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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王妃全文阅读

作者:冰冰七月     南诏王妃txt下载     南诏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01 故事楔子

    《四诏之王》故事大背景请参看第一部《暴君·邪妃》楔子。

    帮助大家了解剧情起因。

    草色荒芜,被一片茫茫白雪覆盖,月色苍茫印着寒光。

    冷风吹过原野,天地间只听到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几个白色的帐篷与雪色融为一片,半个时辰前帐篷里还透露着点点温馨的灯光,现在只剩下一片狼籍,白色的篷布在夜风中脆弱地抖动。

    横七竖八倒下的战旗,残破不堪。

    淡淡的黑烟袅袅,幽幽,升上天空。

    空气里除了刺鼻的焦味,还隐隐飘散着血腥的味道。

    这一切,很快便被白雪覆盖,没了痕迹。

    两个白色的身影在雪地里缓慢地移动,定睛一看,那是两名女子。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少*妇,乌黑的秀被风吹得凌乱,稍藏在白色的披风里,被冻的通红的脸蛋透着一股坚毅,她皱着眉头,深一步浅一步朝月亮的方向走着。

    另一名是个看来十三四岁的少女,不过她身形高挑,手中抓着一柄剑,正咬着牙满脸愤恨。

    让人无法忽视的是——她们各自怀中都抱着一名婴儿,婴儿们很安静,依偎在襁褓里静静地沉睡。

    突然,少*妇脚下一滑,手中婴儿差点滚落出去,少女连忙以剑柄一提适时挡住她的身子,惊呼:“夫人没事吧?”

    少*妇低头看了眼熟睡的孩子,摇摇头:“没事,快点走吧,否则刺客要追上来了……咳咳……”

    少女凝眉:“夫人,将静儿也让我来抱吧!”

    “不用了,你抱好瓦儿便是……咳咳……快点。”少*妇看看四下寂静一片,天地苍茫,感到一股悲呛,“将军他们这会恐怕……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保住这红家的血脉……”

    “夫人放心,枫云誓死保护两位小姐,安全护送夫人和小姐回银城!”少女握紧了手中剑柄,抱着婴儿的手臂也更加小心。

    少*妇看了眼这位坚定的小姑娘,心中一叹,纵然枫云武功再高也只是一小姑娘而已……她点点头,不再多言,前行的步子变得有点蹒跚,咳嗽声不断从她的嘴角溢出,一对秀眉皱得更紧。

    少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夫人每走过一步,身后的雪地之上便落下一片殷红。

    雪花,一直没有停止过飘落,纷纷扬扬落在她们的秀之上,两个孩子依然沉睡在温暖的怀抱中,浑然不知外面生了什么事……

    月亮的光辉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寒风吹过,似乎更冷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在万籁俱寂的空气中格外触目惊心。

    “夫人,刺客……好象追来了!”枫云回头一看,果然看到数十名黑衣人朝她们的方向急赶来。

    “快走!”少*妇来不及多想,抱紧怀中孩子加快了脚步。

    一队人马,出现在无边雪地的前头,高高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枫云欣喜道:“夫人快看,那边可是我们的援兵?”

    少*妇飞快地抬眼,松开了眉头:“好象是……那旗帜真是的银暝的标志……咳咳……”

    “我们有救了,太好了!”

    脚印,越来越深,她的身影越来越快。

    突然——

    一脚踏空,身子失去了平衡,白色的披风沿着雪坡一直滚落下去。

    滚落——滚落——一个坠落——

    雪地上留下一片殷红。

    少*妇失足踩入了雪坑之中,坑下是一陡坡,陡坡的那头竟然是一处山崖……

    “夫人!!”枫云急促凄厉的惊呼划破夜的宁静,她急欲追上前去,却只见前面雪块大片地绷落,而怀中婴儿也立刻张开小嘴大哭了起来。

    婴儿的哭声,异常响亮。

    雪地反着银光,两队人马开始交锋,刀刃相见,“哐铛”之声与婴儿的啼哭融在一起。

    ……

    天地重新恢复成一片寂静。

    雪地里多了数名倒下的黑衣人,另一队银衣的侍卫重新竖起了大旗,跨上骏马。

    “快去找夫人!快去崖下找夫人啊……!”

    那个娇俏的枫云丫头丢下手中之剑,对着侍卫大喊着,她抱紧手臂安抚着啼哭的孩子,热泪流下脸颊。

    “夫人……枫云定会将瓦儿小姐平安送回银城,夫人也一定要平安,你和静儿小姐会没事的……”

    这场漫天大雪,始终纷扬飘落,将雪地里的血腥之味重新掩去。

    ……

    ……

002 顽强生命

    天地一片宁静,到处是白色的世界。

    丛林里,树木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条,积雪覆盖着整片大地,偶尔有一只红色的小松鼠跃过枝头,树枝颤抖了几下,雪块簌簌落下,红色的小身影便飞快地消失。

    寂静的天地之间隐约传来孩子的哭声,哭声显得寂寥,听在耳中甚为揪心。

    但是,除了雪花飘落,这片世界没有任何人和动物来回应这哭声。

    不知道过了过久,孩子似乎哭累了,声音渐小,嗓子带着几分沙哑。躺在地上的少*妇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襁褓。

    “静儿……”她气息微弱,乌黑而凌乱的秀已蒙上一层白色雪花,洁白的手指小心地拂去襁褓上的白雪,“静儿……可怜的孩子,你一定是冻坏了……”

    孩子抽泣了几声,一张粉嫩的小脸几乎被冻成了青紫色。

    “静儿……”少*妇吃力地撑起身子,终因虚弱又倒了下去,她睁大眼睛望着苍茫的天色,抿起了双唇。

    身上的白色风衣早染上了一片红色,已经凝固成冰,原来,跌落雪崖之前她就受了重伤。

    “静儿……娘恐怕不行了……”她颤抖着苍白的双唇,眼神充满痛楚,“难道你也要跟娘葬身与此么?静儿……”

    雪停了一会,又继续落了下来。

    这片世界,听不到任何声音,少*妇一手抱紧怀中襁褓,一手吃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不行,她怎么能让静儿就这样跟随自己而去?这是哪里?她一定要走出去!

    一处斜坡之前,白色的身子又倒了下去,披风重新被染红。

    少*妇美丽的眼角流下一串泪珠,她亲了亲孩子娇嫩的脸颊:“静儿,娘真的不行了……可能要跟你爹爹一同去了……老天爷,枫云带着瓦儿一定平安无事了……请您也保佑我的静儿平安……”

    说完,她侧卧了起来,将襁褓安置于斜坡的小洞穴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外面的一切风霜。

    孩子不再哭泣,她甚至张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珠子又大又亮,注视着面前紧闭着双眸的容颜。而她的小嘴,正不断吮吸着温热的液体,那液体正从少*妇洁白的手腕之中流出……

    六瓣晶莹的雪花很美,一朵一朵飘向大地,世界仿佛遗忘了什么……遗忘了这片寂静的林子里还有个等待生命希望的小人儿。

    ……

    这冰天雪地里,突然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老头子,小心点啊!这冰天雪地的,真的能找到你说的那个什么红头黑身浑身长毛的东西么?”说话者是位身着蓝布棉袄的农妇,声音听来并不年轻。

    “那不是什么东西,是珍贵罕见的红丝天蚕。”另一个声音答道,“老太婆,说了让你别跟来,这里山深林密,小心点哪!”

    “你每次一进山采药就十天半个月,这样天寒地冻的时候,我当然不放心你一个人出来啊!再说,我真怀疑再找半个月也找不到什么天蚕……”

    “药书上都这么写了,红丝天蚕只有这样冰雪覆盖的时候,才会出来。拿这天蚕做药引子,包治百病,你就留意着点,不要放过雪地里的任何红色影子。”

    “眼前除了黑和白,哪还有什么红色影子,真是的……”

    一身青布衣裳的老人背着一只竹篓,篓子里装着他们的干粮,二人各驻着一根手腕粗的拐杖,互相掺扶着艰难地走在雪地里。

    ……

    “老头子快看,那是什么?好象是红色啊!”农妇欣喜地叫道。

    “红色?”老头子胡子一抖,整个人兴奋了起来。

    他们连忙驻着拐杖颤巍巍地朝那“红色”的目标走去。越来越近,他们的脸色也越来越怪异,几步之遥处,农妇一把拉住老伴的衣袖:“老头子,好象……不是什么天蚕……是……好象是人……”

    “不会是个死人吧?”老头子皱起了眉头。

    冰凉的面颊不见一丝血色,她的脸庞清秀而苍白,安静地闭着双眸,眉头还锁在一起。

    她——已气绝多时。

    农妇万分哀怜地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叹道:“唉,这样的天气,这孩子还能好好活着,真是老天爷开了眼……”

    婴儿熟睡着,脸色不再青紫正泛着隐隐的红润,她娇嫩的小嘴异常鲜红,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淡淡的眉宇间有一颗殷红的小痣,显得娇嫩而富有生机。

    老头子看了眼孩子,道:“这妇人看来身份尊贵,孩子却大难不死,将来必是有福之人。老太婆,我们别找什么天蚕了,先带孩子回去再说。”

    “恩,这是老天爷赐给咱们的吧……看这小脸长得多俊俏哪,看来应该才出生几个月,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咱们快回去吧!”

    老头子摸摸胡须,仔细瞧了瞧孩子的脸蛋,心口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

    一家简陋的药堂,后院内室布置地温暖而舒适。

    老头子姓何,是名大夫,已经五十有余,为人和善,与老伴张氏成亲多年却膝下无一儿半女,如今突然捡来一个婴儿,二老自是激动不已。

    灯光昏暗,印着一张眼角布着皱纹的脸,张氏不可置信地再次确认:“老头子,我没听错吧?这孩子腿脚有问题?”

    何大夫摸摸胡须,叹息着点头:“我已经给这孩子做了细致的检查,她右脚掌的筋脉抽得厉害,可能是在冰地里冻得太久了……”

    “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能腿脚有问题呢!老头子,你一定得帮她治好。”张氏细心地将孩子包裹好,满眼怜惜。

    “恐怕……难哪!”何大夫背过身收拾好随身的银针包,“毕竟孩子太小,身子骨脆弱得很,连扎针都要万分小心,我已帮她活络了右腿的血脉,否则恐怕整只腿都要废了。”

    “怎么会这样呢?我们捡到她时,襁褓还裹得好好的啊。”

    “这就不得而知了,也有可能是先天的,又或者是孩子的右腿出现问题一段时日了,未得到及时诊治,总之……”

    正说着,孩子似乎听懂了他们的对话,竟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粉嫩的小脸立刻涨得通红。

    张氏连忙轻拍着她:“快别说了,你看孩子都伤心了。乖啊,别哭别哭,哭得可怜兮兮的就不好看了……”

    “对了,老头子,这孩子身上也没有个信物,你还是给她先取个名字吧!”

    何大夫盯着孩子皱成一团的小脸,隐隐有泪水从浅浅细细的睫毛中浸出,他沉吟着:“就叫她泪西吧!”

    泪西……不知道她的命运会被推向何方?

003 少年楚弈

    六年后。

    北诏国都城落京,繁华昌盛,高大巍峨的金色宫殿,就在落京城东部。

    王宫之中。

    氤氲的檀香气息在雅苑里袅袅散开,伴随着风动竹叶声的,是嬉闹而动人的话语。

    “太子,这边啊,来啊,这边……呵呵,奴婢在这边呢!”两名十五六岁的宫女掩嘴轻唤。

    “这边,太子……奴婢在这边,呵呵。”另外两名粉衣女子也娇俏地拍手道。

    站在园子中央的是一名身型修长削瘦的少年,锦衣玉袍,头戴金色冠,冠上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闪闪亮,散着尊贵之气。

    一方白巾蒙住了他那灿若寒星的双目,却掩饰他俊美的容颜。斜飞的墨眉,挺直的鼻梁,似笑非笑的薄唇微微扬起,他张开双臂,朝声音之处左转一下,右转一下。

    “姐姐们可记好了,要让我抓到的话,一定要亲一口的!”

    数名少女闻言,莫不羞红的脸。

    一名胆大的宫女答道:“太子尽管来抓便是,姐妹们可要小心点啦!”

    “好!”少年邪邪一笑,突然停住了动作站立不动,凝神静听,脚下一动,身形便闪了过去。

    来不及躲闪,一名娇美的宫女便落入他的怀中。

    “呵呵,姐姐说话要算话,让我亲一口喔!”说罢,少年一手扯下方巾,完美的薄唇便往宫女娇嫩的脸颊上亲去。

    宫女立即满脸通红,一颗芳心几乎要蹦出胸腔来,其他的少女们也纷纷露出羞涩而羡慕的眼神。

    这少年便是北诏十二岁的太子——楚弈,自小聪明伶俐,长相俊美,在王宫内外左右逢源,尤其是女人,恐怕人人都会臣服于他的邪魅笑容之下。

    “哥哥还有心情在这里跟姐姐们玩耍。”一个娇嫩的嗓音传来,语气充满戏谑的味道。

    “见过苓儿公主!”宫女们停止嘻闹,连忙给这位年仅八岁的公主请安。

    楚弈回头一看,笑意不减:“苓儿丫头,怎么?不跟太傅好好学习功课,又来管哥哥闲事了?”

    楚苓嘟嘟小嘴:“哥哥老说我管闲事,我告诉你,这次你可惨了,我看你怎么得意得起来……”

    “哦?”楚弈潇洒地扬起笑容,“难道我有什么事要遭殃了么?”

    “嘿嘿,苓儿刚刚听到一个大消息,跟哥哥有关哦……”小丫头故意眨眨眼睛,卖个大关子。

    楚弈撇唇一笑,修长的手指挑起楚苓的粉脸:“有什么事快告诉哥哥哦!”

    “哥哥真坏,对妹妹也要施展一下魅力。不过呢,这次哥哥若能将这魅力到父王母妃面前使使,让他们改变定‘太子妃’的成命就好了!”楚苓说得不轻不重,一脸等着看好戏的神色。

    “什么太子妃?”楚弈眉宇一敛又飞快地恢复俊美笑容,转身朝众宫女道:“各位姐姐,真舍不得离开你们,不过今天恐怕玩不成了,只好下次再找你们啦。”

    “嘿嘿,哥哥想知道苓儿听到什么重要消息了么?那就跟我来吧!”楚苓拉了拉哥哥的大手,一双灵活的大眼瞥过那群宫女,不由地暗暗叹息,看来这些姐姐们又要因为哥哥失眠了……

    金色的阳光,轻柔的春风。

    半透明的琉璃瓦闪闪亮,显露着勃勃生机。

    王宫之内,小桥流水掩映在翠绿的竹林之后,朱红的长廊上雕刻着各种精美的飞禽走兽。

    一高一矮的身影从走廊那头走近。

    “苓儿,你确定听到的消息当真?”楚弈一边朝施礼的宫女们眨眼,一边问道。

    “嘿,那当然啦,我亲耳听到那僧人跟父王和母妃建议的,父王也答应了喔!”

    偏殿之中,一威严的男子正坐在室内金塌椅上,站在他身旁的是一绝色妇人。

    “孩儿见过父王,母妃!”楚弈、楚苓推门而入,恭敬地请安。

    “弈儿你来得正好,父王正好有事跟你讲。”威严男子便是北诏之王楚政怀,看到自己视为骄傲的儿子就在跟前,布着鱼尾纹的眼睛眯了起来。

    原来,近日有异地高僧来北诏巡游,听闻此僧神机妙算,可测天机。楚政怀知道后,盛情邀请僧人来到王宫之中,殊料他一进宫门便撂动白须道:“太子将有大难!”

    楚政怀大惊。

    北诏后宫众多妃子,唯国妃许仪儿产下一男孩,被立为太子。太子楚弈年方十二,不说俊美无匹的相貌,仅是聪颖与勤奋就足以令他这个父王喜爱不已。如今楚弈翩翩年少,风华正茂,武功学识已不可小觑,比自己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番突然听闻“太子将有大难”六个字,楚政怀立即寝食难安。

    高僧静坐一日,终于透露解决之道——从北诏国西南方向寻找一女童,将此童为太子配为“太子妃”,便可帮太子挡过此劫。

    然后,高僧将女童的命数与特征一一列出,楚政怀当下不敢迟疑,立刻派人前往西南方寻找符合条件之人。

    只要能保住楚弈平安,早早为其定下“太子妃”又何妨?

    ……

    “父王乃一国之君,怎可如此听信妖僧胡言?”说到定娶“太子妃”,楚弈皱起了修眉,一副坚决反叛到底的模样。

    楚政怀连忙走下台阶,拍着爱子的肩头道:“此事宁有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弈儿听话便是,再说等你将来继承王位,要有多少妃子还不由着你吗?”

    “咳咳……”许仪儿在后面清清嗓子,表示不满。她也步下台阶,笑眯眯地对儿子道:“弈儿,那高僧不像是骗人说谎,你就听从你父王的安排吧!”

    “母妃,您别说了……”楚弈抿起薄唇,仍不愿意接受,他才十二岁,可不愿意就此定下“太子妃”,这世间好女子何其多,他还没有好好去欣赏一番,怎可就此被一小女娃拖住脚步?

    楚苓掩嘴偷笑:“哥哥,说不定父王帮你找的太子妃……将来是个天仙美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呢!”

    “去,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楚弈拉拉她的小辫子。

    楚苓不服道:“我怎么不懂,哥哥不就是怕娶个没自己好看的女娃娃么?嘿嘿,谁叫哥哥长得比女人还美呢!”

    “楚苓你……!”他最讨厌别人拿他跟女人比了,所以他才努力练功,练就属于男人的体魄与气质。

    楚政怀敛眉瞧了瞧这两孩子,沉声道:“无论如何,娶太子妃一事不可更改。高僧说那是你命定的妃子,现在父王倒担心一时还找不到那样符合条件的女童……弈儿你也不必想太多,一切都有老天爷做主,父王呢,是绝不允许意外生在你身上的!”

    楚弈见反对无效,恼声问:“父王,到底是什么劫难?”

    许仪儿叹息着摇头:“高僧没说便走了,我和你父王也不知道啊。总之弈儿你这次一定要从话,可不能害了自己啊!”

    “嘻嘻……哥哥你就认了吧,那是你命定的太子妃,将来就是国妃娘娘哦。呵呵。”

    俊美绝伦的脸庞黯淡了下来,过了一会,他重新扬起完美的唇角。

    虽然有点可笑,不过娶就娶,反正若不喜欢那娃娃,大不了将她丢在一旁不管便是,只要她是“太子妃”便可以帮自己摆脱劫难吧!

004 童年泪西

    一片湿湿的土露出黝黑的颜色,青苔在树底和岩石上显得茂盛,然而空地上那片青苔却是被划得零落破碎的——那似乎是被人用剑划上去的痕迹,上面还交杂着几个深深的脚印。

    一个胖乎乎的小身影从岩石边走过,她扎着两支小辫子,穿着粉底碎花布裳,一对粉色的布鞋上沾了少许泥块。

    仰起头,那是一张被太阳晒成麦色的小脸,淡淡的眉毛拢在一起,眉心有一颗殷红似血的痣。她望了望悬在树稍的太阳,一滴汗珠从额头低落下来。

    “下了两日的雨,总算见到阳光了。”小女孩自言自语地说着,“不知道爹爹现在在哪?给老伯伯治病的那个药草找到了吗?娘也病好几天了……我一定得快点找到爹爹才行……”

    她慢慢地走着,小手攀着山路上的树枝,又爬上一个陡坡。

    丛林里,春雨的气息未散,太阳今早才露出半边脸,绿色的树叶上尚悬着数不清的水珠。

    一个修长的身影,仰卧在一块岩石旁边。

    那是一个青衣少年,似乎受了重伤,眉头紧皱的脸上有着斑斑血迹,一道伤口从他的左眼一直延及到下巴,让人看了觉得触目惊心。

    脚步声,树枝被拔开的声音……

    少年抿紧了下颌将身子往岩石底下的凹洞里缩,屏住呼吸的同时也握紧了手中之剑。

    “啊……”

    正在紧张的时刻,只听一声娇嫩的惊叫,然后“咕咚”一声,有样东西从岩石上面滚了下来。

    少年惊骇地瞪大了眼。

    那东西费力地爬了起来,小嘴没忘记吃痛惨呼;“哎呀,痛死我了……这路可真难走,但愿爹爹不会像我这样倒霉……啊!”

    话未落音,又一声尖叫出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得老大,连刚才喋喋不休的小嘴也张圆了起来。

    “你……”一只沾满泥水的小手举起,指着正面对自己的人,“你……是人是鬼?”

    少年却吐了口气,放松了手中的剑柄,原来刚刚滚到自己面前的是个几岁大的小女娃,现在满身是泥,小脸与辫子上都沾上了泥,看起来异常狼狈,尤其她两眼圆瞪小嘴大张的样子,让人看起来觉得有趣。

    “我……当然是人!”少年很肯定地答道,右手下意识地抚了抚肩头的伤口,痛得抽了口气。

    “真的?”小女孩合上了嘴,胖乎乎的手指拨开垂在额头上的刘海,却让额头上也沾染了少许泥,一颗殷红的圆痣正在眉心之间。

    “当然……是真的!”少年咬咬牙,警惕地留意四周的动静,这座山林离村子至少有几里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突然出现在此,实在诡异。

    小女孩仔细看了他几眼,逐渐放下心防,见他脸颊上的伤口还留着血丝,眨眨眼睛,伸出小手便要探过去。

    少年飞快地撇过头,暗怒:“别碰我!你……是什么人?”

    小女孩收回自己满是泥水的小手,往身上抹了几下,圆圆的脸上露出微笑:“你受伤了,我只是想帮你看看啊!”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少年眉头紧蹙,固执地问道。

    小女孩看了看他手中之剑,眼中不见惧色,反而歪着小脑袋道:“我爹是大夫上山采药了,我是来找他的。你好象伤得很重,要我帮你看看吗?”

    少年皱起眉头,对于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他实在不敢有任何奢望。

    小女孩嘟嘟小嘴,又笑了起来,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你要相信我的医术哦,我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跟着爹爹上山采药了呢!就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吧。”说完,小手再次往自己衣裳干净处抹了抹,看到白嫩的掌心时,又嘿嘿地笑了起来。

    少年突然感觉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昨夜雨大得很大,山顶一场恶斗,他不慎连中了几剑从山崖上滚落下来,如今大难不死还能清醒过来,可不愿意就此将性命交到这样一个小丫头手上。

    可是……

    肩头,背上都在火辣辣地痛,连脸颊的伤口也没有停止疼痛,每说一句话,他都不得不皱起眉头。

    “不……不需要了,你只要……告诉我下山的路就好了……”少年觉得心口凉,他必须撑着全部的力气奔下山去找名真正的大夫。

    小女孩停住伸在半空中的小手,叹了口气:“病人我见多了,你这样子肯定是没力气走下山去的……要是爹爹在就好了。”

    突然她眼睛一亮,拍着小手道:“要不,你在等我,我找到爹爹后马上来救你?”

    “噢,不行,万一我三天都没找到爹爹,那你不是要饿死了?”

    果然是个小笨蛋,看她也什么都没带,三天都没找到爹爹,难道她自己就不饿死了吗?少年瞥了她一眼,用力地吸气,让自己保持体力,不屑跟一个无知的小丫头争辩。

    “啊,我想到了。大哥哥就在这等着,我去帮你采药草来止血止痛,这样比较快哦……”圆圆的脸蛋满是兴奋的光彩,“大哥哥你等等我啊,我马上就来!刚才来的路上,我就已经看到了爹爹常用的止痛药了……”

    少年无力地翻翻白眼,看她一边说着,一边拔开短短的腿走开了。

    只是她走路的姿势……

    少年突然眯起了眼,她走路姿势很不自然,却不像是刚刚摔伤的,莫非她是个天生的跛子?

    ……

    什么止痛药?

    越止越痛!

    少年咬着牙根,没让自己吭出声。

    他实在不该相信这样一个小孩子的,可是看她跛着腿跑了那么远的路,原本沾了一半泥的衣裳现在已全是泥水,连袖口都被挂开了几道口子,再看到她圆圆的小脸上尽是极欲想得到肯定的热情,他实在无法出声阻止她的动作。

    终于,胖乎乎的小手离开了少年的脸庞,深绿色的药草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蜿蜒,让他看起来十分怪异。

    小女孩嘟起了小嘴:“大哥哥……虽然现在药草敷在脸上是难看了点,不过……我真没骗你,有了这草药,你的伤口很快就不会疼了。”

    少年抿紧唇点点头,凝视着她脏污的小脸:“你叫什么名字?”

    “泪西,何泪西。”她认真地答道,“大哥哥你呢?”

    少年沉默了一会:“你叫我大哥哥就好。”

    “喔……”小泪西交织着自己的小指头,眼泪突然滚了下来。

    “你怎么了?”

    “呜……大哥哥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一定也是很讨厌我……对不对?他们都说泪西长得不好看……还是个跛子,所以都讨厌我……”脸上很快便布满了泪水。

    这小孩子怎么能前一刻还在笑,一会就哭了呢!

    看她边哭边说,甚是可怜,少年刹时慌了手脚:“我哪有……不是那样的!”

    “那哥哥叫什么名字?”小泪西张着大眼,从捂着眼睛的指缝间偷看少年的神色,她费了这么多功夫去采药草救他,他怎么能讨厌她呢?

    “我……我叫柯少凌。”

    “呵,少凌哥哥。”小泪西飞快地抹去眼泪,又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泪西今年六岁多了,少凌哥哥呢?”

    第一次跟这样的哥哥在一起,他没有拒绝自己的帮助,她的心情很愉快呢!

    少年呻吟了一声,抚了抚疼的额头道:“十四。”

    “好大哦……”她眨着眼睛,注视着他。

    正说着,一个苍老而吃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泪西?”

    “啊!爹爹!爹爹来了,少凌哥哥这次是真的有救了……”

005 两小惜别

    一方四合院,前面是药堂,后面是住房,中间是一座方正的园子,园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槐树。

    一个粉衣的小姑娘坐在槐树底下的石凳上,她晃荡着两只胖乎乎的小腿,满脸微笑。

    半个月前,她独自上山去找爹爹,却恰巧救了少凌哥哥,此刻少凌哥哥就住在对面的房间里休息,爹爹说幸好那天他及时赶到,要不少凌哥哥真要被她采的药给害惨了。她不明白,明明采的是跟爹爹平时用的药草一样的啊,而且少凌哥哥一点也没说痛呢!

    这段日子,少凌哥哥的伤好得很快,惟有脸上……还留着一道歪斜的粉色疤痕,爹爹说那道伤口本来就深,加上用药不当,恐怕疤痕难消了,幸好是男孩子,否则……

    她觉得既歉疚又难过,少凌哥哥其实长得很好看,如今脸上多了那么一道疤痕,都是她的错。

    “吱嘎”一声,对面的门开了,柯少凌瘦长的身影出现在泪西的视线里。她立刻跳下石凳,一拐一拐地奔了过去。

    “少凌哥哥……”泪西突然犹豫地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看你好象不开心似的。”柯少凌看看外头的阳光,眯起了眼睛。

    阳春三月,常常细雨蒙蒙,今日暖阳高照,让人觉得异常舒服。

    泪西仰起小脸,拉拉他的衣袖道:“少凌哥哥会怪我吗?”

    “怪你什么?”

    她嘟嘟小嘴,鼓起勇气道:“少凌哥哥的脸上可能会留下疤痕,那样就不好看了……少凌哥哥会怪我吗?”

    低头看到懊恼不已的小脸,柯少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温和地蹲下身子与她平视:“泪西别担心,少凌哥哥是男人,脸上多条疤痕更加威武呢!”说完,他捏捏她圆圆的脸蛋。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柯少凌笑笑,一把抱起她小小的身子,几个大步跨到槐树下。

    二人坐在石凳上,他拍拍她的小脑袋,道:“如果那天没有你,说不定我已经死了……”

    泪西眨动着眼睛,眼睛里蒙上一层水光:“少凌哥哥骗我,爹爹说我给你敷的药草把你给害惨了……”

    柯少凌扯扯唇:“傻丫头,那药草是止血用的没用错,只是……有点疼而已。总之啊,少凌哥哥要感谢你,你是个勇敢而善良的小姑娘。”

    “可是……你脸上的疤……”小手摸上他的脸颊,眼神黯淡无光,“如果少凌哥哥多了这条疤,说不定也会被人嘲笑……大家便不喜欢了……”

    想到泪西自小残伤的右腿,目光不觉暗沉下来。这样一个天真善良的小姑娘,竟然因为外貌问题常受到邻里孩子的嘲笑,她幼小的心灵还能如此充满热情和乐观,真让人赞赏。

    柯少凌怜惜地抓住她的小手,认真地说道;“不会!没有人会嘲笑少凌哥哥,而且,少凌哥哥也会保护泪西,不让任何人再嘲笑你!”

    “哇……”小脸一皱,泪西突然大哭了起来。

    少凌哥哥对她太好了,她都害得他脸上留下疤痕,他不但不责怪还说要保护自己。小小的心灵刹时温暖不已,如被阳光照进了黑暗的角落,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逐渐恢复了光彩。

    阳光透过茂密的枝桠,洒下点点金光,落在他们的脸上。

    柯少凌轻轻为她拭去泪水,很奇怪自己会对一个小女孩如此有耐心。不过,泪西年纪虽小,的确是他见过最可爱的姑娘。

    泪西站起身拉住柯少凌的手:“少凌哥哥一直留在我们家,好不好?”

    柯少凌闻言不由得抿了抿唇,他是将军之后,此次随叔父一行进入四诏境地,经验不足的他先是受到林中障气侵害,后又不幸遇伏身受重伤,暂时避于此,不知道还能呆多久。

    不过,他说要保护小泪西却是自内心的真话。这样一个小女孩,虽然外表不若其他千金小姐娇嫩,但她却像一团热情的小火焰,会关心和温暖身边的人。

    泪西见他沉默不答,吸吸鼻子,又有了泪意。

    “少凌哥哥以后还是要走吗?”

    “泪西……我……”他恐怕要对一个小姑娘食言了,心有惭愧,想了想他低下头,从靴中摸出一样东西递到她小小的掌心。

    “这个送给你,如果少凌哥哥不在,它也可以帮我保护你!”

    收拢手指,泪西注视着它,那是一把精美的小刀,约半尺来长,黑色的外鞘上刻着细致的图纹,轻轻拔出刀身,一道寒光照进她乌黑的瞳孔。

    她惊骇地眯了眯眼,欣喜地现靠近刀柄处还刻着三个字,其中一个“少”字,她正好识得。

    “少凌哥哥,这是你的名字吗?”

    柯少凌点点头,此刀是他十岁时,第一次随父亲出征得到的礼物,如今他已经十四岁,用的最多的兵器是剑,而小刀只是随身插在靴子里的纪念品。

    现在将它送给泪西,希望它也能给泪西带来勇气和平安。

    泪西激动地扑进他的怀里,再次大哭了起来。如果少凌哥哥真的要离开的话,她好舍不得啊。除了爹娘,他是第一个对自己如此爱护的人。小手握紧了刀鞘,她哭得淅哩哗啦。

    柯少凌皱了皱眉头,拍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好不容易,泪西才抬起一双红的眼睛:“少凌哥哥对泪西真好……除了爹爹和娘,泪西最喜欢的就是少凌哥哥了……可是……”

    柯少凌注视着她:“可是少凌哥哥不喜欢爱哭的小姑娘呢,怎么办?”

    小手突然使劲往小脸上抹,试图将泪水立即抹干,过了一会儿,她吸吸鼻子道:“泪西以后不哭了。”

    “呵呵,傻丫头!”他好笑地摸摸她的小辫子。

    六岁的丫头多天真单纯啊,自己六岁时,已经在树林里练功了。希望这丫头长大以后,还能够如此善良可爱,开开心心地生活。

    ……

    分别的日子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第二日,便有人来到药堂,柯少凌一见来人,双目闪过欣喜之光。他恭敬地拱手:“侄儿见过叔父。”

    泪西躲在厅堂的布帘之后,泪花已在眼窝里打转。少凌哥哥终于要走了,这次是真的,那个看起来有点削瘦却很严肃的黑衣人是他的叔父,他要带少凌哥哥离开了。

    转过身,她以最快的度走进后院,回到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儿,她又来到前面厅堂,只是手中多了样东西。

    “少凌哥哥,你送我小刀,我还没有送你礼物呢!”她使劲仰着头,举起了小小的手掌,“这是泪西最喜欢的东西,以后少凌哥哥可不要忘记泪西了哦。”

    黑衣人一低头,双目如炬,盯着还不到自己腰侧高的小女孩。

    柯少凌看了叔父一眼:“她也是侄儿的救命恩人。”说罢,蹲下身去,接过泪西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布包,手指一捏,布包里似乎装着数颗圆圆的小颗粒,散着淡淡的幽香。

    他摸摸泪西的小辫子,笑道:“谢谢你,泪西。我也会好好收藏它的。”

    泪西使劲吸着鼻子,垂下眼,生怕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泪光。少凌哥哥不喜欢她哭,她便不哭。良久,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小小的身子轻颤了一下,她突然勾起柯少凌的脖子,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我喜欢少凌哥哥,我会等少凌哥哥回来看我的……”

    “恩。”

    小女孩粉嫩的唇不经意扫过他的带着疤痕的脸颊,让他不禁一怔。

    然后,泪西抬头看了看正注视着自己的大人们,摇晃着身子从门帘里走了出去。

    少凌哥哥走了……

    她躲在房间里哭了一天,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哭了……

    少凌哥哥是好人,要不是他叔父接走了他,他一定会一直保护自己。他答应了会回来看她,她会等的……

    小小的心灵里,并不知道什么是思念,什么是情爱,但是,此时的泪西已经感觉到分别的伤痛。她希望那个第一次跟娘学绣的荷包会一直陪伴着少凌哥哥,她希望荷包里收藏的桂花、槐花等散的香味会让少凌哥哥永远记得自己……

    只是,年幼的她并不知道,天底下很多事情,原本就已经是老天爷安排好了的——

006 福兮祸兮

    正是春光明媚时,树荫蔽日,鸟语花香。

    微风轻拂,流水潺潺,一抹修长削瘦的身影隐于树荫之后。

    楚弈悠闲地交叠着长腿,双手枕在脑后,半躺在长竹椅上。他微眯着眸子,薄薄的嘴唇轻轻上扬,嘴角叼着一根翠绿的柳枝。

    找个小女娃,然后册立为“太子妃”?可以帮自己避过大难?

    他扯了扯嘴角,吐出柳枝。

    父王和母妃真会开玩笑,竟然会如此听信一妖僧之言,如此就册立了“太子妃”,岂非太过儿戏?今日的“太子妃”,就是以后的母仪北诏的“国妃”娘娘,历代先王就算再风流,也没有废除“国妃”的先例,这不是让自己从此莫名其妙地被困住么?

    万一将来碰上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那不是连“名分”都无法给人家?

    一双柔嫩的小手突然蒙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小手的主人刻意压粗了嗓音。

    楚弈挑眉一笑,大手反转一拽,来人便一头栽入他的怀中。

    “哥哥使坏,把我的额头都弄疼了啦!”一个穿着漂亮宫装的小姑娘趴在他的臂弯里抱怨道,她乌黑的头输得煞是动人。

    另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楚颜你少装了!每次都对哥哥来这招,傻瓜都知道你是谁。你不就是希望跟哥哥多亲近,赖在哥哥身上吗?”

    “楚苓,你是嫉妒哥哥对我好吧?哼!”

    楚颜皱皱鼻子,她是后宫侧妃所生之女,跟楚苓一般大小,在她眼里,对楚弈这个年少翩翩的哥哥是崇拜有嘉,偏偏每次楚苓都跟在后面笑话她。

    “他是我真正的亲哥哥,哼,我看该嫉妒的是你吧!”楚苓不甘示弱地回道。

    楚弈摸摸自己挺直的鼻梁,不慌不忙地起身,对两个互相瞪眼的妹妹邪邪一笑:“苓儿和颜儿都是漂亮又可爱的丫头,大哥我一样喜欢。苓儿过来,也让大哥抱一下吧。”

    “哼,哥哥太自大了,我才不要呢!”楚苓撅起小嘴撇过头去,眼角却忍不住偷瞄过去,虽然不愿承认,但是她的哥哥真的俊美得没话说,挺拔的身躯,完美的五官,不知道父王会为哥哥找个什么样的“太子妃”呢?

    ……

    当太阳在西边斜挂,将天边云彩染成一片彤色之时,泪西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街头。

    她手中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有两副药草包,爹爹让她送到街头的李大婶家。李大婶平时常来药堂给儿子看病抓药,泪西跟她已经很熟了。

    安静的大院,敲了很久的门,也不见动静,她干脆坐在门口边等了起来。

    月儿初上,天边吹来凉风。

    泪西环抱着圆圆的胳膊,突然觉得有点冷。揉揉眼睛,现自己刚刚似乎已经睡着了,篮子里的两副药草包安静地躺在那,李大婶家怎么还没人呢?

    街头传来犬吠之声,她站起身来不禁打了个寒颤,用力地扣住门环敲了数下,院内仍无半点反应。

    叹了口气,她自言自语起来:“李大婶家都没人,总不能白来一趟,还是把篮子放在这门口吧……”

    右眼皮猛然剧烈跳动,泪西回家的脚步刹那间变得沉重起来。

    一步又一步,她拖着右腿,不知为何,一颗心从未像现在这样跳得快,要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却看不到,在何家药堂里,正上演着一幕可怕的惨剧——

    血!

    腥热的血味弥漫着整个屋子,一灯昏黄如豆,在风中残喘,将满地的鲜血印成了暗黑色。

    躺在地上的两位老人奄奄一息,明晃晃的大刀穿透他们的胸膛,血浸湿了襟口,淌了出来。他们拼命抬起手,想握在一起,另一把大刀毫不留情地挥下……

    剩下的是两双睁得大大的昏暗眼眸。

    药柜旁的年轻伙计使劲躲藏着,早已吓得簌簌抖。

    蒙巾下的眼睛一眯,寒光射出,当伙计张嘴想喊时已来不及,锋利的刀刃已落到颈上……

    夜色,掩盖住了罪恶,空气变得污浊。

    小小的身子急促地奔到药堂门口,右腿已经跑得酸,她用力喘着气,冷汗从额际流了下来。

    莫名的感觉,一直在催促她跑回家,真的跑到家门口那刹那,她却陡然停住了脚步,心如雷鼓,连推门的小手也颤了起来。

    黑暗,屋子里一片黑暗。

    诡异的安静。

    “爹爹……娘……”稚嫩的声音有点颤抖,她闻到了空气里的异样,“爹爹……”

    突然,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来。

    泪西仰头望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她垂下眼,视线正好他紧握在腰间刀鞘的大手之上。

    颓然后退了一步,吓得差点摔倒,那只大手却适时抓稳了她小小的身子。

    泪西惊骇地眨眨眼睛,这才现,高大男人的身后还有好几个同伴,那几个人都是差不多的装扮,这种装扮她曾经见过,好象是衙门的那些官差才这样。

    他们是什么人?来自己家干什么?

    “爹爹……娘……”突然又想到了爹娘,泪西顾不得观察这几个陌生人,转身跨过门槛便往屋内走去。

    为的人已敏感地闻到屋内的血腥气息,他顺手一提,抓住泪西肩头:“你是住这里的小女娃?”

    如果他没猜错,刚才在屋子里肯定生过血案,这样一个小女娃跑进去,说不定会吓坏的。

    他低下头,打量着手中的孩子。

    圆圆的脸蛋,小小的嘴巴,两条小小的辫子,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最富有生气。月色下,她额间的朱砂痣竟然格外鲜红,亮光直逼人的眼眸。

    “放开我……”泪西开始挣扎,为什么爹娘听到自己的声音没有回答?为什么连德子哥哥也不在药堂里?真的生什么事了吗?她扯着自己肩头上的大手,拼命地要往屋里跑。

    那人朝身后微微点头,后面的几个侍卫立刻灵巧地窜入门内。

    “放开我,我要进去……爹爹……娘……”泪西张开小嘴喊着。

    “小姑娘别害怕,大叔不是坏人……”话未说完,只感觉手背一阵吃痛,原来泪西情急之下咬了他一口,两排缺了门牙的齿印留在他的手背上。

    “报告闻大人,他们都死了!”一侍卫站在门口报告。

    泪西扭过头,大喊:“死了?谁死了?……你们在说什么?”

    说完,了疯般冲进了屋子,身后高大的男人注视着她小小的身影。

    月色朦胧,他将小女娃的一举一动都捕捉得真真切切。

    很快,屋子里传来孩子大哭的声音,在夜里听来令人揪心不已。不少邻居打开门,想出来看看究竟生了什么事,却被两名侍卫横刀挡了回去。

    “官差在此,闲杂人等,一律不可出门!”

    邻里一见他们个个公差打扮,不容有疑,纷纷老实地关上了门。

    孩子的哭声,久久不绝。

    泪西趴跪在地上,满手都是粘粘的温热液体。屋子里很暗,只隐约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两个人影,可是,她怎么都不会错认,那正是最疼爱自己的爹爹和娘啊……

    让幼小的她如何相信,不过一个时辰而已,爹娘就被人害死了……他们死得这么惨……

    他们那么善良,常常救助别人,怎么会有人那么狠心,她真的无法理解……

    “闻大人,这个小女娃会是我们要找的人吗?”门外侍卫轻声问道。

    “大王交代我们往此方向寻找,年约六岁,眉心藏有避邪朱砂……这名小女娃大有可能!”

    这行人,正是楚政怀从宫中派来寻找“太子妃”的人,他们按照高僧所说的特点,一路寻求至此,才见到泪西,便直觉她便是大王要找之人。

    “来人!”

    “属下在!”

    “别点灯!立刻将这名小女娃带出来,至于她的家人……将其礼葬,案子移交当地官员。”

    “是!”

    孩子的哭声很快有点沙哑,她似乎忘记了曾经答应过少凌哥哥要不哭的。任何人面对这样的悲惨事件,都难免失去理智,她——还只是个未满七岁的小女娃而已……

    哭声嘎然而止,一名侍卫将昏厥的小泪西抱了出来。

    ……

007 命运转折

    泪西醒来,已是第二日。

    犹如做了一场噩梦,她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床不是她的床,房间不是她的房间,昨夜的景象一一闪过脑海,她飞快地起身差点跌了下去。

    “小娃娃,你醒了?”屋子里还有人,见她爬起身,大步走了过去。

    昨夜的那个高大男人……圆圆的脸蛋刹时血色尽失,这么说……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

    “爹爹……娘!我要爹爹……”她张开小嘴,喉咙一片沙哑。

    “小娃娃别激动,慢慢听大叔说……”闻天鸣看了她一眼,转身端过一杯水,“先喝口水。”

    “我不要……大叔,求你告诉我,我爹爹和娘呢?”泪西已站到地上,拖着无力的右腿往前几步,紧紧抓住闻天鸣的衣袖,“我爹爹……我娘他们呢?他们没事对不对?”

    闻天鸣僵硬着脸,慢慢蹲下身:“孩子……”

    看着他沉重的神色,泪西不能再欺骗自己,她拼命地摇着头:“不……不会的,是梦,是梦!是泪西昨天晚上做的梦!”

    她从未如此激动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最疼爱自己的人都要一一离开呢?谁来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小手紧紧抓住闻大人的袖口,“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使劲磕起头来。

    “大叔,大叔……我求你……帮我把爹爹和娘找来……泪西求你……”泪西一边抽泣一边哽咽,声音断断续续,让人听了直心酸。

    “小娃娃……”闻天鸣连忙抱起她伏在地上不停颤抖的小身子,轻声安抚着,“听大叔说,虽然你还小,但是大叔相信你一定是个懂事的孩子,大叔希望你坚强和勇敢点。”

    泪西看着他认真而伤痛的眼神,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为什么会这样……我要去见他们……我想爹爹和娘……大叔求你带我去见他们……”

    ……

    雪白的孝衣,额头榜着一条白布条,上插着一朵小白花。

    小小的身子似乎在一夜之间瘦了许多,泪西跪在灵堂前,像只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冰冷的地板僵硬,她的膝盖已经麻木,毫无知觉。

    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显得灵活,如今呆滞地停止了转动。

    爹爹和娘真的走了,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留下,就永远离开了她……

    轻轻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她置若罔闻,目光只停留在刻着爹娘名字的灵位上。

    闻天鸣在她身边蹲了下来,温暖的大手拍住她小小的肩头。

    “娃娃,大叔答应你,定会帮你查出真相,让坏人替你爹娘偿命。但是……”他叹了口气,“娃娃愿意跟大叔离开这里吗?”

    半晌,她终于有了点反应,眼睛缓缓移到闻天鸣脸上:“大叔要带泪西去哪里?”

    王宫,一个富丽堂皇的地方,永远以后的生活将再也回不到从前。还好,她才六岁,六岁这么小,等长大以后,应该可以忘记很多事情的。

    闻天鸣温和地微笑:“大叔会带娃娃去北诏最美丽最安全的地方,那里会有很多人保护你,在那里,你也可以让自己变得强大。所以,大叔希望娃娃从今天起,让自己变得坚强和勇敢。”

    坚强,勇敢——

    她似懂非懂,但是泪西想到少凌哥哥曾经也这样对自己说过,摸摸一直小心藏在身上的小刀,她抿起双唇,用力地点点头。

    “泪西明白了……可是爹娘……”她吸吸鼻子,告诉自己勇敢的小姑娘是不能哭的,可是,如果自己走了,爹娘怎么办?

    闻天鸣明了地看看灵台上的牌位,沉声道:“娃娃可以将爹娘一起带走,他们会一直在天上陪着你。”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外貌不出众,还天生跛腿,定是受过不少嘲笑,如今又亲眼看到自己的爹娘倒在血泊之中,实在可怜。让她带着父母牌位进宫,大王应该不至于责怪吧!

    但是,能够救助太子摆脱大难的女子,定有其特别之处。

    注视着泪西露出在白布条之外的朱砂痣,在光线下红得亮,像一颗耀眼的小星星,闻天鸣相信自己没有找错人!

    泪西以袖口抹开脸上的湿润,摇晃着走上前去,将两块灵位牌紧紧地抱在胸前。

    “大叔,你是好人,我相信你!我跟你走,你一定要帮我爹娘报仇!”圆圆的小脸充满了坚毅。

    闻天鸣肯定地点点头。

    年幼的泪西自然不知道,其实这三天来灵堂周围设置了层层保护,她爹娘生来仁义德善,并不可能有仇家,但是他们致命的伤口却是快绝狠,非一般杀手所为,这些实在让人匪夷所思,而查理这起案件或许并不如想象的那般容易。

    也没有人知道,这件血案一查便查了许多年……

    无论如何,不能让泪西再遭受任何一点意外,她是要他们带回王宫中的重要人物,容不得半点闪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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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初次进宫

    阳光下巍峨闪亮的建筑,气势如虹。

    手持长矛的侍卫面无表情地立在宫门旁。古铜而制的宫门宽而高大,当一辆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来的时候,侍卫不约而同地露出恭敬之色。

    车上走下一身着官服的高大男子,他转过身,拉开车帘抱出一个白衣小女娃。

    “闻大人,这位是?”侍卫看着泪西,眼带疑惑。

    “这是大王要找的人,快快放行!”闻天鸣单手抚了抚泪西小小的辫,见她安静不语,“娃娃,我们已经到了。”

    这是泪西第一次看到这么雄伟美丽的建筑,她使劲仰着小脖子,望着琉璃瓦顶盘旋的两条飞龙,它们正地威武昂着头,又圆又大的眼睛似乎也盯着她。

    刹那间,失去至亲的伤痛被搁在一旁,她忐忑不安——这里就是大叔住的地方吗?以后自己也会在这里生活?

    当闻天鸣牵着她的小手,踏进宫门的那一刻,一种无法解释的莫名感觉笼罩住她小小的心灵。

    亭台流水,柳烟如梦,莺歌燕舞,花团锦簇。

    这个世界真美,让人如置仙镜。

    小泪西对身边的美景目接不暇,生怕眨动眼睛错过了什么,路上不时会遇到一些宫女,在泪西眼里,她们就是娘所说的故事里的仙女,穿着漂亮的衣服,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她眨眨眼睛,想到自己的右腿,不自觉抿起了小嘴。

    ……

    楚政怀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女孩,她全身素白,头上还戴着一朵小白花,不禁皱起了眉头。

    “就是她?”许仪儿款款走近泪西,向一旁的闻天鸣问道。

    闻天鸣拱拱手:“回娘娘,按照高僧的提示所找,这位小娃娃是这一路寻找的人中最为符合条件的。”

    泪西不明白这几个大人在说什么,她看着端庄高贵的许仪儿就站在自己面前,被许仪儿精致华丽的装扮给吸引住了。

    每个人都有爱美的本能,女孩子更有一股天性,泪西盯着她光滑如丝的绸衣,那半透明的外衫将整个人衬得风姿翩翩,好美啊!

    许仪儿素手拂开泪西额前的刘海,一颗殷红似血的朱砂痣便呈现在他们眼底。

    是了,这孩子所住的方位、年纪……尤其是这颗朱砂痣绝对是特别的。

    楚政怀盯了小泪西好半晌,皱起了眉头,他无法想象自己俊美非凡的儿子跟这样一个小东西站在一起的感觉。这娃娃实在说不上漂亮,圆圆的脸蛋略粗的身材,皮肤也不是女子该有的白皙……即使是将来长大了,其容貌也难以“美丽”,历来眼高于顶的楚弈看到她,不知道会不会大肆反对呢?

    许仪儿眼里的泪西却有点不一样——这孩子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这陌生的王宫里面虽难掩好奇之心,却能表现得大方镇定,面对自己和大王审视的目光,也不见惊惧之色。淡淡的眉宇间含着一抹不容忽视的忧伤,小嘴正倔强地紧抿着……

    或许,这孩子现在看起来身材、肤色不尽人意,弈儿肯定看不上眼,但是女大十八变,五官难以改变,气质却可以培养。人靠衣装,既然这孩子是老天爷配给弈儿的福星,那她这个为娘的自然要好好关照才是。

    睨视着大王懊恼无奈的表情,许仪儿淡淡一笑:“大王,我看这孩子长得还算清秀,小小年纪还能看出几分风范。只要她能为弈儿避过灾难,保弈儿一生平安,我们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挑挑眉头,楚政怀点点头,反正这是儿子的“女人”,就让弈儿自己处理了,总之这孩子能帮弈儿避过劫难就成。

    “闻大人,将小泪西带下去,先交给姚嬷嬷吧。”许仪儿哪能不明白大王的心思,她只希望弈儿不要跟他父亲一样,这小泪西看来还是挺不错的。

    泪西始终沉默,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三个大人之间巡回,最后将小手塞入闻大叔掌中的那一刻,她终于悄悄松了口气。

    在那两个衣着华贵无比的陌生人面前,她真的好紧张,若不是闻大叔事先就交代好,他们不是陌生人,而是将来会照顾和关心自己的人,她一定不想在这多停留一刻。

    一大一小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

    阳光照耀着空气,空气里似乎有淡淡的尘埃在跳舞。

    许仪儿在看到小泪西迈出门口之后,终于刷白了脸色:“老天爷,希望她的脚不是真的有问题……”

    虽然一直努力在往这娃娃身上找优点,但真的看到她走路时那可笑的姿势……

    身为母亲,她的心说不出的复杂,这样一个女娃娃,如何配得上自己近乎完美的弈儿?如何成为堂堂北诏国的“太子妃”?

    楚政怀面色更加凝重,他自然也看到了小泪西走路的姿态,可是一想到高僧临走前的嘱咐——

    当大王找到那女娃,切不可被表象所动摇。凡是都有定数,有天命,那女娃是北诏命定的“国妃”,自然有其与众不同之处,正是因为她的特别,才能保太子平安……

    “爱妃,高僧早有预测到这些啊,看来我们该想想办法,如何说服弈儿了。”楚政怀揉揉额头,觉得愁。

    许仪儿道:“幸好弈儿之前已经答应了此事,他虽然才十二岁,但也是说话算话的男子汉,我相信他不会逃避册立‘太子妃’的!”

    楚政怀睨她一眼:“希望如此!总之,此事交给你了,立刻选择吉日,册妃大礼,越快越好!”

    若是命中注定,又何以扭转?

    难道这就是弈儿与这娃娃的缘分?

    许仪儿慎重地点点头,心头已经开始想象弈儿与泪西在一起的情形了……

    ……

009 意外初见

    春暖花开,傍晚的花园,别有一番风味道。

    夕阳斜映,将大地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橘色,树梢轻轻拂动,在迎接倦鸟的归栖。

    溪水从长廊底下的拱洞中潺潺流过,竹椅之上的黑衣少年微闭着眼睛,他在休息,也在思考。

    落日的余辉照在他绝伦的五官之上,刚刚洗过的长散披在肩头,似有光圈在他乌黑的头上闪耀。

    楚颜盯着这无可挑剔的容颜良久,歪着小脑袋啧啧出声:“为什么哥哥的睫毛比我的还长呢?”

    楚苓在她后面叉起腰道:“那是因为哥哥年纪比你大,年纪大睫毛自然就长得比你长。”

    “喔……”楚颜突然回头瞪她,“不对!可恶的楚苓,你在把我当傻子是不是?”

    楚弈因她们的谈话皱了皱眉头,每次这两丫头在,总拿他的容貌来做文章,这的确不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楚颜的目光重新回到她最仰慕、最崇敬的哥哥身上,喃喃道:“哥哥为什么连头都这么漂亮呢?比我的还光滑……”

    “那是因为哥哥每天用泉水洗头。”楚苓又忍不住插嘴道。

    楚颜白了她一眼,忍不住继续问:“那为什么哥哥总是喜欢穿黑色衣裳呢?哥哥曾经穿过白色袍子,那真是……”

    她的眸子变得异常黑亮,她清楚地记得哥哥曾经身着白袍,头戴金冠,腰挂琳琅玉配,手持长剑练武的样子,那姿态简直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是啊,哥哥,这个问题连无敌聪明的苓儿也不明白!黑色比白色好看吗?”

    为何喜欢穿黑色袍子?

    楚弈挑了挑唇,这个问题真正的答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因为黑色可以让人显得沉稳,黑色多少可以帮他掩去该死的“漂亮”。

    他却没想到,黑色恰好将他无形之中散的邪魅之气显现得更加突出。

    手指飞快地往俩丫头额头一敲:“你们俩还不去跟太傅做晚课?还有时间在这跟哥哥问这么多为什么!”

    “晚课?哎呀,糟了……”楚苓一想起严厉的太傅,头皮开始麻。

    楚颜依依不舍地拖住楚弈的手:“人家好不容易才来见哥哥一次……哥哥,你跟我们一起去学,好不好?”

    楚苓扯开她的小手,白了一眼:“哥哥一去,你还能专心学习吗?你想让哥哥也挨太傅的批评啊!快点啦!”

    看着她们一前一后手扯着手离去,楚弈狭长的眸子映出橘色的光芒,嘴角也微微地扬了起来。

    ……

    这里好大啊!

    怎么每个地方都一样?一样的花圃,一样的树木……明明是沿着这条小溪走没错啊,怎么好半天了也找不到姚嬷嬷?

    这是泪西来到王宫的第二天,闻大叔有自己的事要去忙了,再三交代她一定要听从大王,娘娘还有姚嬷嬷的话,她这才朦胧地意识到,自己以后恐怕都要在这个王宫小心地生活了。

    这里房子很漂亮,哥哥、姐姐,大叔大婶们也很漂亮,可是他们却并不亲切,很多时候都是面无表情……所以,她告诉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想玩就玩,想跑就跑了。

    “难道我迷路了吗?小泪西,你怎么这么笨啦!”她敲敲自己的额头,嘟起小嘴。

    不知道这是哪里,不认识这里的人。

    可是,不能害怕,也不能再哭。

    她不断提醒着自己,拖着逐渐痛的右腿一步步往前走。

    小溪的那头,大树之下,一把青竹躺椅。椅上之人似乎睡着了,傍晚的凉风轻轻吹过他乌黑的丝,丝飘扬。

    泪西站在这个黑衣少年的面前,视线不自觉被吸引了过去。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映着他完美的五官,连夕阳似乎也只眷顾着他,让他的脸庞浸在金橘色的光辉里,连同披散的青丝也闪闪亮,而矮小的泪西却站在大树里阴影之中,面色更显阴暗。

    这个人为什么一个人躺在这里?

    可以跟他问路吗?

    突然,狭长的眼睛睁开。

    目光凌厉无比,如利箭。

    直到看到呆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位稚嫩的小女娃,并无杀伤力,他才飞快地敛去警觉之色。

    不过……为何这娃娃看起来如此眼生?一身白衣,头上那带着小白花,几乎立刻地,他的眼神重新变得严厉起来。

    这王宫之中,怎会有陌生的娃娃,且全身戴丧?

    “你是谁?”他坐直了身子,俊美修长的眉毛皱在一起。

    被他锋利的目光一吓,泪西轻抖了一下小手,这个人长得好漂亮,就是脸色骇人了点,她嗫嚅了一下小嘴,没有出声音,只张着又黑又大的眼睛盯着他好看的头。

    “说!”楚弈俯过身子凑上前去,狭长的黑眸里映着她的身影。这个女娃娃究竟从哪来的?

    见他锐利的眸子,泪西抿抿唇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可是这路……她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姐姐,请问到……”

    “可恶!”他已飞快地低咒出声,这个难看的小丫头竟然将他“姐姐”,士可杀不可辱,他此生最讨厌别人说自己长得像女人,何况敢直接不要命地叫他姐姐的人——她是头一个!

    难看的丫头。

    他盯着她淡淡的眉毛,眼皮微微浮肿,而眼睑下有着因夜晚不眠而造成的黑眼圈,除了厌恶还有更多的怒火。

    竟然敢把他当女人!就算她年纪再小,也不可原谅。突然站起身,他瘦长的身高对她而言,形成一种绝对的压迫感。

    泪西被迫仰着头望着这个脸色越恶劣的美丽“姐姐”。她明明是第一次见他,为什么他要像仇人一样盯着自己……

    王宫里的人真可怕,她还是马上走好了。

    正想着,矮小的身子被人一个大力提了起来,他咬牙切齿地紧盯着她:“可恶的小丫头!你死定了!”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他的嗓音……跟隔壁的虎子哥哥有点像,她立刻明白过来,难道面前这个“姐姐”是男的?好可怕的男孩子,世界上恐怕只有少凌哥哥是最温柔、最善良的了!

    “走!”他要带她找她的主人,然后好好地惩罚她一下!他楚弈的原则,对女人一定要好,要温柔体贴,呵护有嘉,但是丑女除外。所以,这个小娃娃,犯了他的大忌就等着受罚吧!

    拖起她的小胳膊,就要往外面园子走去。

    泪西茫然了一下,努力想稳定住怦怦乱跳的心,张嘴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她要去找姚嬷嬷啦,再不去,姚嬷嬷说不定要生气了,她已经耽搁好久了。可是这个哥哥好象非常生气,自己好象无意中得罪了他,他到底想怎么样?

    “泪西小姐……”姚嬷嬷的声音适时响起。

    泪西欣喜地抬眼,犹如黑暗中见到了光明,她使劲摇着手臂:“姚嬷嬷,我在这……”

    楚弈暗眼一沉,原来是姚嬷嬷家的亲戚,姚嬷嬷是宫里的老宫女了,平日里和蔼可亲,对自己一直也很好,既然是她的亲戚,那这个小丫头算是有福份了。

    “见过太子。”姚嬷嬷走到跟前,恭敬地欠欠身,望向泪西的眼中闪过疑惑,怎么这丫头就已经跟太子站在一块了,太子竟然还亲昵地拉着她的小手呢。

    “姚嬷嬷……”泪西慌忙挣脱楚弈,将小手抓住了姚嬷嬷的手,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急欲寻求安全的保护。

    “泪西小姐,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姚嬷嬷笑着摸摸泪西的头,回头转向楚弈,“太子,老身要带泪西小姐先下去了。”

    夕阳最后的一丝余辉,落在一老一小两个女人身上,她们的手牵在一起,走得很慢,因为——

    那个小女娃每走一步,身子都会不由自主地颠簸一下,白色绸裤包裹下的右腿像是受伤了一般。

    幽黑的瞳孔蓦然紧缩,这长相难看的娃娃竟然还是个跛子!

    真不知道该同情还是该替她悲哀。

    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还握过她的小手,虽然柔嫩的触感与成年女子不同,但太可惜……在他眼里,她实在是个让人讨厌的丑娃娃。

    走到小溪边,他一撂袍子,弯下腰去认真地洗起手来。

    良久之后,他才起身再看看自己修长的手指,才优雅地拢拢散落肩头的长,自袖口抽出一条金色绸带,随意地系在上。

010 宫中生活

    姚嬷嬷拉着泪西的小手,朝自己住的院落走去。一路上,她疑惑不已,太子的眼睛从来都只喜欢看美丽的事物,而这娃娃现在的模样实在有些糟糕,太子为何还亲昵地拉着她的手?

    是自己老眼昏花还是太子另有心思?年少却邪魅的太子真难以让人捉摸。

    “嬷嬷……”泪西紧了紧小手,忐忑不安,“刚才那个哥哥……就是太子吗?”

    姚嬷嬷感觉到她的紧张,爱怜地拍拍她的小手:“恩,那位就是我们北诏国的太子,也是将来的北诏之王。将来,泪西小姐也是……”

    她倏然停住脚步蹲下身去,注视着泪西仲怔的小脸,慈爱之心油然而生。

    真是命运曲折的孩子啊!不过六岁就要承受丧亲之痛,还来到这完全陌生的王宫适应新的生活。

    王宫之中,岂能与外面相提并论?生活在这里的各种人都关系复杂,平日里言行得处处谨慎。虽然很清楚泪西进宫的原因,但光是这“太子妃”的头衔,就可以想象想平静过日子都难……

    如今国妃娘娘亲自将小泪西交给她照料,她说什么也不能辜负娘娘对自己的信任。

    “嬷嬷……你怎么了?你说泪西也是什么?”见姚嬷嬷看自己良久不语,泪西抿起了小嘴,担心地问道。

    姚嬷嬷连忙和蔼地笑起来:“呵呵,泪西也是我们北诏王宫中重要的人,所以,嬷嬷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泪西心中一动,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她看到了姚嬷嬷眼中毫不掩饰的关爱,就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嬷嬷……泪西可以抱抱你吗?”她小心地问道,漆黑的眼珠蒙上一层水光。

    “噢……”姚嬷嬷叹息一声,将她娇小的身子揽入怀中,只感觉小娃娃颤抖得厉害,似在拼命地隐忍着伤心。

    泪西努力吸气,吸气。

    她不想哭,可是姚嬷嬷的怀抱好温暖,就跟娘一样,她真的好想娘……

    每次想到爹爹和娘倒在血泊里的时候,她就无法入睡,噩梦连连。

    说好先不想难过的事情,说好不再哭的……

    泪西紧闭着眼睛,硬是把眼底的水花逼了回去。她会在这里好好听话,安心生活,姚嬷嬷关心自己,闻大叔也一定会帮爹爹和娘报仇的。

    姚嬷嬷拍拍泪西的后背,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时间不早了,等用完晚膳嬷嬷还得教你很多事情呢。”

    “恩……”

    伏在她的肩头,泪西轻轻点头。

    这个可怜的小女娃,她的命运——她自己还无法选择。

    ……

    窗外,月光淡淡地散着清辉。

    泪西双手抓紧丝被,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她无法入睡,尽管丝被光滑柔软,是她从来没有感觉到的舒服,但是,小小的心灵却因为这陌生的地方而觉得孤单。

    这几天里,她都跟着姚嬷嬷,也明白了很多事情,尤其对宫中规矩在嬷嬷毫不保留的教导下已经非常清楚。

    同时,姚嬷嬷还特意地告诉她,闻大人之所以带她进宫,是因为她是太子的福星,留在太子身边就可以为他化解灾难。

    太子……

    想到那天傍晚,在小溪边碰到的黑衣少年,他看到自己浑身散着厌恶的气息,泪西就不禁难过起来。

    她可以为他带来幸运,所以大王来找她来,就是为了让她陪伴太子……

    以后她都要跟在太子身边吗?

    太子长得那般好看,比少凌哥哥还要好看,然而,他却比不上少凌哥哥亲切可爱。

    如果少凌哥哥知道自己生了这么多事情,一定会好好地安慰自己,用温柔的声音逗她开心。

    “少凌哥哥……”泪西突然坐了起来,从枕头下摸出那把精致美丽的小刀,轻轻抚摸了一会后紧紧抱在胸前。

    她已经进了王宫,如果少凌哥哥再去药堂找她,那怎么办?一想到这,心不由地着急起来。

    这个世界上,除了爹娘,少凌哥哥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啊,她真的好希望早点再见到他……

    “小姐?泪西小姐?”长长隔帘外面,传来宫女小心的呼唤,似乎在试探她到底有没有睡着。

    小手一抖,泪西慌忙将小刀塞到枕头下,飞快地钻进了被窝。

    这一夜,泪西仍然没有睡好,小脑袋里尽是数不清的画面交替出现,最后逐渐都变成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魔,它们舞动着黑色的身子,朝她飞扑过来……

    “啊!!救命……”满头大汗,她紧闭着眼睛,不断地喊着,“走开……走开……爹爹……娘……”

    “泪西,泪西!”床前有一个担忧的声音响起。

    挣扎了好一会,直到一双柔软的手抓住她挥舞的胳膊,泪西才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美丽的女人,优雅而温柔地开口:“没事了,没事了,一个噩梦而已,醒来就没事了。”

    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床前的容颜,她记得她——这个美丽高贵的女人正是国妃娘娘,国妃娘娘竟然坐在自己的床前,还用无比关心的眼神看着自己……

    “娘娘……?”恍然回过神,泪西连忙掀开被子,一骨碌跪在床上磕起头来:“泪西见过国妃娘娘……”

    她飞快的动作让许仪儿吃了一惊,瞥了眼立在一旁的姚嬷嬷,许仪儿柔声道:“泪西快躺好,你这是做什么……”

    “娘娘……”泪西睁着无辜的大眼,这些礼仪都是嬷嬷告诉自己的,面对如此温柔慈善的娘娘,她感动得只想磕头行礼而已。

    “乖孩子,我都听嬷嬷说了,你这几天做得很不错。先好好休息,将来需要你的地方还多着呢!”许仪儿说完,转头看向姚嬷嬷和其他人,“这娃娃越看越惹人怜爱。泪西是太子的福星,自然也是北诏的福星,一会我就跟大王说去,这王宫之中,该给泪西一个特许,见了任何人都可以不必行礼,但是你们都得对泪西小姐恭敬遵从。”

    “是。”宫女们一齐欠身应答。

    姚嬷嬷微笑着点点头。跟小泪西相处了几天,这孩子其实聪明伶俐,又坚强大方,适应环境的能力也很快,只是这一时半会还无法从丧亲的痛苦中解脱出来,让她这个老嬷嬷看了直心疼,而国妃娘娘善良大度,能这样呵护小泪西,让人再欣喜不过。

    许仪儿安抚着泪西重新躺下,才缓缓起身走到外面厅堂。

    “姚嬷嬷,册立太子妃的日子已经选好,就在后天。这事情不早一天完成,我跟大王就多担心惦记一天……幸好这孩子还是蛮不错,让人打心底疼爱,如今就辛苦姚嬷嬷再好好照顾两天了。”

    姚嬷嬷道:“请娘娘放心,泪西小姐的资质不错,将来也定会像娘娘您一样母仪天下。”

    许仪儿皱眉,她突然想到了太子楚弈。

    从上次弈儿答应他们可以册立“太子妃”之后,竟然一直也没有再到殿前问问情况,难道弈儿不想知道他们找来的“太子妃”到底是什么样的吗?

    只希望接下来的一切都顺利平安,不要出什么状况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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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大典前朝

    微风吹拂着树梢,柳条垂下千万条绿色的辫。清澈的小溪,从王宫后面的山头流下,常年不断,穿过王宫内外。

    宽大的走廊,连接着姹紫嫣红的花园。

    一个小小的身影独自走在花园中,她手上捧着几件折叠整齐的红色绸衣,金色的花边在阳光下璀璨亮。

    无疑,绸衣制作得非常精美,那是许仪儿特意让师傅连夜赶工完成的新衣,专门是为了让小泪西在册妃典礼上穿戴。

    清晨的花园很安静,泪西记着姚嬷嬷的话,穿过这园子再拐过左边的长廊就到了国妃娘娘住的“庆诏宫”。

    春日的花朵芬芳扑鼻,花丛后面传来两个神秘又大声的声音,让泪西停住了脚步。

    “可恶的楚苓,这么大的事你早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真是太气人了!哥哥明天就要立妃,我竟然现在才知道!”

    是楚颜的声音,她最崇敬的太子哥哥要立妃子了,她刚刚才听人说起,所以立刻跑来找楚苓,没想到楚苓早就知道了,这更加让她气愤不已,忿忿地鼓起了双颊。

    楚苓摆摆手:“不关我的事啊,是哥哥说不要告诉你的,大约是怕你知道了太激动啦!”她说完,狡猾地瞥了怒火正炽的楚颜一眼。

    “我不管,哥哥怎么能这样……亏我平日里对他那么好。不行,我现在就去找哥哥问清楚!”

    楚颜转身就要走,楚苓连忙一把拉住她,故做紧张道:“颜儿,你要是去了就惨啦!这次立妃是父王的意思,哥哥本就不愿意相信那僧人的天命之说,你如果就这样跑去找哥哥,正好火上加油,哥哥说不定会更加生气!”

    “生气?为什么?我是关心哥哥啊!”楚颜睁大眸子。

    “嘿……”楚苓露齿一笑,“本来哥哥对娶那个女娃娃很有意见,你要再去一说,正好火上浇油,哥哥定会更不开心。要再惹出什么麻烦来,看父王怎么收拾你。”

    楚颜惊疑道:“女娃娃?难道你见过她了?”

    “呃……”楚苓连忙转身,对此事不愿意多谈。

    其实那个女娃娃她也只是无意中见过一次而已。

    不用说,哥哥是俊美无匹的少年,那个普通的女娃娃怎么可能配得上?何况以哥哥骄傲和几近自负的姿态,也是绝对不可能喜欢那个女娃娃的。

    “楚苓,你快说!哥哥命定的太子妃到底是谁?长什么样?漂亮吗?”

    “呃……我真的不知道啦!”

    “你还敢骗我?赶快说!”

    “我不知道啦……”明天就是她的嫂子,将来的国妃娘娘啊,她楚苓可不想乱说。

    见楚颜追问得紧,她连忙逃也似的拔腿就跑。

    ……

    花丛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动了几下,才从刚刚听到的对话中回过神。

    她们说的人就是自己吗?明天就是册封“太子妃”之日,姚嬷嬷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

    那这大红的绸裳……

    低头看了看手中精美的服饰,她不禁抿起了嘴巴。国妃娘娘一大早让自己带衣裳过去,其实是想让自己试试衣裳吧?

    可是……要嫁给那个太子?

    黑色的外袍,漂亮而冷酷的面庞,他的身形修长而削瘦,还有他一头乌黑飘逸的长让人印象深刻——太子楚弈的样子浮现在脑海。

    这个太子,对于她而言,说不清原因,只是有一种紧张害怕的感觉。

    可是,总觉得有点遗憾,如果太子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可是第一次见面他就对她那么凶恶,不知道以后……

    以后真要跟太子常在一起吗?

    这两天,姚嬷嬷、国妃娘娘,连大王也有跟她说:泪西,以后你要和太子做好朋友,多陪在他身边啊!

    原来,多陪在他身边,做他的福星就是要嫁给他?

    泪西抓紧了手中绸衣,突然觉得金色的丝边在阳光折射下,有点刺眼。

    国妃娘娘说:泪西,你爹娘的丧期已经过了七日,可以脱下丧服了。你以后都会在这宫中生活,娘娘特意让人为你做了几套新衣裳……

    姚嬷嬷说:泪西,其实大王和娘娘都相信你能为太子带来好运,所以,泪西,以后在这个王宫里,大家也会像尊敬太子一样尊敬你,会像姚嬷嬷这样关爱你……

    原来——他们都没有告诉自己,明天就要嫁给那个需要化解灾难的太子了。

    嫁人……

    她才六岁多,可是已经明白,娘就是嫁给了爹爹,所以他们才生活在了一起,而且是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虽然……太子看起来有点凶恶,甚至好象很讨厌自己一样,可是,如果太子真的有灾难需要她,她当然会帮助他的。

    然而,帮他的办法只有做他的“太子妃”么?嫁了人就得一辈子陪着这个人,那少凌哥哥怎么办?

    少凌哥哥将来要是回来找自己,自己还能离开这里吗?

    第一次思考这么多复杂而重要的问题,好麻烦啊!

    抬眼环顾四周美丽如画的风景,空气中袅袅香气钻入鼻中,这里什么都很美,她却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只是一不小心踏入了而已。

    泪西淡淡的眉头不知不觉紧皱在一起。

    身后,一抹粉红的身影,缓缓地靠近她,当她感觉到一种好奇的注视之后,蓦然转身。

    那是一个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娃,五官精致小巧,身子骨纤细柔弱得很,看起来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体形,这位是……

    粉衣女娃对泪西做了个“嘘”的动作,轻轻拉了她的袖口,小声道:“你就是太子哥哥要娶的妃子吧?颜儿姐姐她们在说你……”

    粉衣女娃有着一双清澈的眼波,与清晨的小溪一样透明纯净,当她说话时你无法不感觉到她的可爱与真诚。

    泪西却小脸紧绷,盯着面前瘦小的粉衣女娃,咬唇道:“你也是太子殿下的妹妹吗?其实……我不想嫁给太子……”

    “那怎么行,我娘亲说了,你是太子哥哥命定的妃子,这是老天爷安排的。”粉衣女娃闪动了晶眸,话语很肯定,这都是她从大人那听来的。

    “你娘亲又是谁?”

    “父王叫她蓝妃……”

    ……

    两个娇美的小身影,伴随着抱怨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泪西想躲开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对上她们好奇的眼睛。

    “你是谁?”楚颜停住追逐的脚步,疑惑地看着手捧红酬衣的娃娃,“倪妹妹怎么也一大早就到园子里来了?”

    “颜儿姐姐,苓儿姐姐好。”楚倪连忙垂下眼,“娘亲让宫女姐姐带我来园子里采花,那我先走了……”

    粉红娇小的娃娃似乎有点心怯,小声说完几句,便朝正在园子那头提着花篮的宫女跑去。

    楚苓在这个时间,正好仔细地打量泪西——自己未来的王嫂。

    楚颜转回目光,看着泪西小脸上复杂奇怪的表情,疑惑更浓。

    这王宫之中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位小女娃娃?她的身高只和蓝妃的女儿倪妹妹差不多,看来还很小的样子。

    “你是谁?见了我们也不请安问好!”楚颜对泪西道,目光落在对方小手中快要散落的红色绸衣上。

    红色绸衣,金色的花边……

    泪西愣了一会,连忙低下头去:“泪西见过两位公主……泪西不打扰公主玩的兴致了,这就告退……”

    说完,她重新捧好了手中绸衣,顾不得身后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摇晃着身子越过花丛。

    朝阳穿过薄雾,照在她的身上,她匆忙离去的身姿有几分怪异。楚颜正想喊住她,一旁的楚苓却一把拽下楚颜抬起的小手:“颜儿,你知道那小女娃是谁吗?”

    “是谁?谁家新带入宫的丫头?”

    “不是。”楚苓咬了一下嘴巴,睨眼看她,“她就是你一直在好奇追问的未来的太子妃!”

    “不会吧?”花园里响起了楚颜惊叫的声音,吓得早起的蝴蝶慌忙闪着翅膀飞远,“可恶!楚苓,你干吗不早告诉我!”

    楚苓翻翻白眼,无语以对。

    匆忙离去的矮小身影逐渐消失在走廊的那头,直到最后一抹影子也完全不见,两个娇美的小公主才目瞪口呆地相视而对。

    “她……”

    “她……”

    “是个跛子!”

    ……

    庆诏宫,优雅宁静。

    泪西小心地捧着大红稠衣候立在门外,红光折射在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乌黑的瞳眸染上一道红光,与额心的朱砂痣互映生辉。

    “吱嘎”一声,门打开。

    许仪儿美艳的身影出现在门内,看到恭敬等候的小泪西,她眉开眼笑喜在眉稍。

    “泪西真能干,一个人也能走来庆诏宫。只是……你在这站多久了,怎么没让宫女姐姐传报呢?”

    明日就是封妃大典,以后做了“太子妃”,很多事情都跟从前不一样了。许仪儿想考验一下小泪西的独立能力,所以特意先跟姚嬷嬷说好,让她自个儿带着新衣裳前来,不料这孩子来是来了,竟然就一直就这些在外面候着……

    泪西仰起小脸,答道:“回娘娘,时候还早,泪西是怕打扰了娘娘休息。所以没让宫女传报。”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字字清楚,许仪儿听到如此体贴的回答,不禁心生感动,温柔地弯在腰去,牵起了她的小手。

    心中有很多疑问,可是,该怎么告诉这么温柔好心的娘娘,自己很愿意帮助太子,但是能不能不成为“太子妃”呢?

    “这几套衣裳,泪西穿起来都很好看,呵呵。果然是人要衣装,以后啊,都让宫女姐姐帮你梳上这样美丽的辫,我们的小太子妃其实很不错的呢!”许仪儿看到身着红衣,丝光亮的小泪西,顿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泪西腼腆地垂下了眼,小手交织着好几次,才鼓起勇气扯扯许仪儿的袖口。

    “娘娘……泪西能不能不做太子妃?”

    许仪儿道她心中紧张,微笑着凝视着她:“我们的小泪西是在担心吗?放心吧,明天你只要乖乖地按姚嬷嬷的吩咐做就是了。等你真的见到了太子,一定会很喜欢的。呵呵。”

    册妃之前,他们并没有安排楚弈与泪西见面,怕楚弈会临时反悔,所以才直接选定日子给这两个孩子完成大典仪式。

    泪西摇摇头,睁着一双大眼:“娘娘……泪西不想……”

    “不想什么?”

    不想嫁给别人,不想嫁给那个凶恶的太子,可是……姚嬷嬷已经跟她说过很多道理,让她如何开得了口?

    “不想……太子有事。”她轻轻地说着,眼眸中染上一片黯然。

    许仪儿拍拍她的小手,点头称赞:“泪西真是个好娃娃,以后你就叫我母后,我会像你娘一样关心你,照顾你。当然,这里所有的人都会疼爱泪西的。”

    一提到娘,幼小的心灵顿时觉得孤独一涌而上,她红了眼圈。

    娘……自己的娘虽然年纪很大,也不漂亮,但是却是世界上最疼她的人。

    国妃娘娘这么高贵美丽,说起话来也温柔好看,她真的要做自己娘吗?

    眨巴着大眼,蒙上水雾的眼眸因欣喜而闪光。

    如果……自己真说出不愿意做太子妃,这样疼爱自己的国妃娘娘和姚嬷嬷会不会很难过失望呢?

    “傻丫头,怎么眼睛都红了?”许仪儿虽生下楚弈和楚苓两兄妹,却从来没有过像对泪西这样的疼惜。

    或许,第一眼看到这个一身丧衣却坚强懂事的小娃娃时,她的母性就忍不住被激出来了。

    “娘娘……我真的可以叫你母妃吗?”母妃,就是娘,她真的可以再有一个娘吗?

    “呵呵,你本来就该叫我‘母妃’,因为你明天起就是正式的太子妃了。”

    盈盈浅笑,许仪儿的笑脸是泪西见过最美丽的笑脸,淡淡的眉头突然一松,她将头埋进了那个柔软馨香的怀中。

    “母妃……”她小小声地喊着,眼睛热热的。

    “傻孩子,呵呵……”

    自从爹娘惨遭横祸之后,她的世界突然变了。一切都是这么不可思议,原本该是孤苦无依地流浪,却奇迹般地拥有了这么多让人感动的温暖。

    闻大叔,姚嬷嬷,国妃娘娘,连同每次看到都很严肃的大王,都在真心地关心着她……

    泪西的小脸在柔软光滑的绸衣上蹭了蹭,她闭上了眼睛。

    爹爹,娘……是你们在保佑着泪西吗?

    这个王宫,虽然很陌生,很让人害怕,可是也有这么多对我好的人,我渐渐不觉得孤独了……

    明天,我就要做“太子妃”了,我真的可以帮助到太子吗?做了“太子妃”是不是就可以不被人嘲笑和欺负了?

    如果你们还在,就可以告诉泪西该怎么办……

    爹爹,娘……

    泪西真的好想你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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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封妃大典

    第二日,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也是北诏国普天同庆的好日子。

    太子楚弈年仅十二,但就要在今日册立太子妃,王宫内外,花团锦簇,屋梁殿堂,喜庆洋洋。

    侍从、宫女们手捧彩礼,忙碌的身影来回穿梭,个个脸上挂着笑容。

    满朝大臣,身着锦袍,见面时个个拱手道贺,对于大王让年幼的太子突然立妃之事,虽有疑议,但无不鼓舞欢欣。

    泪西静坐在诺大的厢房之中,任由美丽的宫女姐姐打扮自己。心儿“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低垂着眼,小小的脸上露出忧色。

    红色的稠衣镶着金色的花边,穿在身上显得尊贵华丽。细细的丝被宫女的一双巧手纨了起来,盘成一个可爱的鬓,然后,一串金色的坠着流苏的头冠戴在她的头上。

    流苏精美小巧,在她的额前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刚好突出了额心那颗殷红的朱砂痣。头冠散出尊雅的金色,朱砂痣被数道细细的金光一映,顷刻间变得如水晶般透明。

    “泪西,不喜欢宫女姐姐为你梳的头吗?”宫女为泪西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印上唇红,而这张小脸却笑都没笑一下,掀开帘子走进来的许仪儿不禁开口问道。

    虽然泪西只是个六岁的小娃娃,可是她是真心喜欢这孩子的。

    泪西缓缓抬眼,看向镜中,突然瞪大了眼睛——镜子里的那张小脸……真的是自己吗?

    正如宫女姐姐说的一样,又可爱又漂亮,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看起来会有这种感觉。

    小小的欣喜如细细的涓流淌过心底,仿佛有一个慈祥的声音在对她说:

    泪西,爹爹真为你开心。虽然你还很小,但是从此以后,你不只是一个太子妃,更是一个可以帮助太子和北诏的人啊,这是大家的愿望,也是我和你娘的骄傲,你一定要相信自己,开心地生活……

    “爹爹……”小嘴喃喃地念着,她睁开朦胧泪眼,对上镜子中的自己,握紧了红绸袖口中的小手。

    爹爹,娘……我会听你们的话,为了帮助太子,我会开心地做好“太子妃”……

    宫女见泪西咬唇半天也没有开口,又见国妃娘娘如此关心地问候,面色有点紧张:“如果太子妃不喜欢,奴婢立刻重新梳……”

    眨眨眼睛,她微笑了起来:“谢谢宫女姐姐,泪西从来没有这样好看过……”

    “呵呵,只要太子妃满意就好了。”宫女立刻松了口气。

    这样一个跛脚的小女娃,因为有了大王和娘娘的宠爱,谁都不敢怠慢,何况是今天这般重要的日子,哪能有丝毫失误。

    许仪儿仔细地端详着泪西的装扮,轻轻地点点头。

    此刻的泪西与刚刚入宫之时已有了很大改变,但愿弈儿那孩子不要太过挑剔就好,毕竟泪西是他的福星啊!

    “我们的泪西今天可真漂亮!”许仪儿笑得美丽,“记着姚嬷嬷交代的事情了吗?”

    “请母妃放心。”泪西乖巧地点点头,册妃大典将会做哪些事情,她全都记好了,但是心里仍是忐忑不安,惟恐一会儿做得不好。

    许仪儿心中又何尝不是隐忧一片?

    满朝文武连同民间百姓都在议论纷纷,猜测不断,无一不对这位年幼的“太子妃”心怀好奇。

    相貌平凡不用多说,泪西那只走路颠簸的右腿……

    唉!只怕是这天下根本无人能够医治。

    不知道弈儿见了后会是何种反应?不知道其他人见了是否会产生什么流言蜚语?

    无论如何,身为国妃娘娘,她希望弈儿能因泪西避过劫难,也希望可怜的小泪西不会因此受到伤害,可是,这其中最最需要勇敢面对的却只有泪西自己!

    “泪西不用太紧张,一会儿大典之上母妃会走在前面领着你的。”

    许仪儿正说着,帘子被人掀开。

    泪西转头看到来人,黑白分明的眼睛顿时一亮,她惊喜地自凳子上站了起来,走过去。

    “闻大叔。”

    好久不见闻天鸣,他自带泪西进宫之后便一直忙于公务,泪西一见他便觉得亲切和想念,欣喜不已。

    “臣见过娘娘。”

    许仪儿对闻天鸣点点头,他是她特意请过来的,希望闻天鸣在大典前能给泪西安慰鼓励,让这孩子不至于太紧张。

    “闻大人来得正好,你陪泪西先聊聊。本宫现在得回去大王那边,半个时辰后大典正式开始,会有侍官过来传诏的。”许仪儿回头摸摸泪西的肩头,“泪西别担心,一切都会很好的。”

    “恭送娘娘!”

    ……

    “闻大叔……”

    “娃娃。”闻天鸣注视着数日不见的泪西,现这娃娃瘦了不少,脸蛋不若以前那般圆润,眉宇间仍然隐藏着忧伤,已不若父母初丧时那般悲哀了。

    “闻大叔最近很忙吗?泪西一直很想念大叔……”她走到他面前,努力仰起小脸注视着他。

    闻天鸣连忙蹲下身子,道:“闻大叔也很关心娃娃,不过大王和娘娘他们也都很关心娃娃。”

    “我都知道……”

    “以后娃娃你就是太子妃了,不可再叫我闻大叔,而我……也不能再叫你娃娃了。”闻天鸣谨尊君臣之礼,哪怕是六岁的娃娃,他也会视她为自己的主人。

    泪西却不明白,淡淡的小眉蹙起:“可是,泪西只愿意叫闻大叔,也喜欢闻大叔叫我娃娃……”

    “太子妃……”

    小手抓起他的大手,泪西眸光闪烁:“如果做了太子妃,连闻大叔都不能叫了,那泪西宁愿不做太子妃……”

    “娃娃,这话切不可乱说!”闻天鸣赶紧阻止道,瞄了眼立在一旁守侯的宫女,他叹了口气,何尝不明白这可怜的孩子只是在寻找一种亲情感而已。

    泪西见他终于点头,咧开嘴一笑,抱住了他。

    “闻大叔,我答应爹爹和娘,也答应闻大叔,还答应了父王和母妃……还有好多人……我会做一个很好的太子妃,帮助太子,但是我希望我喜欢的人永远都不要离开我。闻大叔也是,永远是关心泪西,让泪西喜欢的闻大叔……”

    闻天鸣抱住她,轻拍了几下:“闻大叔真是很荣幸。以后我人前叫你太子妃,私下叫你娃娃,如何?”

    泪西松开他,认真地点点头:“泪西知道了。闻大叔……我爹娘的事查到坏人的消息了吗?

    神色一暗,闻天鸣摸摸她金灿灿的头冠,语气沉重了几分:“娃娃……你爹娘的事情可能有点复杂,但是闻大叔答应你,无论多久,都一定会把坏人揪出来!娃娃以后不要老挂着此事,先让自己过得快乐幸福,你爹娘在天上才会安心,知道吗?”

    “恩。”

    泪西握紧了小手,仿佛可以感到爹娘的力量也在自己的身体里流淌,她会用感谢这些爱护和帮助过自己的人。

    ……

    永诏殿,这是太子所住的宫殿。

    外面热闹非凡,殿内满堂喜庆。

    窗前的少年却紧抿着双唇,握着拳头,站得笔直,浑身散着冰冷的气息。

    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为了一个莫名的理由,才十二岁的他竟然要迎娶一个年仅六岁的丫头。

    六岁,是他对那丫头所知道的唯一的信息。

    可恶,可恶,可恶!

    他太讨厌这种感觉,什么都不知道却又不得不去做。

    什么事都可以依着他,听取他的意见,惟有这次,父王母后却铁了心要求他完成,纵然他再怎么反对都无济于事。

    除了满心抑郁,他真不知道还能如何反抗?或者根本就无法反抗。

    低头看到一身红色的喜袍,冷薄的嘴角嘲讽地扬起,如剑般斜飞的俊眉皱得死紧。

    可恶!

    真不知道那丫头长得是圆是扁?自己从小到大,活得潇洒如意,能有什么劫难?那丫头真能为自己避祸,这说法真是可笑极了!

    十二岁就定了太子妃,他突然羡慕起其他三诏的太子,据说那三个家伙与自己年纪相仿,活得逍遥自在,完全不用被这样无聊的事情困扰……

    一个小小的脑袋探进,见殿内没有其他人之后,飞快地溜了进来。

    “哥哥,你把大家都赶出去了啊?”楚颜找他好半天了。

    楚弈轻瞥了她一眼,没有应答,他现在心情不佳,不想跟这丫头玩闹。

    楚颜绕到他跟前,盯着这张比自己还漂亮三分的俊美容颜,嘟起小嘴道:“哥哥真的要娶那个丑家伙做太子妃吗?”

    楚弈皱起了眉头:“你见过她了?”

    丑家伙?有多丑?他没有想象,只是因为这句话心情更加烦躁了。

    “哥哥,难道不可以不娶吗?那个又胖又丑的丫头怎么配得上哥哥?”楚颜提高了声音。

    在她心里,哥哥是完美的天才少年,是她崇敬的对象,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有没有人能配得上他,但是绝对不该是那个丑丫头!

    又胖又丑?

    冷唇斜勾,他对自己的“太子妃”又多了一点了解。

    楚颜见他不作声,忍不住拉着他大红镶着金边的袖口,大声道:“哥哥为什么不去反对?不去跟父王母后说?”

    幽黑的瞳眸注视着她,他冷笑一声:“父王母后难道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如果他们明明已经了解我的想法,还亲自挑那样一个太子妃,即便再胖再丑,我也没有反对的余地,知道吗?”

    “可是哥哥,你不知道那丫头其实还是个……”

    “报告太子,吉时将到,大王请太子到北诏宫!”侍卫的传报恰好打断了楚颜的话语,气得她直跺脚。

    楚弈暗下眸子,摸摸她柔软的顶,大步朝门口走去。

    “哥哥……”

    望着哥哥岸然的背影,她扁扁小嘴,若是哥哥知道自己的“太子妃”不但又胖又丑,还是个跛子,怎么能承受得住呢?

    那家伙绝对配不上哥哥!

    不行,她一定得想想办法,帮哥哥争点面子,不要让那个丑家伙真以为自己是哥哥的福星。有什么了不起,哼!

    ……

    封妃大典在数百人的目光中,隆重地举行。

    虽是册封“太子妃”,却和册封“国妃娘娘”一样庄严喜庆。

    红色的地毯,从门口铺过长廊,铺上宽大的石阶,延伸到庄严的北诏大殿。

    泪西小小的身子被红色绸衣覆裹,半透明的头巾罩着她的冠,冠在阳光的映射下,从里面透出点点耀眼的光芒。

    星星点点,她在众多目光之中,小心地走着每一步。

    步子有点不稳,她已经尽力让自己平衡。

    如醉的春风拂过头巾,带来一阵清凉,掌心有点汗湿,她始终紧抿着双唇。

    低垂着头,眼睛悄悄地从头巾下面去寻找许仪儿的身影,幸好许仪儿披着一件尊贵无比的外袍,袍子留着长长的尾角,一直拖在身后,她只要稍微抬眼便能看到,这让她心安。

    两个宫女陪伴在两侧,她们每一步都走得轻盈而平稳。

    泪西藏在袖口中的小手抓得更紧,每走过一步,因为身子的摇晃,贴在额头上的流苏便摇坠几下。

    全场压雀无声,看着她的目光里有疑惑,有惊叹更有不解……

    无疑,谁都看出来了,他们的太子妃竟然是个跛子——跛子!

    许仪儿在宫女的簇拥下,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的脸色,慢慢踏上台阶,直向大殿。

    没错,她和大王并没有为泪西的残跛做任何掩饰,虽然现在看来对泪西有些残忍,可是,她是跛子的事实既然无可改变,那么何不让天下知道此事?

    只有大家都知道了,才能更加了解,大王与国妃是全然接受和维护这个“太子妃”的!

    大殿之上,楚政怀高坐在王椅中,挺拔俊美的楚弈面无表情地立在殿堂门口,他在等着他的“太子妃”。

    太子妃……

    太可笑了!

    尤其想到楚颜的简单描述——又胖又丑,他的心便掉进了冰冷的谷底,他楚弈一个翩翩美少年,真要娶那样一个丑丫头么?

    本想只是册封了便罢,他根本不需要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来保护自己,可是父王竟然还告诉他——今夜起,那小丫头就会搬进他永诏宫的寝房住……

    眼不见为净,可恶!她竟然还要跟他住一起!

    有一股冲动,若是再碰到那个胡言乱语的妖僧,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好,等着,他倒要看看,所谓的命中“福星”究竟是怎样厉害的一个丫头!

    逐步踏上台阶的泪西,心中更是忐忑。

    一想到太子……心儿便跳得厉害!

    只见过一面,印象却深刻,不知道一会见到他,他是否还会那样凶巴巴地瞪着自己呢?

    想到那双狭长深邃而凌厉的黑眸,她的步子便更加蹒跚起来。

    “太子妃小心!”

    脚下一个踉跄,她一分心便不小心踢到了台阶,差点摔倒,身边的宫女连忙扶住她。

    许仪儿微微侧身,看了看身后小小的身影一想,轻皱了一下眉头,便继续往殿中走去。

    泪西……这是你成为“太子妃”要经历的第一步,辛苦你了!可怜的孩子……

    红纱晃动,泪西轻轻撂起了裙摆,努力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殊不知她笨重的步子完全落入门口的那个少年眼中。

    “孩儿参见母后。”楚弈弯身,退开一步,对进门的许仪儿行礼。

    泪西紧随其后,半透明的头巾背后,是一双惊恐的眸子。

    门口那个红衣少年就是太子了吧?

    她不敢看他,但已明显感觉到对方投射过来的冰冷眼光。

    那种目光非常熟悉,不用细看,她完全可以想象到在那双黑眸中,正透露着与曾经嘲笑过自己的人一样的眼神……

    楚弈紧拢着眉,盯迫着她走路时可笑的身姿。

    想狂吼的冲动在体内咆哮,但多少双眼睛注视着自己,他硬生生地压抑着血液里的愤怒,修长的手指抓住了她的小手。

    小手潮湿冰凉,微微颤抖。

    在他的掌心中,她的小手显得格外细弱。

    掌中一片柔嫩,如软软的棉花,可是,他只感觉到厌恶!

    不用看脸,他对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彻底的厌恶!

    不只厌恶,还有怨愤,有不甘,有无奈,有很多很多数不清的情绪。

    这张俊美非凡的脸孔从来没有如此难看过,阴沉着脸没有一丝笑容,挺拔的修眉间看到的是一股叛逆。

    他一边牵着那只小手恭敬地行礼,一边朝王位上威严的男人投以不服的目光。

    没错!他一直没有强烈地反对,一是不相信父王真会给自己找来这么个丫头,二是没想到父王明明知道这丫头是个跛子,竟然还执意要册封太子妃!

    他失误了!

    他必须承认,父王是个只顾自己拥有美色,而不顾儿子感受的家伙!

    他早该反对,早该不管其他坚决反对到底的!

    事到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仿佛一种责任一种义务,他连甩开这只讨厌的小手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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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殿上风波

    金碧辉煌的殿堂。

    这是一场热闹而肃穆的大典,当小小的红色人影摇晃不稳地踏入大殿那一刹那,连微风似乎都静止了。

    一道道目光,清晰而复杂,隐含着各种不同的情绪。

    在这一刻,大家集中注视的对象不是那个俊美到几近完美的太子,而是只及太子腰高的小人儿身上。

    他们的手牵在一起。

    但是,任谁都可以看出太子眼中的厌恶。

    是的,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就是要让大家看清楚,虽然父王母妃让他娶“太子妃”,但并不表示他楚弈也接受,他只是遵从君命牵着这个可笑的小不点而已。

    每走过一步,他感觉身上的耻辱便多了一分。

    脑海中已迅浮现出一张小脸……那个夕阳微醉的傍晚,晚霞斜映的小溪旁,一个叫他“姐姐”的丑丫头!

    楚颜说得对,那真是个又胖又丑的丫头!

    他从来没见过那么难看的娃娃,以致于他不愿意去想,仍可以清楚地记起她那日的样子——

    淡淡的眉毛,眼皮微微浮肿,而眼睑下有着难看的黑眼圈,她一身素白的丧衣,活像一个被人欺负的小媳妇……最最让他难以忘怀的是她被姚嬷嬷拉着离去时,那可笑的身姿!

    厌恶连同愤怒一齐而上。

    早知道父王母妃刻意不让自己见到的“太子妃”就是她,那日真应该将她丢进小溪,然后流出宫外……

    英挺斜飞的俊眉立刻因为这个想法而拧在一起,看吧!因为这个讨厌的家伙,自己都要坏成坏人了!

    双唇冷冷地紧闭,他的目光不紧不慢地扫过全场,看到那些官员前所未有的怪异表情时,大手不禁加重了力道,将她捏得更紧。

    大殿之上还有站立着好几位公主,楚颜和楚苓就靠在一起,二人的神色也是不同。

    楚颜紧盯着哥哥与泪西拉在一起的小手,气得嘟起了小嘴,最后干脆扭过头去。

    哼!哥哥明明看到这个丑丫头是多么地臃肿,连走路都一跛一跛的,竟然还拉她的小手。

    楚苓则是好奇地盯着泪西,企图透过那薄薄的红纱,可以看到她此刻的反应。

    在这两个小公主的身侧,还有一位美丽动人的女子,穿得大方怡然,她叫蓝妃,是诏王楚政怀前去刖夙之时,向殇王要来的美女。

    伴随蓝妃而坐的也是一位小小的公主,正是在园子的花丛后与泪西相遇的楚倪。

    楚倪五岁,睁着一对清澈的明眸好奇地打量着走近的哥哥姐姐。

    ……

    泪西始终低垂着头,乖乖地任他拉着自己。

    突然,他的力气好大,小手在他的掌控之中无法挣脱,骨头似乎要被人掐碎,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

    她咬着下唇,不住地提醒着自己。有这么多人看着,她一定得忍住……

    在礼侍官的高声指挥下,小泪西缓缓转身,像个木偶娃娃一般,任由身边的太子带着自己行了一次又一次礼,不知道弯了多少次身,鞠了多少次躬。

    最后当半透明的红纱被掀起之时,她惊慌失措的黑白大眼突然对上一双半眯的黑眸。

    黑眸还是那么美丽,狭长而深邃,被乌黑的睫毛半掩。

    那是她见过最漂亮的眼睛,比少凌哥哥的还要好看!

    然而,只有离得这么近,她才更加深刻地感觉到,黑眸里闪烁的光芒是多么地冰冷凌厉,还包含着明显的嫌恶。

    小手下意识地缩了缩,她想抽回来,不料却被他抓着丝毫无法动弹。

    完美的薄唇冷冷地笑了笑,她感觉浑身凉,小嘴抿得更紧,这个太子就是自己要帮助的人吗?

    母妃说,陪在他身边就是帮助他。

    他是北诏将来的国君,帮助了他就是帮助了北诏国,身为北诏国的子民,无论是谁,都应该做的……

    可是……这样可怕的太子,她真的要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吗?

    耳边突然听不到其他的声音,泪西只能被动地注视着他,她想对他笑,因为以后他们会常常在一起。

    可是,他只是那样瞪着她,瞪到最后漆黑的眼珠里只剩下一片幽暗的冷光,比冰箭还冷。

    脚底窜上的寒意快要将身子冻得无法再动一步,她蓦然惊慌失措地垂下了眼。

    ……

    楚政怀假装看不到儿子的叛逆反应,他起身摊开两手,宽大的衣袖散出王的威风,然后一手执起许仪儿,走到大殿正中央,亲口诏告天下——

    封妃大典礼成!

    何泪西就是北诏正式的“太子妃”,是将要陪伴太子楚弈一生的良人……

    可笑,太可笑了!

    他想要舒适自在,逍遥美妙度过一生的梦想,就因为一个妖僧而将化为泡沫!

    尤其跟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连乳牙都没换齐的丑丫头生活在一起,这才是人生最大的折磨。

    在父王刚宣布完礼成的最后一个字,楚弈立刻甩掉掌握中的小手,上前一步拱手道:“父王,孩儿有个请求!”

    “太子请说。”楚政怀浓眉微蹙,不知道这从小便有主见的孩子会在这大殿之上说出什么。

    “孩儿已遵照父王、母妃的要求立下太子妃,但是,孩儿希望父王能够答应——孩儿将来能够有权力改立正妃!”

    楚弈虽然年少,身材已挺拔仿若大人,他说话字字清晰,语气铿锵有力,让在场的所有人暗暗吸了口凉气。

    楚颜一张如花般动人的小脸立刻绽放出光彩,哥哥真有勇气,敢直面挑战父王的威严,越来越让她敬佩了!

    楚苓环起了胳膊,睨起眼睛,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哥哥的意思,聪明如她当然明白得很,他想将来一脚踹开小泪西,可是……哥哥这次怎么笨,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提出来呢?不用想也知道,父王是不可能答应的啦!

    楚倪眨巴着一双水眸,骨碌地流转在他们之间。

    太子哥哥在说什么哦?为什么一下子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太子妃姐姐比那天在花园里看到时,漂亮多啦,她圆圆的脸蛋真可爱,不过,太子哥哥怎么好象不喜欢的样子呢?

    年幼的她们那里知道——

    北诏自开国以来,历代君王虽有风流之辈,却绝无改立正妃(即国妃)之例,如今一个少年太子无所畏惧在满朝群臣面前提出,不仅是对诏国传统的考验,更是对现在座上君主的考验。

    楚政怀面色一紧,侧头看了眼许仪儿。

    大臣们也纷纷垂静候大王的答复。

    气氛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紧张怪异?

    泪西始终垂着小脑袋,目光只落在鲜红地毯上的某一处。

    太子刚刚说的话,她似懂非懂,但他话里的嫌弃却是让人感受得清楚。

    改立“正妃”……“正妃”就是“太子妃”吗?

    小小的心更加忐忑起来,她也不愿意成为什么太子妃啊!做了太子妃,有了太多的不自由,她还想着出宫回去自己的药堂,还等着少凌哥哥来找她啊……

    可是,所有人都告诉她,她不能任性,连同已经在天上的爹爹和娘也这样告诉她……

    她根本没有办法选择。

    今天晚上开始,她就要住在太子的永诏宫里,她就要和太子一起生活,恐怕没办法改变了。

    太子是在跟父王提出要改变吧?那样真是太好了,她也可以去跟姚嬷嬷一起住了。

    楚政怀怒眉一扬,便要对儿子火。

    本来太子提出此等要求,就他个人而言,并非错事。然而却有几大不该,不该在今日封妃大典上提出,不该公然挑衅历代国君的传统制度,更不该让他这个君王陷入进退两难……

    许仪儿却在大王开口之前,盈步走上去,长长的罗纱拖在身后的地毯之上。

    她走到楚弈面前,注视着儿子完美而冷峻的脸孔,道:“弈儿,此事母妃便可以答你——封妃大典对于君王而言,一生只能一次!今日的太子妃便是你将来的国妃,此事不可更改!”

    “母妃!”楚弈微微低头,对上母亲美丽的眼睛,“孩儿现在并非君主,也并不觉得这个要求有过分之处。如果是因为朝制传统,孩儿认为如果先王们也碰到像孩儿这样的情况,说不定早有了改立正妃的例子!”

    这就是弈儿的反抗吗?

    他非要在满朝群臣面前,让大王难堪吗?许仪儿当然了解他的意思,泪西的确是配不上弈儿,但泪西却是他命定的妃子啊!

    最让人为难的不是制度不制度,而是一旦将来改立正妃,是否就会给弈儿带来灾难呢?

    楚政怀也缓步而前,立在他跟前,语气威严:“太子已是有妃之人,岂可再如从前一样任性?封妃之事诏告天下,无可更改,何况……”

    何况,他这个做父亲的完全能理解儿子的感受,可是,即便自己曾对多少女人有过爱慕和冲动,却从来未曾动过要改立国妃的念头。

    “难道父王觉得这个难看的丫头配得上我?”楚弈干脆挑起眉头,直接将手指向一旁安静的泪西。

    立刻,所有的目光又聚集到她小小的脸蛋上。

    楚颜立刻想拍手叫好,哥哥说得对呢,世界上没有哪个女孩子可以配得上哥哥!

    楚苓一脸的同情之色,可怜的泪西,碰到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的哥哥真惨!

    泪西慌张地抬头,正好见到楚弈冰冷含怒又满是鄙夷的眼睛,一双小手情不自禁地绞织在一起。

    他讨厌她!

    和所有人一样,因为她没有别人长得白皙好看,尤其她还有一只残跛的腿,所以他也讨厌她。

    黑色的瞳孔闪过失望,一抹受伤之色悄悄浮现。

    她不希望别人讨厌自己啊,可是……她也知道,像太子这样身份尊贵,聪明又好看的人,讨厌自己是正常的。

    因为,她的确配不上他!

    她也没有想过要配得上他,大家告诉她要做“太子妃”只是帮太子躲过劫难而已,跟配不配有什么关系?

    就算不是太子妃,她也会全心全意帮他的啊!

    许仪儿瞧见了泪西小脸上的黯然,心中的母性又油然而起。

    “弈儿,你明明知道此次册立太子妃的原因,为何还执意为难你父王?有她在你身边,你才能平安如意,这样的娃娃还能不配吗?”

    字字句句,让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分明,大厅中安静地只听到大家的呼吸与心跳。

    年少的太子果然英勇,他的心情大家自然理解,如此找来个小娃娃就被奉为“太子妃”,的确有几分荒唐,可是……

    谁又敢不听信那高僧之言呢?

    毕竟人家是大唐有名的得道高僧,能来北诏点化天机正是太子的福气啊!

    严肃,静默。

    楚政怀已收紧了下颌,那是他怒的预兆。

    一只小手扯住了他的衣袍,泪西使劲仰起脸蛋,仰望着高大的大王。

    她先转头看了眼面色同样难看的太子,吸了口气,道:“泪西也恳求父王……能够答应太子。”

    “你说什么?”楚政怀大吃一惊。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泪西肯定地点点头,眼神有点忧郁,说话格外认真:“父王,我做不做太子妃,都会帮助太子,而且……太子说得对,泪西确实配不上他……父王,你就答应了太子吧!”

    看向她的目光中,有怀疑,有思索,也有不可置信。

    她那么矮小,只够到他们的腰部,可是她的声音传到了每个人的心上。

    因为她的语气是那样地认真,她说知道自己配不上太子时,语气坦然,但是大家的心却不约而同地抽了一下……

    楚弈皱起了眉头,脸色更加难看:“谁让你这丫头多嘴的!”

    他不需要她帮忙说话,别以为这样就能博得他的好感。他楚弈可以对全天下的女孩子柔情似水,宠爱有嘉,但是,只有看到这个讨厌的丫头,他连笑都不愿意给予的!

    泪西说完,见楚政怀没有回答,便固执地抓着他的衣袍,仿佛他不答应,就永远不松开手似的。

    许仪儿美丽的眼眸中满是惊讶,她原本以为泪西很柔弱,还担心从今儿个起就让泪西住进永诏宫,会让这丫头担惊受怕,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还有如此勇敢固执的一面。

    面对这个六岁的娃娃,她莫名地充满了信心。

    这样倒好,以后弈儿真有了危险,泪西也会坚持保护他到底的吧!

    一个年仅六岁的女娃娃,竟然要保护出类拔萃的太子,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然而在大王和娘娘眼中的脸上,大殿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一种“信任”!

    “父王……”泪西改抓楚政怀的大手,她不害怕他,只想求他答应太子。

    终于,楚政怀叹了口气:“弈儿,你是太子,将来便是北诏之王。这件事该如何处理,你将来自会明白。泪西是个好孩子,希望你相信父王和母妃的决定!”

    修眉紧锁,一身喜服的俊美少年却无法高兴起来。

    父王的话已经表明等他将来继承王位,改妃之事自己可以处理,只是为何……他的心却高兴不起来?

    都是这让人厌恶的丑丫头,他根本不需要她来帮忙说话!

    “父王、母妃请允许孩儿先行告退!”一掀长袍,转过身,他挺拔修长的身躯踏出门去。

    在大家惊讶的注目礼中,许仪儿弯腰抱起小泪西,她借此举让大家明白小泪西在王宫里真正的地位。

    楚政怀看儿子离去,环顾四周,声音低沉有力:“高僧之言,宁可信其有!太子和太子妃年纪尚小,请所有大人尊重扶持!我北诏将来定可以繁荣昌盛!”

    ……

    美丽的流苏坠在她的额头,额心的朱砂痣被映得异常耀眼。

    见那个嫌恶自己的少年离去,泪西稍稍松了口气,在许仪儿的臂弯中,她悄悄地感谢老天爷。

    在这里,只有太子一个人不喜欢自己而已,比起跟爹娘住在药堂的时候,已经好很多很多了。

    药堂,爹爹,娘……

    许仪儿以为她在为太子的话难过,拍拍她的小背,微笑道:“等将来太子和泪西在一起相处久了,自然会明白,泪西是多么地可爱。”

    吸吸鼻子,闪去眼中泪意。

    泪西咧开小嘴,露出没有门牙的笑容:“泪西觉得很幸福……”

    幸福——对于小孩子来言,幸福是可以无忧无虑地玩耍,幸福是有人疼着宠着呵护着。

    对于童年波折的小泪西而言,在失去双亲之后,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还能重新找到温暖,与那些相比起来,太子的那一点点鄙夷就算得了什么呢?

    她只觉得幸福而已!

    楚颜和楚苓对视一眼,二人的眼中不约而同闪过嫉妒,尊贵的国妃娘娘竟然抱起了泪西,还对她那么温柔呵护!

    这是楚苓第一次感觉到羡慕和嫉妒,就因为这个长得没自己好看的小娃娃。

    可是,这个娃娃究竟有什么魔力,不但让父王如此执着,还让母妃都对她爱怜不已?

    难道……真如高僧所言,何泪西注定是个不平凡的人物,可以为哥哥避过劫难,可以北诏国带来幸运?

    泪西撇过头,正好瞧见她们注视自己的目光。

    心儿一惊,仿佛做错了什么错事一般,连忙放开许仪儿落在地上站好。

    她礼貌地朝楚政怀弯下身子,道:“请父王放心吧,虽然泪西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泪西会在太子需要的时候陪着他。”

    楚政怀怔了怔,竟然从她稚嫩的眉宇间看到了一种毅然的坚定。说实话,他原本相信的不是这个小娃娃,而是高僧的话,只是现在……

    或许,高僧所言极是,这娃娃确有特别之处!

    只希望弈儿过段时间能不再那般固执,毕竟北诏国就他一个王子,能平安如意才最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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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寝房冷对

    王宫渐渐安静下来,夜色笼罩大地。

    月上柳稍,园子里盛开着各种鲜花,空气中有着花的清香。

    一袭黑衣,身影修长,风姿挺拔,月光下孤然而立。

    这样一个面目俊朗的少年,气韵睟质如玉,看上去是个不折不扣的贵族,他却冷冷地撇着嘴角,满脸讥诮。

    大红灯笼挂满树梢屋檐,格外亮堂,大红的喜字灿灿惹眼,像在提醒每一个人,今晚是太子的大喜之日。

    身后便是他的寝房,昨天开始就有人将里面重新布置了一番,如今在他的床塌旁边,多了一张小床。

    中间有帘子相隔,可是只要一瞥见那张凭空多出的床塌,他便怒火狂卷,心中烦躁得似要爆炸。

    世界像是颠倒了一般,这算什么事?

    他的寝宫仿佛要被人侵占,那不再是属于他个人的领地,而光明正大侵占他领地的人正是他最讨厌的丫头!

    叫他如何能忍?

    他宁愿跑到父王的御书房就寝。

    隐忍的怒眉,紧抿的双唇,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坚实的栏杆。

    可恶!

    他真恨不得把那个难看的丫头丢出去!

    一阵细细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数盏宫灯排成两行,人影晃动,正中间正是让他咬牙切齿的小丫头。

    连忙闪身,他将自己黑色的身影隐于梁柱之后。

    “启禀太子妃,寝房已经到了。”宫女们停住脚步,声音在夜风中有点飘忽。

    泪西这才抬起头,看到一扇门扉紧闭的房间,房间里掌着灯,灯光透过薄薄的纸窗,映到走廊上。

    她看到自己地上的影子,心中紧张起来。

    风,拂过她的稍,轻轻掀起头上的红纱。红纱下是一张微微绷紧的小脸。

    白日大殿之上目光凌厉阴沉的少年,就在里面吗?

    如果她进去了,会不会被他赶出来?

    泪西……

    不要怕,他虽是太子,这是也是他的地方,可是,这里以后也是住的地方啊。如果他不同意,你可以跟他商量一下……总之不能让父王和母妃再操心就好。

    进去吧,没什么好怕的,他是太子,是你答应大家要保护的人。

    如果你都怕他了,还怎么保护他呢?

    纂起了小小的拳头,泪西不断给自己打气,纵便被太子赶出来,她也得坚持下去。

    姚嬷嬷见她踌躇不前,猜到她的心思,和蔼道:“太子妃,怎么不走了?”

    转身,她朝姚嬷嬷甜笑:“谢谢姚嬷嬷,泪西自己进去就好了!你们也先回去休息吧!”

    “真的不用我们陪你吗?”姚嬷嬷不放心,再次问道。

    泪西肯定地点点头,她想自己先见见太子再说。

    虽然已跟太子见过两次,但实在无法确定这次太子又会怎样对自己?还是不要让姚嬷嬷她们看到了吧!

    姚嬷嬷无奈,又叮嘱了几声,才带着几位宫女离去。

    寝房门口,只剩下两位掌灯的宫女,侍卫们在四周的园子和走廊来回探哨。

    泪西仰望着面前高大的门页,吸了口气,缓缓伸出小手推开了它。

    ……

    房中无人。

    两盏烛火高照,映出房内一片光芒。

    光芒很亮,照在她日见白皙的皮肤上。

    她轻轻走了进去,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确定那个冷漠的太子真的不在室内,她才完全舒了口气。

    寝房很宽敞,比起姚嬷嬷住的地方来说,简直富丽堂皇,唯有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副对联透出书卷淡雅之气。

    对联上黑色的大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跟她新年时看到邻居在家门前贴的不同。

    那字她一个也不认识,只感觉与爹爹开药方时的字体有几分相似。

    但是,这些都不是她感兴趣的,微晃着身子,拐过坠着金色丝边的帷幕,再走了进去。

    一张宽大而霸气的床塌,就在内室的正中央。丝被被宫女换成了红色,看起来格外喜庆。

    透明的床帘将大床半遮,显露一种朦胧而神秘的气氛。

    宽大床塌的旁边,有一个突兀的颜色——粉红,只消看一眼,她便知道,那是属于她的小床。

    很可爱的颜色,一定是母妃娘娘为自己挑选的,不知道该喜该忧,粉红的颜色在这房中看起来并不那么合适,如果太子看到……

    柔软的料子,上等的丝绸缝制而成。

    泪西从来没有盖过如此舒适的丝被,她可以想象到,躺在这床上面将是多么地舒服。

    手指小心地抚过如云丝被,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苦笑。

    似有什么事,堵在心口,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是因为太子吗?太子本就嫌恶自己,如今自己又住到他的寝房,他一定恨不得赶自己出来吧?

    正迟疑着,一个高大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在她身后出现。

    地上落下一片暗黑的阴影。

    心脏猛地一跳,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要竖了起来。

    泪西慢慢、慢慢回头,直到对上一张完美却如鬼差一样凶恶的面容时,小手才反射性地握了起来。

    “我……”突然瞧他出现,她有点茫然无措。

    “可恶!这就是你的目的吧!”楚弈上前一步,将她娇小的身子完全笼罩在自己阴影之下,昏暗的脸色几乎辨不出表情。

    她只知道他现在很生气很生气,看起来很凶很凶……

    该怎么说,才能让她对自己态度好点呢?

    至少不要这样厌恶才好啊,毕竟他们以后都得在同一个屋子里睡觉……

    泪西垂下眼睫,视线只能看到他的腰部。

    他的腰看起来劲瘦有力,黑色腰带上绣着奇特的花纹,让人感觉一种邪魅。

    动了动嘴角,她嗫嚅着开口:“太子殿下……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楚弈没料到她还敢问,想都没想,直接大声地回答:“是!非常讨厌!”

    “我知道。”她也飞快地回答。

    她当然知道,第一次见面看到他几欲纠结的修眉时,就已经知道。

    楚弈一愣,料不到这娃娃这般干脆,眼眸一暗,语气变得阴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

    “我也知道……”黑白分明的眼珠光彩暗了下去,她鼓起勇气抬起头,声音也变大了几分,“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可是太子,就算你很讨厌我,我晚上还是要睡在这里啊。”

    母妃并没有答应给她安排其他去处,她只能试着跟太子商量了,但愿太子不会再反对,否则她只能蹲墙角了。

    深黑的眼眸,瞳孔泛着幽幽冷光。

    冷光映着她的小脸,薄薄的嘴唇有点颤抖。

    他鄙夷地看了下旁边粉红色的小床,烛光下晶莹透亮的丝被仿佛也在嘲弄他。

    抬起脚就是一踢,那张脆弱而美丽的床塌立刻出“吱吱”声,因突如其来的力道摇晃了几下,然后默默地靠向墙角。

    泪西睁着大眼,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小床,半个浅浅的脚印就在丝柔床毯上,跟她一样瞧起来楚楚可怜。

    半晌,她抿紧了嘴唇,不再多一言。

    指间微凉,春夜的风还有几分寒意。

    太子的嫌恶已经如此明显,连同自己的小床,也如此碍他的眼,还有什么好说?

    泪西不再说话,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了下去。

    修长的浓眉下,是一双不可置信的黑眸。

    他不相信,这个幼稚的丫头竟然敢挑战自己,不但倔强地抿着唇,甚至也摆出了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了……

    “这是我的床了,如果太子不喜欢……”

    “可恶!”他已低咒出声,从来没有如此暴躁过,却无可奈何,因为他终究没有办法将她赶出去。

    “反正这就是我的小床!”泪西赶紧补了一句,表明自己的立场。

    肯定的语气,仿佛她能说的也仅此而已。

    他狠狠、狠很地瞪着她。

    从上到下,从头到脚,从床塌到地上……

    真看不出来,这个难看的小娃娃还这般顽固,真愚蠢,竟敢跟自己挑战!

    那就等着瞧,看看他这个太子厉害还是她这丑丫头厉害!

    深邃的瞳眸,挺直的鼻梁,冷薄的双唇。

    这个比女子还要漂亮俊美的少年,向来以温柔闻名,尤其是对待女人他更是绝对的呵护。

    然而,现在,这个世界上终于出现了一个让他有不同反应的女人。

    他的太子妃!

    如果他真有将她当女人看的话——那么,她便是他唯一讨厌和嫌弃的女人!

    ……

    寝房前,灯笼高悬,橘色的光芒若隐若现。

    宫女们被悄悄谴开。

    两个娇俏的丫头就在门外守侯。

    她们的耳朵紧贴着门扉,一副小心翼翼又神秘兮兮的模样。

    “哥哥竟然会火?”楚颜张圆了小嘴,无法想象总是温柔含笑的哥哥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不过,那丫头的确太让人讨厌了!”

    楚苓拉拉她的头,伸出食指:“嘘……小声点。”

    “难道你不好奇哥哥生气的时候,是怎样的吗?”

    搔搔脑袋,楚苓翻个白眼:“当然好奇,可是哥哥从来不会对女孩子火的!”

    “那丫头也是女孩子啊……”

    “哥哥根本没把她当女孩。”

    “那把她当什么?她只比我们小两岁而已!”

    “我怎么知道?反正哥哥讨厌她,她竟然还跟哥哥住一个寝房……”

    “真不知道你母妃怎么想的!”

    “嘘……”楚苓再次将食指放在嘴前,“颜儿你小声点好不好,再说哥哥就要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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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月下玄机

    两个娇俏的丫头,紧张又神秘,半趴在门上的姿势有几分怪异。

    一只小小的手,在她们身后拉扯着。

    楚颜不耐烦地挥了一下,低声嘟囔:“我知道要小心,你别拉我啦……”

    楚苓瞥她一眼:“明明是你在拉我。”

    恩?

    回头。

    对上一对清澈如水的眼睛,扎着美丽辫的小小女孩正在她们身后,骨碌地转着眼珠子问:“颜儿姐姐和苓儿姐姐在看什么?”

    “我的天啦……倪儿,你怎么也来了?”

    楚苓再次翻翻白眼,没想到五岁大的楚倪竟然也来凑热闹。今天是怎么回事,敢情对太子和太子妃好奇的人都只是她们小孩子而已?

    室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十分安静。

    烛火映在泪西圆润的脸蛋上,比起刚刚进宫,她的气色好了许多。淡淡的眉宇间,却在短短时日内积聚了一股不该有的成熟。

    修长挺拔的少年沉默地盯着她。

    目光如炬似火,几乎将她燃烧——他在想着各种对付她的法子,尤其看到她如此倔强地无视于自己之后。

    头一次。

    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尊贵少年,被这样一个年幼脆弱的小女娃,勾起了他血液里最邪恶的念头……

    “你们几个丫头在这鬼鬼祟祟做什么!”

    门突然一拉,她们差点一头栽进房内。

    正被她们讨论的少年阴沉着一张脸,浓眉紧拧瞪着几张小脸。

    她们很快如愿以偿,终于看到哥哥生气时的样子了。

    可是,俊美依然如平日温柔含笑,斜挑的嘴角隐藏的却是一股冰冷的怒意。

    楚苓见势不妙,立刻搓搓小手,奸笑了两声:“嘿嘿,本来是想问候一下哥哥的,我看还是改天好了……”

    冰冷的眸底,幽黑。

    在几个呼吸之后,逐渐缓缓地流泻出丝丝暖意。

    他收了收手指,提醒自己不该将对那丫头的厌恶延及到可爱的妹妹身上。

    然而,她们的脸上,有种震惊,连同小小的倪儿都惊得不敢吱声。笑容如春风般和煦的哥哥,为什么刚刚看起来比冬天还要寒冷?

    再过几个眨眼,楚弈恢复了平静。

    修长的手指挑起楚颜的下巴,水眸灿如星子,他温柔低语:“哥哥吓着你了?”

    娇颜立刻如染红霞,含羞而放。

    是的,纵然是自己的妹妹,当他以那双深幽动人的瞳眸注视她时,邪魅之气仍难以抵挡。

    有一道魔咒,从他的指尖散开,楚颜忘记了到嘴的问题。

    楚苓却瞟他一眼,故意拉下他的袖口:“苓儿很好奇,哥哥打算以后怎么做?”

    灯光下,如玉的脸庞冷峻严肃。

    没有了笑意。

    他的心一直堵得慌,本想看到这三个丫头心情舒畅一点,偏偏苓儿似乎要揪着这个问题故意让他恼火……

    风吹过他们的衣角,美丽的少女,俊挺的少年,让人羡慕的组合。

    屋里,帷幕后。

    泪西抓紧了手中帘子,心中黯然。

    仿佛是多余,连她脚下站的这方土地,都是别人所属。那群养尊处优的公主、王子才是一起的,而她即使站在这里,也只是比摆设更加让人厌烦。

    烛光,似乎暗下不少,射进她黑白分明却孤寂的眼底。

    门外,个子最小的楚倪一脸天真在问:“哥哥为什么不喜欢太子妃姐姐啊?”

    她白皙小巧的脸庞天真无邪,双目如水晶般闪烁。

    俊颜微微缓和,楚弈摸摸她的小辨,道:“倪儿不会明白,哥哥就是讨厌她而已!”

    闻言,倪儿小小的五官立刻皱起一起。

    明亮的眼角,瞥到一抹红影在屋内闪过,是太子妃姐姐么?

    ……

    春夜,宫内灯火通明。

    相较与大殿,永诏宫显得清幽冷静。

    或许是大王与国妃刻意安排,大臣们都在前殿列宴,相互庆祝。好似正角儿的太子和太子妃不在场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然,更多人都在暗暗对大王的这个安排疑惑不已,年幼而平庸的太子妃究竟能否为太子避过劫难呢?

    未知数,一切只是防患于未然而已。

    万物复苏的季节,树枝绿叶新出,散着清新的生机。

    在暗红宫灯的掩映下,带着少许神秘。

    尊贵的少年凭栏而立,三个娇俏的丫头环绕着他,似众星捧月,他是天上那盏清辉遍洒的圆月。

    突然,一阵清风,再次吹过。

    屋檐下的宫灯摇晃了几下,树影班驳,绿叶轻颤。

    少年莫名窜上一股寒意,修挺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今天是他大喜之日,为何心中如此忐忑?

    都怪房内那个难看的丫头。

    安静,房内悄无声息,那个丫头睡着了?

    她竟然可以睡得着?

    月影躲进乌云,天色更加阴暗。

    “啊嚏!”小巧玲珑的倪儿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喷嚏,夜风吹得她有点冷,小小的胳膊起了点点疙瘩。

    少年站起身来,将小倪儿抱上栏杆,关心道:“可爱的小公主莫不是染上风寒了?若是蓝妃知道了,可要心疼了……”

    “哥哥……啊嚏!”小家伙又是一个喷嚏,细细的水气喷在俊美如玉的容颜上。

    他微微撇头,笑着以袖抹了下脸庞,笑道:“哥哥的小公主可不能生病,让宫女姐姐带你回去吧!”

    楚颜道:“快让宫女送倪儿回去,她在这里做什么。”

    楚苓笑骂:“坏颜儿,就只许你在,不许倪儿在?”

    内有抹红影往门口走来,是太子妃姐姐么?

    “小公主乖。不要再问这个问题了,要哥哥送你回去么?”

    “太子妃姐姐其实很好的……”

    “小倪儿要是再问就不乖了!”

    原来,他的声音真的可以这样温柔。透过半敞的门扉,泪西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的谈话。

    他讨厌她,可以有很多理由,那个小公主真是太天真了。

    或许,她该走出去告诉他——明天一早,她就去请求父王、母妃,自己搬到太子寝房隔壁住就好了,这样也算陪着太子吧?

    天上云层越来越厚。

    瞬间乌云满天,月亮完全被掩住身影,不见其华。

    耳边传来风声,风声有点怪异,不似春夜里温暖和煦的东风,竟有北方呼呼作响之态。

    倪儿小小的身子靠在温暖的肩头上,哥哥的肩膀已经很宽阔,他的气息很温暖,怪不得颜儿姐姐和苓儿姐姐那么喜欢他。

    无邪地笑着。

    俊雅如玉的少年面无表情,似有什么掐住了脖子,顷刻之间觉得呼吸困难。倪儿精致小巧的眉眼就在眼前,他想抱她回去,身子却怪异地如被定住一般。

    唇角的笑容冻结。

    眼底朦胧,不见半点波动,像平静的湖水深幽不见底。

    “哥哥……”

    “哥哥?”楚颜、楚苓见前一瞬还微笑迷人的哥哥突然没了动作,不约而同惊奇地喊道。

    泪西扶住门,踏出门槛,看到了这一幕。

    屋檐下几盏宫灯齐明,照在她圆润的脸上,脸庞粉嫩透明。

    额心的朱砂痣隐隐光。

    “太子……”

    他背对着她,一股冲动,她费力地大走一步,自后面拉住了他的衣角。

    难道他已讨厌她若此?只要听到她出来的脚步,连与公主们的谈笑都可以瞬间停息?

    吉日,吉时。

    今天应该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日子,哪怕他们只是个孩子!

    灯光下,他的脸蓦然有些苍白,完美的轮廓隐隐透出妖娆之气。她的手指碰到了他的衣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热力自短小的指尖升上。

    她小手冰凉。

    热力沿袭而上。

    浑身突然涌出莫名的舒畅,薄薄的嘴角一动,他重新露出了笑容,笑容像暗夜里的精灵,邪魅不已。

    她看不到他,仰着小脸只看到他挺直的脊背,红色的外衣如纱,风中轻摇。

    她拉着他,想让他回过头,低下眼看着自己,自己有话跟他说。

    一切仿佛静止了!

    “啊嚏……”

    又一声轻响,在清冷的夜里划破宁静。倪儿随即睁大了眼睛,清澈的眸子同时闪过一道蓝光。

    蓝光一闪而逝,小小的身子猛然打着轻颤,她哆嗦着:“哥哥……倪儿真的好冷了……”

    楚颜和楚苓来不及说话,眼前便出现一个华贵无比的笑容,那笑容正来自抱着小公主的少年。

    他的笑容无懈可击,恍惚间,更添了几分尊贵与诡异。

    “哥哥送你去找蓝妃。”他低下头,注视着倪儿清澈若水的眸子,那道曾经暗中闪现的蓝光映在他的瞳底。

    走廊上。

    挺拔的身影,昂扬的步伐,他抱着倪儿,拐过弯,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泪西看到那抹背影消失,说不出内心的滋味。

    楚苓见她转身正欲进门,连忙唤住:“太子妃……”

    顿住脚步,泪西微侧着身子,看过她们姐妹,露出坦然甜笑:“相信我,我只是听从父王和母妃的安排,帮助太子而已。”

    说完,她的身子轻晃了一下,走了进去。

    背后,两道久久不去的目光,似乎要将那道门看穿。然后,姐妹俩相视对上一眼,表情各异。

    月亮悄悄钻出乌云,大地重新笼罩上淡淡的清辉。

    如玉,如雾。

    恐怕只有神秘的月亮才知道,刚刚那一切静止的刹那间,究竟生过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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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王妃介绍:
秋木萋萋,蓝倪隐世,宫阙绝旷,曲房咏唱。漠漠花残,泪西彷徨,翩翩之燕,红瓦恻伤。高山巍峨,河水泱泱,锦绣江山,四诏之王。暴君邪妃恶君艳妃邪君残妃冷君宠妃系列内容简介:第一辑:刖夙篇暴君邪妃她是被下了诅咒的女人,她身边的人总会一一离去。迷离的身世,神秘的诅咒,命运的齿轮悄然启动。而她,不愿就此屈服于沉重的命运。月下,冰冷,孤寂,连同仿佛失去生命的美丽躯壳,却如魅世精灵,不能爱,爱了则是一辈南诏王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南诏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南诏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