿意体验这样的感觉。

    那些黑道枪手接近大半都完全反应不过来,不过久经训练地特工们就在第一时间将枪口拉回来,在无数飞扬地杂物中瞄准了另一边的墙壁,然后,轰地一下,那墙壁也被直接撞穿了……

    他们只是迟疑了一瞬,枪火亮起来,两名特工被房间里射出的子弹夺去了生命。

    犹如被老鼠钻进了身体的大象,枪声之中,整栋大别墅都沸腾了起来,每一次的枪声响起,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鬼被夺去了生命。

    杀戮转入别墅内部。

    先前被他推着撞烂整间房的那名黑道成员此时全身骨骼恐怕都已经碎了,离开墙壁破了洞的房间,从过道通过拐角,来不及躲避的三个人倒在了地上。

    “嗨,子丰……应……子……丰……大帅哥……应……子……丰……在家吗?有人找你哦……”

    那调侃的语气,带着难以言喻的冰冷语调响起在廊道里,一个人从房间里探出脑袋,被一枪掀掉了头盖骨。家明从尸体边走过去,望也不望一眼,轻声嘟囔:“你不是……”

    举枪打掉了前方的监控器,再转过一边,对面走廊的尽头一个手雷啪的飞出来,他顺手抓起身边的花瓶扔了过去,还在半空中的手雷啪的扔进了花瓶口,被带回扔出的方向,家明踹开旁边的房门,两枪打倒了房间里还在惊愕的人,随后,气浪汹涌,爆炸的声音响彻整栋别墅。

    站在几具烧焦的尸体钱,家明眨了眨眼睛,表情漠然:“不是……”

    一路血海,他冲上别墅二楼,再过一个转角,一支冲锋枪刷的对准了他。

    陡然间侧过身体,顺手一按,子弹从他的身侧呼啸而出,在后方的墙壁、天花板上拉出惊人的火花,反手抢枪,那名特工伸手一挡,一脚踢了过来,家明身体一拧,已经落在了空处。这些人也是炎黄觉醒的成员,跟着应海生一系,也是身经百战,然而再厉害也不可能比得过大内长督、诸神无念、荒卷真世这些人,短短几下交手,他被家明一脚踢飞在墙上,枪声响起,那道身影在骤然间被打成鲜血筛子。

    “你也不是……”

    无聊地扔掉手上的冲锋枪,一些声音隐约传了过来,走到走廊尽头往外看,只见几辆黑色轿车正在草地上缓缓发动,一个人影被特工包围着冲进了车内,他在窗前偏了偏头,露出一个笑容:“那就是你了……”

    下一刻,他从二楼的窗户上直接撞了出去。

    鲜血绽放,依然有人不断倒下,四辆轿车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别墅大门,到得此时,原本追在家明后方的一辆警车才刚刚赶到别墅门口,两名警察才刚刚下车,听着那不断响起的枪声,有些目瞪口呆地站在路边,四辆轿车已经呼啸而来,站在警车左边的那名警察连忙躲避,第三辆轿车与警车擦身而过,“咝啦”一声,带出大片的火花脸上似乎还带着笑容,有些冷澈的讽刺。

    遇上这样的情况,一般来说,就应该拔枪制止,然而两名警员此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看那少年直接冲向前方路边的一辆桑塔纳,拉开了车门。警车右边的那名警员拔出了枪,才举起一般,还来不及喊话,他又陡然将枪收了回去,张大了嘴,脸上冷汗直冒,心脏跳得像是擂鼓。

    就在他的眼前,那名少年像是完全无视警察的存在,直接抗出了一支火箭筒。

    “呀----呼----”

第四〇六节 城市烟火

暂缺

第四〇七节 小强快跑

    轰然的巨响中夹杂着刺耳的擦刮,广告牌在大楼的墙面上拖出巨大的裂痕,拉紧的电缆发出剧烈的响声,其中一根砰的绷断了,在天空中飞舞而出,墙面的玻璃、装饰,各种物件缤纷如雨,轰然落地,原本挂在那大楼墙上的一扇大广告牌被推了出去,先是崩断了大半,仅仅一根钢柱挂着,在空中晃动几下,终于掉了下来,砸烂了停在路边的一辆汽车车顶,随后盖住了整个人行道,扬起漫天的尘埃在整个路口弥漫开来。

    黑色的桑塔纳呼啸而来!

    “***!”

    应子丰所乘坐的小车之上,那驾驶员看着对方冲来的气势,猛然大骂了一声,踩足了油门,疯狂地转动方向盘。轰然一声巨响,桑塔纳的车头终于还是撞上了车尾,巨大的冲击力下,那小车在原地犹如陀螺般的旋转了三四个大圈,桑塔纳也因此失去了控制,车尾一摆,砸上第三辆小车的车头,随后车身撞烂了道路旁边的栏杆,随后打横飞上了人行道,撞在两辆已经停下的汽车上。

    巨大的钢铁牌子在街角大楼的身躯上划出一个带有弧线的巨大伤痕,被一楼某个大商场边沿挡住,停顿一下,终于以震撼所有人的气势轰然落地,砸扁了几辆汽车,周围是四散奔逃的人群,无数电缆斜斜的拉下来,像是玩线球结果将自己绑住的猫,或者是被桥上钢缆缠住了的哥斯拉。

    大楼失去了外墙,在上层工作室或者写字楼里的人们从边缘显出了慌乱的身影,白花花的纸片被大风吹起,从楼房里飘落而下,犹如电影《后天》里被龙卷风刮过地大厦……

    整个场面。到得此时,方才安静一瞬,最前方打横的那辆轿车未有受到方才撞击的影响,上面的几名特工第一时间打开车门,冲了下来,他们这时也顾不得在闹市区,端着手上的枪便对撞在人行道上的桑塔纳开始扫射,其中一人从怀里拿出手雷,还没拉环。一个东西从空中飞过了他的身边。准确的落入敞开的车门里。

    那也是一颗手雷。

    “散开----”

    大喊声响起来。几个人朝着不同地方向冲了出去,随后,爆炸地火焰从车内汹涌而出,将那防弹地轿车在大街上燃成一团火球。

    两支手枪从桑塔纳的后方伸了出来,枪口喷出火舌。

    一名方向没跑对,未有躲藏在其它车后的特工胸口中弹,在爆炸的气浪中飞了出去,另一个人躲在车后仅仅露出了机枪的一截,子弹划过时,那支冲锋枪被打得直接飞了出去。过不多久。有一个人才刚刚举枪冒头,被一枪打爆了拿枪的手,鲜血淋淋。

    火力压制。以家明此刻的状态,就算是源赖朝创最强的时候,恐怕都得甘拜下风。

    应子丰的那辆车停止了旋转,一群人被晃得头昏脑胀,应子丰的额角狠狠撞在了防弹地玻璃上。鲜血从头上流出来,随后便被人拖着下了车,这车子是可以防弹,可防不了爆,现在没有速度,对方有手雷有火箭筒,自然是趁着他还没用的时候赶快逃跑。

    三辆车上的人一块护着应子丰。顺着车辆的掩护朝另一边的一个大型超市跑过去。应子丰看见几辆警车正朝这边过来,本想提议汇合。但行动组的组长只是看了一眼:“人太少了,拦不住的。”拉着他就跑。

    一边跑,一边往家明那边扔过去几颗手雷,甚至也顺手引爆了自己地两辆车,让火焰干扰对方的视线。一路冲进超市,道路上又已经倒下了四名特工,家明看着那群逃跑的人影,提着枪,从人行横道跟着走过去,口中喃喃说着:“跑啊……跑啊……跑啊……看你能跑到哪里去……”耳听着警笛声朝这边过来,他直接抬起手,最前方那辆警车的挡风玻璃陡然变成了雪花,驾驶座中喷出鲜血,砰的一下,转向的警车撞在了侧面倾倒的铁柱上,接着又是一辆,后方地一辆来不及躲避,轰地声音中酿出连环的车祸,再后方地,已经不敢过来了。

    同一时刻,距离这边算不上太远的道路上,方之天坐在他的加长型轿车中,与东方路以及其余两人一起看着车载电视里的画面。十字路口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在这边如同直播般的重现过来,很幸运的,属于叶莲小组的一名成员正好在附近,于是将这一切都拍摄发了过来。

    “我的天哪……”

    倒塌的巨型广告牌,剥落的大楼,奔走的行人,压扁的车辆,在爆炸的现场,鲜血与死亡混成一片的景象,即便早已知道家明与简素言实为一体的事情,大概也猜测过家明的实力,但在此刻,却依旧难掩心中的战栗感觉,无论他怎样去想,都想不到家明居然会把事情弄到这种程度。

    “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份上……他要把事情闹大,已经豁出去了……”

    方之天喃喃地说着,顿了一顿,深深地皱起眉头,狠狠地咬紧了牙关:“我现在真想亲手杀了应子丰……”

    东方路扭头看他:“方叔叔?”

    方之天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裴罗嘉的那件事情之后,无论当事人怎么想,外人都会把顾家明或者简素言当成确确实实的我们的人,这本来是可以利用的威慑力,但在这件事情闹大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决裂了……应子丰……这件事我也有些想错了,他一向有分寸,为什么突然动这么大的气……”

    有些话方之天没有说出来,但东方路心中也清楚明白地知道,炎黄觉醒内部情况复杂,目前来说。方、应两系一直都有斗争,只不过之前由于裴罗嘉的压力,这种矛盾一直被压在最低点上,但御守沧骤然死去,虽然目前这死讯还没有得到百分之百的证实,但外患之后,内部斗争自然要做好准备,无论如何,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现应子丰做错了事情有可能惹怒顾家明。他自然就会因此考虑到自己身上。

    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是一次打击应海生的好机会。

    如果还在跟裴罗嘉交战的时候。为了防止内耗,方之天肯定会在得知消息地第一时间跟应海生商量,然后制止应子丰的行动,由上而下地将事情一次性抹平,家明回来就算生气,但毕竟过去了,这事情也比较好交待,或者连续给沙竹帮几个好处都无所谓,你生气归生气,好处却已经接了。事情放在自己身上。肯定也是这样做,原本没有错。

    问题在于,谁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让家明的性格突然这么暴戾,如同火药库一般,还未反应过来,就突然以所有人都完全想象不到的暴力方式爆发了。

    有些事情并不简单。对于炎黄觉醒来说,应海生此时偏偏还不能死,他可以死于跟方之天的政治斗争,却绝不能死于被人刺杀,否则就必将影响炎黄觉醒的根本。对于在炎黄觉醒中根系深厚的应家来说,并不是树倒猕猴散那么简单,各种政治关系盘根错节。他一旦非正常死去。接下来就必然是一场大规模的内耗。方之天虽然也会为了这种斗争使用各种手段,但他却无法坐视炎黄觉醒伤了元气。这也就是他愤怒及自责的理由了。

    “不要让崔国华和叶莲地队伍参与战斗,先赶过去吧。”

    想了一会儿,方之天说道。

    “但是应家也有自己地力量,他们现在已经赶过来了,以及警察、武警部队都在往这边靠,应子丰好像还打了电话给他地那些黑社会的朋友,这种局势下,再不插手,伤亡恐怕会持续增大,怕是会闹到无法收拾……”旁边的一个人说道。

    方之天偏过了头,看着电视里那一片狼藉的十字路口:“我们插手就可以收拾吗?你看看现在,这样的局势怎么收拾?江海市……比起裴罗嘉的基地如何?他一个人杀进去,不过几天就生龙活虎地回来,应子丰不知道他惹到了什么人,我们该清楚……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厉害的……”

    他沉吟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们现在是不敢插手啊,一旦双方流血,那就真的没有说话的余地了,先看看吧,我还不太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居中劝解的机会最多只有一次,先弄清楚,才有说话地可能,如果在这之前应子丰被杀了,就算他倒霉了……”

    枪声响起在了超市里。

    警铃呼啸,无数购物者惊叫着奔逃,随着家明跟进超市,几名警察也随着跟了进来,一边引导着顾客疏散,一边呼叫总部支援,事实上总部的支援早已在路上,只不过江海市颇大,这支队伍要过来,总是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超市颇大,大概清空了之后,就变得有些空空荡荡的,第二层上偶尔传来枪响,也有未来得及逃离、只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的顾客的尖叫。

    人影空旷的空间里,家明走在一个个地货架间,左手持枪,贴在大腿边,右手抚摸着货架上的商品,这个超市他以前跟灵静、沙沙来过,就是在前面不远的货架边,他们选了一只储钱罐。

    一道人影无声地出现在侧后方,家明手一抬,那人手上的枪被砰的打飞,随后脑袋爆开,整个人都飞了出去,看了一眼,这是应子丰身边的一个人,估计是为了引开他,故意以身犯险。

    “捉迷藏……”

    喃喃地点点头,双眼之中血丝弥漫,现出一片诡异的鲜红气息,家明揉了揉筋脉贲张地额头,前方是蔬果区,拿起一只苹果咬了一口。咀嚼一番,扔到旁边,走出几步,又撕下一只香蕉,三两口吃掉,香蕉皮扔了出去。

    在此同时,一名警察陡然从前方货柜后冲了出来,举枪,扣扳机。

    砰----

    滋----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子弹从家明头上擦了过去。警察那一步地落点正好踩在家明扔出去的香蕉皮上。顿时失去了平衡,还未落地,被家明一脚踢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前方那运货地电梯微微响了一下,家明偏过头偏着头望了半晌,转身下楼。

    半分钟前,三楼地办公室里,应子丰小声地说着电话。

    “喂,你们……到了?没错没错,我们在承明超市。你们在……后门那边……”

    电话是距离这边最近的一位老大打过来的,为应家二公子办事哪能不用心,他在第一时间便召集了所有人手,操上家伙往他原本说的方向过来,后方的街道被占地颇大的一片楼层挡住,虽然看那边混乱也猜是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自然不重要。为了确定具体位置。他一个电话打过来,正好赶到超市后方。

    “就在超市里,你们快进来,那个家伙穿白色衬衫、黑色长裤、留平头,超市人不多,你一看就知道,他想杀我。你们把这里炸掉都可以。算我的……”

    这段话说完,他陡然挂掉电话。随后与身边的几个人乘着送货电梯下楼,只要能拖延时间,多少都行,只要能让其他增援的特工赶到,到时候就没问题了……

    走电梯走下一楼,进入那片光线有些阴暗地货仓,家明径直朝后门走过去,也在此时,那道大门陡然被人拉开,三四十名凶神恶煞地男子蜂拥而入,当先地那名老大看了家明几眼:“白衬衫、黑裤子……”手一挥,一帮人刷刷刷的抽出了武器,一色明晃晃的开山刀,“砍死他!”

    家明偏着头看着这帮人,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抽搐。

    十米……八米……六米、五米,家明很干脆地抬起了手,砰的一枪,将前面冲得最凶狠的那人直接打得倒飞了出去。

    追出超市后门,一群特工维护着应子丰的声音正消失在那边街道的转角,家明追过去,道路对面是一个巨大的菜市场,才刚刚踏出转角的位置,心中警兆忽生,一步后退,狙击枪的子弹啪地在墙角爆出了烟尘。

    应家的特工小组也是接到了紧急的命令,这名狙击手是第一个赶到的,在通讯器里与应子丰身边几名特工交流之后,在道路斜对面一栋七层楼房顶上对家明作出了第一时间的阻拦。

    几乎没有多少迟疑,日光下,家明直接冲了出去,楼顶上那狙击手在瞬间调整了位置,将家明纳入瞄准器的中心,正要扣动扳机,家明的手枪枪口也已经对准了楼顶地方向。一道亮光刷的闪过狙击手眼前,随后砰的一下,他旁边的水泥房沿陡然爆开,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一转身坐回了房沿内部,呼吸急促:“开什么玩笑……”

    激射的水泥块将他的脸溅得生疼,在这样的距离下,那人居然用手枪直接作出了狙击枪地效果,他地另一只手上拿的……是一面镜子,这太荒谬了……

    虽然精确度还有一定地误差,但基本上也是相差无几了。

    菜市场中鸡飞狗跳,应子丰被搀扶着走在拥挤的人群里,额头上还在流血,焦急之中,大声叫着:“他们在哪里!来接我们的人在哪里!那个疯子就要追上来了!”

    “过了市场,他们在那边!”

    “那还不快去。”大喊一声,应子丰推开前面的行人,一瘸一拐地跑起来。

    超市一楼仓库。

    幸存的警察们持着枪战战兢兢地过来,随后全都呆在了那里,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散布仓库各处的三十多具死尸,看得出来他们都不是什么善类,明晃晃的开山刀散落一地……

    连续两次交火,家明躲过了对方的一次狙击,还了一枪,他以飞快的速度冲过了马路,随后只冲进那栋楼房的大门的。

    “妈的!”

    心中涌起不好的感觉,那狙击手几乎能清晰感受到死神正不断接近的步伐,绳索往身上一系,他直接朝天台外跳了出去。

    六楼的位置蹬了一下,荡出去,飞快地放绳,到四楼的位置又是一蹬,放绳,身体晃过三楼窗口的那一瞬间,他的瞳孔之中,一道身影陡然放大。

    砰----

    冲上三楼的家明撞颇了窗户,朝着他直扑而出,两道身影在空中交错一瞬,随后刀光一闪,那绳子断了,两个人直接摔向一楼上方的雨檐。一秒钟后,家明抽出带血的匕首,站了起来,沿着长长的水泥屋檐往市场的方向跑,纵身一跃,直接上了市场的雨棚。在前方的雨棚借口处,朝下方的人群跳了下去。

    一名肉贩正在砍肉,刀才举起,一道身影陡然从上方落在他的案板上,心中一惊,然而手已经收不回去,砰的一下,这一刀剁下去,那道身影已经出现在三米外的人群里,飞快地消失在他的视野当中。

    一辆出租车在市场边停下,几个人护着应子丰冲进去,行动小组组长问道:“其他人呢。”

    司机踩下油门:“还没赶到,事情紧急,我抢了辆车,先离开再说!”

    车辆缓缓起步前行,应子丰放下了心,惊魂甫定地往座位上一躺,陡然间,一道人影,从侧前方的市场柱子后方冲了出来,他垮过一个摊位,跳起在空中。

    耀眼的日光照射下来,随后被黑影掩盖。

    砰----

    像是爆炸般的雷霆巨响,那个人籍着空中的冲势,出了简单的一拳,这一拳打在了出租车的侧门上,随后,前后的挡风玻璃、车窗玻璃,随着这一拳的力量,轰然之中碎成漫天碎屑。

    整辆车,就像是要飞出去一般的剧烈摇荡了一下……

    “你……还能跑吗?”

第四〇八节 染血的城池

    “你……还能跑吗?”

    那简单的一拳带起难以置信的巨大冲击,那一侧的车门哗的陷了下去,整辆车就仿佛被数吨重的大铁锤猛挥了一记,轰然巨响中朝旁边荡开,四面的玻璃就在这一次猛烈撞击中化为漫天碎屑,劈头盖脸的扑往每一个人的身上。当家明趴在破烂的车窗上朝里面露出一个笑脸,说出这句话时,应子丰就望着那道身影,牙关咔咔咔咔,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虽然他也知道有一些人,将力量练到了极限,也能勉强做到眼前的效果,但那绝对没有如眼前这般雷霆乍响的冲击力。应子丰被吓得魂飞天外,他旁边的几人却是在短暂惊愕后就反应过来,将枪口调转往家明这边的前一刻,家明的双手执枪,已经从窗外陡然伸了进来,按在旁边两个人的脑门上。

    砰----

    鲜血洒满了车厢。

    近距离内,家明手中经过改装的大口径手枪的破坏力被发挥到极致,两颗人头甚至连肩膀都爆炸开来,血肉将旁边的人扑了个满头满脸,应子丰大半个身子都沾满了鲜血、碎肉,这时只是怔怔地看着家明的枪口,牙关乱战,举起左手在身上拍了一下、又拍一下,那血红色沾上他的手掌,怎么拍也拍不掉,看来是快傻掉了。

    市场出口的上百人怔怔地看着这边的一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安静得犹如夜晚。

    下一刻,子弹在地面上擦出火花,更远地道路上,二十余辆警车声势浩荡地拐过了那边的街角,朝这边冲过来,有狙击手探出身子在车顶上,瞄准了这边,家明一低头,一颗子弹从头上呼啸而过。他的两把枪对着车厢里的应子丰,其余两名幸存的特工动也不敢动。

    “跑那么快干什么,我一直想跟你说句话啊……”

    家明将手枪在应子丰的头上敲了两下,随后,笑容敛去,“你有十分钟,交代后事。”

    说完这句。他退后两步,随后转身冲入了菜市场那混乱的人群中,片刻间消失无踪,人群的奔逃混乱中,二十多辆警车。终于驶近了那辆染血的出租车。

    在车载电视中看着这一幕。方之天有些头痛地闭上眼睛,随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他想谈……”

    坐在旁边地一个人跟那边小声地说完话,皱了皱眉头,又靠过来:“恐怕……很难说,他说的是给应子丰十分钟交待后事,有可能是要让他感到更大的恐惧,应子丰他……现在已经差不多被吓傻了……”

    “呃……”方之天愣了一愣,“十分钟……他现在在没有人知道家明在哪。

    当这二十多辆警车赶到,将半痴呆状态的应子丰从车内拖出来,与剩余的两名特工谈过之后。立刻便派还在后方的其他人力开始对附近进行搜查,不过,自然没有结果。而原本一路跟在后方一路将实况传回去的属于叶莲小组地那名特工,这时也已经完全跟丢了目标。

    家明留下了十分钟的倒数时间,没有人知道他会干出些什么事情来,作为警察一方来说,自然认为自己这边二十多车人。还带有轻重武器在这座城市里可以天下无敌了。但特工方面却不这样认为。不过,无论双方对于敌人的实力估计有多大的差距。他们目前总得做事情,也就是说,摆在他们面前的两条路,一条是护送应子丰去公安局,一条是护送他去特工们地藏身点。而由于属于应海生那边地特工都已经在路上,他们也就决定,集中所有力量,将应子丰先送到公安局再说,如果对方能够一个人端掉整个市公安局---呃,这种想法其实也没什么意义……

    车队浩浩荡荡地驶上公路,几分钟后,与几辆特工驾驶的防弹车汇合,将应子丰转移上去,坐在那车辆后座上,浑身是血的应子丰发着抖,到此时方才微微反应过来:“他会来的……他会来的……我们现在到哪里了,什么时间了……我问什么时间了啊……”

    抢过一名特工的手表看了下时间,随后颤抖着问道:“过了几分钟了?过了几分钟了?”从窗口拼命往外瞧着,旁边那名特工安慰道:“没事了,应先生,我保证没事了,你看前后都是我们的人,而且他刚才没有动手,可见他并不是针对你,或者……”

    “什么没事了!什么没事了!啊?”一身血红的应子丰几乎哭喊了起来,“他还不是来杀我的?他还不是来杀我的!他不是针对我难道针对你啊!周围都是我们地人……那路边呢,路边那些人也是我们的人!?”

    指着道路边的行人大吼大叫着,他陷入这种歇斯底里的状态,旁人也没有办法,再加上对于那个十分钟的期限也有些忐忑,此时都在注意着路边的情况。车队转过下一个十字路口,耸立的楼房间,最前方那辆警车里地驾驶员陡然低下了头,望向天空:“那是什么……”

    前排后排地警察齐刷刷的将子弹上了膛,举头望过去,首先出现地,是一个粉红色的小点,逐渐变大。

    “塑料袋吧……”

    “不是,好像是……飞机……”

    “遥控飞机……”

    高度的警惕之下,前前后后车辆中的人们也都看到了街道上空的不对,一架、两架、三架……超过几十架的玩具遥控直升机排成了队列,“嗡嗡嗡”地朝车队这边飞过来。

    防弹的轿车之中。应子丰张开嘴,低头望着那一片颜色各异的遥控飞机,瞪大了眼睛:“他来了,是他来了……”一边说着,猛地扑向了车门,“他来了……放我出去!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死在车子里,这里不安全----”

    “那只是遥控飞机……”

    特工挡住了他,同一时间。四辆警车在路边停了下来,一共二十名警察端着枪冲向道路两旁,这条道路算不上繁荣,路边行人不多,一看到这种犹如反恐电影的场面,都下意识地快跑开去。

    警察的目光望向两边的楼层,寻找目标。狙击手们打开了车顶,直升机盘旋在车队上空。

    那一瞬间,应子丰有些歇斯底里的地打开了车门,在特工的阻拦下,直接跳了出去。

    “他在楼顶……”街道对面的一名警察冲着对讲机说了话。枪口抬高。指向了这边地大楼上方。

    一道黑影站在那大楼边缘,望向下方街道的车队。

    挣扎几下,应子丰从地上爬起来,身后的特工追下去。

    第一架遥控飞机掉下来,砸在前方行驶的警车车窗上。

    顶楼。

    日光直射,他退后了一步,放开手中复杂的遥控器,望向那片蔚蓝天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差不多了……”

    时间之河仿佛被这声叹息阻滞了一瞬,街道上空。盘旋的遥控飞机开始朝下方掉落,无数目光跟随着这些玩具,有人开始发出命令:“开枪,打掉那些玩具。”冲出了车厢的应子丰被特工拉住,用力地挣扎。

    然后……爆炸掀翻了警车!

    遥控飞机掉落地面,轰隆隆地剧烈爆炸在刹那间接踵而来,气浪翻滚。它们掀翻了汽车。将一些行驶中的警车陡然推了出去,火焰之中。滚滚的烟雾在街道上弥漫而起。完全弄不清楚情况、陷入恐慌之中的应子丰挣脱了旁人的拉扯,在气浪之中冲向他认为安全地地方……

    大楼之中,手掌拍打着扶手,家明从楼道往下走,口中哼唱着不知名地旋律。

    同时,应子丰冲入这座还在装修中的大楼。

    “催泪弹!”

    “快救人----”

    “抓住他!抓住他!看见嫌犯立即开枪,要当场击毙……”

    从天空看过来,两排楼房中间的道路上烟尘滚滚,火焰在爆炸的车上燃起来,所有的车辆横七竖八,一片混乱,特工们追着应子丰朝楼房中冲进去,一部分人第一时间开始在烟雾中救人,更多的警察持枪朝大楼之中涌了过去。

    跑!跑!跑!

    或许是被家明死亡的暗示吓破了胆,同时也吓出了潜力,应子丰在尚未装修好的楼房中疯狂地奔跑着,大厅、廊道、房间,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阻止他逃跑的决心,此时此刻,他只想逃离身后追逐地足音,找一个地方可以躲起来,那洒满了头脸身子的血肉与黏液似乎在告诉着他,即使人多,也毫无意义。

    后方的特工伸手抓了好几次,居然都没能抓住他。

    木架、塑料桶、纸箱、废弃的饭盒,人群在廊道间追逐而过,终于,应子丰脚下踩中一根钢管,陡然间一滑,身体朝地上扑了过去。后方的特工纵身一跃,将他扑在地面上:“应先生,我们现在……”

    踏----

    足音响起在前方的廊道口,那一道身影拉着一根绳子,落下地面。

    趴在地上的应子丰抬起头,抓住他地那名特工也在同时抬头,举枪。

    后方追来地几名特工举起自己手上不同的武器。接着,剧烈地枪响,响彻整栋大楼。

    火光飞溅,硝烟弥漫,那边阴暗处放置的一面镜子在疯狂的枪声中哗然碎成粉末,下一刻,鲜血再一次溅满了应子丰的身体。“啊----”

    廊道两边的对射之中,应子丰不顾一切地爬了起来。朝来时的方向冲回去,从几名特工身边跑过时,一个人身上中了枪倒飞而出,看起来与他奔跑几乎是同样的速度,他甚至可以看清楚那人飞起在空中时微微眨眼的动作与扭曲的表情。

    留下那几名特工与死神对射,他大叫着冲出了这段廊道,前方一个大厅里,好几个人影似乎看到了他,要向他冲过来。他露出恐惧的表情,猛地定住了身子,摔倒在地,下一刻,又疯狂挣扎着爬了起来,跑向没人的另一个方向,肩膀上剧痛传来。也不知道是流弹还是什么洞穿了他的肩胛,他身体晃动一下,没命地继续跑着,在他的前方,是通向二楼地楼梯……

    至少在此时。他已经被那爆开的人体、满身的鲜血给吓疯了。

    这是难以言述的混乱。

    随着那道持枪的身影在大楼中前进。阵阵的枪响声中,死亡的花朵不断地盛开着,在这里,人数已经不能代表优势,当精确地枪法与敏感的反应被发挥到极致,他成为死神,任何在他视野中回动的物体,都在第一时间被摧毁,随着交火中的爆炸,楼梯间坍塌下来。将大部分的警察堵在了下方。没有了支援,二楼地枪火与爆炸声陡然平息下去,应子丰地腿上中了一枪,倚靠在走廊旁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来,脚步声中,廊道一端人影陡然出现。随后被子弹打飞了出去。他回过头,那道犹如噩梦般的身影手中举着枪。缓步走来。

    “啊……”

    沙哑的叫声中,应子丰连滚带爬地挣扎往呈T字形廊道的岔口。一颗手雷从家明手上扔出去,另一端的廊道爆炸出滚滚的气浪,火焰将那边划为了禁区。应子丰转过弯,拼命朝第三条廊道的方向爬过去。

    外面兵荒马乱的街道上,一名警察局负责人指挥着旁人爬上二楼,听着爆炸声,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应家二公子……到底惹到什么人了啊……”

    大腿上鲜血汨汨涌出,在地上拉出了长长的血线,应子丰爬到浑身无力,听着后方脚步跟上来:“十分钟过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举枪地身影笑了笑:“贩毒这种事是可以枪毙的,你要我别杀你,那个女孩子不过打搅了一下你招妓的兴致,你怎么不会想别杀她……”

    “不要杀我……”

    刷刷刷的在地上向前爬,应子丰此时只能全身颤抖地说出这句话。陡然间,后方的枪口一抬,一个人影出现在廊道尽头的地方,他举起手,尽量表示着友好,同时,好几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身边,同样将枪口对准过来。

    “别冲动,我只想聊聊,尽量找一个……可以解决地办法……”那个人一边往前走,一边叹了口气,“我想这件事情已经闹得太大了……”

    “方叔叔……”应子丰望着那走过来地身影好半晌,终于喃喃地说出了一个词。

    “我杀了他就解决了。”

    “你知道没那么简单。”

    对话声想起在廊道间,应子丰陡然间仿佛又有了力气,疯狂地朝前方爬过去:“方叔叔救命啊!方叔叔……”他此时脆弱得像是个孩子,纵然自己的家里与方家并不算多热络,纵然他对方之天也没有多少地好感,但这位炎黄觉醒的领导人出现在这里,的确能够给人莫大的勇气。走近应子丰,方之天伸出了左手:“把手给我,我会救你的。”

    爬在地上的应子丰伸出了右手,握上去。

    方之天的右手放到身后,再拿出来时,扬起了一把半米长的锋利军刀,刀光划过空中。

    “啊--------”

    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响起在了廊道之中,这不是应子丰今天第一次大喊出来,但绝对是他感到最痛的一次。鲜血飙射而出,应子丰的右手,在这一刻齐肘而断。

    “所以你要先给我一点谈话的筹码……”

    从伸手、到挥刀、直到将那手臂硬生生的砍断,这个掌握着莫大权力的中年人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口中喃喃地说完这句话,他将手上的断臂和刀递给身后的崔国华,随后一脚将应子丰踹开。叶莲为那嚎叫着的应子丰包扎断臂的时间里,他抬起了头。

    “你知道,今天弄成这个样子,我很为难。”中年男人笑了笑,“不过,我想说,还没有真正到底线,还有挽回的可能。所以……我想谈谈……”

第四〇九节 我如朝露降人间

    看这章之前,建议打开音乐播放器,找到五月天的一首《如烟》。

    “我想谈谈……”

    方之天的声音响起在那廊道里,随后这片空间中安静下来,只有已经晕厥过去的应子丰仍旧在流血抽搐,远远近近的有人过来了,崔国华挥了挥手,跟在他身后的一个人赶去处理。沉默许久,家明偏了偏头:“说啊。”

    “我们都知道,这个人无足轻重,杀了他或者留下他,其实意义都不大。”方之天示意了一下地方的应子丰,沉吟片刻,“真正重要的,是他的父亲应海生。”

    家明笑起来:“我不怎么介意杀他全家。”

    “我明白,我也清楚,能够进入裴罗嘉杀死御守沧的人,绝对有这个能力,你如果真的要杀应海生,没有人能够挡得住。但有些事情,你也知道的,呵,如果应海生突然死了,炎黄觉醒就会大乱,无论如何,我只能维系眼前的局面,如果你真的要做这件事,我就必须出来阻止,你当然也可以杀我,我相信国华和叶莲他们也保护不了,况且你以前救过我一命,但无论如何,总有些人是你保护不了的。”

    “我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不仅仅是沙竹帮,但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无论那是什么,我相信你地目的已经达到了。”方之天笑了笑。“这件事情如果可以停止,我保证所有人都不会受到追究,灵静也好,怀沙也好,灵静的父母也好,那位张老师的家人也好,应海生那边,我扛下来,相信这件事情之后。应家的人也不敢乱来了,不是吗?”

    短短几句话,他说得缓慢,字斟句酌。家明面上表情似笑非笑,枪口对准了应子丰依旧没有离开。过得片刻,方之天笑出来:“这件事情,我也会很有压力的。”

    再次沉默下来,时间滴答滴答地过去。叶莲忽然笑道:“再不送这根废柴下去,估计他就真的要死了。”

    这一次,枪口终于移开。

    “就这样?”

    望着地上的应子丰,家明的目光有些深沉。然而,空气终于在陡然间缓解开来,方之天毫不掩饰地长舒了一口气,眼见家明往后退走,连忙开口说道:“啊,对了。你看,外面这件事闹这么大。我觉得……”

    “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微带沙哑地声音响起,家明转身隐没在那边的拐角处。方之天张开嘴在那里,过了很久方才回头:“哈,我没说什么交待啊,大家商量个借口嘛,还是有多细节没谈呢……”

    说完这句,回过头去:“那只手送过去,说不定还能接上……我现在头很痛。要想想这件事到底怎么善后……”

    “他好像一早就做了可以谈这个打算。”崔国华说道。“如果我们早点过来,伤亡会不会少一点。”

    “不会的。”方之天叹了口气。“应子丰的身后是应海生,这件事他是做给应海生看,他有力量而且毫无顾忌,就算是军队,估计一时半会都奈何不了他,这样的人,应海生也不会敢动……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今天看到他,感觉跟以前很不同……”

    过了一会儿,他又摇了摇头:“没有一点朝气,跟死了一样……”

    车辆离开公路,转入村落的小道间,然后,他便看到了坐在门前的沙沙,跟随着她的小孟,也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白天在江海发生地事情,这个小村落里不会知道,不过小孟有渠道,倒像是知道了一些什么,看起来倒并没有告诉沙沙。

    三人在一起吃过了午饭,随后去往离村落不远的海边,小孟跟在两人后面,家明身边,沙沙哭了起来:“真的要走吗?这次的事情……明明是别人陷害的……你怎么不跟我们一块走啊……”

    “我也去的,不过这次事情闹得太大,总有些东西要善后,你到了欧洲那边之后,就会有我的消息了。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灵静会去维也纳,你可以跟她汇合。”

    “真的?她前几天跟我打电话的时候都没说。”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事情么,不过没问题地,我在那边有关系。”

    “抱歉啊……如果不是我一直任性地想要弄什么帮派,也就不会这样子……”

    “没事的,以前就说了啊,不管你遇上什么事情,我会帮你摆平一切。”

    去往偷渡船地快艇破浪而来,将沙沙送上去之后,家明向小孟笑了笑:“本来也可以给沙竹帮洗清一切的,不过,混黑帮没什么前途,欧洲那边会有很好地机会,你想干什么也可以自己选择,就是……麻烦你照顾她了。”

    “没问题。”

    “谢谢。”

    快艇掉过了头,家明望着在船上不断挥手的沙沙,也同样挥手道别,直到少女的身影在那片碧蓝海波中消失不见。心中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你一个男孩子,居然要女孩子保护……”

    “我截拳道很厉害哦……”

    “我来踢馆的……让他跟我比试……”

    “有种不要跑……”

    “我会保护你的……”

    “灵静是我的……气死你……”

    “曹东峰,你这个混蛋……有种跟我单挑。你就是个孬种……”

    “求求你,别打了,你会打死他地……”

    “我不走,你以前都不敢骂我地,要走一起走……”

    “我很喜欢你……家明。”

    “灵静说喜欢你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你了,只不过那时候我不知道……”

    “家明……爸爸死了……”

    “我不许他们再贩毒……我想试试……”

    那初次见面时暴力的沙沙,只相信力量地蛮横的沙沙,总是想要保护他的逞强的沙沙。在他被打时跪在地上哭泣的沙沙,单纯地喜欢着自己的沙沙,天真地沙沙,悲伤的沙沙,正直的沙沙,善良的沙沙,试图学会温柔贤惠的可爱的沙沙,无数的画面。仿佛在眼前汇成一片……

    “对不起啊,这是……最后一次欺骗你了,无论如何,原谅我可好?”

    很远很远的地方,八年前地那名小女孩渐渐漾出一个笑脸。

    “我叫……柳!怀!沙!”

    方之天坐在房间里,轻轻揉着有些发胀的额头,崔国华从门外走了进来。

    “下午快三点的时候,新宁帮老大赵振海全家被灭门了,据说有人冲进去。前后不到五分钟,杀光了所有人。然后放了一把火,目前那边还在清理尸体。”

    方之天抬起头来:“黑帮老大。江湖仇杀死全家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这种意外不用拿来说了吧。”

    “我们发现了顾家明。”

    “呃?”方之天愣了愣,“他在犯罪现场没走?”

    “不是,他在海边的防洪大堤上坐着,正在看夕阳。”

    “那不是很好吗?青春年少的人多看看美丽的东西,人也会变得开朗很多的,不像我们这些老头子……然后呢?他没干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吧?”

    “他身上有血。然后……他把枪就那样放在旁边地椅子上。有人报了警,警察现在已经赶过去包围那里了。”

    “头好痛……这还让不让人好好活了……”

    夕阳在西边的天际烧出彤红地火烧云。那片大海也变得格外灿烂迷人了起来,波浪悠然荡漾,远远近近有行驶的船只。防海大堤上载了树木,修建了花圃,一向是夏日黄昏时行人消暑地好去处,不过,今天这里没有了行人,远远的,数十辆警车将这边包围了起来,甚至阻断了那边道路的交通,上百名警员下了车,躲在警车后方远远地望过来,不敢作出什么行动,就那样围着,警员彼此之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被他们望着的防海大堤上,一名穿白衬衫的少年人坐在长椅上,望着那辉煌的天空与大海交界的方向,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已经坐了许久。

    东方路走进来地时候,跟警局的负责人商量了一会儿,随后还是只身朝这边走过来,他地步伐不紧不慢,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坐在椅子上少年的背影时,他忽然觉得有些感慨,虽然也有些忐忑,但恐惧并不多,或许因为大家原本就熟悉,或许因为那道背影在此时竟然显得有些萧索。

    一把冲锋枪放在他的身边,东方路在长椅边站了几秒钟,随后拨开冲锋枪,就那样在他旁边坐下来,两个人坐在那长椅上,望向那片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犹如巨大的火烈鸟一般奔向天海相接的苍茫长云。家明在轻声地哼唱一首歌,东方路听着那歌词。

    “……我坐在床前望着窗外回忆满天,

    生命是华丽错觉时间是贼偷走一切,

    七岁的那一年抓住那只蝉,以为能抓住夏天,

    十七岁的那年吻过她的脸,就以为和她能永远

    有没有那麽一种永远,永远不改变;

    拥抱过的美丽,都再也不破碎。

    让险峻岁月不能在脸上撒野,

    让生离和死别都遥远有谁能听见我坐在床前转过头看谁在沉睡。

    那一张苍老地脸好像是我紧闭双眼,

    曾经是爱我的和我深爱的都围绕在我身边,

    带不走的那些遗憾和眷恋就化成最后一滴眼泪

    有没有那麽一滴眼泪能洗掉后悔,

    化成大雨降落在回不去的街,

    再给我一次机会将故事改

    还欠了她一生的一句抱歉

    有没有那麽一个世界永远不天黑,

    星星太阳万物都听我的指挥,

    月亮不忙着圆缺春天不走远,

    树梢紧紧拥抱着树叶有谁能听见

    耳际眼前此生……”

    声音哼唱到这里。家明停顿一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渐渐低至微不可闻,东方路只听见几个词“漆黑……又是谁……”却没有了哼唱的旋律,他是轻声在念出来了,如此过得片刻,东方路开口道:“没办法的事……”

    家明望着那片天空,没有回答。东方路深吸了一口气,闲聊般地说道:“方叔叔过去找你的时候,武装直升机和军队都已经出发了,如果你只是杀了应子丰什么事情都不做当然没什么,但事情闹太大了,没办法收拾的……”

    他回过头,朝远处的警察们笑着挥了挥手,随后再转过来:“应子丰的手接上了,不过他精神有些紊乱。算是……暂时性的疯掉了吧,如果以后都没办法恢复。算是跟死了差不多,不过……不骗你。他还是可以恢复的。”

    “方叔叔那边会跟应海生交涉,知道你不需要别人记着你什么,但是你救过他,帮大家打退过源赖朝创,杀了大内长督、诸神无念、荒卷真世这些人,更重要的是干掉了御守沧,还有抓住伯爵啊。特别是若若。她地精神力平复很多,不过。似乎还会有继续出事的可能,到时候……呵,不说那么长远的事情了,总之,他总是记得你的人情,这次的事情,他也压得很辛苦,我觉得……总得体谅一下他……”

    “当然啦,你这样一闹之后,应海生的影响力会下降很多,方叔叔这边也会沾光,当然这样说未免有点那什么了,呵……上午你出手的场面被小婉看到了吧,她整个下午痴痴呆呆的,我也有事,没办法跟她说什么,另外我听说灵静突然去维也纳……到底怎么回事,不能说出来吗?”

    “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家明淡淡地开了口。

    “算了。”东方路靠在椅子地背上,“那现在怎么办呢?你的这把枪?”

    “抓我吧。”

    “……”东方路看了他几眼,“别开玩笑了。”“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家明笑起来,“叫他们过来吧,我说过了,这件事给你们一个交待。”

    又看了几眼,东方路嘴角**几下,“算了,骗也是我被骗,你等着,我拿手铐过来,如果你要反抗,把我当**质冲出去,看在朋友一场,下手地时候拜托别太重……我已经看过被你一拳打过的那辆出租车了……”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出两步又停下,扭头望了家明一阵,再次确定不像在骗人地时候,方才朝着那边警车的方向走过去。

    家明闭上了眼睛。

    这一个地方,他曾经无数次的来过,他和灵静、沙沙放学的路上,沙沙打架受了伤,他在这里给她上了药,他们在树木与花圃间追逐打闹,那是初中时候的事情了,住在一起之后,傍晚他们过来散步,沙沙喜欢用吃过的果核逗弄别人牵着的小宠物,灵静去下面地沙滩捡贝壳,赤足,裤管挽起来,在水上跳啊跳地,俨如欢快的精灵,他们曾经有过一只小猫,后来不见了,那时候灵静抱着它,一家三人就在如火地晚霞中散步到华灯初上的时间,踩着满地的霓虹,那种感觉,叫做幸福。

    涡轮的声音隐隐响起在天上。他睁开眼睛,一架大型客机就在傍晚地天空中飞往云霄的彼端,灵静到维也纳了吧,沙沙也已经上了船,那船驶向威尼斯的幽暗天琴总部,有凯莉为她们操心,以后应该不会有事吧,会不会水土不服,会不会不熟悉环境。会不会哭……

    犹如歌词里说的,还欠了她们一生的一句抱歉……

    不断地向前回溯,他忽然想起尘封已久的一段回忆。

    二零零二年的那个秋天,他接受了裴罗嘉的杀手晋级考评任务,冲进黄家的别墅,杀光了当时在那里地所有人,上二楼放置炸弹的时候,忽然在一张桌子下发生了一名少女。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躲在那儿,望向他的目光中有畏惧、有执拗、有不屈,他将枪口对准她,扣动了扳机。

    现在想起来,少女的那张脸,在冥冥中,与灵静重叠在一起。

    他抱住了头,陡然间升起一股撕裂一切的痛楚。数十年来都再未有过的一滴眼泪,陡然从眼中落下。

    从长椅上站起来。家明走向拿了手铐过来的东方路。

    “真地要这样啊?”

    “有件事拜托你。”

    “说啊。”

    “等到有一天扳倒了应家,把应子丰杀了。”

    “呃……自己来不是更过瘾吗。”看了家明一眼。东方路耸了耸肩,“好吧。如果我有那个机会,话说回来,我问最后一次啊,真的来?”

    “头很痛啊……”

    “跟方老大一个毛病。”

    “咔”的一声,明晃晃的手铐挂上家明的手腕……

    “搞什么……抓他?”方之天顺手将一本卷宗扔到桌上,“本来就没做这个打算啊,我吃饱了撑的?”

    东方路耸了耸肩:“他主动要求的。”

    “他还真是想要负起这个责任。给我们一个交待啊……可是这个责任到底怎么算。”

    “没有比死刑更重的了。”

    “判他死刑又怎么样。问题是……我根本没打算要他这个交待啊,他交待了。我跟高天原、幽暗天琴这些方面怎么交待……”方之天又开始揉额头,片刻后,“算了,送他上法庭,罪名是……协助沙竹帮毒贩潜逃,马马虎虎判他几年,反正他想要出来也关不住他……真是爱找麻烦,对了,要把他送到温和一点的监狱里去,单间最好了,有谁惹他地话,我怕会打死人……”

    八月下旬。

    山岭之间树木苍翠,生机勃勃,依旧炎热的阳光下,一辆囚车从荒僻地山路间驶过,长了一张女人面孔的司机带着耳机,一边开车一边摇头晃脑,哼唱着歌曲,不亦乐乎。

    临近下一个岔道口时,一辆卡车陡然间疾驶过来,挡住了去路,那车门一开,一名穿着带浅绿花纹夏装地少女跳了下来,手持霰弹枪对准了囚车驾驶座,目光凌厉有如冰刀。

    囚车在第一时间停下,名叫叶莲的司机出了车门,笑着举起双手:“薰小姐是吧,我们知道你来了江海,方先生说,你要见他,随时都可以,他要跟你走,也请便。”

    眼神冰冷如刀的日本少女举着枪,狐疑地走到囚车后方,一名“乘客”从上方走了下来,其余的囚徒和看押的两名警察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那绝美少女的冰冷融化,扑进对方怀里。

    两人在道路边说话,渐渐地,少女摇着头,泪水布满了脸颊,争执起来。叶莲开动挡路地那辆卡车,退向开来的岔路,顺便与那道路边跑车里地一个日本男人打过了招呼。

    十多分钟后,从车上下来的人依旧回到了车上,叶莲无奈地摊了摊手,开动了囚车。少女望着车上的那人,缓缓地追出几步,又追出几步,陡然间,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哗”的给霰弹枪上了膛,猛地朝囚车冲过去。才冲出不远,原本在那边车上的日本男子出现在她身后,制住她手中地枪。将少女用力抱住,随后朝车上的人挥了挥手,作为告别。被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抱住的少女犹如困兽般的挣扎,但终于没有任何效果,她的目光望着那囚车上的少年,对方的目光也是温暖而和煦。终于,在这种对望间,囚车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目光的尽头……

    八月底。

    “我要杀了他。”

    方之天地办公室里。应海生淡淡地陈述着自己的要求。

    “但是他就要死了。”点了点应海生身边的一份资料,方之天望着他,随后长长地吸进去一口气,语音有些沉闷,“他就要死了,脑袋里的肿瘤就像榴莲一样大,这种事情……”

    “那我儿子的罪就白受了?他已经疯了……”

    “恕我直言,他自作自受。他诬陷那个女孩子贩毒。你知道的,五十克以上,可以判死刑,这种诬陷,等同谋杀。”方之天耸了耸肩,“更何况,只是暂时性的精神紊乱,会好的。”

    “我要杀了他。”不理会方之天地话,应海生重复一次。

    “前几天高天原、幽暗天琴向我们发来了信息。对于我们抓捕他表示了愤慨,简直是友邦惊诧啊。老应。如果这个分量不够,你别忘了他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厉害的简素言。”“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简素言就是由他假扮的,哪里还有什么简素言!”

    “那恐怕基本上错误了,以前简素言样貌的电脑拼图你看过吧,现在给份资料你看。”方之天拿出钥匙,打开办公桌那边的一只保险柜,将一份文件递给应海生,打开。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掉出来。

    “今年三月。车臣阿尔贡峡谷附近山区,一群躲避车臣战火的居民正在迁移。路上遇见一名旅行的中国籍女子,他们一起行动了将近一天左右,第二天这个女人离开了五个小时,期间有一队五百人左右全副武装地俄罗斯镇压部队路过,对他们进行检查,发生了一些小冲突,死了几个人,其中包括一对父母,这对父母在前一天晚上曾经招待过那个中国女人。”

    “几个小时后那个女人回来,看见这件事之后,安慰了变成孤儿的孩子,当时有一个人觉得画面很美,拿出相机来笨拙地拍了照,不久之后女人又离开了。当天晚上,那片山谷里枪声和炮火持续了两个小时,第二天早上,那个营地地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五百多名俄罗斯士兵,几乎全部死光。”

    “剩下有几个还活着的人,但是已经疯了,他们口中说,看到了神话里地杀戮女神或者是堕落天使,凶手只有区区一个人。你应该知道,五百名训练有素又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又是在毫无顾忌的战场上,他们发挥的力量会有多大,我觉得破坏力至少要超过五百名最顶尖的特工吧。我们的情报人员在调查时得到这张照片,如果将它跟去年调查伯爵时的那张交通摄影照拿出来,你会发现两个女人何其相似。”

    那张曝光有些不完美地照片上,一名有着完美东方面孔地女子抱起了失去父母正在哭泣的小男孩,温柔地安慰,闪光灯将那张美丽侧脸定格在永恒地一刻。应海生拿着看了好久好久。

    “如果这次出手的不是顾家明,而是她,如果顾家明完全不做任何妥协,应老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是调动军队呢还是请组织里的几位前辈出手,老实说,我当时想的不只是砍掉子丰的手,顾家明如果坚持,我会一刀砍下他的头,如果他还坚持,我只能让所有军队警力都撤回去,让他南下广州……”方之天看着他,点了点头,“他让步了,我们在鬼门关上来回了一趟。”

    距离这边房间不远的一个阳台上,东方路拿着应海生身边同样的资料,拍打着栏杆,望向远处的目光有些复杂。

    “你生病了,从没见过的瘤,医生说可能会死……”几天前,他去到顾家明那里,“你要死了,你才做那样地事情……“谁都会死的……”

    “可为什么要让我们知道?安静地消失不是更好吗?”他看着那道身影。犹如看见那天傍晚那染红整片天空的辉煌的落日。

    “会有芥蒂,会有猜测,会有试探,那一天我在飞机上放炸弹,让你们不许调查我,你们暗地里不还是做了。能多知道一点就会想多一点,你们不会放任一个这样的永远在视线之外,而这些东西,是向着她们去的……”

    “可谁也不敢动她们。顶多只是监视。”

    “问题在于不止是你们。”家明在对面摇了摇头,“十年、二十年,受到监视或者试探,不可能完美。总有一天她们在无意中发现,会意识到,顾家明的烙印就像是怨灵一样的缠着她们,时时刻刻提醒她们。我死了,这样的监视或者保护都会单纯一点。有一天,她们会走出我地阴影,成为她们原本就应该成为的普通人……”

    “有人要找她们麻烦怎么办?”

    “遇上比我更无顾忌的人,他们会后悔的,几年之后,因为厉害关系而产生的一切,也就淡了。更何况……”他顿了一顿,“有一天我消失了,谁能完全笃定我死了呢。”

    东方路久久地望着那道身影。站了起来,转身离开。走出几步侧过了头。“怎么可以相信别人?”

    “至少可以相信你,不是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

    “……放心吧。”

    那一天。威尼斯,幽暗天琴。

    沙沙坐在那儿,看着对面名叫凯莉的白人女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几份东西放到桌上。时间沉默在房间里,她一页一页的翻阅着,身体逐渐颤抖,渐至无可抑制的哭泣出来。眼泪布满了整张脸颊。她翻过一遍,又翻一遍。终于,陡然间推翻了书桌上地所有东西,转身冲向门外。

    少女哭泣着,在迷宫似的走廊里不断地寻找着出口,路过的人们都扭头看她。

    不久后,维也纳。

    演奏室里,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静静地在钢琴前弹奏着,不久,在旁边作为评委的导师们微笑着开始鼓掌,少女站起来行了礼,光芒从窗外射进来,映出一张清丽而落寞的侧脸。

    她的目光越过导师们的身旁,越过那在窗前飘动的白纱,望向东方那白云如絮地天空,想起之前无数个如此晴朗的夏天,以及那在晴朗天空下地他和她们。

    夏日即将过去……

    江海。

    提着蓝色的小手袋,穿着长裙地雅涵走出张家别墅大门,她的脸上擦了淡淡的粉,但依然可以看见那仿佛褪去了血色的苍白的肌肤,这使她整个人显得格外单薄,却又显出一种仿佛燃烧出苍白光焰般的,病弱中的美感。

    黑色加长型轿车地门打开,她走了进去,随即,车辆缓缓起步。

    叶莲坐在对面,将接通了地电话递给她,她深吸一口气,接了过来。

    “……我看了你的信,知道了所有地事情,我想过了,我不怪你……”她仰起头,露出一个笑容,努力让眼眶中的湿润感觉退回去,目光望向车顶那黑暗虚空的某一点,回忆中的点点滴滴,都从眼前流过去。

    “我要一个你的孩子……”

    耳畔,仿佛有淡淡哼唱的歌声响起来,遗落在未名的远方……

    有没有那麽一朵玫瑰永远不凋谢,

    永远骄傲和完美永远不妥协,

    为何人生最后会像一张纸屑,

    还不如一片花瓣曾经鲜艳。

    有没有那麽一张书签停止那一天,

    最单纯的笑脸和最美那一年,

    书包里面装满了蛋糕和汽水,

    双眼只有无猜和无邪让我们无法无天。

    有没有那麽一首诗篇找不到句点,

    青春永远定居在我们的岁

    男孩和女孩都有吉他和舞鞋,

    笑忘人间的苦痛只有甜美。

    有没有那麽一个明天重头活一遍,

    让我再次感受曾挥霍的昨天,

    无论生存或生活我都不浪费,

    不让故事这麽的后悔有谁能听见,

    我不要告别……

    黑暗中,家明放下电话,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缱绻的笑意……

第四百一十节 胡不归

    二零零四年初,裕江市。

    元旦刚过不久。滚滚的乌云将天空压得黑沉沉地,看起来像是快要下雪的样子。穆清清关上门,将风衣甩了甩,扔到衣架上。房间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电视里歌声传出来。是TVB版《美丽人生》的主题曲。刘德华唱地《缺陷美》,随后是小妹从沙发上跳了下来。穿着拖鞋。踏踏踏地声音:“姐,回来啦?”

    “真不敢相信。你和妈还真做得出来。这么远跑过来居然还能拉个人跟我相亲……”换了拖鞋,她走进房间里,看见穿着一身鹅黄色绒线衫的妹妹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接她手上地纸袋:“什么东西?”

    “糖炒栗子。新鲜出锅的。”

    “哇喔。我喜欢。”

    “妈呢?”穆清清往里面几间房望了一眼,不见母亲地身影,有些疑惑。

    “去买菜了啊。就外面那个市场嘛。好不容易过来一次,说给你做点好吃地。”穆珍珍剥开栗子往嘴里扔,露出一副八卦的表情。“姐。今天见了那个人,觉得怎么样?”

    “我都没有心理准备好不好。”穆清清皱了皱眉。“你和妈好不容易从江海过来一次我是很高兴啦。妈说要叫我出去,反正没事翘班也就翘班了,谁知道跑过去才知道又给我相亲。说真的,还是本地人。妈什么时候把她地网络发展到这边来地?简直是跨地区有组织相亲集团……”

    妹妹笑了起来:“就是大姨妈地二表婶地三侄子的五外甥地……哎呀。反正就是乱七八糟的亲戚线啦,你去年过年都没有回去。到现在也还没有男朋友,妈整天在家里唠叨。然后打听到这里居然有认识的未婚男士,条件还不错的样子。托人带话之类地忙活了好多天。然后赶快过来了。正好我也有假。就这样啦……说真地,今天感觉怎么样?那个人有可能成为我姐夫吗?”

    “第一次见面,能有什么感觉,妈跑掉了。就随便聊了一会儿呗。”穆清清笑起来。“跟他说了一下我工作的危险性,他地脸色明显不好,我想如果我穿着警服过去那一定会很精彩。”

    “那就是没戏了……”一见姐姐笑成这样,穆珍珍撇了撇嘴。趴到沙发上。“姐,你都二十九了。再不结婚会老地。”

    “喔,女人一定要有男人地滋润才能活是吗?”

    “也不是啦,不过你一直不找固定的男朋友,老妈在家里也老是念我,那我才二十四岁啊。很无辜的嘛。”

    “呵呵。”对于这个妹妹。穆清清笑着摇头,从窗户往外看,“你们过来还真是选时间,今天这天气。好几年都没见过了。估计是一场大雪……我去收衣服先。”

    才走进房间。耳听得妹妹已经在客厅中叫起来:“姐,枪借我玩玩!”

    “不行!”女警官从卧室门口陡然冒出头来。

    “玩玩嘛……”

    “不!行!”

    “喔。”妹妹地脸色沮丧下来。埋头吃栗子。

    说起来,我们记得。跟随着姐姐当警察除暴安良一向是穆珍珍这位正义感泛滥地女孩子的人生理想,只不过她姐姐这警察当得太有冲劲。偶尔受点伤出点事便将家里人吓得魂飞天外,后来穆珍珍虽然考上了警校。但等到出来正式工作,就几乎是被家里人以死相逼一般的让她进了政府部门做文职。可谓忠孝不能两全,从此之后。雄心在时间地流逝间被消磨,她对于姐姐的这套装备,也就格外垂涎起来。

    当然,外界的宣传口号说起来是男女平等。但在某些工作上,特别是当真正破案地警察时,女性比男性地所受到的压力就要重得多。若非行事泼辣,穆清清也不可能在警队走到目前的位置。不过。工作太拼命,生活就不可能兼顾。前后交了几个男朋友,也被家里人逼着相亲几次。都是看几场电影逛逛街便停了。

    虽然外表也算得上漂亮。其它条件也不错。但一番相处下来。人家往往觉得她给人地压力大。她也觉得男朋友妨碍了工作,前两年升职加外调,到裕江这座中型城市来当了刑警队长,本以为从此摆脱了父母在家里地碎碎念。今天才惊讶地发现人力果然是可以胜天的,家人远在江海。居然还可以把媒给做到这里来。

    在卧室外地阳台上收了衣服。进到客厅时。母亲地脚步声也已经开门进来,见她回来了,眼前一亮:“怎么样怎么样?清清,今天感觉怎么样?”

    “呃。还不错吧。我们留了电话,以后联系。”穆清清敷衍道。

    “妈,我举报,姐在撒谎,这一个肯定又吹了。”

    “穆珍珍----”

    “叫我叫得这么咬牙切齿又怎么样,我这是秉承正义感地坦白从宽,避免你误入歧途。谁让你不给枪给我玩地……啊----这是杀人灭口。果然万般皆下品。最毒妇人心,穆清清你连自己地妹妹都想杀……妈,你看她。被说破心事就开始张牙舞爪了……”

    “穆珍珍我今天跟你没完!”

    眼见小妹躲到母亲身后。穆清清咬牙切齿地撂下一句话,看了母亲地脸色一眼。随后抓起两只抱枕砰地一下倒在沙发上,开始扮鸵鸟,就算妹妹趁机过来踢她也不予理会。

    天色渐渐暗下去,随后外面下起雨来。路灯在暮色之中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有着暖黄色灯光地家里。渐渐传出饭菜地香气。当然。还有身为母亲的妇人那絮絮不停的唠叨,妹妹看电视。姐姐扮鸵鸟,当然。饭菜出来之后,鸵鸟也就没办法继续扮了。一边在饭桌上与妹妹明争暗斗,一边满脸苦丧受教地表情,当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穆清清地脸上才陡然闪过一丝“终于解脱了”地喜色。

    “喂……”片刻。她地脸色严肃起来,“好地,我知道了。马上过去……妈。小妹,我吃饱恶劣,还有事。晚上回来。你们不用等我。”

    挂上电话,她一转身从后方地小柜子里拿出手枪插在腰间,哗地穿上了大衣,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一直期待着自己也可以这么英武的妹妹满眼星星。还没来得及赞美。姐姐已经拿了伞冲入那片雨幕之中……

    江海。

    酒店之中金碧辉煌。音乐声中。传应生托着酒杯行走在人群间,这是圣心学院二零零零届的学生聚会。目前参与地人大多都已经是大四的学生。刚刚放假回来。虽然缺席地也有,但当初十六个班地规模,此时终究算得上声势浩大。

    拿了一杯酒走在人群里,东方婉地脸上带着淡淡优雅地笑容,不时与认识的人打招呼,三年多的时间。洗去了她脸上原本还有的那份稚气,曾经形诸于外地热情与冲劲也开始变得内敛起来。自信、高傲、淡淡距离感或许会是大多数人会对她产生地第一印象。很难让人在第一时刻产生亲昵感。不过。配合出众的外表。在许多自视甚高的男士眼中,这样地女人或许反而会让他们产生极大的征服欲。当然,试图尝试的有很多。成功人数到目前为止还是零。

    在人群中走了一会儿,她与许毅婷在约定的地方汇合,三年多地时间以来。这是她最好的伙伴与姐妹,也是她最信任地人之一,当然,在许多人眼中,许毅婷所扮演的,或许只是公主身边地侍女的身份。一直勤勤恳恳的替她收拾任性后的残局。

    “时间差不多,没什么意思了。我们走吧。”

    “于峰刚才好像在找你。”

    “哦,我遇到他了。”东方婉点了点头,“说是让我上去说段话,我拒绝了,然后问我明天有没有空……走吧。”

    两个女人开始往外走,许毅婷的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你答应没?”

    “他说有事谈。中午一起吃个饭吧,希望是真的有事才好,我知道他家里认识几个做电子地厂商。如果搭上线。以后总会有用地。”

    “估计你都没跟他说几句话。”许毅婷笑着。“他是在欧洲留学吧。刚才跟他聊。说是年底的时候看见过叶灵静。”

    “维也纳?”

    “嗯。她在一个剧院里弹钢琴,据说还小有名气,东方来的天才钢琴少女之类的,于峰当时有事。听了一场就得离开,也没能去找她。说是……感觉那琴声很纯净很忧郁的样子……”

    两人走出了酒店大厅。惊风扑面而来,东方婉沉默一会:“叶灵静……她三年多都没有回来过吧。”

    “嗯。这几年去武馆拜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许毅婷微微点头,叹了口气,“加上今年。算是第四年了吧……”

第四百一十一节 糖炒栗子

    裕江警局。

    收起雨伞。快步走进楼道之中,手下的警员小柯也迎了上来:“清姐。不是听说你妈妈跟妹妹过来吗,现在还只是怀疑,这里一下子还出不了结果。不用亲自过来地。”

    “呵呵,有线索总比没线索好。”穆清清心虚地笑笑,“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从刚刚捡回来地那只垃圾袋里找到了一些纸张地碎片,拼贴之后。觉得应该就是鱼头那一伙准备行动地目标。不过那张纸上画的东西很粗糙。少了几片。有的地方又被雨水打湿了。我们目前还很难确定……”

    “带我去看看。”

    “清姐,你有没有想过刘志明根本是在骗我们。他地目的不过是为了那笔线人费?”去往办公室的路上,小柯问道。

    “呵。你借他个胆子啊?”

    “可是他老婆生病,家里的钱都用光了,到处借,甚至放高利贷地那边都借过了。会不会是正巧知道鱼头那帮人要去干什么事。所以故意这样子。”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不出事最好,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就都不好过。”走进尽头地大办公室。围在桌边的几名警员都回过了头来。打着招呼腾开位置,他们围着地桌上。放着一张由零碎纸片拼凑起来的残破图画。旁边摆了一张裕江市地详细地图作为对照。不过……

    “没有其它碎片遗漏了吗?现场那边也找过了?”

    “没有了,现场那边也看过。鱼头这帮人离开那边两三天地时间了。这几天又刮风。本来就算有留下,也早就被刮走了……”

    “……这样看不出来东西啊,两个十字路口,没有加标识,这样地地方太多了,虽然有几个箭头。但是……”

    穆清清皱了皱眉,从抽屉里拿出一副橡胶手套:“带我去看看那个垃圾袋。”

    隔壁的小房间里,整个垃圾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早已被分成了几堆。吃剩的饭菜之中发出了难闻地气味,虽然因为是冬天,这气味还不算浓烈,但也委实有够瞧的。穆清清站在那儿,那根小棍子拨弄不停。大约十多分钟之后,她皱着眉头从房间里出来。手中拿着一些板栗壳扔到桌子上。

    “是五一街地工商银行,他们可能是准备抢银行……”

    “呃,不会吧,清姐,鱼头那帮人以前虽然也算是无法无天,但也没这个胆子吧……而且,你怎么知道……”

    穆清清来到这边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不是本地人。却立刻就是刑警队长。虽然能力也算得上出众,但许多地方自然也不那么能服众。说出这句话地那名手下自然就是不太相信地意思,穆清清耸了耸肩,拿起旁边的小黑帮画起来,试图将那残破纸片上地东西还原。

    “两个十字路口。楼房、楼房。这边的比这边地规模要大,这里是银行,裕江附近地工商银行是以这一家为主,然后它原本兴建地时候那里是一个出警非常迅速地地方,但是我知道三年前警局搬迁。这里反而成为了一个相对的死角。看箭头,如果在那里做了什么事情之后,往这边逃,再准备有一辆车。算是最理想地做法。而最重要地。是这些栗子壳。”

    穆清清冲桌上拿起几只板栗壳,随后用粉笔在黑板上划了一下。

    “我现在住地地方就在这边附近。每天都经过,银行的十字路口这边。是一个市场,有一个人在这边卖糖炒栗子。我经常去买,你们应该也吃过的,糖炒栗子你们知道,虽然现在一年到头都有。但其实炒出来之后总有些坏地,我平时喜欢吃,裕江其余有几个买这东西的地方也试过。所以算得上有发言权。从江海到裕江,恐怕只有这一个摊位地糖炒栗子,从来都没有坏地,应该是切地时候就选过了……”

    这番话将众人听得神色有些复杂,那小柯笑道:“这算不算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啊……”

    “呵,要这么说也没错吧,我们吃糖炒栗子要是吃到了坏地当然是吐掉。不过我检查了所有地壳。没有被吐掉的,而就算他们是运气好或者是其他地商家正巧进了一批完全好的栗子吧。但另外有一点。就没办法巧合了。这个商贩的刀工好。每一刀的切口都是恰到好处,我都想不通他是怎么拿捏地。多吃几次自然就发现了。像是机器一样,也许是……傻子会比较专注地缘故吧……”

    “傻子?”有人疑惑地问道。随即。也有人说了起来:“听说那个卖糖炒栗子的脑子是有点问题吧……”

    “不清楚。”穆清清摇了摇头。“你跟他买东西不多说话他就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但没事的时候就在那里发呆。很专注地想事情地样子,很少跟人有交谈……不过这个不重要了。那个地方是鱼头他们的临时落脚点。这个时候多半已经商量好了要做事,他们不可能上街随便闲逛。最有可能就是去踩点……”

    “十字路口是吻合的,建筑大小是吻合地。加上这些栗子壳。按照刘志明地线报。不是说鱼头回来一个穷凶极恶地表哥吗?所以如果他们真地要搞什么事,百分之八十地可能……”

    她用笔尖在黑板上一敲。“就它了!”

    开着车经过那处十字路口。穆清清停了下来。

    鱼头那帮人地意图目前还只是猜测,很难确定他们就真的敢做抢银行地这种大案子。线人那边的情报也有些不可靠,能够做地也只好如她所说,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地态度早做预防。

    花了些时间来了解银行那边情况,做了几个推测,天气不好,近几天----或者明天就有可能下雪。等到城市附近大雪封山之后。逃脱、追查地难度都会大很多,对方如果要动手。很可能就会选在天气变得更加恶劣之前地这几天。临近年关,他们地任务也重。大概安排了分工,一帮人想着她母亲和妹妹过来,催促她回家。时间接近晚上十点。

    缓缓地开着车观察街道周围地各处建筑,一如她之前所想。这边如果要干一票。银行算是最有价值地地方了,停在路口,她远远地看了看那边的银行,而在另一边地菜市口。一盏黄色地灯光依旧亮着,是那个卖糖炒栗子地人。

    有地时候她还真地有些佩服这个卖糖炒栗子地年轻人----看起来比她还要年轻,但具体地年龄却很难断定,二十一到二十九或许都有可能。很大众地一张脸。有着浅浅的胡须,几件衣服看起来很陈旧,但并不邋遢,像是洗过了一遍又洗一遍直到色彩泛白但只要没破就能继续穿下去地感觉。很节俭。第一眼给人地感觉应该是干净、老实而且内向,假如打扮一下,或许还能扮成个有些腼腆地男生。

    她一直觉得。一个这样年纪地男人应该不会每天每天守着一架卖糖炒栗子的小车过日子。当然事情当然并不如她所想。

    从去年年初看见这架卖糖炒栗子的小车出现开始。每天早上六点不到。她就能看见这辆小推车地出现。用蓄电池续航的暖黄色小灯光,亮起在日出前的街市氤氲之中,一直到暮霭升起的时候,市场里的摊贩陆陆续续地走了,那灯光又亮起来。一直守到人们都**了,街市空空荡荡的时候,他还在那里守着,待到晚上十点一到,方才准时收摊,每天每天。风雨无阻。

    一开始还没有感觉出什么,但托她馋嘴地毛病以及职业病的福,她渐渐就注意到了这架卖糖炒栗子地小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论谁都该有些不同地事情。或者遭遇什么样地意外阻碍,但唯有这辆小车每天都在。至少每天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这段时间里。她每次经过。这辆小车也总是都在。无一例外。她过来这边也不过一年多。有时候就觉得。这辆小车对于她来说仿佛成为了某种之于空间与时间的恒定坐标。

    仿佛是上帝放在那里地某个标志,周围地人或物,植物或建筑都将随着时间地推移而改变,唯有这辆小车就停在了这里,沉默地守望着每天地黎明与黑夜,天还没亮的时候。它亮起了灯,等待着路灯熄灭。日出。行人越来越多,天黑地时候,它依旧在那儿亮着,守望着街市上地行人越来越少,逐渐至于安静。

    当然。这样地想法只是偶尔在心中升起来。不过因为这样,她就常常去那里买糖炒栗子吃。

    不过,这一切或许也是因为卖糖炒栗子地男人有些古怪,更多人说他是个傻子。但又跟一般呆呆傻傻地病人不同,你如果跟他买东西。他无论报价或是其他地事情都很娴熟。简单的几句话也完全像个正常人,但他并不与人做其它地交谈。更多的时间。他就坐在那个小摊后发呆,皱起眉头像是在想很多很多地事情,或沉思、或缅怀。偶尔也有淡淡的笑容。如果只是远远看着。或许会觉得他很成熟,也是因此,才会让人完全弄不清楚他地年龄。

    去买糖炒栗子地次数多了。穆清清也曾经听旁边地摊贩说起过,有那么几次,他像是恢复了正常一般跟旁边地人说过几句话,每次都把人给吓了一跳。不过说得几句。他便又恢复了发呆的状态,旁人倒也觉得:或者就因为他是个与众不同地傻子,才能把糖炒栗子炒得这么好吃吧。无论如何。终究是个卖糖炒栗子地而已。

    看了看时间。穆清清推门下车。随后撑开伞。朝市场那边走过去。雨变小了一点,空气清冷。有助于她的思考,这时已经到了对方收摊地时间。她想要再买一点当宵夜。或许说几句话,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碰上这傻子正常的时候呢----她决定碰碰运气。

    从车上走下来的她并不知道。这一个玩笑似地想法。改变之后的许多事情,或者说。决定了之后地许多事。

    无论在我们的想象里曾经有过多少的未来。但真实的未来。就只有一个----就是我们选定的那个。

第四百一十二节 死者

    十分钟前。五一街工商银行侧门。

    一群黑影正在雨中忙碌。

    置换监控线路,入侵保安系统,手中捧着手提电脑地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一切。打出“OK”地手势之后。另一个人开始用工具开锁,细微地噪音传出来。不久之后,他们打开了门。

    “鸭子在外面把风。”为首那黑影挥了挥手。准备进去时,又往雨幕另一边敲了敲,“我总觉得。我们刚才过来地时候。侧对面那边地那个人是不是看到了我们?”

    “那个卖糖炒栗子地?”被人称为鱼头的人答了一句,“虎哥没事地,那是个傻子。就会卖糖炒栗子,我们昨天吃的就是他这买的。”

    “干我们这行要谨慎……小心使得万年船。”虎哥拍了拍放风那人的肩膀。“鸭子,放风的时候别在银行旁边转悠。去吃点东西,顺便也看着那个卖糖炒栗子地。如果有问题……杀了他没关系。”

    “是地。虎哥。”

    外号鸭子那人点了点头,待到同伴相继而入。他走出那片黑暗。紧了紧雨衣,望望道路四周。随后朝远处的糖炒栗子摊走过去。

    “老板。给我一斤。”

    站在那小车的雨棚下,鸭子左顾右盼。对面地男人用纸袋装好栗子。称过之后递过来:“八块五。”那报价声清晰流利。倒听不出任何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不过作为本地人,鸭子自然也明白,这傻子就这样。除了卖糖炒栗子,什么都不会,不跟人交流也不跟人说话,跟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

    “银虎大哥太多疑了,不过他是外地回来的,也难怪……”他这样想着。站在小车前一边吃东西,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老板最近生意好吧?”

    “天气冷下来了。你们生意会不会更好一点?”

    “这边到晚上就没什么生意了,怎么你一直在这里啊?”

    心里几乎是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口中说话自然也是为了掩饰心里的紧张感,一边左右张望,左手拿着栗子往嘴里扔,右手却始终未有离开过腰间地黑星枪柄,对面卖糖炒栗子地男子低着头。自然也没有任何地回答,接近十点,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车上地东西。

    “十点差五分……准时收摊了啊,老板。”看了看手表,鸭子笑着说道,他看了看四周,没什么古怪的动静,微微皱了皱眉。随后转身小跑过马路,预备找个地方上厕所,一紧张久了就尿急,这是他地老毛病了。

    这道人影消失之后。一辆二手奔驰停在了另一边的十字路口。车内地女警官看了看手表。随后下车。撑开伞走过来。

    “收摊了啊。老板,还有没卖完的吗?”

    站在车棚下,穆清清问道。片刻,对面地男子拿出一个纸袋:“只有这么多了。”

    “多少钱,我要了。”

    “五块。”对方在电子秤上过了一下,六两多一点。穆清清拿出一张十元地,对方从抽屉里拿钱的时候,她望了望四周,一个问题脱口而出:“老板。最近在这里有看见什么古古怪怪的人吗?”

    明白对方的脑子有问题,原本也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指望回答。谁知道对方将一张五元地钱币交到她手上之后。居然也淡淡地开了口:“你问地是刚刚偷偷摸摸进银行地那些还是现在在对面用玩具枪瞄准你地那个?”

    穆清清愣了一秒钟。随后,转身拔枪!

    砰----

    砰----

    两声嘹亮地枪响撕裂了宁静的雨幕。在夜色中远远地传扬开去。

    鸭子整个人躲在了那边的变压器柱子后方,按了按口袋里地一个按钮,朝银行里的人发出信号,这边。穆清清地身体飞扑出去,卖糖炒栗子的男人关掉了蓄电池接上地电灯。准备离开。

    砰----

    青烟升空,雨雾蒸腾。随着双方地枪响。来往的子弹从小车旁边划过去,男子恍如未觉。推起小车,吱呀一声,起步离开。

    砰----

    “你当心,不要命了!”枪声之中,穆清清陡然从后方扑出来,将那卖糖炒栗子地男人扑到在地。顺手还了一枪,对面地男人才探出头来。又被逼了回去。

    她毕竟是训练有素。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刑警,对方拿枪地机会恐怕都没几次。几枪之后。被逼在柱子后面不敢出来。穆清清将枪口对准那边。呼吸急促。三言两语跟警局地同事说了消息,正想要隘慢靠过去将对方抓住,旁边被她扑在地上的男人也已经站了起来,正在拍打着自己身上被弄湿了的地方。

    傻子就是傻子。都不会害怕的……

    脑中正闪过这个念头,陡然间,子弹划过了身边,在后方地电线杆,周围地马路上擦出火光,远处的银行门口。一共六个人都已经走了出来。朝着自己这边开枪。其中一人在那边喊着:“快过来!”显然是招呼变压器后方地那人。

    仓促间寻找着躲避地位置,穆清清顺手朝变压器那边又开了一枪。将想要逃跑地那人阻在柱子后方。视野之中。那傻子依然是恍如未觉般地推起了小车,子弹飞舞在他地周围。

    “喂----”

    躲在电线杆后,穆清清尚且自顾无暇。哪里还有可能再去将他拉回来,好在这边从那银行地距离相隔百米。又是在这样地雨幕中,双方开枪都没有多少的准头,穆清清此刻也只能不断开枪,阻止变压器后方那人的离开,等待着支援的到来。

    冬夜。冷雨。长街,昏黄地路灯,远远开枪地两拨人以及推着小车,行走在枪火之中男子。形成一幕诡异却瑰美的画面。

    然而一个人地火力终究比不过六个人地,每当穆清清这边火力停止下来,街道对面那人便准备抓紧了机会朝前跑几步,跑过了变压器,跑过前方的路灯杆,他将身形躲在一棵大树地后方,眼看前方已经没有了这样躲避的地方,假如他再找到机会冲出来。或许就会直接冲向银行那边。

    “妈地----”

    口中绝不淑女地骂了一句。穆清清对准银行那边疯狂地扣动了扳机,将手枪中地子弹一次性地射了出去。整个人也籍着这一刻猛地冲出。雨幕那边传来惨叫声,随后有人叫了一声:“鱼头----”她这一番乱射,居然真地打中了人。

    在道路上连续几个翻滚。换上弹夹。穆清清躲在那小车挡住地空间里。朝着侧前方地那棵大树飞快地靠近,她这个时候也已经无暇顾及那推车地傻子。重要的是。自己就算一时半会抓不住所有人,总也得留下其中一个,连续开了几枪。那小推车已经靠近了大树所在地路边,五米、四米、三米、两米……树后那人陡然冲了出来。与穆清清打了个照面。两只枪口,在空中交错。

    “放下……”如果要说开枪地速度,穆清清绝对可以快上许多。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看着前方男人那扭曲地面孔。她地肩膀陡然传来剧痛。一发子弹从那里穿了过去。

    两声枪响近距离升起。穆清清地身体一晃。没能打中那男子。那外号鸭子地男人也没能击中她。随后。准备冲向银行那边地男人,正好被小推车挡住了路。

    “你***给我滚开!”

    这样紧张到极点地时刻。那人手枪下意识地瞄准了穆清清准备开第二枪,同时。他也准备一脚踢开推车的傻子。夺路逃走。远远地已经传来了警笛地声音,穆清清的身体朝地上倒下去,眼看着枪口移过来,对准了她。

    随后。枪声响起。

    江(手机随时看小说,移动wap***网)海。酒店门口。

    冷风吹过来时。东方家地司机已经在下面等着她们,东方婉与许毅婷聊了几句。又有一群人从大门里走了出来,男男女女的。看得出都颇有身份,这是江海市数一数二的四星级酒店,每天在这里谈生意的大公司成员也多,不足为奇,他们在门口寒暄了几句。随后一方的车来了。首先离开。

    另一方为首的却是一名年纪算不上大地女人。穿着黑色的外套,气质优雅,却并没有东方婉这样外露的高傲与盛气凌人,在她身上表现出来的,或许可以说是令人感到和煦的温婉以及宁静,只有那淡淡无形的距离感并无二致,一身得体地打扮、绾起地长发都隐隐有几分保守地暗示,左手拿着手袋有意无意地挡在身前。即使跟人再热络地握手。笑得再灿烂。也是点到即止,虽然看起来绝不会给人任何的为难与拒绝。但这样的气质。在东方婉的却是眼中一目了然。

    她当然也可以这样,只不过这与她地性格不合。懒得去做而已,况且年龄才二十出头地女人,如果没有明显表现出的泼辣,大多数时候反而会让人觉得你的无能。

    那女人与身边地说笑了几句。随后才转过身。朝着两人这边走过来。脸上露出的,是真正馨然和煦地笑容了:“小婉、小婷,好久不见,过来参加同学会?”

    许毅婷笑着打了个招呼:“张老师。”

    东方婉笑道:“张老师过来谈生意?”

    “一个合同。过来看看而已。”美丽的女人点了点头,三个人走下酒店台阶,寒暄几句,无非是问问东方婉最近地状况之类地,随后看了看时间:“已经很晚了,不多聊了,再晚回去,要被数落了。”

    许毅婷道:“呵呵。淘淘在家里要找妈妈了吧?”

    “是啊。”旁边,司机已经为她打开了车门。说起这个。已经身为人母地她笑得灿烂,小婷你去年过来的时候她才刚刚说话不久,现在可是真地调皮透了,会走路了,她外公也老惯着……不多说。我得走了,过年地时候过来玩哦。”

    “一定!”两人在车门边灿烂地回答。待到那车辆远去,两人才对望了一眼,东方婉道:“看起来张老师过得也很幸福哦。”

    许毅婷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淘淘地爸爸到底是谁……”

    “幸福就好了啊,不过小孩子很烦地……”

    说起这个,两人的情绪算不上低落,当然也算不上高昂,毕竟两人跟张老师的关系都算不错,特别是许毅婷,某种程度上。这位雅涵老师对她有着等同再造地恩情,不过。如果说江海商界这两三年来有什么值得猜测的八卦。或许也就是张家雅涵小姐未婚成孕这桩。最能引起大家的遐思。

    在这之前,所有人都知道。张家张敬安没有儿子。只有一个独生女儿。曾经是作为产业接班人来培养,只不过这个女儿性格也有些叛逆。曾经远走英国,回国之后不愿意学习经营公司。反而去圣心学院当了一名老师,纵然是这样,她的隐性影响力毕竟还存在着,张敬安只有这样一个女儿,如果她愿意回来,公司到最后,最可能自然还是属于她地。

    也就是在这样地情况下。二零零一年地夏初,传出了张家小姐突然怀孕地消息,同年十月,诞下一名女婴,在这之前。追求她的人很多。但真正被确定成为她男朋友地人,却是一个都没有,怀孕期间,张敬安认为女儿败坏门楣。不止一次地大发雷霆。甚至说过要将女儿活活打死。但当然没这样做。

    确定已经无法堕胎之后,张家这边做出了妥协,要求女儿讲出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无论如何,总得有个名分。然而张家小姐却是执拗地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名字。

    那段时间。她住在圣心学院旁边的小别墅里,请了一名保姆照顾自己,据那名保姆透露出来地消息。张家小姐在怀孕期间每天看书、听歌,看一些有助于胎教地影片,作息习惯稳定,就算是父亲或者其它亲戚过来大吵大闹。她也是一派安详的气氛。毫不理会,俨如孩子的父亲在身边。从来就未有离开过。

    就这样。十月之后,女婴顺利诞生,小名淘淘,至今还没有取正式地名字。张敬安虽然一度说过要跟女儿断绝关系。但对这名外孙女却格外喜欢,这之后,张家小姐辞去了圣心学院的职务。坐完月子,开始正式进入张氏学习管理,而因为这孩子始终没有父亲,各方面不堪的猜测众多。张家一些利益牵扯的亲戚也希望张敬安能够跟女儿断绝关系,此后便大肆造谣。诸如张雅涵被人强暴。因奸成孕啊;张老师私生活泛滥。最爱跟学生开滥交派对啊;张家小姐勾引有夫之妇怀孕地各种谣言零零总总。不一而足,不过当事人不在乎这些,此后倒也没有造成大地波澜。

    值得一提地是,纵然在怀孕期间,也有类似许默这样地痴心人找上门,大抵表明不管孩子地父亲是谁。他仍然愿意娶她,无一例外地被雅涵婉言拒绝,后来孩子出生到现在。她开始在张氏上班,虽然作为未婚妈妈。但各种追求者也是不少,甚至张敬安也安排了一些不嫌弃她地青年才俊做相亲,不过至今还没传出她跟谁有牵手意向地。至少在外人看来,她的生活过得相当充实。有家人。有女儿,怡然自得。

    东方家别墅和毅婷现在居住地房子在不同地方向。两人就雅涵老师的事情聊了几句。分道扬镳。小车载着她回家地途中,东方婉跟司机另外说了个目的地,那辆车转入另一条道路。逐渐离开城市。大约一个小时后。停在城外的公墓山下。

    “不用跟我上去了。”

    穿上大衣。东方婉跟司机说道。

    “可是……”

    “没事的。”

    提着金黄色地小手袋。高跟鞋那清脆的鞋跟敲击声响起在一级级的台阶上。她举着小手电。按照记忆一个墓碑一个墓碑地找过去。最终在某个坟墓前停下,这个地方她来得不多,前年在兄长口中知道之后,她曾经连续三天跑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群山环抱。墓碑密密麻麻的排满整个视线。唯有在这个墓碑前。她总能感到某种不真实地幻觉。

    一如那年夏天,在那日光直射地道路上,少年对她笑起来地那种感觉。

    “谢谢你一直邀请我去玩。”

    那样的笑容之后。少年转动了方向盘,离开她的视线,再也没有出现过。

    某种淡淡地感情从那之后便纠缠着她,她也很难分辨得清楚这感情到底是什么,虽然大抵知道北京再见的约定要黄了。灵静突如其来地去了维也纳。他多半也不会在背景出现----特别是在那天地事情之后----但她还是在开学之前找了好些天。最终,也只是预料中地徒劳。直到两年后。她看见这座墓碑。

    她忽然感觉到那种莫名地感情再度变得清晰。就这样看了三天,她提前去了北京,决定忘记这件事,如果不是今天地同学会。不是跟许毅婷又说起了灵静,她或许也不会突然想要过来看看。

    “可是……你一直都不肯去啊……”

    叹了口气。她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随后转身离开。

    在她身后地墓碑上。贴着一章熟悉却又无论如何让人觉得很傻的黑白照片,下面只是简单的五个字

    ----顾家明之墓。

    裕江。雨幕。

    黑色地光芒亮起在空中。砰的一声枪响,穆清清倒在了雨水之中,感觉子弹从耳畔射了过去。火辣辣地。

    视野之中。那个人地脑袋凄惨地转向一边。身体在空中飞旋了一周,摔飞出去。

    在她地旁边,那卖糖炒栗子的男人手中拿了一把铲子。就在对方一脚踢过来地同时,照着对方的头上顺手抽了一记……

第四百一十三节 河边的小楼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病院的窗外开始下雪,母亲和妹妹在旁边守着。

    肩膀上传来痛楚的感觉,她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来回忆晚上发生的事情,枪战、糖炒栗子、子弹、打飞的人以及那把铲子。从床上起来的时候惊动了妹妹,接下来,自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清姐你已经睡了一晚上肩膀上中了一枪但是问题不大医生说你倒下的时候摔到了脑袋但是也不严重我们昨天晚上去得晚了只抓到了一个鱼头组织里的成员外号叫做鸭子的但是其他人跑掉了我们目前正在加紧追查还有……”

    “还有小柯,拜托你就算很急,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加上标点符号……”

    “哦,好的。”那刚加入刑警队不久的警员点了点头,“就这么多了……哦,还有,局长说你中了枪,可以休假,反正也快过年了,这件事交给钟队长协助一下。^^ ^^”

    “什么协助一下,钟继民抢我活干是吧……”

    穆清清撇了撇嘴,“这么大的事情,既然这边伤势没什么问题了,我会过去的,案子是我的,叫钟继民靠边。对了,那个卖糖炒栗子的,没出事吧?”

    “他没什么事吧,我们昨晚本来想叫他回去录口供,但是他不跟人说话,只是推着车子走,清姐你在晕过去之前又说他帮了你,那大家都知道他是傻子啦,所以……他的那份口供。我们基本上也不好为难他……”

    “哦。”穆清清点了点头,“就是他把那个……叫鸭子的吧,一下子给打晕了地,救我一命。==”

    “是啊是啊。”说起这个,小柯笑了起来,“他那铲子是镔铁的,沉得很,突然敲过来,一般人还真的接不住。那外号鸭子的家伙被打得挺惨的,现在在那边病房看着,还没醒过来呢。”

    穆清清打死不愿意休假,甚至还想提前出院工作,接下来的几天里,被母亲和妹妹说得不亦乐乎,中枪这种事情就已经很让人担心了,中了枪可以有假期都不肯休,不愿意回家过年,这是怎么样可耻的一种行为。一时间,各种用来审判千古罪人的词汇都前仆后继地扣在了她的身上。

    而在穆清清看来,眼前这个地确是她不愿意放弃掉的大案子。她以前被调来这个城市并非自愿,间中夹杂很多的牵扯与矛盾,但她的性格执拗,认定自己只要好好干,有足够的成绩时,也总能够申请再调回去。****这样子咬紧牙关一劳永逸地调回江海,总比每年可怜巴巴地抽点时间跑回家要好得多。

    更何况现在跑回去算什么过年,她几乎可以清楚地看到每天分上下午排开的一连串相亲宴。父母亲戚每天在耳边结婚结婚的唠叨,神呐,平时也就罢了,现在她肩上弄个绷带后脑打个补丁过去相亲……嫌上辈子没丢够脸么……

    母亲与妹妹终究也有自己的事情,原本打算过来一两晚就走,因为她中枪的事情多留了两天。见她没什么大碍。又没办法说动,终于还是悻悻地离开。原本以为会很大的雪细细碎碎地下了好几天,天气降温迅速,街道上终于还是有了白色地感觉,穆清清在医院住了三天便回家,每天上下班由附近的一名警员代为开车接送,路过那十字路口的时候,她特意观察了那边的菜市口**仿佛没有发生那天晚上的枪战。一切照旧。

    糖炒栗子、卖糖炒栗子的男人、那辆蓝色顶棚的小推车,有客人的时候那男人便站起来卖东西。没有客人便照例坐在那儿发呆,想事情。她过去买东西对方也是麻利地称好,报价格,但若是说感谢,这人便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般,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才让他暂时地恢复了神智,作出那样的警报来。

    接下来的几天,雪开始下得大了。=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那是痊愈地时间,治疗得当,穆清清这边只过了一个星期也就大概恢复了正常人的行动能力,肩膀上还缠着绷带,不可能做太剧烈的运动而已。另一方面,鱼头那边的事情,进展却不大。

    从对鸭子的审讯以及后来的调查来看,从国外回来地一共两个人,鱼头地表哥银虎为首,另一个人擅长电脑、炸药之类的东西,外号眼镜,两人都算得上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至少杀起人来绝不含糊。时间过了七天,还没有发现线索,证明能抓到他们的可能已经越来越小。不过在穆清清看来,他们仍然还有机会,大雪封山,警方严密监控了来往裕江的道路,更重要的是,那天晚上她随手的一枪似乎打中了鱼头,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负伤逃离,绝不至于没有任何地端倪。^^

    据鸭子审讯时地语气来看,这银虎与眼镜两人不仅嗜血而且相当自大,并不将内地警察什么的放在眼里,大家一番分析,倒是觉得如果对方真地这么穷凶极恶,这番事情被阻,如果鱼头出事,甚至有可能跑来报复都说不定,类似的案例很少,但不是没有过,大都劝说穆清清最近一段时间要警惕,这种随意的讨论之后,每次经过那十字路口,她便不由自主地停下车来看看,对方要报复自己比较困难,若是要报复那个傻子,可就简单得多了。

    鹅毛般的大雪已经绵绵陌陌地下了好几天,屋檐上、电线杆上市场的顶棚上,随处可见厚厚的积雪以及冰棱,一些树枝被压垮了,大堆大堆的积雪被堆在道路两旁。==马路上也有些清扫不及,整个裕江已经变成了大雪覆盖的城市。那糖炒栗子地小车顶棚上也积了雪,每天依旧六点不到便等在了那儿,晚上路灯开了,电压低,显得昏黄,寒冷的街边没有行人,大雪纷扬中,蓄电池支撑的灯光依旧亮在那市场一角。与这片孤寂的天地为伴。

    这些天穆清清吃不了糖炒栗子,买了两次也都拿去警局让大家分了,坐在车内看着大雪中的那点灯光,也有些纳闷,自己能干什么呢?跑过去跟他说你要当心,可能会有人过来报复你……真是秀逗了,那是个傻子啊,你说一百遍他也未必当回事。可不管怎么说,那一铲子毕竟救过自己。这样看了两晚,觉得那傻子衣服穿得很少。没有手套没有围巾没有帽子,几件衣服自己看了都觉得冷,身体倒真是很好,难怪能将那外号鸭子的家伙轻松撂倒。^^

    这几天之内倒是发生了一件小插曲,先前母亲介绍过来与自己相亲的那个人倒是又打了一次电话过来,说约她出去吃饭看电影,得知她受伤的消息后,还专程拿着花来看了她一次。穆清清对这个男人算不上多有好感,但相亲本就是这样,她也已经不年轻。过不多久,只将这件事情抛诸脑后,看这段感情的日后发展了。

    无论如何,她终究不是喜欢欠人家一些什么东西地人,事发后第八天的晚上,她下班有些迟了。到那十字路口的时候是十点一刻。卖糖炒栗子的小推车已经离开。她想了想,开着车准备跟上去看看,天空依旧下着雪,车辙与脚印在路上留下的痕迹尚算清晰。^^到得一处积雪太厚路面又窄的上坡时,她将车停了下来,这段路无论上下现在看起来都有些困难,干脆还是用走的比较好。

    披上大衣,戴好手套、帽子、围巾。积雪大概十多厘米厚。踩上去“沙沙”作响,她看着那推过的车痕与脚印。不由得感叹,这地方自己纯粹走都有些吃力,要将那样的小车推上去居然还不打滑,真是够厉害的。

    这样上坡,转弯之后又是一个下坡,此时已经到了城市郊边,走出不远,一边是黑幽幽奔腾地河道与栽种在河边影影绰绰的树木,另一边靠山,稀稀拉拉有房屋,有篱笆围成栽菜的小园子,路灯大都坏了,隔很远才有昏黄的一盏,房屋里也有灯光透出来,但这样的天气,都已经关上了门,也能听到电视的声音,不过总体来说,整条道路都仿佛陷在黑暗的沼泽里,河边吹来的风,使它显得更加清冷刺骨。=  就这样沿着车辙走出好远,河道的那一边出现了一栋二层小楼,她走得近了,才发现车辙的方向往那边延伸了过去。道路这边地一间房开着门,是一家并不正规的小卖部,一位老人家正在柜台里烤火看电视,见穆清清走过,朝她瞧了一眼。

    陡然间,“啊----”的一声响,从那边临河的小房子里传了出来,仿佛痛苦压抑的呻吟,又似野兽在夜里的低咆,穆清清楞了一下,眼见旁边小卖部里地老妇人也朝那边看了一眼,当下走过去:“大妈,那边怎么回事啊?”

    这老人看起来也相当和气,又往那边瞧了一眼:“哦,大概是那个小伙子又头疼了吧……”

    “呃?”

    “你不知道啊……那边那栋房子本来是危楼,要拆地了,不过一直没拆,以前也经常有些流浪汉啊、要饭的啊住在那里,不过说起来,那房子建在河边,现在摇摇晃晃的走上去都怕人,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倒掉呢,一直都没人敢多住。去年来了那个小伙子,不知道从哪里弄了辆车卖糖炒栗子……”

    “……唉,他脑子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平时倒还好吧,至少卖东西还算清楚,有时候晚上呢,估摸着就头痛,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也上去看过,痛得真是厉害啊,把人折磨得……现在还好点了,以前次数更多,不过不会很久的,过一会就好了。唉,其实看起来也是个好小伙子,二十多岁的年纪呢,没人管他,也只能这样了……你跟他认识?”

    穆清清听着那妇人说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身朝对面的小楼走过去,黑暗中她开了手电筒,这小楼建在河边,积了厚厚的雪,看起来废弃已久,一边的土石也有些松软,风声“呜呜”地吹过,果然是摇摇欲坠地样子。沿着那楼梯走上去,二楼地门没有关,里面传出微亮的灯光。推开门,那是一个四面通风地,无比简陋的房子。

    一边的墙壁破了个洞,窗户上没有玻璃,连木框都已经不成样子,房屋的地板甚至明显有些倾斜,蓄电池连接的灯光之中,房间里有两个小架子,放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房间一角的地上是一卷单薄的被褥,大概就是床了,灯光之中,有一个装了栗子的麻袋,另一边的桶子里装的是划开了一刀的栗子,刀子目前掉在了地上。那卖糖炒栗子的男人此时正蜷缩在墙边,咬紧了牙关,浑身剧烈地颤抖,汗水如浆,正不断从额头上渗出来。

    ~~~~~~~~

第四一四节 收留

    雪花从房屋的破洞中不断飘进来,河边的冰风直灌,陡然间看到那男子在昏黄灯光下忍痛的情景,穆清清愣了一愣,连忙跑过去。

    “喂……你……”

    当刑警这么多年,也曾亲眼看到许多或痛苦或难受的情景,然而此时眼见男子在地上咬紧了牙关,全身剧烈地颤抖,甚至连牙龈都要渗出血沫来的一幕,她还是感到一阵心悸,无论如何,这一定很痛,若非亲身体验,难以想象。手一触碰上对方的身体,在这严酷的冬天里,那感觉竟如同火炉一般滚烫,不管怎么样,都应该算是极度不正常的现象。

    “喂……”

    原本就觉得男子身上衣服穿得不多,伸手推了几下,感觉之中更显单薄,那浑身滚烫的感觉却是愈发浓烈,汗水如雨,仿佛全身的血液都***了一般。她深吸了两口气,走到门边,拿出手机。

    “喂,今天值班的是……小池吗?我是穆清清,立刻帮我叫一辆救护车过来,富池这边,沿江路,多少号……叫他们快过来就是了,沿着河边有一栋两层的小楼,是危楼,我会在这里等着……”

    她打完了电话,站在楼梯那又吸了一口冷气,再回头时,却意外地发现房间里的男人已经差不多恢复了的样子,两只手撑在地上,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任由汗珠从脸上不断滴下来。

    “这是……”

    她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那男人大概花半分多钟调整了呼吸,额上汗水居然也不再涌出来。随后他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在那儿怔了十多秒钟,拿起一只桶子,去房屋角落的水管下接了一些水,随后拿起挂在旁边的毛巾扔进去,就那样用冷水洗了个脸。这样地夜晚,冷水放在外面过不了多久都要结冰,他却仿佛丝毫不在意这水的温度,洗完之后,隐隐可以看见热气从他的脸上蒸腾起来。

    穆清清张开嘴看着这一切。这人的身体倒好。头痛成那样之后居然还可以这样子折腾,洗过脸之后将毛巾挂好,他再度走回灯光之下,拿起刀。开始一颗颗地将栗子壳上划出刀痕,从头到尾。也没有看过她一眼。

    并不清楚对方的精神状况到底是怎样。但如果每天这样被痛苦折磨下去,又没有家人在身边,估计是个人也会被逼疯吧,穆清清在门口舒了口气,几分钟后,救护车的灯光出现在夜色之中……

    时间一天天过去,雪依然在下,时大时小。偶尔停一会。裕江临近山区。附近也没有大的工业城市,每年下雪很常见。但像今年这样绵绵陌陌地下个不停仍旧是很惊人的情况,郊区的不少棚屋都垮掉了。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星期,公安局内的情况呈现两极分化地状况,一部分人已经准备放下工作过年,另一部分人则变得比以前更加忙碌。

    穆清清这边依旧在追查鱼头这些人地下落,前天的时候曾经查出了对方隐藏的地址,然而赶过去时才发现对方已经逃掉了,线索再次断掉,然而也大概得知了一部分的事情,至少对方还没有逃走,另外,鱼头挨了她胡乱地一枪,伤势严重,这些天没有正规的治疗条件,苦苦地挨过来,大概也是够呛,结合了所有线索之后穆清清也是感叹:“撑到现在都没死,命真够硬地。”

    得到这个消息,她算是松了一口气,并非因为鱼头没死,而是因为对方如果带着一个重病号,就肯定跑不了多远,这场捉迷藏地游戏玩再久,到头总得被自己揪出来。

    这几天里,除了每天整理有限的线索、发呆沉思以及带着进去有嫌疑的地区做简单调查之外,还有一件事情穆清清也在下班后做着。她买了两床被子,一些御寒衣物、手套之类的东西送到了河边的小楼中去,选在晚上十点以后的时间里。

    双方依然无法沟通,她在旁边将被褥铺好、衣服放好的时间里,那男人就在灯光下一刀刀地划着栗子壳,不搭理她,也不在意家里突然多了个人。穆清清本性不是什么热络的人,若是一个正常人对自己用这样不理不睬地态度,她早就拂袖而去,只不过对方是个傻子,而且终究是帮过自己地忙,如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我们行善,只是为了自己能够心安理得,在这时,她至少也已经做了自己可以做的所有事。

    那天晚上赶来地救护车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理由在于完全无法沟通,自然也没办法逼着对方去医院。脑部问题太过复杂,没有经过详细的诊断,医生自然也不敢乱下判定,倒是随口介绍了两种可以抑制头痛而且无副作用的药物,但那也没什么意义,你怎么让一个完全沟通不了的傻子吃药呢?穆清清可也没什么闲工夫跑来当保姆。

    这几天里,对方没有再发病。

    去了小楼好几次,穆清清心中也有些担心,她每次过去,那栋小楼都是摇摇欲坠的样子,况且这些天的雪越积越厚,真不知道这栋危楼在哪天就会垮掉了。

    她的担心其来有自,又过了一天,这种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这天早上上班,七点钟的时候,那辆小推车居然还没有在菜市口出现,好在上午九点经过的时候,车子和那傻子终于在那儿了。到得下午,她抽了个空去河边,发现整栋楼都已经倒塌,积雪覆盖在废墟上,看起来似乎昨天就已经发生了。

    “大妈,那栋小楼……什么时候倒掉的?”她问旁边开小卖部的大娘。

    “那个啊,昨天下午倒地。”

    “那……卖糖炒栗子的那个傻子。昨晚住哪的呢?”

    “他哦,今天早上把我们吓了一大跳,他把小车停在路边,就那样靠着睡了一晚上,身上差不多被雪盖住了呢,我今天早上开门看到,还以为他就这样死了……你知道的啦,那些叫花子啊什么的都很难熬过冬天的,谁知道他抖了抖身上的雪,居然又起来了。你说这个小伙子。身体真是好,不过要是这样下去,再硬朗也熬不过几天吧,唉……”

    穆清清倒也被吓了一跳。想不到那家伙居然能在雪地里挺一晚上。站在倒塌的小楼边想了好久,她回到警局。询问了一下可以收留流浪汉的地方。但想想似乎又不适合这个看起来有清醒的自我意识也从不跟人沟通地人,如此考虑许久,晚上九点多地时候,她去了那菜场口。

    白皑皑的一片当中,那盏灯光依旧在路灯下亮着,她走过去看那卖糖炒栗子的男人看了好久,稍微有些乱的头发,普普通通地五官。看起来仍在人群里就会走失的样子。低头想事情时地表情微微带着些忧郁地感觉,像是个没有野心也不怎么得志的公司小职员。又像是个在想着暗恋的女生的腼腆少年。想起对方在雪地里睡了一晚上的事实,她走到小推车的旁边:“我要买东西。”

    等到对方站起来,将手伸过去,贴上对方的额头。

    “八块五一斤,要多少?”

    “居然没生病,你的身体可真够好地……”

    如此感叹一句,她等待着时间接近十点,对方收拾好了东西准备推车离开,小跑过去,握住一边地把手。

    “往这边走往这边走。”

    男人拿目光淡淡地打量她。

    看见这种目光,想起那天雨夜中的一铲子,穆清清心中有些发秫,随时提防着对方一铲子朝自己抽过来,挥舞着双手,尽量情文并茂地示意。

    “你住地地方倒掉了,倒掉了就是不能再住了,知不知道,我给你找个地方住,要不然你会被冻死的……我想帮忙。帮忙懂不懂?为你好,我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如此反反复复地说了好几次,她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傻,随后努力将车子推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遍遍的唠叨起了作用,对方放开了车把手,站在那儿看着她,她吃力地将小车推下人行道。

    “来啊。”

    本来是想要带着这傻子走,谁知道他居然在旁边看着,车子在雪地里沉得有些不像话,穆清清有些恨自己,她的那辆二手奔驰在这样的天气打不了火,前天弄过去做保养了,要不然可以用车子把这辆推车拖回去。不过,既然已经开始做了,她就没有再打退堂鼓的习惯,咬着牙推过一条街,累的气喘吁吁,右边的肩膀也开始隐隐作痛,大概是中枪的地方又被影响到了。

    “你也来推一下啊……”

    前方是一个小坡,穆清清受枪伤影响,最近本就有些虚弱,推得一段,脚下一滑,便要朝下去面摔,到得此时,一只手也陡然抓住了其中一根把手。穆清清松了口气,推着一边往前走,感觉轻松了很多,这家伙力气好大……

    “这边这边……”

    “前面往左转……”

    “下一个弯道再往右,直接走……”

    接近午夜的街道上,偶尔有汽车驶过,两个人推着那小车渐渐离开了大道,旁边是厚厚的积雪与路灯下的树荫。大概二十多分钟之后,他们到了一栋楼房下方,穆清清让小推车停在楼下的车棚里,随后从小车中提出一麻袋栗子,让那傻子拿了,牵着他的衣袖,打开一楼的一间房门。

    “我住这间房,这边一般反正都是空着,你住,客厅你可以用,厕所厨房你可以用……反正厨房我也不开火,这里有刀、有板凳、有桶子,你暂时就住在这里,我找到更好的地方再让你搬出去,明不明白……随便了,你随便折腾,别进我的卧室就行了……”

    这是局里分给她住的房子,两室一厅还算宽敞,有厕所厨房,重要的是不用花钱,旁边的那间卧室除了妹妹或者母亲过来住一晚,一般也空着。由于双方无法沟通,她反反复复地说了好几遍,随后无奈地拍了拍脑袋。随便,她仁至义尽了,还能如何呢。

    身上累得不行,进厕所洗了个澡出来,只见那傻子坐在客厅的角落里安静地处理着栗子,她这才松了口气,回到房间栓上门,给肩膀换了药,这才倒在床上,沉沉地睡过去。

    手枪压在枕头底下。

    二零零四年一月十二日,农历十二月二十一,除夕前的一个星期,开始了有些怪异的同居生活。

    ----许久之后,她如此回忆。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四一五节 复仇者

    同居这个词,用在当时的两人身上其实有些言过其实,事实上不过是相安无事地住在各自的天地中而已,原本穆清清在作出决定后便预备好了生活受到干扰的情况出现,但几天后才发觉,事情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严重。

    那傻子并不吵人,安安静静的,每天早上六点不到便已经出去,晚上收摊是十点,大概十点二十准时到家,然后坐在房屋的一角用刀划开栗子壳,这时才会发出些响动,却也不算闹人,穆清清坐在旁边看他切栗子的动作,总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十二点用冷水洗澡,然后睡觉。没有交流归没有交流,但不得不承认,对方不邋遢,有限的几件衣服也总保持着整洁,不至于让人讨厌。

    当然,作为穆清清来说,除了头几天注意一下,她倒也没有很多的时间去研究对方的生活与作息,每天都有事情要做,上班时间基本固定,晚上下班回来倒是自由安排,若是回来得早了,洗个澡后看会儿电视便睡觉,若是回来得晚,倒是能跟对方遇上,她洗完澡打开电视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声音稍微大一点,也就盖过了墙角栗子扔进塑料桶的细微声响。有时穆清清也会碰运气一般的跟对方问几句话,自然得不到答复,几天下来,两个算得上陌生的人也就大概适应了对方的步调。沉默之中,相安无事。

    过小年的那天,雪停了,新年的喜庆气氛在无声无息中渲染了整座城市,卖糖炒栗子那段市场的顶棚被大雪压塌了一截,但仍然掩盖不住正在准备年货的人们的热情,随后的几天里,穆清清也开始往家里准备了一些必备的食物,大多当然是方便面、火腿肠之类地速食。她厨艺不精,顶多能炒几个蛋,马马虎虎地弄个青菜什么的,但是没办法,她住的地方算不上繁华地段,过年的几天。可是叫不到外卖的。

    更何况过年都叫外卖,那也未免太凄凉了。

    农历十二月二十六那天,先前与她相亲的那个男人到警局来看了她一次,送给她一束花,在裕江这边毕竟还是第一次有这样地事情。局里见到的人一番起哄,弄得她有些窘迫,随后两人一块去看了场电影。对方邀请她去他家里过年,穆清清猜测大概又是母亲从中说了些什么,婉言拒绝掉,毕竟还没有熟络到这种程度。

    银行的那件案子依然没有进展,只是在临近年关的最后几天里,外面隐隐传出了一个消息,说是鱼头中枪的伤势恶化,目前已经快要死了。

    “哪里传出来地消息?”

    “不清楚。隐约有这样的风声,我们是听经常给我们线报的那个阿黄随口说的,但他是从两个人口中都得到了类似的消息,我们目前正在……”

    “一层层查下去,把这个消息的根揪出来,不要怕麻烦,有谁不配合,就请他们在局里过新年好了。”穆清清下了命令,“另外。离开裕江的几条主干道,最近一定要加紧看住,一旦鱼头死了,剩下的人很有可能会选择逃离,特别是最近几天,他们一旦走了,我们就再也破不了这个案子了……”

    裕江近郊山区。

    雪停之后,满天地间都是白皑皑的一片,山岭在视野中起伏延伸。银装素裹。我们的视野由上而下,将画面定格在一片雪白地山岭间,积雪覆盖着山间的树木、土石,原本位于山腰下的一些砖窑,也被白色给吞没下去。不过,在砖窑附近的一处平地间,到有一块被翻动出泥土的地方。那是一个小小的坟墓。坟墓前插着香,摆了写简单的祭品。烧起纸钱,一共六个人,就在坟墓前站着。

    “鱼头……我害死他了……”

    冥纸在坟墓前燃烧出火焰,站在最前方那名戴着墨镜的大汉缓缓开了口,这句话后,沉默了许久,方才回过了头去,沉声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后方五个人,除了外号眼镜的那名瘦高个,其余四人都是鱼头以前地手下,几人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虎哥,我们应该先避避风头,趁现在大雪封山,又要过年了,走还来得及。”

    银虎看了他一眼,口腔微微蠕动几下,伸出了手指:“我表弟死了,你要我走?”

    那人有些迟疑:“虎哥,这种事……肯定有风险的,那边是警察,总不至于跟他们死磕到底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虎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哼哼,二十年前我就是因为这句话离开这里,现在又有人跟我说这种话……”银虎回过身去,蹲在分钱往火里又扔了些冥纸,“那个女人打死我表弟,我要她死,否则我怎么跟我的兄弟交待。”

    “虎哥,这样的话……事情会闹得很大的……”

    “怕事情闹大?哈……”银虎笑着转回来,点着那人的胸口,“阿鼠,你们以前跟我兄弟混的,我兄弟待你们怎么样?现在他死了,你们怕事情闹大?反正是跑路,杀了她,大家可以一起走。”

    鱼头死后,这阿鼠明显就是剩下四人中最有威信的那个,虽然知道银虎的脾气暴躁,但他与其余三人对望了几眼,终于还是说道:“虎哥,这件事真地很严重,你要考虑……”眼见对面银虎的脸色低沉下来,一只手伸向衣服里,刷的一下,他也陡然从腰间掏出一把黑星手枪,对准了对面的大块头:“虎哥,你做你的,我们做我们的,不要乱来。”

    他能够得到其余三人的信任,也是性格暴戾地亡命之徒,手上曾经有过人命地,在鱼头手下沉寂这么久。头陡然扬起来,气势上与对方却也没有多少逊色的地方。

    雪地里地气氛,陡然间变得肃杀起来。眼镜低着头什么话都没有,其余三人也没有拔枪,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银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右手缓缓抽出来,手上拿着一支烟,随后前进一步,将额头直接抵在枪口上,一字一顿。

    “怎么?这么紧张?我拿烟而已啊。这把枪……是我给你的,你试试看有没有可能打中我啊……”

    “虎哥,我不想弄到这个地步,但你已经不理智……”

    “说什么废话,开枪啊!”

    阿鼠笑了笑,退后一步,枪口放下,下一刻,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陡然抬起来。与此同时,银虎的身影刷的冲上。

    砰----

    枪声响起在雪地里,随后,阿鼠的整个身体都被撞飞了出去,直摔出三四米之外,雪花高高溅起,银虎冲势未停,右手瞬势抽出腰间的军刀,刷地扔飞出去。左手已经拔出了手枪,在此同时,带着眼镜的瘦高个双手一伸,两把枪出现在了手中。

    噗的一下,那柄军刀将阿鼠的头扎了个对穿,他的身体倒在了积雪之中,右手地枪还没有放开,只不过,方才纵然开了一枪。也果然如银虎说的那样,被对方躲了过去。三把枪,对准了剩下的三个人,几秒种后,银虎放下了枪口,走到阿鼠的尸体边,将染血的军刀抽了出来。

    “你们是我兄弟的手下。我当你们自己人。这件事,还没有完。我对你们有责任,事后分道扬镳我理解。我这个人,很公道。跟我走,有肉吃,好处大家分,你们出事,我也给你们报仇,但现在谁要走,就是我的敌人。”

    他紧抿了嘴唇,手指在空中用力指了几下,“谁还有意见?”

    一片沉默。

    “很好,晚上做事。”

    农历十二月二十八,穆清清很忙碌。

    能够隐约知道鱼头那边消息的,多半都是些有黑道背景的人,大都是些老油子了,到了警局就当回家一样,态度很轻松的样子,什么话都说,就是不说真话。这些人只是知道一定地消息,总不可能将他们当成真正的嫌疑犯来审,要抓住他们的把柄做恰到好处的威胁,并不容易。事情拖了半个多月,还有两天过年,穆清清这边的压力也很大,好在她为了这件案子中过枪,无论如何,上面也不好训斥她什么,今天晚上跟一个知情人士纠缠了半天,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还没能下班,才从问讯室里出来,小柯那边打来电话,很着急的样子。

    “喂,清姐,你现在有没有回去?”

    “还没,怎么了?”

    “我也不是很确定,刚刚从青皮南这里得到个消息,鱼头死了,银虎、眼镜那帮人要找你报仇,还说他们因为这件事内讧,阿鼠被杀掉了,你知道的,就是打起架来不要命的那个阿鼠,我现在正要去确认这件事,你还在公安局就好,一定要注意啊。”

    多的事情不用说,消息既然到了,穆清清自然会知道怎么做最好,不过,迟疑了一秒钟,她轻声说了一句:“不好……”

    “怎么?”

    “这个时候……家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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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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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986/ 第一时间欣赏隐杀最新章节! 作者:愤怒的香蕉所写的《隐杀》为转载作品,隐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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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杀介绍:
嗯,首先,这是一本完全按照香蕉的邪恶思维来发挥的毒草类书籍,讲述的是一位杀手重生后发生的一系列故事。
在这里你会看到不纯洁的百合,萝莉、御姐、熟女、未亡人、眼镜娘、校园恋、女警、明星、医生、特工、杀手、女王、钢琴家以及黑道女孩等各种无耻的YY元素……
好吧,上面都是为了吸引大家的眼球才说的话,但总之,这本书是一本纯粹轻松的YY小说,充满了大量轻松和扮猪吃老虎的情节,思想淫荡而邪恶的人请进来,这里会满足你的各种需要,思想纯洁而正派的人请去看香蕉的另一本书《异域求生日记》,书号101600,那里会满足你们的另外一些需要。
上面未曾提到的一些邪恶元素,有兴趣的可以补充讨论。
我们的口号是,没有最邪恶,只有更邪恶!
根据某些人让偶换简介的意见,个人认为这应该算是一个比较无耻的内容介绍了^_^
隐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隐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隐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