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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愤怒的香蕉     隐杀txt下载     隐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一六节 变乱之始

    临近年关,生意反而开始变差,十一点,他切好了明天要卖的栗子,收拾好东西。

    放好了栗子,喝一杯水,然后拿了扫帚开始扫地,还有两天就过年,偶尔有烟火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光芒将挂着帘子的窗户映红一瞬。某一刻,他忽然站直了身子,目光仿佛透过了窗帘,望向另一侧的虚空。

    时隔半个多月,有某些东西,打破了那微带沉思的目光,恶感与杀意,将存在于那个身体内侧的灵魂,拉回了现实。

    瘦高个的男人放下了望远镜,递给旁边的银虎:“她在家。”

    “那还说什么,干掉她,然后跑路了。”银虎嚼着口香糖,目光中闪过一丝阴鸷,打开左手提着的袋子,将枪支分给身边的人,“不用给我省子弹,这个时候……就当时放鞭炮了。”

    这一片小区地处偏僻,五个人走过积雪的树林间,脚步踏出有节奏的“沙沙”声,随后上了道路,转往一侧的楼房,黑暗的天空中偶尔有彩色的烟火划过,经过停车棚时,眼镜停了一下,伸手敲了敲停在那儿的一辆推车。

    银虎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卖糖炒栗子的那个?”

    “就是这辆……”

    站在楼下,五个人抬起头,望向楼层的不同方向,但这样自然看不出任何东西,银虎努了努嘴,几个人走进一楼的楼道间,他吐出口香糖,粘在房门的猫眼上,随后开始敲门。

    几秒种后,门开了,五把枪同时抽出来。不过,在下一刻他们就发现了眼前是个男人,眼镜陡然将那人推在后方的墙上,枪口按上对方的额头,银虎四人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去,房门砰的关上。

    房间里,几个人唰唰唰的搜索了几个房间。然后冲出来。

    “不在……”

    “没人……”

    “不是说她一个人住在这吗?”银虎环顾了周围地几人,随后将枪口指向门边,“那这家伙是谁?”

    眼镜扭过了头:“看起来我们得在这里等她回来了?”也在此时,原本鱼头的一名手下道:“这个……是那个卖糖炒栗子的啊……”

    这话一出,银虎愣了半晌,随后“哈”地笑起来:“是那个卖糖炒栗子的?他们住在一块儿?你们不是跟我说。这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整天就会坐在那里想事情的吗?那现在……”

    他双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走向门边:“那现在……你们告诉我他在想什么?想事情……哈哈。你们就是这么做调查的,那现在,帅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整天低着头。到底是在……”枪口抵住对方的额头,银虎脸色扭曲。咬牙切齿,“你现在……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啊!”

    这次实在是阴沟里翻船,被人阴到现在才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心中也在埋怨表弟地这帮手下实在是太不专业,一时间脸色狰狞到吓人,然而,毫无征兆的,被推在墙上的男人抬起了头来。嘴角似乎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我在扫地。”

    “呃?”从不跟人聊天的傻子说话了。五个人的目光同时盯了过来。

    “所以……如果弄得很乱,我会很困扰地。”

    下一刻。骨骼碎裂的声音,眼镜的整个身体飞向后方,那一刻,他地脖子挨了简单的一拳,整个颈椎都完全碎裂掉,半空中,脑袋与身体几乎折叠了起来,与此同时,银虎手中的枪,碎成了最基本的零件,漫天飞舞……刹车过后,路边砰地溅起满天雪花飞舞,来不及理会撞上雪堆的二手奔驰,穆清清与几名警员冲出了车门,子弹上膛,随后从不同的方向,冲往她住的那栋楼房。

    从窗户看过去,房间里没有亮灯,穆清清小心翼翼地接近,待到两三名同伴都已经过来,陡然间开门、开灯,随后,自然便是一番手忙脚乱的搜索。

    “没有人……”

    “安全……”

    “不可能,推车停在外面,他已经回来了……他晚上又不出门,这个时候不在,肯定出事了,叫外面的人注意周围!”

    穆清清深吸一口气,打量着房间,看起来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刚刚做了打扫的样子,她当然明白这傻子的生活习惯算得上整洁,切了栗子之后,照例都会做一番打扫,但之后并没有出现过他离开地情况……想来也是,假如银虎那帮人真地过来,他一个人别说会不会反抗,就算真要反抗,恐怕也没什么作用。

    “清姐?你不是一个人住吗?说的是什么人啊?”

    “那个卖糖炒栗子地傻子。”穆清清皱了皱眉头,“他住的地方塌掉了,毕竟也帮过我,我暂时收留他。”

    如此解释过之后,她给其他人分配了工作,出去找线索,查可疑人物,顺便调用周围几个街区可用的监控录像,这样的分配之后,她也去敲了隔壁几家的门,询问他们有没有听到什么特殊的声音或者看到特别的人或事,然而结果依然一无所获。回到家里,跟着另一名警员细致地检查一遍房中的各处,试图发现一些错过的细微痕迹,时间接近十二点,有一名警员已经打了电话回来,监控摄像头无发现。

    这是预料中的结果,裕江本就不同于那些大城市,监控摄像头稀稀拉拉的,并不是到处都有,专业人士可以很轻松地避开这一切。十二点一刻,她脸色阴沉地坐在沙发上,试图将整件事情再仔细理清一遍,房门那边,传来了轻微的开门声。

    陡然从腰间拔出了手枪,身边的那名警员也在下一刻作出了戒备的姿态。房门那边的钥匙声停了一下,两秒钟后,门被打开了,有人走进来。

    片刻,穆清清垮下了双肩,长舒一口气,将枪口放下。门口进来的,正是她们找了这么久不见人影的男人。

    “你跑哪去了啊……”口中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下一刻,对方也淡淡地作出了回答:“扔垃圾。”

    点了点头,穆清清跟旁边的警员说道:“没事了,可能是假情报。也可能那些人还没来,让大家……”说到这里,陡然愣住。回过头去看看那正走进卧室地男人,再看看旁边的警员,很不确定自己的判断。

    “他刚才说话了?”

    瑞典,斯德哥尔摩国际机场。

    漫天飘落的雪花中。穿一身黑色皮大衣的御守喜与身边的人走出了机场的大厅,随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气。眼前地城市,白皑皑的一片。

    “欧洲的空气,跟日本的就是不同哦,是不是?你走过那么多的地方,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心情地不同而已吧。”背着大大的旅行袋,暮村广树笑了笑,“当然,乡下的清新自然地空气。带着大城市味道的拥挤的空气。工业城市充满钢铁气息的带着烟尘地空气,各有各的味道。但主要还是你地心情。”

    “老实说,真是羡慕你啊,一路旅行过来,这几年听说你从中国到俄罗斯,然后往欧洲这边,如果没有很多的事情缠着,我也想满世界的玩去。”

    暮村广树耸肩一笑:“这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啊,钱包老是掉,然后就饿肚子,找地方打工……你不知道,这样的乌龙事情我已经做过不下十次了,惨痛的经历……”

    御守喜笑嘻嘻地听他说完,随后变了个脸色:“对了,这么敏感的时候,你跑到瑞典来,不会是想看戏吧?”

    “开什么玩笑,我是听说过空见之尘的事情,不过你知道地,以我这么超然地性格,怎么可能掺和你们的事,只是预定地行程而已、预定的,呐,给你看看我的行程表……”

    看他准备从旅行包里真的翻找出行程表的样子,御守喜无奈地叹了口气:“喂,大家认识这么久了,你不能这么敷衍我吧,没遇上就不说了,巧的是这么大一个欧洲都能遇上……你总得说点什么给我听吧……”

    暮村家在日本不算什么大家族,但一直以来掌握不少轶闻密事,与各方面关系不错,地位在黑暗世界中算得上超然,眼见他拿交情来说事,暮村家数百年来最为特殊的这名男子也有些无奈地望了他几眼,随后笑了笑。

    “你自己都已经查清楚了,还要我说干嘛呢……好吧好吧,家族传闻,吸血鬼知道吧,我听说几年前中国那边不是抓住了一只么,以前他们跟梵蒂冈的教廷打仗的,后来吸血鬼被打败了嘛,也就没有了,据说就有空见之尘的功劳在里面,说明空见之尘是很厉害的东西哦,反正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说实在的,大家何必为了这种跟神话一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争来抢去呢,真是不了解你们,如果神话是真的,中国的剑仙杀出来,我们那边的八百万神明有谁可以挡得住……”

    “连异能都有可能是真的,吸血鬼也未必一定是神话吧。”御守喜说道。

    “进化嘛,进化这东西……谁说得准呢……”

    一辆加长型的轿车等待在路边,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随后御守喜朝轿车这边走过来,快到的时候,又回过了头:“哎对了,我一直想找个人问一下,有个叫简素言的女人……你知不知道?”暮村广树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知道啊,大美女哦。”

    “你居然真的知道。”御守喜皱起了眉头,“那……这个女人到底……”

    他的择词有些迟疑,但暮村广树显然已经明白了意思,目光望向那片雪幕,露出一丝缅怀的神色:“我大概知道她是怎么来的……对她嘛,我只有一个看法,千万别惹她生气,否则……我怕整个日本都扛不起来……”

    御守喜愣了半晌,打个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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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七节 除夕(上)

    二零零四年一月二十一日,奥地利首都,维也纳。

    做了个梦,醒来的时候,冰冷的感觉刺入骨髓。

    大概是初中时候的夏天吧,她和沙沙参加某个武术大赛,家明跟着,曹东峰也还在,整天像只苍蝇转来转去,三个人就一致对外,扮成很亲密的样子给他看,实际上也真的很亲密,那段时间自己第一次亲了家明,假公济私,心底噗通噗通乱跳的,那个还扎着很可爱的辫子的小小的自己……

    明明都还是小小的孩子,晚上的时候却睡在一同张床上,三个人挤在一块儿,盖一床薄薄的毯子,身体触碰在一起,很清凉的夏夜,彼此也是清爽的感觉,但三个人谁也不肯闭上眼睛睡觉,没有睡意,趴在床上往窗外看出去,树梢上好美的月亮啊。沙沙爬起来,说是出去拿玩的东西一起打牌,走廊里传回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回来之后,却是拿了几串棉花糖,三个人坐在床上舔啊舔啊,棉花糖很快就开始化了,粘在她的手上,她低头去吃,于是连同她脸上、垂下的发丝都一块沾了上去,家明和沙沙都在笑她,她努力想要弄开那些黏黏的棉花糖,想要睁开眼睛,然后……就真的睁开了。

    于是悲伤……

    光芒从白色的窗帘外透进来,她习惯了晚上睡觉之前关掉暖气,方才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寒冷,想往旁边找更温暖的身体时,才渐渐清醒过来,她望着天花板,鼻头涌上的酸楚挥之不去。过去三年多了,这具身体依旧保持着当初的记忆,伤感犹如跗骨之蛆,顽固地对抗着时间。

    像小时候那样长的头发早已剪掉了,如今地发丝勉强到肩膀,音乐系的女同学中很少有人这样干,除非走的是个性路线。但她不是,她的美感总是柔和的传统美,这样的头发仿佛某种形诸于外的坚韧与独立象征。有地人说她特立独行,没有多少人明白。在这里的每一天,她都是咬紧了牙关过来的。

    来到维也纳三年半,她长高了两公分,瘦了四公斤,若仅仅看着数据。实际上并没有多大地变化。但实际上她变得更加纤细单薄,也更加美丽成熟,最初的两年有很多追求者,各种方式层出不穷,有含蓄地也有奔放的,也曾经有自我感觉良好的沙文主义男生将她的拒绝当成欲擒故纵的手段。前年初一个性格狂放地家伙趁着说了几句话要对她动手动脚,被她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当着许多人的面硬生生的拧断了手,这种玩艺术的人就算看起来强壮,在家明专门挑选的关节技面前也显得不堪一击,一群人看得都呆掉了,没有人知道看起来柔柔弱弱温雅如水地她居然有这样的一面,从此以后。类似的麻烦就少了许多。

    不仅仅是追求。这几年来,她拒绝了很多东西。拒绝过于丰富的大学交际,决绝过多的回忆,拒绝回家甚至拒绝听到有关江海的消息,她始终让自己保持着某种希冀,希望曾经的分手是因为某些特殊地原因----她了解家明,哪怕在现在,她也认定这种了解并非虚幻,这是自信,也是必要,否则,建立于过去回忆中地一切美好势必土崩瓦解,点滴无存。

    如果家明已经和另一个女人有了一年多的关系,就绝不会突然说出来,无论真假,其中必定有其它地理由。

    她希望家明是遇到了威胁,希望他是突然遇上了解决不了而又不肯说的事情,甚至希望---哪怕像是狗血言情电视剧一样呢----他的真实理由是因为有了压力,为了不耽误她的前途而故意让她出国留学深造,于是选择了分手。无论是怎样的理由呢,还有半年,当她完成这一切,完成了他期待让自己做的事情,她就会回去江海,将这些东西都摔在他的面前,跟他说:“你看错了我叶灵静,你伤了我的心……”

    无论如何,她只能这样期待了,分手之后,回忆与希冀,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这期间,东方路来找过她一次,两人聊了一会儿,实际上也没有太多的话题可说,仿佛察觉到她的心情一般,对方没有说起有关家明或者江海的任何事情。每年与家里的联系就是打几个电话,父母似乎也在避开有关家明、沙沙的话题。她就以这样木然的心思回避开一切,唯一难过的是联系不到沙沙了,以前的电话都已经打不通,家明跟她在一起么,去北京上大学了吧,或者家明也跟她分开了,否则她肯定会打电话过来找自己吧。但打通了电话,两人该说些什么呢,直到现在她都想不出来……

    “我们一块喜欢的男人把我们甩了……”还是“他是个混蛋……”沙沙比自己更喜欢家明,她肯定受不了的……

    她拿着遥控器开了空调,片刻后才从床上坐起来,发丝散乱着,被褥上放了一本相册,昨晚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顺手放到床头柜上,她看了看闹钟,中午过了已经十二点,她罕见地睡了个懒觉。

    今天大年三十,因为时差的关系,家里应该是晚上七点多了,她坐在床上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跟父母说了十多分钟的话,不禁就红了眼眶。这几年来,父母那边似乎有些后悔让她来维也纳的决定,电话里也不敢多提让她回家的话,但实际上,她是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为了家明连他们都不见,太任性了。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这种话谁都知道,但我们年少轻狂时,谁又能真正抑制住这样的感情呢?

    越洋电话粥褒完之后,正从床上下来,敲门声响了起来,她走到猫眼处往外看了一眼,门外穿白色西装的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浅蓝色的眼眸,银色细框眼镜,金发披肩,显得相当帅气,双手抱在胸前,夹着一个文件袋,眼见没人说话。又按了一下门铃。

    “朱利安老师,给我五分钟。”

    这句话说过,几分钟后她再来打开门。已经穿好了整齐的冬装,洗过了脸。也整理好了头发,只是手上拿着一支牙刷:“我还要刷牙,请进。”

    “唔,我在想……其实让我看见一次你刚起床的样子也没什么,不是吗?这样我就不必在外面站上好几分钟了……”

    “抱歉。”

    淡淡地回答一句。灵静关上了洗手间地门,片刻后再出来时,已经完全是整洁的状态了:“朱利安老师,我想……我昨天请过假了……”

    “不是为了这件事。”朱利安保持着迷人的笑容,“我知道今天是中国最传统也是最重要的新年,事实上。有位朋友给我介绍了一家很好的中国餐馆,今天晚上会有一个聚会,我认为你可以过去参加一下。”

    房间不大,朱利安坐在了沙发上,灵静坐在床沿想了想,随后抬头一笑:“事实上,我今天不是很想参加这样的活动……”

    “OK。如果说是我想去参加。体验一下中国的风俗,希望你能陪同呢……你知道。我对中国不是很了解,中文也有障碍。”

    沉默片刻,灵静点点头:“如果老师你希望这样,我会去地。”

    来到维也纳这几年,说起来导师朱利安算是她最熟悉也最近的一个人,这位老师年轻而且有才华,不仅参与过金色大厅的新年音乐演出,甚至还是奥地利王室地名誉钢琴导师,帮过她不少忙,将她介绍到歌剧院勤工俭学,名气除外,至少赚来的工资足以满足她地生活和学习需要,位于学校外这间条件位置都相当不错的房间,也是他的介绍才租了下来。家明跟她分手时给她的银行卡、联系人什么的,她都好好地收在那儿,有一天她要将这些原封不动地扔回去,要他给自己道歉地。

    朱利安望了她几眼,随后倒是笑着摇了摇头:“开玩笑的,只是觉得你也应该有更正常的社交活动而已,既然不喜欢,我也不勉强,事实上今天过来是要给你这些文件。”他晃了晃手上的文件袋,“去年就曾经跟你谈论过你毕业后事情,当时是随口说,你也随口拒绝了,不过我希望你能够再考虑一下,你目前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有好几个公司都已经表露出意向,希望你继续在欧洲发展,我也跟一些朋友联系过,这是为你做的一系列计划,我将会担任你地经纪人,直到你踏上金色大厅演出台的那一天。”

    “老师,这……”

    朱利安挥了挥手:“你有才华,有灵性,只要发展下去,必将会获得巨大的成功,因为很多的事情,我已经失去灵性了,没有办法再专注于钢琴,所以希望能够放下它一段时间,或许能够将这种感觉再找回来,这些东西,是你应得的。”

    他拉起灵静的手,将文件袋放上去,在对方生出排斥的反应前不动声色地放开。灵静皱了皱眉:“老师,我不会留在欧洲地……”

    “不用这么快答复我,可以多考虑几天,我还有事,先走了。”

    朱利安看了看手表,挥手离开,灵静送他到门口,看着那身影下楼,随后关上了门,将文件袋放进抽屉。

    床头柜上地相册也要塞进去,放到一半又犹豫了片刻,抽出来翻开一页,看了几眼便又合起来,捂在膝盖在久久不放开。后方的空调吹动了纱帘,白光投进整个房间,那道身影坐在床沿上,落寞得像是要化在了光里……

    朱利安走出公寓大门,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中国餐馆地聚会门票来看了几眼,随后撕掉,扔进垃圾桶里。

    不远的地方,朋友的车子正在那儿等着,那人靠在车门边,看见他,笑了起来:“又是这么快就出来了,只有在这个女孩子面前,你总是找不到话题可聊,我该说这是好现象还是坏现象呢?”

    “她太敏感,我不希望就这样被她讨厌了。”

    从两旁进了车门,随后车辆缓缓起步:“这么说,你是真的想要替她安排好未来?打造一个东方音乐女神了?”

    朱利安笑着:“我应该会去中国。”

    “呃?”

    “她很固执,不会留在欧洲,所以我首先给她安排这么多,她才会作出让步,让我安排她在中国的未来,而且……东方应该能给我更多的灵感才对,我很久以前就想过要去看看了……”

    “真是努力啊,我想你现在真的是没办法专注于钢琴了……”

    “我现在比较专注于她。”

    “就好像每一个艺术家都会爱上自己的作品?”

    “没错。”朱利安点点头,“就好像……每一个艺术家,都会爱上自己的作品。”

    汽车转过前方街角时,他想起摆在房间床头柜上的那本相册,里面的照片,他曾经看见过。那是婚纱照,一男两女,那些照片里,灵静笑得或甜美可人,或狡黠灵动,这些足以被称为幸福的情绪,担任她的导师三年以来,他没有看到过。

    有一天会再出现的……

    车辆驶过一栋栋美轮美奂的建筑,他这样想着,舒展开眉头。

    同样的时刻,灵静坐那片光芒中,将相册按在腿上,目光迷离。远隔万里之外,空寂无人的城市街口,小推车后方的男子抬起了头,望向夜空中不断爆开、散落的烟花,光芒忽明忽暗的,渲染了那张回忆的脸……

第四一八节 除夕(下)

第四一九节 汇聚

    新年的那顿饭之后,两人开始熟悉起来。至少穆清清是这样认为的。

    银虎的案子在几天后有了突破,几个人的尸体发现在城郊的一个垃圾山里埋着,他们被人打死了,穆清清一度怀疑过那天有些反常的家明,但这样的怀疑自然也是在脑海中一掠而过。事情最终被定性为黑吃黑,因为凶手一直找不到,案子也就得了解了。

    时间流逝,渐渐的到三四月间,莺飞草长的时候,穆清清已经能跟家明做一定的沟通,无非是拼了命的比划,然后让他怎么怎么做。她在公安系统的档案了查了全国叫顾家明的人的资料,人太多,细致排查后也找不到线索,如果是她的权限够不着的层次,想来也与这个家明无关,退一步说就算有关也没什么意义,他毕竟是傻了。

    跟那个相亲的工程师有过几次约会,看看电影散散步之类,四月份分了,她也是无所谓的心情,毕竟裕江对她来说终究是外地,她并没有在这边落地生根的打算。

    家明偶尔发病,时间的长短不一,痛楚程度也不一样,判断的依据是他忍不住发出声音来的强度,四月份的一天,看他痛得太厉害,穆清清拼了命的将止疼药往他嘴里塞,事情的结果是对方陡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按在了床边,药粒和热水杯散了一地。那只手犹如铁钳一般,穆清清怎样都挣扎不开,逐渐的呼吸困难。她从腰间拔出手枪,抵在他的头上。

    这一枪终于没能扣下去,她在作出决定之前被扼晕了,第二天早上醒来,两个人睡在一起,稍稍检查一下,至少自己身上地衣服还是整洁的,没有被人上过的痕迹,旁边的男人睡得俨如婴儿。只是他每次发作都浑身出汗,鼻中隐隐嗅到那汗臭味,感觉像是跟叫花子睡了一晚,她为此生了几天的闷气,大概是晚上晕厥的时候着了凉,两天后,病倒了。

    感冒犹如第一次被搬上银幕的火车般轰然而来,发烧到四十度,好多年都没生过如此严重的病,唯一可堪安慰的是家明察觉到了什么。早上给她褒个粥,中午晚上居然都回来一次,给她买来饭菜,放到窗边地桌子上便依然无声地离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次剧烈的发作后他的神智恢复了一些。不过,这次之后,直到一个月后他才再次发病,创下了穆清清所看到的发病最长周期。

    病好之后,一切又回归正常,穆清清突然很怀念顶着红鼻子喝皮蛋瘦肉粥的感觉。四月中旬她生扯硬拽地将对方拉去医院做了一系列脑部扫描,得出来的结果很玄幻。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如果集中一点,我会说它是肿瘤,但现在……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病情,需要分析,我建议……”

    穆清清看不懂那脑袋的片子。但裕江这边的医院不算大。她当然也不可能每天都把人拉来折腾,于是决定找个时间送他去江海或者哪里的大医院做诊断。不过家明似乎能够看懂这一切,望着那些片子,情绪有些混乱地样子,当时将穆清清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就要当场发作,但好在最终是虚惊一场。

    刑警队有时候很忙,偶尔也会闲下来。有几次她去那菜市口坐着。碰上家明去旁边店里给栗子进货的时候,她就帮忙卖一会儿。跟旁边的几个小摊贩聊过几次,别人叫她老板娘的时候她就会很无奈,看得出这些人对他们的关系都很好奇。

    五月的时候被一个案子郁闷到,她买了米、皮蛋、瘦肉等东西回家,前一天煮了一锅白粥,第二天早上老早就爬起来,等着家明起床的时候拉他去厨房,比划了半天然后回房睡觉,一个小时之后,煮好的粥放在了床边,此后每天如此。穆清清对此心安理得,自己好心分房子给他住,帮忙做点事情也应该的不是,于是心情很好。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

    六月底地一天,局长将她叫了过去,拿一份卷宗给她看。“韦志强,绰号傻强,烂命强,这个人你有没有印象?”

    “我在江海的案子,调来的时候做了移交,他杀人后跑路了……”

    “他现在人在香港,最近牵扯进一起银楼抢劫杀人案,而且跟和义胜的老大闽昆走得很近,对于这件案子那边的三合会及有组织犯罪调查科很重视,江海那边也很看重,所以呢,决定联合调查,江海那边会有个丁队长过去,然后你的档案也已经调回了江海,你这次去了香港,就可以直接回江海报到了,这份文件你看看,恭喜升职。”

    局长笑着拍了拍她地肩膀:“不用太惊讶,你地能力和努力大家都看着的,不过呢,有一件事。大家都知道你很拼命,但是所谓的两地联合调查,谁都明白。就好像上面要做政绩出来看一样,但下面真正做事的那帮人,不会希望外人插手太多,你过去其实就是移交一些资料,当成旅游就可以了,这是美差,你要做的最最重要的事情呢……记得带上你的银行卡,然后刷爆它……”

    “啪”的一下,穆清清做了个立正地姿势,随后敬礼:“坚决服从领导指示!”随后,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来这边干得这么拼命就是为了早日回去江海,如今目标终于实现,穆清清心情舒畅,然而到得下班,开着车来到那十字路口时,她才微微皱起了眉头,片刻后,将车子停在路边,朝菜市场走过去。

    “弄得我有些为难啊,把你扔在这里会怎么样……可我要会江海地啊,还得去香港……”

    夕阳西下。两个人坐在小推车后的箱子上,看着市场里地摊贩收摊走人,穆清清苦恼许久,做了个决定:“算了,香港想不想去?那边的医疗环境也很好,说不定可以治好你的脑病,如果香港不行,我至少还得会江海,江海的医院应该也不错……就这样决定了。带你去香港看病,实在不行就回江海,把你的病给治好,我也算仁至义尽了……”

    如此决定后,她开始打电话:“喂,姚露,我清清……当然有事才找你,我知道你神通广大,是这样,我要带一个人去香港。他没有身份证没有护照……呃,是男人……帅不帅关你什么事啊,八卦……反正我现在的情况是这样,你给点建设性的意见……”

    奥地利,维也纳。

    “反正……就是这样了,这几年一直在欧洲跑来跑去,想不到会遇上灵静你,不过,我也听说过你考上维也纳音乐学院的事情……”坐在咖啡店外的座位上,李云秀微笑着望向对面地女子。她以前在圣心学院担任校医的时候,双方也算不上非常熟,李云秀自然记得她,却想不到她也记得自己,就这样过来聊了一会儿天。

    “我其实已经毕业了,过几天就回江海。”穿着白衬衫。蓝色的女式牛仔裤。灵静托着腮帮,露出一个笑容,“在这边四年了,终于熬到头,感觉就跟解放了一样。”

    李云秀喝了一口咖啡:“对了,你既然这几天就回去的话,可不可以顺便帮我带点东西给人,我在法国买到的一样小饰品。瓶中沙哦。”她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之后,是用红线串起来的小瓶子。里面有一些细沙,“夜光的,据说象征了法国的浪漫,帮我交给一个叫方国琳的女孩子就好了,她只会玩电脑,现在都还没交过男朋友,我这个当姐姐的,希望这个能帮帮她,嗯,她现在应该在江海,地址是……”

    如此交待完毕,她说着还有事,起身离开,望着那离去地背影,灵静微微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有些不自然。随后,将小布包放进了手袋。

    转过街角,李云秀轻轻舒了口气,右手青葱的手指上,从衣袖里流出来的一滴鲜血悄然落地。

    警惕着四周,她缓步前行,又过了一条街,隐约中,似乎有枪响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也只有她这样受过专门训练的人,才能够清晰地分辨出来。

    深吸一口气,她开始跑。

    威尼斯,幽暗天琴总部。

    在阳台上接完了电话,凯莉走进房间,纳塔丽正在沙发上坐着,一边喝红酒一边看大屏幕里的X战警,见她进来,抒发了感慨:“这根本就是乱来嘛……”

    “更乱来的来了,负责叶灵静安全的钱伯斯小队几乎全灭,那个李云秀……好像是将空见之尘交给了我们的灵静同学。好在追击的人被引开了,暂时应该还没有察觉到灵静地存在……”

    “还真的有人在追她?炎黄觉醒是想提前拖我们下水……”

    “问题在于追击的只有一个人,按照两名幸存者的说法,子弹对他好像作用不大,力量强大得……唔,简直跟顾家明一样……”

    “又是不死者……”纳塔丽放下酒杯,“御守喜沉寂了四年,他第一次出手,到底干了些什么……我真讨厌这样的感觉……”

    她想了一会儿:“我跟叶灵静一块去江海,然后再找炎黄觉醒谈这件事,如果半路中遇上了,我倒想再试试不死者的感觉。”

    上一次在觉醒之前被伯爵冲基地冲出去,纳塔丽一直觉得是耻辱,这时说起这件事,眼中闪过冰冷地光芒,房间里地空气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红酒倒入唇间,鲜艳得犹如血滴……

    凯莉走出房门。

    坐船、转车,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她来到一处基地里。

    射击室中,枪声此起彼伏,她沿着长长的通道走过去,片刻之后,看到了一名扎着长长马尾的东方少女,她穿着黑色的背心,双腿修长而笔直,换弹、射击,神情专注地对着前方那些飞快移动变幻的枪靶,一枪一个,有条不紊。

    她看了一会儿,随后打开玻璃门,拿下女子头上的耳罩:“你有事做了。”

    “什么?”

    纵然经过了隔音处理,枪声还是有些惊人,凯莉撇了撇嘴,随后,最大声地喊了出来:“你最好的朋友啊!有危险啦——”

    名字是柳怀沙的女子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地脸,陡然间抬起手,砰地一声,将一个靶子打碎掉了,凯莉堵住耳朵,有些无奈。

    “我想去江海……”

    中国,峨眉。

    慧清走进房间,方之天站了起来。

    “这次的事情……恐怕不简单。”慧清皱了皱眉,“若若头痛得厉害,一直坚持要过去江海,还说江海会有事发生,很厉害地敌人,也许会死很多人,她这两年的身体又开始变差,这次看得这么清楚,事情多半会发生。”

    “假如我们为了这件事过去,或许就正好印证了若若的预言呢……如果反其道而行……”

    “问题是顾家明死了,空见之尘是唯一可能帮到若若的东西。”慧清目光严厉地看了他一眼,“我们不知道她还能够撑多久,江海那边,我会带着若若过去。”

    她手中拂尘一摆,在空中划出犹如刀剑般的破风声:“倒想看看这次杀来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第四二〇节 归来

第四二一节 茕茕白兔

    几年以来第一次在家里睡,看到那些曾经熟悉的摆设,她一时间也有些不适应的感觉,小书架上放着她以前喜欢看的言情小说和漫画书,墙上贴着以前崇拜的明星海报,书桌上的玻璃下压着小时候的照片,有家明有沙沙的,打开抽屉是曾经手机的贴纸、各种小首饰、用旧了的漂亮笔筒、写秃的毛笔、彩色橡皮筋、音乐磁带,一个个的小塑料盒子,里面有打火机、石质或木质的印章、小铃铛、大大小小的骰子,总之,各种看起来漂亮的小物件,琐琐碎碎,不一而足。

    父母大概隔几天就会来搞一次卫生,打掉灰尘,房间看起来整洁如夕。只是时间终究给这些东西打上了褪色的烙印,又或者是来自于心情……她可以记起来自己曾经为何要收集这些,只不过当时的那些喜欢,现在想起来,总是觉得好遥远了。

    开了灯,打开一个个的抽屉、盒子、翻开书本、集邮册,些记忆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她坐在那儿,总觉得能看到三个孩子在旁边走来走去,追逐打闹的情景,夏天的时候吹着电风扇,躺在床上看漫画、小说,时不时的彼此踢一脚,随后便混战起来,冬天的时候三个人裹了被子打扑克,录音机里放着歌,三个人旁边摆着糖和瓜子,那个看起来最文静的女孩子总是抗议其余两人将瓜子壳掉在了床上……

    她坐在那儿看着这房间。客厅里传来电视剧地声音与父母偶尔的说话声,从维也纳提回来的大箱子搁在房屋一角,犹如分隔了年龄地某个标志性物件。那天晚上。月光从窗棂洒进来,她睡不着。

    轻轻地去客厅喝水的时候,主卧室的门也打开了,母亲从里面走出来,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时间是凌晨两点:“还没睡吗?”

    “大概是时差的关系。”

    “居然长得比我还高了哦。”

    “我走的时候就比你高了好不好。”

    “那时候看起来还是个女孩子嘛。”

    灵静笑了笑,看着她拉上门,随后母女俩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轻声说话:“给我讲讲这几年在维也纳的事情吧。”

    “也没什么可说的啊,练琴,看书,偶尔出去逛街,去多瑙河边坐坐,早上跑跑步啊,练功什么地。”她笑起来,“老爸教的拳法我可一样都没落下哦。”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啊?”

    “那就是在剧院表演啦,每周三天,他们给我一个独奏的机会嘛。几分钟的表演……其实不是多大的剧院,还比较私人模式的,常常是些熟人过来。嗯,对了,我在河边弹过吉他,晚上的时候去那里散步,把盒子摆在地上,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唱啊唱的,就有人往盒子里扔钱,多瑙河很漂亮的……”

    “赚得很多?”

    “不少。够吃一顿好地了,那边的人对音乐很有热情的,其实我的嗓子也不算很好,只是歌曲不错而已。这些歌……以前……呃……”她顿了一顿,这些歌是以前家明写的,概念乐队那将近一年的时间里都唱过……

    “今天在机场那个朱利安老师,照顾你那么多,怎么不请人家一起过来呢。”见女儿不愿意往这个方向说下去,段静娴悄然改变了话题。

    “他今天也有事的嘛,旁边接他的是演艺公司的人,安排好酒店了。今天这么仓促。我们家也没准备得很隆重吧,到时候你和爸爸肯定又是忙来忙去。”

    “还敢狡辩。要不是你在之前的电话里提都没有提过,怎么会显得仓促。你以前在电话里说过,人家老师地位那么高地人,居然帮你安排这么多东西,对你真是太好了,明天……不是,今天请人家过来吃顿饭,我们一家人好好感谢一下他。”

    “嗯,好的。”

    各种琐碎的事情聊了几十分钟,母女俩都有些刻意地避免了最敏感的那些话题。第二天早上吃过了早餐,灵静去到酒店与朱利安以及其他人打了个招呼:“晚上地时候,去我家吃个饭吧,我爸妈一直都很想正式地感谢老师您对我这几年的照顾。”

    “遇上一名好学生,份内的……不会太麻烦吗?”

    “不会的,那就这样说定了,下午的时候我来接大家。”

    两边的演艺公司都有关系,朱利安在中国这边也有很强的人脉,但毕竟不可能跑回来就立刻进行表演之类的,灵静有假期,其他人倒是要先行忙碌一阵。待到灵静离开,跟随着朱利安过来地好友德比说道:“还是老样子哦,如果真地将你看成亲密的人,昨晚就应该请了,她啊,总是不经意地表现出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地个性,在音乐学院可是传遍了的。^^

    “迷人的也是这样的个性,不是吗?”朱利安笑起来。

    “犯贱的男人……”德比摇着头,拍拍他的肩膀,“你有得忙了。”

    离开酒店之后,灵静站在道路边有些惘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四年的时间,江海的很多东西在记忆里都没怎么变过,只是刚刚回来,周围的人群总有一种陌生感,她在路边走了走,买了一份报纸拿着。事实上买报纸看这样的事情也是很陌生的经验,以前住在这里时,都没关注过这些东西。

    其实之前想过要去的地方都是有的,但到了真要启程了,就忽然变得犹豫起来,心里害怕,看到怎样的东西,接受怎样的事情,有些画面已经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地想象了四年。她不愿意接受想象之外地结果,甚至在当时都不愿意去想会有其他结果,但到得此时。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就如同海浪般的陡然扑来,如此在街头转了许久,她上了公车,去往原本地沙竹帮总部。

    大门紧闭着,完全没有人的样子。上午十点,太阳大大的,灵静站在门口按了好久的门铃,那所原本熟悉的大宅子都没有任何的动静。她垮下了肩膀。心中有些失落,又有些放松。“大概是换地方了吧……”这样想着,她转回头,去往江海的另一边。圣心学院。

    一切如昔。正处于暑假的时间,紧闭地校门,大大的广场,只是镀金的招牌翻新了一次,广场上的花卉也换了一种新的图案,时近中午,一些暑假补习的学生从旁边的小门鱼贯而出。涌向广场边的店铺。原本她们上学那会儿圣心学院还不搞这样的补习的,估计这几年升学压力也更大了。

    沿着熟悉地道路绕过去,看起来已经经过扩建的菜市场出现在眼前,顶棚换了新的,里面的摊位也变得更加整洁,这个时间上,菜市里的摊贩不多,她提着手袋在路边站了一会儿,菜市离家不远,她以前常来的。只不过那些曾经熟悉的摊贩如今也都已经见不到了,或者说已经不认识了。旁边一个新修的门面里在卖她以前很喜欢吃的凉糕,她买了一些,提在手上。

    道路一侧的房屋经过了新装修。如今泛出陌生地石灰的白色,转过道路拐角,那条最为熟悉的道路出现在她的眼前,路边地房屋有新有旧,远远的,那间电子游戏室进入视野,挂着新门帘。

    日光直射下来,她走过去。举步维艰。终于在游戏室的门口停下来,看着游戏室里的情景。时值中午,生意不是很好,个子高瘦的老板坐在卖游戏币的桌子后方埋头吃饭,也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眼见有个漂亮女人就这样站在门口往里面看,在里面打机的几个人都将目光望了过来。灵静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开,高跟鞋在铺了新瓷砖地台阶上碰出哒哒地响声。

    旁边起了一栋新房子,一楼的门面明显是家网吧。游戏室侧面地楼梯上布满青苔,灵静站在那儿,红了眼眶,想起曾经学过的一首诗: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忽然间发现,原来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物是人非,物是人非……

    “小姐,要帮忙吗?”一个长得还算帅气的少年走游戏室里走了出来,有些吊儿郎当地问,灵静看了他几秒钟,扭头走上楼梯,声音有些沙哑。

    “我回家……”

    “你住这里?这上面没人住啊……”

    那少年看着她走上了楼梯,从手袋里找出钥匙伸过去时,钥匙串啪的掉在了地下,女子在地下蹲了好一会儿,终于再度站起来,伸手打开门。

    吱呀的声音,她在门口站了几秒钟,举步走了进去。

    从下午四点回到家,灵静的精神就有些恍恍惚惚的,与她一同过来的还有朱利安等人,这些人中有的懂中文,但多数还是不懂,沟通起来颇有些难度,不过眼见叶家是开武馆的,也各自在外面找到了自己喜欢的运动,打打沙包啊,做健身,到擂台上去比试一番,灵静和母亲在厨房里洗菜择菜,准备晚餐,后来打破了一个碗,被母亲赶了出去。

    事实上,在回来之前,多半就想过到圣心那边多半是找不到家明的,然而看着楼梯上的苔藓,仍旧忍不住的伤感,推门进去,整个房间里的物件都盖着白色的布,椅子、茶几、床、大衣柜、电视等等等等无不用白布盖了起来,那些白布上累积了灰尘,显示出这边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住过。

    她将那些白布掀开,一切的东西依然井井有条,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未有过太多的改变,垃圾倒掉了,碗筷洗得干干净净的码在厨房的柜子里,被子叠在床上,依然是她离开时盖地那一床。只不过看起来已经做了清洗,唯一比较大的变化是,冰箱里的东西被一扫而空。看得出来,家明做好了一切地打扫之后方才离开。

    她在沙发上呆呆地坐了两个小时,打开电视机看里面沙沙沙的雪花点,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心绪,失望或者失落。这种心情似乎到现在还残留着,无论身边有多少人,她都仿佛身处那所人去楼空的房间里,光芒从窗口射进来。灰尘飘舞在空气中,安静得犹如世界尽头。

    她的情绪不高,朱利安等人也看得出来,一时间倒没有多少过来打搅的,晚饭的时间里,这些人也没有太多的怂恿灵静喝酒说在维也纳地故事之类的,朱利安热情地与叶爸叶妈交谈着,灵静偶尔充当翻译。吃完饭母女俩收拾了桌子,之后灵静在客厅说笑几句,道声抱歉。进了卧室的房间坐着,不多时,朱利安也出现在了门口,带着和煦的笑。

    “四年的时间没有回来,物是人非的感觉,很难受吗?”

    “抱歉。”灵静勉强一笑,“我今天……状态不是很好。”

    “我理解,不是非要你说,不过……只是想告诉你,很多人在关心你。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一向擅长聆听。”

    “谢谢。”

    两句话说完,传达了自己的关心。他也不多做纠缠,转身离开。又过了一会儿,洗完了碗筷的母亲走进来,在床边坐下,看了她好久,方才问道:“怎么了?今天去了哪里?”

    “妈……”看着微笑地注视着自己的母亲,灵静皱了皱眉,片刻之后。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家明和沙沙……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段静娴地目光颤了颤,化为淡淡的温柔与怜惜。伸手抚摸着女儿的脸颊:“知道你一定会问的,只是……你真的不知道啊……”

    “他们……怎么了?”

    “你等等,我拿些东西给你看。”

    段静娴离开房间,片刻后,拿着一些文件之类的进来,首先将上面的报纸递给她看,深吸了一口气:“已经过了四年了,我还记得那一天你正好旅游回来,前面打电话给我和你爸说决定了要去维也纳,所以我们一整天都在给你准备出国要用的东西,有些事情也不知道,过了两天以后才有人跟我们提起,沙沙她……有人诬陷她,你柳叔留下来的那个帮派被警察抓了很多人,我和你爸也找了些关系打听这件事,但从那天开始,我们就没再见过她了……”

    几乎在看见这报纸内容的一瞬间,灵静张开了嘴,觉得有什么冰凉地东西从骨髓深处往外冲出来,“高中女生竟是江海最大毒枭”,报纸的头版是这样的信息,那里有沙沙的照片,也不知是从哪里偷拍来地,画面很是失真。她看着报纸的日期,二年八月五日,四年前的那天下午她从桂林回来,带着满满的心伤与自怜,什么都不知道,只想着要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座城市,甚至连最好的朋友,都没有想过要联系一下。

    “沙沙没事的,我们知道她应该去了国外,本来以为她会跟你联系,但现在看起来没有,那个孩子……是家明帮她逃走的,至于家明……”提起这个名字地瞬间,段静娴地眼眶也忽然湿润了起来,微微泛着红色,灵静看着母亲的表情,心中涌上一股不好地战栗感,她语音嘶哑着,动也不敢乱动:“他怎么了?”整句话如同失真的磁带一般跑了调。

    “灵静你……你要先答应我,不许再做傻事了……”

    夜色已经降临,客厅里远远地传来电视的声音与朱利安等人的笑语,灯光是暖黄色,窗外的房檐下,威风轻轻地摇动了铃铛,就在这间小小的卧室之中,她仿佛能够看到有一扇通往昨日的门扉,缓缓地开启在眼前……与此同时,香港。

    街道上方,仿佛布满整片天空的招牌上闪烁的霓虹,一辆八成新的宝马轿车穿行在车流拥挤地街道间。路边行人如织。

    丁雄,穆清清,傻掉的卖糖炒栗子的男人此时就坐在小车地后座上。前方开车的是一名重案组的警官,姓郑,外号小胖,副驾驶座上是一名穿着入时,化着浓浓烟熏妆的女孩子,据说是郑警官的女朋友,一般叫她墨墨。五个人在外面已经吃过了晚饭,此时驱车前往穆清清等三人住的酒店。

    这位郑警官其实倒算不上胖。只是天生长了一副娃娃脸,所以得了这么个亲切的昵称,他所在的小组组长名叫沐查,作风行为上比较生硬,这次为了不让大陆来地两名警官介入办案指手画脚,专门安排了一名警员作为接待,与陌生人一向比较混得开的小胖自然成了最佳人选,这几天陪着三个人到处去玩,由于混得熟了,今天下午还将女朋友也叫了出来。一块去了趟旺角购物,算得上皆大欢喜。

    上午的时候穆清清生拉活拽地将身边的男人拖了去看病,据说是相当不错的脑科医院,谁知道稍作检查,之后的结果居然与裕江的差不多,那医生看扫描图看了半天,方才有些不确定地说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随后开出一大堆的治疗方案,长期住院观察啊,包括脑组织切片在内的各种检查手段啊。将穆清清听得一愣一愣地,她有些为难。

    将对方拉来香港,其实并没有做长期治疗的打算,护照啊。身份证啊,所有证件都是假的,再加上自己不久后要回江海,想要长期在这里,自然也无从谈起,但她本身也没有做好应对这么棘手的病情的准备,买六合彩就从来没中过,怎么随便拉个人来医院就遇上这样罕见的病例。因此整个下午。她都在考虑这这件事。

    老实说,将对方带来香港算得上是一时冲动。因为当时知道了要回江海的事情而特别兴奋,心想就算冲着他煮的那些粥,自己都该为朋友两肋插刀,但如果事情真的棘手到了某种程度,该不该为了陌生人而真的背起全部地责任,她却还没有想清楚。

    毕竟他现在只是偶尔头痛,万一病情真的恶化,天知道今后会有什么麻烦的事情,如果瘫痪在床变成植物人,如果半身不遂,自己还没结婚呢,为了个傻子,学雷锋也不用学到这种程度吧。

    责任哪……

    算得上是同居了半年的时间,偶尔她也会有一些乱七八糟地情绪,假如这个人是自己的丈夫,她觉得或许也不是太差。撇去对方脑子有问题这一条,作为同居者,他不怎么吵人,生活有规律,力气大,不偷懒,厨艺好并且绝对没有出轨的可能,想想倒是蛮适合自己找对象的要求的。她算得上是大龄女青年了,每次想到这样的事情,她都是摇头笑着骂自己真是花痴了,饥不择食的,不过现在想起来,如果他是自己的丈夫,自己就有责任治好他,而如果自己要负起这个责任,就肯定别想再相亲了。

    这个问题想起来可笑,但摆在面前时,却地确相当地严肃,问题在於,现在的她不可能为了一个陌生男人负起这样地责任,但一时间又真的不好扔开他,住在一起半年,如果对方是正常人她基本上不会有负担,但问题这是个病人……真是作茧自缚……

    这样的情绪中,前方的小胖接了个电话,看起来是他叔叔打过来的,随后在汽车前方的杂物箱里找来找去,翻出一叠文件,片刻后冲着后方众人说:“先去个酒店,给我叔叔送点东西,正好是顺路。”其他人当然没什么意见。

    旁边的墨墨跟他说了两句,随后拿着一张海报回过头来:“呐,清姐,方雨思巡回演唱会到红馆,你有没有兴趣?”这个女孩子跟她还算比较谈得来,也是警队众人,不过是搞电脑的,自称腐女一只,虽然小胖说两人是男女朋友,但看他们的关系,目前还是小胖在追求她,关系仍未确定下来,穆清清一笑:“我也听说了,下一站是江海吧?”

    “是哦是哦,你们就好了,可以连续去听两次,我可迷死她了。”她拿着海报在脸上磨来磨去。一脸陶醉,“清姐,明天一块去看吧。”

    听她们说演唱会。丁雄也笑了起来:“我也很喜欢她地歌的,不能忘了我啊,不过……昨天的新闻上不是说场场爆满,票老早就没有了吗?”

    “有地有的,小胖他叔叔是作曲家,听说跟很多明星的关系都很不错,他肯定有拿票的渠道,是吧。”

    “没错。包在我身上了。”小胖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那一叠东西,“听说是他写的几支新曲,前天落车上了,我现在可是百忙之中给他送东西啊,怎么也值五张演唱会门票。说不定还能拜托他拿到方雨思的亲笔签名呢。不过数量比较多,临时拜托他估计也拿不到最好的位置了,中间一点。”

    没关系没关系,墨墨拍拍他地肩膀:“能去就很幸福了。”

    小胖笑着偏过了头:“我们这算是正式的约会吧?”

    “算你啦。”

    “哦也。”小胖摇头晃脑,一踩油门,小车驶过了前方的路口。飞驰起来。

    距离目的地的路程算不上远,虽然在香港这样拥挤的城市车流中,众人也只用了十多分钟便到达帝京大酒店的正门。不时看见有豪华的车辆过来,记者的拍照,下车的有富豪名流,不时也能看到一些大大小小地明星,看起来正在进行一场宴会的样子,小胖打了个电话,随后五人一块进到酒店大厅,等待的时间里。丁雄问道:“你叔叔叫什么名字?”

    小胖笑道:“郑则培,估计你在一些歌的后面听过他的名字

    “他是你叔叔!”丁雄和穆清清同时叫了出来,“当然听过啦,很厉害的啊。”

    这样子一说。小胖那张圆圆的娃娃脸笑得更加灿烂起来,正准备吹嘘一番,戴着眼镜,穿黑西装的中年男人也从某个宴会厅里走了出来,直奔这边。

    “东西拿过来了吧?前两天下车的时候居然忘了拿,谁知道今天就要……嘿,小墨,最近跟这小子有进展没?这两位是……”

    “丁雄、穆清清。他们是大陆过来的警官。很厉害地,沐督察让我这几天陪他们办案。刚才可是扔掉手头的事情跑过来的……”

    “你好、你好……知道你小子一向很忙,又想弄谁的签名照了……呃……”

    郑则培性格开朗,互相打过了招呼,拿着那几首曲子翻看一下,检查有没有遗漏,才翻到第二页,目光扫过几人中间地地方,陡然愣了愣。

    四人后方不远处,家明坐在沙发上,仰头望着***通明的天花板。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家明扫过一眼,随后继续看天上,不再理会。

    咽下一口口水,郑则培看了两眼,随后低下头,摘下眼镜用手巾擦了擦,再戴上,又看了几眼,下意识地便朝那边走过去。

    “呃,叔叔?”小胖问了一句,“他是跟穆队长过来看病的,你认识他?”

    “病?”郑则培愣了愣,“我……不是很确定,也许认错人……”

    话是这样说,但他的目光依旧直勾勾地望着那边,也在此时,一阵喧闹声从门口那边传过来,由几名保镖拦着记者,此时进来的,正是这几年演艺事业扶摇直上,隐隐成为了歌坛一姐的方雨思,她穿着一身高雅的黑色晚礼长裙,左肩露出粉白地肌肤,正朝后方地记者微笑着挥手,在她身边的是最近地绯闻男友,据说有着数亿身家的船王之子谭克清。

    大厅里一时间热闹了起来,负责接待的,或是刚刚进了大门的一些人迎了上去,被众人拥着,方雨思一个个地笑着打招呼。这边的墨墨小声而恶毒地发表自己的看法:“我猜那个谭克清绝对不是她的男朋友,顶多是在追求她。”

    “为什么?”小胖问道。“你看看,雨思姐穿着高跟鞋,她现在看起来,比谭克清要高那么一点点哎,你想想,如果谭克清真的是他的男朋友,雨思姐为什么会打扮得比他高,完全不合理嘛。”

    小胖打量了墨墨几眼,随后笑起来:“那你现在穿平底鞋,是不是故意为了迁就我啊,我好感动哦……”

    “去死,下次就穿高跟自卑死你!”

    两人打情骂俏,穆清清则想着家明的事情,问道:“郑先生,你真的认识他?”

    “你是他的……”

    “朋友而已,但是他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啊,他脑子里好像长了个什么东西,偶尔会痛得很厉害,平时也不说话,不理人,你如果认识他的家里人,我想跟他们取得联系……”

    郑则培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没答话,人群之中的方雨思似乎看到了他,挥手打了个招呼,他也连忙挥手,示意对方过来。方雨思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原本真要谈话也到了宴会之中才适合,这里不过是示意一下,此时愣了愣,随后与身边几人说了句话,转头过来。一大群人跟在了她的身边。

    “郑先生,好久不见,有……”

    话没说完,郑则培朝旁边示意了一下,陡然间,方雨思愣在了那里,几乎已经是国际级的大明星,如果说有怎样的事情算是失态,那恐怕就是现在的这个表情。

    她张开了嘴,脸上有意外、有惊喜、有错愕、有不可置信,如此持续了许久。一群人的面前,穿着白色T恤的男人就那样四平八稳地坐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T恤上有一只可笑的史努比。

    “顾家明……”

    “他出事了,现在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说是根本不理人……”

    方雨思望了郑则培几眼,随后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走了过去,蹲在了那男人的面前,望着他的眼睛……

第四二二节 回忆如刀

    刚刚从江海去到维也纳的那段时间里,她曾经想过很多的事情。

    分手时的那一幕反反复复地在脑海里出现,她猜测着这其中的理由,各种各样的原因,家明或许是遇到了怎样的困难,需要自己和沙沙都暂时的离开,或许是遇上了什么不需要自己参与的事情,又或许真的是因为不愿意耽误她的前途,父母跟他说了什么。

    有些事情想起来或许会觉得很笨,正如我们看一些乱七八糟的言情剧时觉得男女主角太过优柔寡断一般,但家人到底是什么东西,以家明对自己父母的尊重,假如爸妈真的对他说些什么,他或许就会真的人让自己去维也纳也说不定。

    这是她最愿意接受的一个理由,当然也有不愿意接受,不愿意去想的,不过渐渐的,这些想法就变得少了,她不再去考虑当初的理由为何,因为对某些事情越是期待越是思考,堆垒出的伤感也就愈发严重。她想着:我是没有错的,既然我做这样的事情是你希望的,那么我就先做完它,然后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去追究这一切。在这之前,她不愿意回到江海,不愿意了解有关家明的任何事情,她就如同鸵鸟一般,执拗地等待着春暖花开的一天。

    四年的时间犹如牢狱一般,她尽量不去想太多,等待着一天一天的过去,如今终于回来了。春天到了,她觉得自己也到了追究地时候,谁知道面临的一切。就在母亲的话语声中,滑向她曾经最不愿意去想地那个方向……

    “沙沙出事之后,我和你爸想办法联系她,然后也找了以前黄家剩下的一些关系,但是那几天的时间都完全联系不到家明,我们想着他肯定是跟沙沙在一块儿,谁知道几天之后,有警察跑过来跟我们说。家明帮着沙沙逃跑,被抓起来了……”

    对于家明的感情不啻于亲生儿女,想起这些事情,段静娴抹了抹泛红的眼角,望着此时正全神贯注、等待下文的女儿,回想着那年夏天的事情。

    “……沙沙没有被抓住,我们到警察局里去看他,家明的样子看起来好好地,我们以前听说警局里经常打人审案,但他没有被打。身上没什么伤,精神看起来也很好,冲着我们只是一个劲的笑,说是没什么事,但是不久之后,他就被判刑了,五年……”

    “那他……”灵静的声音有些颤抖,“现在在监狱?”

    “不是。”眼中滑下了泪水,段静娴摇了摇头,“那会儿我和你爸托了很多的关系。但上面都说这个案子比较复杂,具体怎么复杂,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家明一直没有供出沙沙的下落。判刑很快……这期间我们去看他的时候他一直都在说,不要把事情告诉你,他明白你的性格,维也纳还没有开学,如果告诉你了,你就一定要回来的,而回来也无济于事……他一直明白你的……”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继续说:“我和你爸商量这件事情。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因为你们是那么好的朋友。从小一块长大,你知道地,我和你爸一直把你们当成真正的兄妹来看,你,家明和沙沙……但当时你就算回来了,也真的做不了什么东西,我们决定等到你真正开学之后再打电话告诉你家明被判刑,沙沙离开的事情,到那个时候,你就算从维也纳赶回来一次,至少也可以再回去了,监狱里可以减刑,等他从里面出来,你也正好可以毕业回家,九月半的时候,我们去看家明,我记得那天太阳很大,我和你爸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进入之后,又等了一会儿,他们说家明有点事……”

    “……十多分钟之后他才从里面出来,刚刚用水冲了脸的样子,头发上、脸上都是水,但见到我们笑得还是很开心,我们问他最近怎么样,里面的人有没有欺负他,我们知道那里面,新来的总是会被欺负的,特别是家明的那个样子,看起来又很和善。但他说没有,我们毕竟也没办法管到这些东西,你爸只能托关系送一些钱给人,让帮忙照看,然后我们说起要把事情告诉你,你应该会赶回来一次,我们也做好准备了。但当时他变得很沉默,沉默了很久,然后……”

    段静娴抬起头,望着女儿:“然后……他说了你们之间地关系。”

    一瞬间,灵静的身体仿佛麻了一下,听着母亲的声音在房间里响着:“你……家明、沙沙三个人同居的事情……”

    房间里沉默下来,犹如当年在监狱中地那段沉默一般,很难想象当时父母的心情会是怎样,但母亲此时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斥责和不满,有的,也只是淡淡的凄凉。灵静望着她,她此时最在乎的不是四年前或者七年前开始的同居被父母知道了,但心中终究有些波澜:“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就给了我们这份东西,告诉了我们你去维也纳地理由,你们分手地理由……”

    段静娴的脸上露出一个不知是何种意义地笑,凄凉而勉强,她将手中的那个文件袋递了出来,拍了拍女儿的手。

    “我和你爸爸……没有怪你们的意思,虽然刚刚知道的那个时候真的很无奈,但也只是没办法……你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我们是看到的,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什么事情都一起做,就像是一个人一样,家明那个孩子呢,他小时候被人欺负,然后性格有些偏激,你那时候一直说要保护他,后来他真地变成了很好的男孩子。$$对身边人的关心是看得出来地,我和你爸都喜欢他,一直还想过让你大了嫁给他。你们三个人有时候晚上住在一起不回来,到后来同居,我和你爸也有担心过你们年纪小,会不会把持不住做了什么事情,但后来还是决定由得你们去,如果只是你们两个人要住一起,那我们是肯定不会准的了。”

    “因为那个时候想过这些事情的原因,后来听说你们居然真的三个人在一起了。我和你爸也没有办法,你们都是孩子,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在当时,看到了这份东西,忽然间……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她望着女儿将那些文件从纸袋里抽出来,顺手拿起一张。

    “他应该是在那之前的几年就开始发病了,我记得那时候你就说过家明头痛的事情,然后也问了一些药,当时大家都没放在心上。可事情就是这样……”那份诊断书摆在灵静的面前,“他脑子里长了颗瘤子,很大,这么大地瘤,肯定一直都痛的,我们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唯一清楚的是……至少在九九到二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都是忍受着这样的头痛,也许还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的消息,一直在我们面前表现得跟没事人一样……”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你提分手的事情的。也不知道他具体将沙沙送去了哪里,但他的确一直都在为你们考虑……”眼泪流下来,她地声音有些哽咽。

    “家明死了,灵静……”

    仿佛时光的回旋。她回到那段同居的时间里,那时的他们俨如共用一个身体的灵魂,在无数个目力所及的缝隙间,她都能够看到少年咬紧牙关忍受痛苦的画面,她明明都有感觉的……

    “哈……啊----”

    僵硬的身体抱住那些东西,微微俯下来,泪水失去了控制,只能感觉到从脸上不断滑下的感觉。她张开了嘴。空气用力吐出来,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在僵硬中战栗不止,犹如灵魂要冲撞出来地剧烈抗争。母亲靠过来,抱住了她。

    片刻,正在客厅里聊天的众人,陡然间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酒店大厅。

    “那是什么人啊……”

    “看起来好嚣张的样子……”

    “不会是方雨思以前地情人吧……”

    “也许是弟弟……”

    纷纷议论之中,方雨思蹲在那沙发前,仰头看着面前男子的眼睛。

    “顾……家明?你怎么了……还认识我吗?”这样的询问没有得到回答,从头到尾,对方只是微微看了她一眼,便又转开了。她回过头去望向郑则培,郑则培却只是摊了摊手表示什么都不知道,再想要起身问其余几人时,闪光灯陡然亮了起来。

    仿佛被某些东西刺激到,她面前的男子也在同时举起了手,挡住自己的脸。

    方雨思望了外围那名记者两秒钟,随后陡然起身,挽起男子的手,走向一边的人群。“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进去。”随后又吩咐旁边地保镖,“无论如何,要把那个记者地胶片拿下来。”

    所有人都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她那亲昵的动作,小胖、穆清清等人更是看直了眼睛,墨墨地情绪有些兴奋:“我们也可以参加吗?”

    方雨思停了一停,露出一个笑容:“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孙主席,可以让他们一块参加晚会吗?”

    话的后半句是对着旁边的晚会主办人说的,她既然这样说了,得到的自然是肯定的回答。只是在几人开始朝里面走之前,家明瞥了瞥身边这名挽住他手臂的女人,随后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出来,他的动作算不上多大,但是在这种所有人都注视着的情况下,却几乎被所有人都看在了眼中。真是太嚣张了,被方雨思如此亲热地挽起手居然还主动挣脱掉的人,以前基本没见过。以后估计也不多。

    至于跟在旁边原本与方雨思手挽手地绯闻男友谭克清,此时更是整张脸都在瞬间黑掉。

    察觉到这个动作的含义,方雨思微微露出一个苦笑。在短短的一瞬后又变回得体而迷人地笑容,伸了伸手:“那么……我们一起进去吧……”

    晚会大厅旁边,安静的房间。进入之后,方雨思立刻让主办人为她们找了一间休息室,随后一群人就都走了进去,此时,穆清清一脸疑惑地向她询问着是不是清楚家明的来历,然而她此刻的神色的有些复杂。与郑则培对望了一眼。

    对于顾家明这个人,或许旁人会随着时间久了而忘记掉,但她、郑则培这些人却不会。有些事情其实发生在两年多以前,那时候寥寥的几个知情人在一次碰面中说起当初的“概念”,说起家明。以前的时候他会兴之所至地寄几首歌过来给黄老、郑则培他们,有时多有时少,但这一年多以来,歌曲就完全断掉了。虽然知道对方地性格,但几人在谈论之后,各自还是进行了简单的调查。

    原本以为对方已经四平八稳地进了大学。或许以他那种有些特立独行的性格也有可能不进大学就直接出了社会,他以前只是玩音乐,如今放弃了也可以理解,谁知道在这样的简单调查之后,居然各自都查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结果,无法查到对方的现状,但偏偏得到的信息又似乎有些诡异的样子。

    就好像这个人突然间遇到了某些事情,人间蒸发了一般。

    在音乐圈里做到这个位置的人,基本上三教九流接触的也多,这之后他们一碰头。随后动用了各自地关系往更深的层次进行探查,这才发现,这个叫顾家明的男孩子极有可能是卷入了某些政治层面的斗争或是类似的机密事件中去,无论从哪个方面得来的消息都若隐若现地在告诉他们:不要再对这个人好奇下去。而某些跟他们关系比较好的官员则也透露了一些东西:这件事情。上面有阻力,我没办法再查下去了,但是你们说的这个人,应该是已经死了。

    很难说清楚各自当时的心情,黄老、郑则培这些人自然是感叹一名鬼才的陨落,但也是无法可想,从古至今,搞艺术地若牵扯到太复杂的事情里。多半都没有好下场。而在方雨思这边。则觉得有些伤感,她甚至为此推掉了一场演唱会的计划。对外没有公布太多,在她来说,算是以此作为祭奠。

    两个人的相识算不上有多愉快地,其实在方雨思来说也明白,对方多半有些不喜欢她。这件事你说是意外当然也可以这样说,那时她因为心情不好而随意地对那位名叫叶灵静的小姑娘做了迁怒,当时不过是丝毫没放在心上的小事,就好像你在郁闷的时候随意地对人发脾气,却在不经意间对别人造成了伤害一般,谁知道他们居然就是真正的概念乐队。

    他讨厌自己的理由其来有自,自己也是清清楚楚,这之后想要纠正,也已经没有了多少的余地,但因为叶灵静对自己的崇拜,顾家明还是给了足以让自己再次走红地歌曲,甚至第二次又给了。这之后她地名声地位扶摇直上,这个人对于她的意义,她心中有数,她曾经想过,自己不是忘恩负义地人,因此当初黄家出事,她当时就主动要求去给黄家做代言,希望能够帮到一点什么,理由就是这样:你帮了我,现在我好了,你需要什么,我绝对也会尽全力帮你。

    而他忽然就死了,直到几年后的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望着这位似乎已经变得有些混乱的男子,她所想的,就是这些。

    他或许是卷入了某些麻烦,或许是遇上了很棘手的问题,即便他现在看起来已经变成了傻子,那又怎么样呢……

    深吸一口气,她笑着望向对面的穆清清。

    “抱歉,他的事情,我认为我不能说……”顿了一顿,“不过,你们现在住在哪里,我明天可以去看看他吗?”

第四二三节 我好想看到他

    哭泣的声音响起在那房间里,叶涵、朱利安等人走到那门口,看见在里面哭泣的女子,顿时都沉默了下来。

    叶涵对此早有准备,此时只是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朱利安等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灵静有着相当出色的资本,然而在音乐学院里向来落落寡合,并且四年的时间都未有回家,大家多半猜测她有着某些伤心事,只是从未想过表现出来之后会如此的伤心。这些事情他们作为外人毕竟无权置喙,看了几眼,在客厅过了一会之后,也就相继跟叶涵告辞。朱利安的神色有些复杂,但终究也是无法可想,只说了一句让她好好休息,不用操心太多。

    人群渐渐从家中散去,叶涵关掉外面的门,到卧室门口看了一眼,旋又转开,轻轻地将门拉上。从电视柜旁边的箱子里拿出一瓶酒,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上一杯,小口小口地喝着。

    哭泣声在房间里持续了很久,方才逐渐转为哽咽,许多年来,这或许是她哭得最凶的一次,不过,在神智上,却是在哭了不久后便清醒了。眼泪和声音止不住,她一边伸手揩那些决堤的泪水,一边举起手上的文件看,一直到看完,哭泣声都没有停下来,彤红的眼睛斜望着母亲的脸,摇了摇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哽咽淹没在了吼间,过得许久,方才再次机械般的摇着头:“我……我不相信……”

    段静娴伸手拭去脸上地眼泪。摇了摇头,声音轻柔:“我也不想相信的……”

    “那后来呢……”哽咽的声音使得灵静仿佛回到了孩子地时代,她望着母亲。语气之中带着不服气的执拗。段静娴的目光低下来:“我们没有见到后来发病的家明,九月见过他几次,到了十月多,他就不肯再见我们了……你爸通过关系打听,说是他在里面病发了,我们给他弄保外就医,但他不肯见任何人,那孩子的性格……”

    现在只是短短的几句话。然而无法想象当初知道家明的事情的后叶氏夫妇着了多少地急,经历过多少的焦虑,走了多少的门路碰了多少的壁,这四年的时间,他们不敢将事情告诉女儿,即使有多想念,他们也不敢在电话里说让她回来看看……母亲抹了抹眼泪。

    “他就是那个样子,从小性格好,什么事情都答应了去做,可有难处了不肯说。得了这样的病也不愿意让大家知道,把你和沙沙都送走了,他大概觉得自己就没什么牵挂了吧。我和你爸爸不敢把事情告诉你,因为你的性子也倔,为了这件事你可以在维也纳四年都不回来……最后一次跟他见面的时候他跟我们道歉,说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们,可他也是我和你爸的孩子啊,他说想要写一封信留给你,但什么也写不出来……”

    “零一年九月份的时候。有人过来告诉我们家明……去世了……是你们以前地同学,叫做东方路的,送来了监狱的通知,医生的证明。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他说……家明去世之前不肯见任何人……他的墓地在城外的观音岭上,明天我带你过去看他……”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暖黄的灯光,空气中漂浮着尘埃,一只飞蛾围绕灯罩转着圈,灵静坐在那儿,脸颊上有着难言的凄美。她的目光望向母亲身旁地虚空当中。泪水无声划过时,仿佛有光粉在空气中散开来。伤感碎落在世界另一侧的湖面上……

    同样的时刻,距离叶氏武馆十余里外的江海市海滨。

    月色之下,安谧地海波,在附近山腰上那所孤零零的别墅之中,此时正亮着辉煌的灯光,俨如坐落于山间的宫殿。

    这里并非江海市著名的别墅区,然而附近的人大概都知道,位于海边的这座山属于某个富豪开发商所有,做好了规划,也已经开始动土,可后来计划却无端搁置,据说开发商破产后被人收购,就再没被人提起来过,只是在这之前它们已经建好了一所样品房,这几年被人用了起来,常有些外地人进出其中,身份各异。每天晚上那通明的***亮起在满山坟墓般地建筑基地上,倒也别有一番豪华地风味,就是感觉后现代化了一点。

    如今,别墅二楼的一间房里,一名男子正在对着大屏幕另一端地人汇报着工作。

    “……目前我们还不能确定空见之尘的下落,根据目前得到的消息,欧洲的几个小组那边遇到的敌人异常强大,李云秀在所有组员的掩护下带着空见之尘逃亡,但最后还是被追上,目前正处于濒危的状态,空见之尘下落不明,可以确定的是敌人并未得到它。至于东西会出现在江海的消息,纯粹是出于东方若小姐的预感,方先生已经与东方小姐于今天下午抵达,据说……随行的还有一直隐居在峨眉山的慧清老师……”

    “慧清……”听到这个名字,屏幕那边的应海生皱了皱眉头,“以她对那个小姑娘的关心,这一点倒也不出奇了,你们的事情会变得很棘手,不能让他们知道你们的目的,绝对不可以起正面的冲突,我会继续调派五组人上来,由柯方宇领头,你要配合好他的工作。”

    “是……另外我们注意到叶灵静在昨天下午七点回到了江海……”

    “叶灵静?那是……”

    “顾家明曾经的女朋友之一,她在四年前去了维也纳音乐学院学习钢琴,您曾经叫我们注意这些人地动向。”

    应海生沉默了片刻:“顾家明已经死了。先不管她,你们现在全力做好手头上的这件事,空见之尘……绝不能让那个预言女拿到……”

    “是。”

    连线断掉之后。屏幕前的男人沉默了半晌,微微皱起眉头,望向一旁地窗外:“柯方宇……哼……”

    扭头走出两步,正要关灯,陡然间停在了门边,扭头似乎听到了什么,随后摇了摇头,房间的灯光熄灭的瞬间。一声枪响突然在下面传了出来,喧闹的声音……

    刷的拔出了手枪,三两步冲到了窗前,灯光摇动了错落的身影,下方一片混乱,游泳池上飘着一具尸体,鲜血在水面上渲染开来,随即又是一声枪响,他抬起手,按下通话器。压低了声音:“什么情况……”

    “不、不清楚……”

    “看不到敌人……”

    “阿祥和阿乐死了……”

    话音未落,下方陡然传来巨大的震动,仿佛汽车撞倒了墙壁,整栋别墅的照明一阵摇晃。转身正要往外走,身后传来玻璃地破碎声,尖锐的痛感穿透了他的身体,明亮的剑尖从胸口刺出来,鲜血滴下……

    “唔……”

    下一刻,那剑锋收了回去,血液涌上口腔。他缓缓地转身,窗外是宁静的大海,那明月悬在海面上散发出柔和的光明,一名穿着白色燕尾服的欧洲籍男子就站在窗外的虚空中。金发扎成马尾,碧绿而柔和的双眸,银色的细剑反射了月光,男子正用手绢擦拭着,随后,犹如绅士般地朝他点头一笑----这是他看到的最后画面。地里一片混乱,矮小的黑影犹如困兽一般的左冲右突。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一队警卫从通道之中冲了过去。消失在转角的地方时,旁边的墙壁陡然倒塌下来。化为一地的石粉,矮小的人影挣扎了好久方才爬起来,累地气喘吁吁。明灭不定的灯光之中,映照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犹如已经上百岁的老人。

    细细地审视了周围地环境,他知道这一次与上次在欧洲不同,那一次他经过长期的调养恢复了力量再进行突围,而对方目前已经知道了他的力量,醒来后的这段时间里,这些人一直都用药物使他进入迷糊的状态,或是抽掉他大量的血液。这一次不知道是基地出了什么问题,机器陡然故障,他才稍微找到了突围的契机。

    “只要……只要能出去……杀光你们……一定要杀光你们……”

    已经有许多年头未有经历过这样狼狈的事情了,从接近十年前在那古老地墓穴中遇上那个抱着箱子地小男孩时,霉运似乎就笼罩在了自己的头上,出了一个实验室又进另一个实验室,还断断续续地沉睡了这么多次。不过没关系,他有着几乎无尽地生命,只要能恢复力量,一切就仍然没问题的……只要这次能出去,他一定会小心小心再小

    带着这样的思绪,他突破了几层守卫,这才意识到了某些事情----似乎有另外的一拨人也侵入了基地当中,直到穿过一个短通道时,他陡然发现前方人影摇动,一大队的警卫正从那边冲过来,才要转身,几道人影在墙上刷的化为了两段,仿佛连影子都被无形的利刃切割开了一般,某种熟悉的感觉从心底升上来,前方的通道中传来脚步声----高跟鞋的声音。

    然后,一个黑色的人影,从那边走了出来。

    高高的衣领,长而华美的黑色斗篷,女子有着波浪般的黑色长发,冷艳如刀的美丽眸子,殷红如血的双唇,看见他的时候,她的嘴角上勾出一个淡淡的笑弧。踏的一声,那道身影已经越过了十余米的距离。

    “好久不见了……”

    “维……”

    侏儒的身体生出无可抑制的颤抖,转身才要走,幻影一闪,那女子已然到了面前。掐住他干瘦地脖子,单手将他按在了后方的墙壁上。

    “伯爵……我很想你啊……”

    “维……维多利亚……”

    “真高兴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那张美艳绝伦地面孔欺近眼前,名叫维多利亚的女子吐气如兰。微笑着审视他的这张脸。尽管眼前的女子如此美丽,但此时伯爵感受到的,却似乎只有无尽的恐惧。

    “我我我……我可以解释,我这些年一直都在……”

    “天生的限制吗?以前你只是矮,可现在……真让我感到恶心……”没有理会他的说话,女子左右看了他几遍,随后将他地头转向一边,纤长的五指放开侏儒的脖子。在恐惧的大叫声中张开了嘴,一口咬了下去……

    半分钟后,伯爵的尸体掉在了地面上,女子闭上眼睛,有些忘我地抬起了头,口中吐出血红色的雾气。

    同样的夜空下,香港街头。

    汽车驶回酒店,已经接近午夜时分,穆清清等人从车上下来。

    “方小姐真的很热情哦,签名照。还有她承诺给我的限量版CD,真是太棒了。”墨墨抱着那张照片,在车上已经看了无数遍,此时仍旧仍不住要多亲一下,随后望向一边沉默的家明,“她以前一定欠了顾家明很多钱……”

    丁雄笑了笑:“从后来地说话里看得出来,家明以前应该是很有实力的歌曲作者才对,一定帮过方小姐很多忙,对了,以前不是有传闻。方小姐的男朋友就是写歌的,后来分手了吗,会不会是他?”

    “根本不是好不好。”墨墨耸了耸肩,“方小姐的男朋友现在也在写歌啊。而且也不叫顾家明。”

    带着各自的疑问,几人在酒店门口道了别,小胖要送墨墨回家,丁雄打算再去酒吧逛逛,于是便只有穆清清与家明一块乘电梯上楼。没有旁人的电梯里,穆清清皱着眉头又看了家明好几次:“你到底是谁啊,真是,居然方雨思都认识你。还那么热情……”

    这样的疑问仍然没有解答。两人的房间在酒店五楼,出了电梯。各自拿出了钥匙。由于家明在自我打理方面并没有任何的问题,而有丁雄在,两人自然也不可能再住一起,免生暧昧,他们各自都有一间房,她是五一二,家明五一四,穆清清一面开门一面道了声晚安,不知道为什么,家明将卡式钥匙插入了门锁,却没有推开。这个动作停留得并不久,穆清清进了房间,才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准备关上门地那一瞬间,轰然一声巨响震动了整个房间,气流飞舞而入,她整个人都摔飞在了地上。

    炸弹……

    职业习惯,她下意识地判断出了这件事的缘由,挣扎着爬起来,耳朵里嗡嗡嗡的响个不停,思绪一片混乱,滚滚的浓烟,脑子里闪过几个画面,她在灰尘之中陡然愣了愣。

    五一四,爆炸是在那边出来地!

    捂住口鼻冲出去,整个通道都被弥漫的烟尘给笼罩住,空气中都是硫磺和烧焦的气息,警报器响了起来,走廊的灯光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光暗不定,才张开嘴,她便被灰尘呛住。

    “咳----咳咳----顾家明---顾家明----”

    口中喊了几句,她跑到那房间门口,果然是五一四室,这里遭到的爆炸最为严重,火焰烧上去,警报器响起来,随后灭火喷头开始洒水,一片浓烟之中,穆清清飞快搬开被摔飞的门板和杂物,朝那仍旧着火的门口冲了进去,一面艰难地叫喊着,开始寻找起家明地下落来……

    不久之后,酒店下方一名戴着太阳帽地男人吐出了口香糖,离开围观的人群,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喂,阿强,搞定了……大陆来地警察,至少死了一个,如果死多了就怪他们命不好了,我也没办法啊,不过有一件事……线报有错误,这次他们来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嗯,反正随便找了个房间放……OK啦。反正不管怎么样,这次地事情他们都没办法收拾……主要的是你要躲好,大飞现在到处找你。闽昆又想借刀杀人,老实说,这种事情做得真是太不聪明了……现在让他们狗咬狗去,条子绝不会放过他们的了,这次不死都脱他们一层皮……我觉得最重要地呢,你现在真的要跑路离开香港了……”

    路边的汽车来往,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穿过拥挤的人流。转过两个街道,陡然间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朝后方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随后皱着眉头继续走。

    再转过两条街,人已经少了起来,他皱着眉头又朝后方望一眼,一只史努比映入眼帘,唤起熟悉的感觉,家明跟在他后方的不远处。目光淡淡地望着他,已经就这样在他背后看了好几条街了。

    “你***有病啊,跟着我干什么!你是不是欠K……”

    伸手指了家明几下,正拉近着距离,他的手指陡然悬在了空中,努力回想----虽然之前看不太清楚,但这个人好像就是那些警察一伙地……几秒种后,转身便跑!

    转入旁边的巷子,回头一看,那身影似乎就在巷口的人群中淡淡地望着他。冲过那一边的街道,再回头看,那人似乎依然混在人群之中,冲过前方公寓楼前的小公园。再冲进小巷,翻过围墙----如此过了几条街,确定对方没有在后面跟着,他才在某个小巷子里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他……***,这下子事情闹大了……”

    惊魂甫定,他喘了一会儿粗气,从口袋里拿出三根烟一块点着了,用力吸了一口。起身要走。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那道身影赫然便站在那儿。男子的双手插进裤兜,眉头微皱,衣服上画着只大大的史努比。

    “你……”他迟疑了一瞬,眼见对方双手还在口袋里,刷的抄起了旁边杂物堆里地一根钢管,一棒猛挥了过去。才挥到一半,用力了全力的钢管直接停在了空中,男子单手抓住了钢管,之后无论他如何用力,都如同磐石般的丝毫不动了。

    放开了钢管,他退后几步,脸上汗珠沥沥,随后,才陡然拉开了身上的外套:“你……你不要乱来哦,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那外套之中赫然还挂着几根自制的炸药,然而话还没说完,前方的钢管陡然间一晃,随后便是劈劈啪啪无数的声音,那片刻间,也不知道身上被用力打了多少下,总之两三秒钟后,他的身体就莫名其妙地倒在了地上,剧痛的感觉到此时方才传入脑海,全身的骨头也不知道被打断了多少根,双手是肯定被完全打断了,根本动弹不得,男子走到他地面前,脱下他的外套,然后将炸药一圈圈缠在他的头上,将他的头缓缓地包起来……

    不久,家明走出巷口,黑暗地巷子里,传出了巨大的爆炸声,趁着人群混乱的时候,他去往来时的方向,消失不见。

    几分钟后回到酒店,警察已经到了,上了楼,便又是一场混乱,小胖和墨墨又回头赶到了这里,穆清清坐在走廊旁边的椅子上,大概是被灭火的洒水弄湿了全身,身上穿了一件外套,长发如水草般的耷拉着,颇有些披头散发的感觉,眼见他地出现,众人先是疑惑了半天,随后丁雄叫嚷着走过来:“你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担心你!”

    穆清清抬起头看了他好一会儿,陡然间俯下身体,闭上眼睛长舒了几口气,如释重负地感觉,如此重复了即便,方才挥着手过来拉住了家明的手:“别别别……别说他了,估计他被吓到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地天,这次真是吓死我了……”

    她拉着家明到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旁人问家明过程,自然得不到什么解答,感觉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些狼狈,穆清清站起来:“我先去整理一下,现在乱七八糟的……”直到此时,方才放开家明的手,“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我要介入,请你跟你们沐督察说一下,放心,我不会乱来的,但是差点被炸死,我觉得我至少要有知情权。”

    “我明白。”小胖笑了笑,“督察刚刚打电话说了这件事了,他正在赶过来,待会会跟你们说的。”

    “谢谢。”握了握手,穆清清搂了一下家明的肩膀,随后转身回房。

    第二天清晨,江海。

    醒来的时候,听见杂物间里传来响动的声音,叶涵走过去,看见灵静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裙,蹲在那儿翻找着东西,随后,用力从中间抽出了一把锄头。一转身,她也看见了站在那儿的父亲。

    这个晚上叶涵并没有睡好,包括段静娴,当然,或许灵静是睡得最少的那个,短短一晚的时间,她看起来像是消瘦了一圈,身体裹在那长裙里,单薄得像是要飞起来。叶涵叹了口气:“灵静,墓里是骨灰……”

    灵静的肩膀垮下来,贝齿轻轻咬住了下唇,目光微微转向一边,随后泪水又流了下来。她抹掉眼泪,走到叶涵的怀里继续哭着。

    “爸,我好想看到他啊……”

第四二四节 生死契阔

    天空阴沉沉的,从早晨的时候就开始下雨,一整个上午没停过,从巨大的落地窗看出去,整个城市的街道笼罩在青色的延绵无尽的雨幕之中,偶尔有闪电划过,随后便传来雷鸣的声音。

    “谢谢,很精彩……你可以回去等我们的电话了……”

    这样的声音响起在大而空旷的房间里,显示着眼前正是一个招聘会的现场。东方婉坐在窗边,点上了一根烟,吸了一口之后,又在前方的烟灰缸里捻熄了:“玲姐,今天上午到这里吧。”

    “好的。”主持招聘的中年女人点点头,拿了一份文件出去,其余人也在各自收拾,不时看看侧面的东方婉,都在等她的指示,就此散了,或是还有事情要做。不过,这位年轻的女上司此时明显没有想到这些,她的双手抱在胸前,对着外面大雨瓢泼的情景,过得片刻,又拿出香烟来点上了一根,右腿翘起来,闪电划过的时候,她仰起头吐出一口烟雾,那姿态有一种优雅的落寞,几名男性管理者便或多或少的都露出了欣赏的眼神。

    说起来,这位女BOSS的年纪不过二十二三岁,但这两年从北京到江海,做起事情来却委实有一种难言的成熟气息,她的做事方针向来大气,不保守也从不冒进,制定起完善的工作规则和流程,给予充足的资源,然后就等着公司犹如一个有机体一般地稳步发展起来。丝毫没有一般私人公司起步时那样的慌乱或不协调的感觉。

    遇上小地困难便按部就班的一跃而过,遇上大的诱惑时却也毫不动心,她不盲目渴求那种飞快的发展。不喜欢铤而走险的计划,并且及其讨厌那种特立独行、渴求表现的成员。这两年来,那种有才华因此就表现得浮躁的员工被开除了不下十个,然而随着时间的发展,公司就这样壮大起来,稳步地开拓和蚕食着市场,要说起有什么特殊地诀窍,那是谁都说不出来。归根结底就是四个字:按部就班。一些剑走偏锋的同行往往在发出一刻的璀璨光芒后,便被它无声地超越过去。

    员工们若是在茶余饭后谈起来,多半也只是钦佩于大家族的家庭素质,毕竟对于这位老板,他们除了知道她出身世家,漂亮和难以接近之外,就只有她讨厌别人破坏规则的性格而已了。

    “大家先去吃饭吧,休息一下,下午再过来。”眼见东方婉此时的状态,收拾好东西之后。许毅婷向众人笑了笑,轻声说道。知道她说话的分量,其余几人互相打了个招呼,安静地朝外面走。许毅婷去泡了一杯茶过来,放在东方婉的面前,随后拿过她手中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捻灭了。

    “不喜欢抽烟,学人装什么深沉……”她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白丝巾,在对方的颈项上绑好。退后两步,“这样才好看一点嘛,你今天穿得一身黑,隔壁地赵老板看到了。还跑来问我,我老板是不是失恋了呢。”

    东方婉坐在那儿,低头看看,她今天的确是一身黑,黑色的女式外套,黑色典雅的OL及膝窄裙,黑色的丝袜外加黑色高跟,不由得失笑。鞋跟敲敲地面:“随便搭配的。我觉得感觉不错啊,小腿显得很长……”伸手触了触小腿上的丝袜。站起来在落地窗前看自己的倒影,“怎么样,我很少有觉得自己不错的时候……”

    “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爱上你自己了。”许毅婷失笑摇头,“知不知道,公司里好多人都以为我们是蕾丝边,赌盘都有开。”

    “可是你抛弃我啦,你喜欢我哥。”眼见着许毅婷的脸微微地红起来,她露出一个温和却无奈的表情,“服了你啦,这么多年了,就算跟别的老板谈几百万的生意你都面不改色地,说到我哥你就会脸红。那这样啦,既然你抛弃我,就罚你找一个可以让我失恋的帅哥过来吧,大家姐妹一场,用我哥跟你交换。”

    “那备选名单可太多了。”许毅婷走到桌边拿起自己的记事本,“不说以前了,就说最近,六月二十八日,隆兴的田老板送玫瑰九十九朵,约你吃饭,六月二十八日下午,柯家安打电话约你吃饭,六月二十九日,雷庆照例打了个电话过来,方明送花一束,鲜花暗示希望与你有进一步的发展,当天……”

    许毅婷念得起劲,东方婉皱了皱眉,走到一边指责:“你没有诚意!”

    “可你不能一开始就说对这些人没兴趣啊,帅哥很多的,总得给他们一个机会啊,就算不是这些,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有好多人追求你的好不好,虽然被你吓跑很多……我也知道你地那套理论啦,谈恋爱这种事情本身就是一种展示挑选然后脱颖而出地过程,但是那些人的表现,他们特立独行地部分你又不喜欢,你看问题太极端了啊,总不至于有人对你示好,第一时间就觉得他们心里的最终想法其实是把你推到床上去脱光光。”

    东方婉拿出一根烟:“本身就是这样啊。”

    “虽然有一部分,但不全是这样好不好,何况如果我喜欢的人想着这样的事情,那我也觉得很正常啊。”

    “这么说你在心里幻想我哥和你上床时的情景?”随口说了一句,东方婉点燃打火机,陡然被吹灭了,一扭头,迎上来的是许毅婷恼羞成怒的红脸,“OK,OK,我说错了,但是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啊,不过我哥的身材其实不怎么好,难看……”

    她将头扭到一边。终于点燃了烟,一扭头,那香烟又被许毅婷抢在了手里。放在唇边吸了一口,呛得不行,随即又摁进了烟灰缸,东方婉笑起来:“很久没试过了吧,算下你都有五年多没沾过这个了……”

    “发过誓不沾这些地,被你弄破例了……”

    被说破了心事,许毅婷多少显得有些失落和沮丧。这些年里她们与东方路其实是一个学校,不过大家聚在一起的次数算不上多。至少够不上朋友的概念,东方路在学校行情很好,先后交了几个女朋友都是校花级地,大家还一块吃过饭,虽然最终都以分手告终,但东方路始终没有将她当成很特殊的私人朋友来对待。

    当然,他对朋友其实比对女朋友好——他就是那样的人,从不让身边的任何人受到轻视或冷落,在大学里,多数的人还是只将她当成小婉的跟班来看待的。但他显然不是这样,因为小婉的关系,有一次跟别人介绍时他曾经说过,这是他地另一个妹妹……

    “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你又顽固,想要一个特立独行到令你欣赏的人,那可难找了。”

    东方婉笑起来:“我觉得不会没有啊,如果是刘德华,我一定疯狂地爱上他。”

    “的确不是没有。以前就有一个啊,我表哥。”

    “哪一个?”她随口回答。

    “家明表哥啊。”

    东方婉沉默了片刻:“那时候我是没办法好不好,大家在一个班上,我总不能对他说OUT。你不能因为我说你喜欢我哥就反击我也喜欢你哥吧……”

    “可是到最后妥协的是你啊。你还刻意跟他搞好关系,每年都请他出去玩……”

    “是啊。”东方婉咬了咬嘴唇,“他最后还跟我说谢谢了呢……”

    其实有些事情无可否认,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无意中听见父亲在打电话,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什么事,父亲很震惊的样子,当时他说了一句:“怎么会搞成这样,总不成顾家明又杀回来了……”或许就是这句话令得她一个上午的情绪都不怎么高。而且也听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灵静回来了。前天晚上到的……”

    许毅婷愣了愣:“那她……”

    “她没联系任何人,不过听说已经签了演艺公司。那边决定捧红她……钢琴……”东方婉想了想,“她四年没回来,现在肯定会探究你家明表哥的事情,墓地啊,他的死讯啊,我哥现在在深圳,我倒想打个电话通知他一下。”

    “其实……我都不太清楚他们以前地关系,灵静跟家明表哥……当时不是说家明表哥的女朋友是沙沙吗?”

    “他们三个人住在一起……”东方婉摊了摊手,“就是最不可能的那种关系啦,家明得了绝症,跟她分手了,结果她跑到维也纳四年都不回来,以前跟她玩得好的也有不少人,可是她一个都没有联络,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她对自己也真够狠的。”

    外面有雷电闪过,许毅婷望了望窗外的雨,叹了口气,正要说话,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走过去接:“喂,秦总,您好……呵呵,当然记得……货已经到了吗?嗯嗯,您最近会来江海……真是太好了,什么时候的飞机,到时候我……嗯,还有我们老板一起过去接您……应该的,应该的,这些年多亏您这么关照我们……小婉她现在不在,对,您的话我会转告给她地……还有什么……好的,我记下来……嗯嗯……”

    一边打着眼色,许毅婷一边说着电话,东方婉只是点了点头,安静地望着窗外的雨。过得片刻,她起身走出门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哥,是我……告诉你一件事,虽然你可能已经知道了……灵静回来了,前天到家,我估计她看过家明之后肯定会找我,我给她你的电话还是……嗯,你回来……深圳那边地事情不是还没处理完吗……嗯,知道了……”

    雷声响起时,走廊边的窗户上,映出一个优雅而落寞地笑容……

    下午两点。进入叶氏武馆大门时,雨已经小了很多,朱利安收起了伞。迎向走过来的叶涵。

    昨天晚上的一番交谈,随后打听了下,大概知道灵静曾经有一份伤心事,有一个喜欢地男孩子,现在死掉了,老实说这的确是一件令人沮丧的事情,因为你可以在任何人手上横刀夺爱以证明自己地价值,你却永远无法打败一个死人。

    知道他们今天早上会去墓地。因此他等到下午才过来,灵静地房间关着门,段静娴今天没有上班,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大概也哭过——他大概也知道,死去地那个男孩子跟这一家人都很亲近,当成亲生孩子来看待的——灵静去墓地看了一会儿便回来了,中午没有吃饭,段静娴说了两次,也不好送过去。

    “让我端过去吧。”

    他这几年学了一些中文。交流是没什么问题地,谁知道与叶母说过之后还没有将饭菜端出来,灵静房间的门便打开了,穿着白衬衫,蓬松的夏日长裤,运动鞋,少女的眼睛有些红肿,即使化了淡淡的妆,也能够清晰地看出来,淡淡地望了望房间里的几人。她迟疑片刻方才打了个招呼:“爸、妈……朱利安老师……”

    很难想象她目前有着怎样的心情,朱利安也并不清楚今天坟墓前的情况,但总之,她看起来问题不大。说话的声音依旧清晰,这反而令得叶氏夫妇更加不安起来,段静娴说了一句:“灵静,家明他……”

    “我没事。”她舒了一口气,那一瞬间,浑身都颤抖了一下,直到咬紧牙关,“我不相信。我要去监狱问……”

    “可是现在……那边很远的……”

    段静娴还想说什么。但是灵静从房屋角落拿了伞便要走,叶涵摆了摆手。示意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朱利安看了众人地表情,开口道:“我送你吧,我开了车过来,外面还在下雨呢。”

    “不用了,朱利安老师……”

    “没关系的,我下午没有安排,何况你现在的状态……有个人跟着比较好,大家也比较安

    他这样一说,母亲也附和了两句,随后几个人走出门口,灵静上了朱利安借来的小车:“往哪边?”灵静伸手指了指前头。

    窗外的天气依然灰暗,雨虽然小了,但路上的行人也是不多,他们在叶氏夫妇的目送下出了这边的小区,朱利安道:“公司这边本来已经给你安排了一些工作,虽然是一段时间之后才开始的,但是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大多数的给你推掉了,其实让你一回来就开工也比较为难,但未尝不是一个机会,我不清楚你当年发生地事情,但是……你得忘掉他,因为还有很多人在关心你,好吧,我知道这样的安慰很老套……”

    小车驶过那写熟悉的街头,路灯成排,街边的店铺中亮着灯光:“我知道他或许很出色,出色到即使你出国四年地时间都一直想着他,排斥所有人,老实说,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但最终……时间告诉我,现实很残酷的,因为归根结底,我们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单独的个体,我们拥有自己的、独立的记忆,不存在无法缺失某个人的情况,你也有属于自己一个人的记忆地。”

    他叹了口气:“或许我们永远无法拥有某个人,只能接近和契合某个人而已……”

    雨沙沙地下,灵静靠在窗边,没有说话,小车转过了两个街区,灵静敲了敲窗户:“在这里停吧。”

    “就这里?”

    朱利安有些疑惑,小车停下之后,灵静下了车,撑起雨伞:“谢谢你送我出来,不用跟着我了,我没事……”

    “喂,你干什么……”

    灵静转身往前走,朱利安开了车子慢慢地跟着,朝外面说话,“进来啊,你到底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没问题的,不是说很远吗?”

    她走了一阵,进了等待公车地站台。默默地收起伞,坐在了长长的椅子上,朱利安停了车。撑起雨伞出去,走到她身边,望着四周,自然知道这里是干嘛的,摊了摊手:“我不明白……”

    天空灰暗,灵静坐在那儿,仰头望着街道对面店铺上亮起地招牌,朱利安得不到回答。也只好收起雨伞在她身边坐下来,如此过了许久,方才听见灵静轻声说了话。

    “不是的……”

    “不是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记忆,可我没有啊……”少女轻声地开口,俨如梦呓,“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从我大概记得事情开始,就在一起了……也许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可我没有,从来就没有……他被人欺负。我保护他,逼他叫我姐姐,我们早晨一块出去跑步,回来的时候一块买馒头吃,开始的时候他一半,我一半,后来就每人吃一个了,一块上学、写作业,我总是想让他跟我一样,生活总是围着他打转……”

    “我们一共三个人。我和另外一个女孩子,还有他,总之就那样在一起了,开心地时候有他们。不开心的时候也跟着他们,周末在一起玩,也睡在一起过,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好开心啊……后来有一天,事情就那样发生了,也是三个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嘛。喝了酒。第二天起来就什么都没穿,心里慌。可毕竟是三个人一块的,然后我们住在一起,好几年的时间,过啊、过啊……”

    “好幸福啊……”她张开了口,声音忽然间变得哽咽,很艰难地才吸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这两天哭得太多,终究没有眼泪流下来,“当然也有其他人,其他的记忆,我也跟班上的同学出去玩过,一次做过其它的事情,可是……有什么意义吗?只有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完整的。我们就像是在荒岛上一块玩泥巴长大的小孩,什么都不懂地时候,就在一起了,所以……只有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完整的,正常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记忆……你的手会有自己单独的记忆吗?你的脚呢、头呢……如果忽然有一天少掉了它们,你会觉得这个世界也是原来的世界吗?手和脚也可以脱离身体独立存在的吗?”

    “我去维也纳学钢琴……那不是我地什么决定,因为我相信,他想让我做这件事,所以我就去做了……就算怎么不高兴也没关系,是他让我这样做的,我想学好了之后才回来骂他,不管怎么样,让我骂骂他,我就可以原谅他了,跟我分手的事情也好,骗我的事情也好,四年一个人地时间又怎么样,那不是什么一个人的记忆,我想了四年,可我回来了,他却说他死了……我不会相信的,如果相信了,那我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们是一个人啊……”

    “我知道他的性格……他太犟了,不愿意连累谁,什么都为了别人想……他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情了,所以不想让我看到……我不知道这几年他经历了什么事情,总会找回来的,只要找回来了……只要找回来了……”

    公车站下,她的嗓音始终轻轻柔柔的,没有哭,微带些沙哑,朱利安望着她地侧脸,听着这一切,忽然觉得,眼前地女孩子,似乎比往昔的任何一刻都要吸引住自己,犹如漩涡一般。才要说话,灵静却已经站了起来,提着雨伞,向他鞠躬行了一礼。

    “对不起……老师,我知道这几年你帮了我很多,也知道……一些其他地事情,我曾经也有想过,他让我伤心失望了,我回来的时候,身边有一个老师您这样出色的人,也许就会气到他,气气他然后我就跟他坦白了……好幼稚啊。老师你说得其实不对,他不出色的,他或许也从没有为他出色的地方自豪过,长得不帅,脾气又怪怪的,可无论如何,我已经跟他连在一起,根本分不开了,他的优点和缺点,我都不在意……老师,你是个好人,谢谢你,我不想再跟你说其它的对不起了……”

    脸上微微露出一个笑容,灵静转身上了公车。

    朱利安在那儿呆呆地愣了半晌,终于,还是开车跟了上去……

第四二五节 夜谈

    晚上酒店爆炸的事情没有宣扬得太广,当天方雨思通过各种渠道找到家明时,已经到了下午,这个时间,穆清清与丁雄正在位于油麻地的警署中跟香港这边的人研究案情,新的住宿地址还没有安排好,方雨思突然找过来,倒也把一群人吓了一跳。

    以他们的身份并不是没有接触明星的机会,小胖就常常因为叔叔的关系拿到一些珍贵的明星周边,但真要说跟方雨思这种级别的大明星近距离接触,不是因为某些不愉快的关系,倒还真是非常少见,一时间整个小组的人都是鸡飞狗跳,唯有一向严肃的组长沐查满脸不爽,原本对穆清清居然带着个病人来香港办案就有些腹诽,此时居然还牵扯出一个大明星影响工作,不过他严肃归严肃,此时倒也没有表示出生气来打击大家的积极性。

    “如果暂时还没有安排好住的地方,我在这里有一栋别墅,你们暂时搬到我那里去吧,条件不算太好,但……还凑合……”

    下午结束之后,与家明单独在会客室呆了两个多小时的方雨思如此提议道,她说得简单,但大家也都明白,这种大明星的别墅,那绝对是相当凑合,穆清清与丁雄推辞几句,但方雨思对于家明的态度看来非常坚决,穆清清也想向她更多的打听一下家明之前的事情,终于还是答应下来,另外,对于昨晚的爆炸案,方雨思似乎也认为自己有些渠道。

    “我在这边呢……认识几个***里的朋友,他们也许有一些关系,我已经打了电话了,拜托他们查一下,如果是香港这边哪个社团之类的干的。****一般都能查出来……”

    这件事她说得吞吞吐吐的,穆清清与丁雄也大概明白,香港这边地演艺圈,其实都跟黑道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大多数是由几个黑帮直接操控,以方雨思目前在演艺圈的地位,自然也能接触到这方面,虽然目前来说警方的消息来源未必就比黑帮差,但有这方面的关系,总是好很多。

    因为昨晚的爆炸。重案组不可能再将他们两人排除在办案队伍之外,但事实上,整个下午对线索的归纳也没有多少的效果。因为这件事来得的确有些蹊跷,虽然很久以前也曾有过亡命徒送****炸警察寻仇的案子,但自从香港回归,本地黑帮却从来都没有嚣张到敢炸大陆来联合调查地刑警的地步,无论如何,这颗****一扔。相当于当面打了警方一个耳光。事态立刻升级,只可能波及得更大,不了了之的可能性绝对没有。这种事情对于任何本地的黑帮来说都没有好处,而警方目前调查的线索都在黑帮范围之内,不存在多少干一票就可以跑路的亡命徒,那么。放****的到底是谁?

    带着这样的疑问,当天傍晚,几人住进了方雨思位于太平山地别墅。外表看起来有些其貌不扬,但内里各种设施实在豪华,别墅中除了方雨思,还住着她地经纪人、司机、厨师、保镖等五六个人,虽然在外界看起来歌星影星是公认的有钱人,但能够做到她这种地步的。终究是不多。

    当天晚上方雨思还有应酬,安顿好几人便出了门,丁雄出去闲逛,穆清清和家明就在客厅里看电视,看着在一边低头想事情的家明,穆清清满肚子的疑问问不出来。大约到了晚上十点,家明朝她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穆清清看着那若有所思的目光。愣了半晌,随后迟疑着问道:“又恢复正常了?说句话啊。”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解答。穆清清旋又释然,反正他所有时候都是若有所思地样子。过得片刻,她看了看时钟,准备关电视睡觉,才站起来,终于听到旁边缓缓地开了口:“大概是……九年以前……”

    “九年以前怎么了?”

    似乎因为思绪混乱,家明摇了摇头:“夏天……到秋天的时候,在医院里面……九五年……不对……在裴罗嘉,我和……她们……五一七三是我杀的……不是……我认识你……”

    以往他忽然恢复正常时说话不过是简短的几句,听起来完全与正常人无异,顶多让人感到性格有些孤僻而已,然而此时说的话才显出混乱的状况来,他倒也并不着急,想一句说一句,随即便是淡淡的摇了摇头,缓缓说完那句“我认识你。”他皱着眉头不再说下去,穆清清在那儿努力归纳着整个句子,弄不出什么头绪,顶多就是那句五一七三是我杀的将她小小地吓了一跳。

    “我们……当然认识了,不过……五一七三?你以前……总不会是特工吧,呵呵……”对这句话有些敏感也不过是职业习惯,穆清清问过之后得不到回答,也就不再多想,只是转身又坐了下来,“九年以前哦,没错啊,你至少还知道现在地时间嘛,九年以前的确是九五年,那年……我刚当警察不久吧,年纪轻轻,乱七八糟的,什么都不懂,整天在警局手忙脚乱的……”

    她拍拍家明的肩膀,自己回忆着九年前的事情,不过大多数也已经记不清楚了,这些记忆早已在脑海里混成一团,与十年前、八年前的事情纠结成一块,毫无差别:“那个时候……我就记得我妹妹老是偷我的警服穿,为这个我都打过她好几回……我有个妹妹你知道吧,就我钱包里地那张照片……也不知道你以前有没有看过,呐,再给你看一次……”

    她拿出钱包来打开给家明看相片:“从小跟男孩子一样,而且正义感过剩,那时候整天想着当警察……不过她现在长得比我高一点……”她比划一下,就这样断断续续地说了以前地一些事情,随后笑道:“你一直在想,有一天肯定会想清楚所有的事情啦,放心,今天这就是很大地进步了。不过想清楚之后可别忘了我就好。”

    话是这样说,然而当天晚上,她有些睡不着,一来是新环境,而来想着家明说的九年前,杀人之类的事情,当时不愿意多想,然而睡到床上之后,就不免联系到家明那么大地力气,当初一铲子把人打晕的事情。还有银虎的那件事,他以前不会真的是特工杀手之类的人吧。月光从窗台洒进来,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大概到了午夜时分,听得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是方雨思回家了。^^^^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她确定睡不着,走到阳台上吹风。从这里望下去。维多利亚港的夜景迷人。倒是在阳台下的泳池边,穿着一身米黄色连衣裙的方雨思正坐在那儿,**的双足伸进水里,手中拿了一杯红酒,戴着耳机在听歌,摇头晃脑地。也不知是怎样的预感。她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随后冲着阳台上晃了晃酒杯:“睡不着吗?下来坐会啊。”

    两分钟后,穆清清走到楼下:“第一次来香港,这几天都有点不习惯。”

    “我有时候也觉得不习惯,你知道啦,我们一年四季到处跑,居无定所的。哪里都没有家的感觉。”方雨思举杯一笑,“喝酒?”

    “不用了。”

    “晚上喝杯红酒对睡眠有帮助,我给你去拿杯子。”

    她走到不远处房间的吧台边拿了一只玻璃杯,随后也给穆清清倒上:“当警察很大压力的吧?我一直觉得能当刑警的女孩子真是太帅了,不过肯定比男人要付出的努力更多。”

    “什么地方都是一样。”

    “演艺圈不同,呃……”方雨思想了想,“也不是,付出地东西不一样。我们……”

    她说到这里闭了嘴。穆清清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倒是方雨思首先仰头笑了起来:“不过不管怎么样。女警真地很厉害啦,敬你一杯。”

    “呵,谢谢。”

    方雨思留给家明的虽然是不怎么好的第一印象,但她经过这么多年的演艺生涯,真要给某个人好感时,终究还是相当简单,之后随口的几个玩笑,一些演艺圈有关女警的事情,也便消除了穆清清心中最初地隔膜,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在游泳池边聊着。

    “……既然已经做得这么好了,而且又这么累了,怎么不找时间休息一下呢?”“没办法啊,我们吃的是青春饭嘛,你稍微休息一下,之后说不定就没多少人认识你了。我拍最初的几部戏的时候,当时的自我感觉很不错,觉得自己****成名啊,演戏也被夸,唱歌也被夸,得意得不得了,谁知道后来就一直冷下去,要不是……呼,总之在真的受不了之前我不打算休息了,趁着年青,能做到什么地步就做到什么地步……”

    “跟家明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方雨思愣了愣,随后笑起来:“你想问这个想了一晚上了吧,呃……”她双手合十,一副拜托的样子,“我有理由地,他的事情有很多我不能说,说了也许会很麻烦,不过我跟他认识嘛……他那个时候还在读高中,我记得他跑到舞台上模仿大话西游里唱ONLY-YOU吓倒了一房间的人,呵呵……不过那也不算真的认识,真的认识的时候吓了我一跳,我猜他对我肯定没什么好印象,糗死了,如果能再来一次就好了……”

    穆清清皱着眉头有些听不懂,对于其中的内容,也实在难跟现在这个整天想事情不说话的男人联系起来:“丁队长他说,家明以前可能是写歌地……”

    “没错啊。”方雨思笑得灿烂,“他以前是最厉害地词曲作者,不过他不愿意出名,很多东西都保密了,黄老和郑则培都很欣赏他呢,他真的帮过我很多,要不是他,我想我早就已经下台一鞠躬了,所以现在也真地希望自己能帮到他一些什么……对了,你们呢?是怎么见面的?”

    终于确定家明以前的职业,穆清清多少松了一口气,写歌嘛,这种职业对她来说无论如何都有些遥远,但至少是艺术家,与杀手特工什么的都是差得远了,自己也真是有点神经质……一边想,她一边说起认识家明后的事情,说到他卖糖炒栗子,方雨思就已经是一脸惊奇,说起在雨夜的枪火中推着小车行动,随后用铲子打晕一名罪犯,她就更加是拍着胸口笑了起来。

    “这么危险,比我们拍电影还厉害。”

    “是啊,他力气大得很。”

    “我知道他以前应该学过一些功夫,强身健体的那种嘛,现在的力气应该是这几年锻炼出来的吧,每天推那么重的车子,还有头痛,真是……太难为他了……”

    两个女人在泳池边这样说着,颇有点母性大发的感觉。方雨思不敢跟穆清清说家明家里啊亲人啊之类的情况,目前这些事情她已经在着手调查,但当初牵涉到那样上层的关系,谁知道家明以前得罪了什么人,如果贸然将他送回去,波及到那些他所关心的人,估计最后自己也只是帮了倒忙,她目前的打算就是先安排给家明治病,治好病后一切都让他自己决定,这事情不急,就算治不好,以后养着他又能算是什么大问题呢,反正是报恩嘛,做得越多,她心里越舒服。

    第二天穆清清和丁雄要去重案组那边,方雨思整天没事,提议带着家明出去逛逛,或许联系几个很好的脑科专家给他看看,穆清清自然答应下来:“如果想让他做什么事情呢,一直拖着他过去,在他耳朵边不停的唠叨,他就会答应的了,虽然不说话,但性格好得很。”

    “要是我和他刚认识的时候他也有这么好说话就好了……”方雨思不由得感叹。

    如此这般,白天的时候,方雨思便开了跑车,带着家明在香港街头乱逛,她不时的说几句话,自己这几年来发生的事情啊,以前的叶灵静啊、柳怀沙啊之类的,试图勾起家明的思绪来,不过整个上午看起来都没什么效果。快到中午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

    “喂,力叔,是我……****的事情有眉目了?谢谢啊,让你费心了……呵呵,现在……有个朋友,就是我说差点被炸到的那个……他的话……好的好的,我们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跑车调过了头,几十分钟后,抵达了九龙附近的一处别墅,几名戴着墨镜,看起来都非善类的男子在门口等着。下了车,方雨思挽起家明的手,微笑着走了过去。

    “不用怕他们,我陪着你没事的。”

    捏了捏家明的手心,这位大明星自得其乐地说着……

第四二六节 来袭

第四二七节 赌局

第四二八节 混乱

    “你出千了。”

    无论在怎样的地方,于赌场中说人家出老千,绝对都是最大的忌讳,那一刻家明说得直白,闽昆父子的脸色就变得格外难看,方雨思这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闽战向旁边使了个眼色,顿时便有两个人站了出来:“小子你说什么,不想活了!”

    因为唐力还在旁边的关系,闽昆这时倒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就发火,望了望旁边老人的脸色,随后冷笑了一声,摊开手:“不是说……他脑子有病不会说话吗,现在这算什么,故意砸我场子啊?”

    眼见出了热闹的事情,赌徒们都开始往这边聚集,和义胜看场的一帮小弟也已经围了过来,如果是在以往,敢这样捣乱的人立即就被拖了出去,暴打一顿甚至砍手砍脚不在话下,但眼前的情况显然有些复杂。

    唐力这时候明显摆出了两不相帮的架势,看闽昆怎么做,而无论闽昆心中有怎样的不爽,但终究也有不看僧面看佛面的说法,方雨思是有关系的人,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是唐力带过来,真要处置也到不了那种程度。至于闽战,他对方雨思有好感,但方雨思对家明的那种亲昵态度自然也令他很不爽这个装傻的家伙。他是想要趁势发飙,可怎样才能在发飙之后还在美女心中保持形象,就是个相当为难的问题了。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两个人已经冲到了家明面前:“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看!”

    “本来是十一点的。”如果是别人,或许就被他们吓到了,不过家明这是指了指那边的骰钟。“现在不是,你们出千。”

    这句话一出,闽战地目光陡然间一变,推开了身边的人,朝着家明就冲了过去:“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赌神啊!”

    他这下是打定了主意要出手,一声大喝响彻整个赌场,与此同时。x首x发x人群之中陡然有人喊:“砍死他!”这一声虽然不知道是谁说的。却在第一时间点燃了和义胜帮众的情绪,哗然声响中,人群中无数人附和,一帮人都朝家明这边冲过来,就要出手。砰的一声枪响犹如惊雷一般震动了整个大厅,天花板上爆出纷扬的电火花,整个赌场的灯光忽明忽暗。

    大约一秒钟后,人群之中响起女人地尖叫声。整个场面开始失控,而大多数地人。甚至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又是一声枪鸣响起。大厅之中有人奔跑,有人尖叫,大多数人都陆陆续续抱着头蹲下来,当那忽明忽暗的灯光趋于平静,就在家明身前两米开外的地方,一名身材魁梧非常的光头大汉勒住了闽战的脖子,****枪口对准了他的太阳穴,有人拔枪对准了唐力、闽昆,而和义胜的帮众、唐力的保镖们只要有枪地也都拔了出来。对准身边的敌人。

    场面一时间及其混乱。如果是外人,恐怕根本不清楚此时地敌友关系。但实际上眼前地情况就是有人趁着刚才的混乱,对闽氏父子作出了突袭。眼见闽战被劫持,方雨思叫了一声,抱着脑袋蹲下去,眼见家明还站着,连忙伸手拉他的手臂,试图也让他蹲下来。不过家明此时只是目光淡淡地望着眼前的闽战与那持枪的大汉,不变的思考目光。这时候有人注意闽战,也有人注意那大汉,倒是没多少人注意这边的家明了,闽昆看着侧前方手持两把****的男子,耸肩一笑:“强仔……你居然真的来了,够义气啊……不过你现在几个人?一二三四五……你当你今天可以从门口安全走出去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已经抬高声调,伸出手指,厉声暴喝了出来,当了几十年大哥地老江湖此时端地威势惊人,不过,他眼前这位大名韦志强,绰号傻强、烂命强的男人只是晃动着枪口笑了笑:“是我傻!不好意思……现在你儿子在我手上,我地枪口现在也对着你!你当你人多吗?没关系!动一下我就让你全家死光,你放了阿生大家有得谈,不放阿生,大家一起死在这里!”

    这时候比的本身就是气势,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这韦志强来香港时闽昆欣赏他,收他做打手,本身就是为的这种不要命的气势,想不到此时自己被倒打一耙。||首-发||与此同时,那力叔看了看不远处拿枪指着自己的那个人,双手握在拐杖上,笑了笑。

    “小伙子,你们的事情我不清楚,也没兴趣知道,但如果还有人敢把枪对着我……我保证你们没办法活着离开香港。”

    “你给我闭嘴,老头!”傻强晃了晃枪口,眼球充血,“你是谁我也没兴趣知道,我只要我的兄弟平安,平安了就什么事都没有,出了事,今天这里的人死多少算多少!”

    他呼吸急促地环顾四周:“闽昆!人家是叫我傻强,可不代表我没脑子,知道是谁提醒我你想借刀杀人的吗?是大飞的人……你***根本就是想要我死!我当我不清楚,我傻嘛……大飞的人来杀我我就去砍大飞,只要干掉了大飞,你就吞他的场子,你***……我现在看你怎么收场……”

    闽昆冷笑一声:“别人的挑拨离间你就信,你刚到香港是谁给你饭吃给你事做的,我要杀大飞,何必弄得这么麻烦!”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阿生跟我的关系!我不知道的事情,他知道!”傻强咬牙切齿,“我现在不想跟你多说!放了阿生,你儿子平安,不放阿生,我们鱼死网破!”

    他说着,缓缓退向那大汉与闽战的方向,同时朝周围的几名同伴使了使眼色,示意现在可以押着闽战离开。退到那大汉的身后,他碰了碰对方的肩膀,随后准备朝着出口的方向平移过去,然后往旁边移了两步,才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这名同伴居然没什么动静。

    他心下疑惑,紧张地移回去,又碰了碰同伴的手臂,小声说道:“阿元,走了。”侧头望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只是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的某处,眼神之中居然有些颤抖和畏惧。

    这阿元的身高超过两米,高大魁梧的身材加上那纹了一只老鹰的光头,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大家一起出来混,他当然明白对方的实力,打架砍人毫不含糊,若与人单挑也从未输过,在几名同伴当中,他的煞气最重,脾气也最坏。这时看他居然在这样的时刻中发愣,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就在前方两米处的赌桌前,一名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正站在那儿,双手插在裤兜里,与前方的几人对望,目光似乎在想些什么,在他的身边,一名看起来很漂亮的女人蹲在那里,拼命拉着他的手。

    偌大的赌场当中,此时人群都是密密麻麻地蹲在地下,若是站起来的,便都是与眼前局势有利害关系的人们。和义胜的帮众、唐力的保镖,另外就是他的几名兄弟,这些人若手上无枪的,多半也操了砍刀钢管,目光凌厉。但只有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些不同,他并不在意周围的局势,似乎也不在意这些刀啊枪的,就那样淡淡地看着。因为傻强的这几个小动作,此时众人的目光,也都朝这边聚焦了过来,一些原本密切注意着闽战情况的人,也终于将家明纳入视线。

    相隔不过两米,那大汉看起来比他要高出一个多头,如果是一般的情况下,这中看起来像是对峙的情况绝对称得上居高临下,但在此时,这样貌凶煞的巨汗看起来目光却有些闪烁,傻强还没再说话,他已经咽了一口口水,语气干涩地开了口。

    “我……我们只是为我们兄弟过来,解决了事情就走……你……”

    他的这段话俨然是在向眼前的男人交待一切,说得有些艰难,显然也已经在脑海里挣扎了许久,傻强张大了嘴:“阿元你怎么了!”虽然压低了声音,却也已经有了疾言厉色的感觉。

    “我……我认识他……”那阿元低声说了一句,望了望家明那有些若有所思的目光,说得有些无力,“他应该也认出我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没有,我是说……二零零零年的时候,我在江海乌河岭监狱说到这个名词时,他的眼中闪过犹有余悸的浓重恐惧……

第四二九节 故人

第四三〇节 躁动的夜

    夜,香港。

    “二零零零年的时候,我在江海乌河岭监狱……”

    紧张的形势在那片刻间,微微变得有些古怪。事实上时间并不久,然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自然便延长了那种僵持的感觉,原本打算好了劫持人质离开的傻强在此时心中也有些焦虑,眼看着阿元的脸色,他猛地咬了咬牙。

    “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低吼了一声,陡然间调转了枪口,指向赌桌边站着的男人,蹲在地上的方雨思叫了起来。与此同时,那阿元也陡然反应过来,挥出了手,猛地将对方的枪口按下去。

    “你想死……呃……”

    他这只手原本用来勒住人质的脖子,就在放开的一瞬间,那闽战也把握住了机会,身体向前一冲,脱离了枪口,几乎是以这个动作为讯号,周围的数十人,在几秒钟之间先后而动。

    闽战只冲出一步,陡然绕回,反手夺枪,随后便是数十人的互动,刹那间枪声大作,震耳欲聋,数十道光芒在大厅里织成灿烂的网,天花板上无数火花爆裂出来,漫天挥洒,光线犹如迪厅般激烈闪烁,枪声混杂着尖叫,仿佛交响乐般陡然充斥了整个赌场。

    这场巨大的混乱大概持续了二十几秒,一些赌桌被掀翻了,木屑爆起在空中,扑克、骰子,各种各样的赌具,有人倒在了血泊里,有人哭喊,有人往外冲。当情况稍微安静下来,四周的灯光已经灭了大半,一片狼藉。闽昆在大喊:“追上他们,给我杀了他们!”然后又喊:“快叫救护车,快点!”

    闽战就倒在距离方雨思不远的地上,他在夺枪地那一瞬间便被子弹打飞了出去,胸口中枪,这时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唐力也中了一枪,伤在胳膊上,这时被几名保镖搀扶在一边坐下来。由韦志强带过来的人死了两个,而他和其他两名同伴就算逃掉了,多多少少也都受了伤,也不知逃不逃得掉。

    家明站在原地转了几圈。看着这满场的情况,眉头皱着,似乎有些不以为然。短短地时间里,警车的声音也已经在外面越变越大,随后,警察到了。

    这样的情况下谁也没办法管别人,第一批警察只是负责疏散。方雨思惊魂甫定,拉着家明走到了酒店大厅,要了罐可乐在那儿喝,也递一罐给家明。不一会儿。有第二批警察从门口进来,穿便衣的,方雨思远远的认了出来,为首那个表情严肃的男人就是昨天才见过的重案组组长沐查,他进去不久,救护车也到了。

    当时的场面虽然混乱到了极点,倒也没有出现几十人死伤的大惨剧,手上受伤地唐力几乎是和闽战一块抬出来的,一大群人跟在后面。这些人分成两拨。一拨是那闽昆以及一帮小弟,另一拨则是沐查带领的重案组成员。两边看起来已经吵了起来。

    “现在是我儿子中枪了!”闽昆火气已经上来了,大声叫着:“你们现在不去抓凶手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你们有人去抓凶手了吗?”

    “警察了不起啊!我告诉你,我儿子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什么都不管了……这件事情没完,绝对没完!”

    “我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帮人找出来!你要么现在抓我!要么现在去抓凶手!抓住了他们我去警局跟你交待所有事情!”

    闽昆混了几十年,大概也明白儿子中了那一枪的后果,这时失去了理智一般地大吼大叫着,身边跟着的小弟横眉怒目地跟警察对峙起来,那沐查的态度则始终严肃,他说了什么这边自然听不到,只是他没说一句,闽昆就如同被点了火一眼的炸开,可想而知,多半也不是什么安慰的话。

    一行人跟着担架出来,走过了大厅,闽昆正要出大门,无意中往这边瞥了一眼,随后便双目血红地站住了。片刻,他手一挥,朝这边大步走过来,那架势看在方雨思的眼中,心都凉了一下,也不知道这件事又怎么跟自己有关了。

    不过,到了近处,她才发现闽昆看的不是她,而是身边正在悠闲喝着可乐的家明,几秒种后,这位失控的黑帮老大站在了家明面前,居高临下:“他当时跟你说了什么?”

    和义胜在香港势力颇大,手下几千兄弟,巨大的影响力令得政府都不敢轻易动他,也是因此,他此时才敢跟沐查叫板,这样地黑帮老大现在摆明要追究到底,那种气势就足以让大多数普通人吓得发抖,然而在这里,家明俨然将他当成一团空气,他喝一口可乐,咂了咂嘴,仿佛相通了什么而微微点头,又仿佛是在对可乐地味道表示赞赏。

    闽昆俯下了身子,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闽先生,这件事跟他……”方雨思站了起来,话还没说完,闽昆已经用力挥了挥手指。

    “你给我闭嘴!坐下!”

    闽昆那血红的双眼中,方雨思咬了咬牙,倔强地站着。他这时倒也没兴趣管太多,点了点头,又望向了家明,沉声道:“这件事我要追究到底,你不说你就死定了!”

    “闽先生。”这时候开口的是旁边的沐查,虽然对于方雨思和家明在这里他也有些疑惑,但此时倒也不好深究,“你这样子说话后果很严重的!”

    “有种告我恐吓啊。”闽昆回头瞪着他,随后再望向方雨思,“这件事谁的面子我都不给!他不会说话?呵,如果没有他在里面闹事会出后来那种情况?如果跟你们无关那个人跟他说的话又是什么……哼!”

    先前便与傻强通了电话闹翻,闽昆多多少少也加强了身边的警卫,让大多数人带上了枪便是这个理由,若非有家明下地那一千多万赌注让场面变得混乱。吸引了大部分手下地注意力,傻强肯定也不可能就这样劫持住人质。再加上后来那阿元在家明面前的反应,闽昆此时已然将两者联系了起来。方雨思地心开始往下沉。她也是见过许多世面,这时候没法解释,自己都有些弄不清楚状况,能够解释什么,解释了闽昆必定也不会听.

    也在这个时间里,家明在闽昆面前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将手中地可乐瓶扔进了垃圾桶,闽昆看着他的动作,冷笑了两声。转身要走,随后陡然冲回来:“你***!”双手朝着家明胸口推了过去,他身材不算非常高大,但块头解释。这样推过去,一般人得飞出好几米外,与此同时,有人叫着:“你干什么!”冲了过来,却是穆清清跟丁雄赶到了。

    家明没有动,闽昆犹如推到了一堵墙上,身子一晃,踉跄退后两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倒在了地上,刚刚跑到家明身边一只手打算去挡的穆清清也有些错愕。

    这样的情景。大多数人----包括闽昆在内----在错愕之后倒也没有太过的惊奇。他毕竟不是年轻人了,儿子中枪之后心情激动,用错力之类的事情很常见。没有什么人能够注意到,家明就在那一瞬间轻轻握起却因为穆清清的到来而没有挥出去的右拳,这时缓缓放开了,也没有多少人能够知道,假如方才穆清清晚来了半秒钟,眼前地这一片,恐怕会变成他们毕生难忘的一种情景。

    这一下摔倒虽然感觉很面子。但闽昆反倒是清醒了过来。从地上爬起来,再狠狠地看了家明一眼。转身离开:“我们走,去医院。”

    下一刻,沐查挡在了前面,完全公式化地开口:“抱歉,我说过,你们要去警察局。”

    闽昆侧着头,瞪大了眼睛,两拨人之间沉默下来,气氛变得更为僵硬。过得片刻,这位黑道老大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负不起这个责任的,沐督察!”

    “动了这么多枪,事情弄成这样,现在是你负不起这个责任,昆哥。”沐查依旧是公式化的面孔,公式化地陈述,“现在你有三个选择,第一,你和你身后这帮兄弟跟我们去警察局,交待一切事情或者等你们的律师来再决定怎么做,我知道你们习惯找人顶罪,但明白说,这次肯定进去一批。第二,现在操家伙跟我们干一场,你跑掉了不被抓住,我通缉你。第三,你跟我上司很熟,熟到这种事他可以帮你出面的程度,现在让他打电话给我,放了你。你觉得怎么样?”

    随着警车的鸣笛声,又一批警车进了酒店,闽昆深吸一口气,用手指点了点胸口:“现在是我儿子中枪了,他能不能撑过今晚都难说……我现在要去医院,留条路,大家日后好相见。”

    好半晌,沐查摊开了手,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我很遗憾。”那笑容俨然有些欣灾乐祸的味道。

    之后,就在闽昆怨毒的目光里,警察抓了人开始一批批地往警车里去,沐查面对着方雨思等人笑了笑:“按照他们的陈述,你们好像也被卷进来了,无论如何,口供还是要录一下,我让小胖陪你们回去,穆队长,丁队长,你们也要回去了吧,就交给你们了。”

    回方雨思别墅的途中,穆清清与丁雄弄清楚了情况,都有些疑惑:“你们组长平时都这么办案的?”

    “不是啊。”小胖皱眉、摇头,“虽然一般都叫他石人沐查,但很多时候还是比较人性化的,你看,大家跟方小姐是熟悉人,口供回家录也没关系,只不过今天晚上在其他方面……好像贯彻得太彻底了一点……”他想了一会儿:“难道他想转型?”这天晚上十二点,闽战死了。

    得到这个消息时,方雨思、穆清清、丁雄还在客厅里一边吃宵夜一边商量着今天地事情,家明已经回房间睡了。

    油麻地警署地办公室里,沐查站在窗前抽烟,望着外面的夜色,在他的身后,方才跟他报告这件事的警员有些担心:“组长,这样一来,闽昆会发疯的……”

    “呵……”沐查笑了起来,“我就怕他疯得不够……”

    目光再回到方雨思位于太平山的别墅二楼,有些昏暗的房间里传来电脑键盘的敲击声,这是我们认为家明已经睡下的卧室。液晶地电脑屏幕在黑暗中发着白色地光芒,犹如在这片黑暗空间里的一扇窗户,一道人影坐在电脑前,不停地将一些名字输入了电脑的搜索栏里,各种各样的资料,在这安谧而又躁动的夜色中,被一页页的翻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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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杀介绍:
嗯,首先,这是一本完全按照香蕉的邪恶思维来发挥的毒草类书籍,讲述的是一位杀手重生后发生的一系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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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某些人让偶换简介的意见,个人认为这应该算是一个比较无耻的内容介绍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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