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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王妃全文阅读

作者:冰冰七月     南诏王妃txt下载     南诏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番外——慕千寻与楚颜公主(四)

    春日里,君悦兰庭的景致最好,紫樱阁里的樱花和桃花如火如霞的盛开于枝头,芳菲烂漫、妩媚鲜丽,这些粉嫩的花儿迈着轻盈的步伐在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线条,好似粉衣舞女翩翩起舞,与绿树婆娑的垂柳相衬映,形成了桃红柳绿、柳暗花明的春日景致。君悦兰庭里的花已经开了不少,名花盈风吐香,佳木欣欣向荣,加上飞泉碧水喷薄潋滟,奇丽幽美,如在画中,颇惹人喜爱。宫中最喜欢种植玉兰、海棠、牡丹、桂花、翠竹、芭蕉、梅花、兰八品,谐音为:玉堂富贵,竹报平安,称之为“上林八芳”,昭示宫廷祥瑞。

    我的紫樱阁处在君悦兰庭的西南角,从前因为我喜热闹,这里本是个热闹非凡的地方,但这次回来后,也许是我还需要时间平复心里的伤痕,所以不似从前那样,总是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呆着,所以渐渐的,这里就很少有人在周遭走动,很少有人会吵扰和约束我。

    这日我在紫樱阁中凭栏而坐,静静的看着院中的蔷薇又再度织出满墙的锦绣,那一株桃树,也再度晕上了一抹微红,牵引我所有的视线。而我,很想就这样以草色为帘,以花香为茶,手握一卷诗书,默默地品,静静地读,摈除了红尘里的喧嚣,世俗的浊气,让一颗浮躁的心片刻间沉静,在淡淡的春的花语中,将如花的心事汇成一条潺潺流芬的河,蜿蜒过将要干涸的心。

    耳边传来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心中暗自叹息,只因我自小大大咧咧,从不在意这些个礼仪规矩,所以对身边的下人也甚少约束,所以他们和我相处经常没规没矩,如若不然,蔓儿这丫头怎可能如现在这样横冲直撞。

    “公主……公主……,那个,那个……”我心中微微一笑,懒洋洋的回头看着正在快接近气喘吁吁的蔓儿,“怎么还是那么没有规矩,要真出大事就万幸了,也不至于无趣透顶。”

    “哎哟,我的好公主,这可是比什么都大的事……”

    我好笑的看着这个从小陪着我一起长大的丫头,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学会,大呼小叫倒是学的淋漓尽致。我转头继续看满园的绚丽春光,缓缓的问:“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这般慌乱!”蔓儿深吸一口气,声音小了几分,快的说着:“听说,那个慕千寻慕先生到我们王宫里来了,正……正求见大王……”

    “什么?!”我失声惊叫,一下就从回廊边的凳子上弹起来,心中却是一阵没由来的欢喜,可是,蒙舍一别之后,他不是应该回大唐的吗?为什么他还会出现在这里?会是来找我的吗?

    那一刻,心中竟有一种强烈到近乎沸腾的期盼。

    蓦然,才惊觉自己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心中不禁暗恼,自己真是有些不争气,怎么时刻都会轻易的想起他呢?不免有些尴尬,我轻咳两声,掩饰下心虚和尴尬,略微有些不自然的说:“呃……蔓儿,知道慕先生到北诏所谓何事?”

    蔓儿眨眨眼,说:“听说是来找国妃娘娘的,现在正在大王书房里谈话呢。”

    “哦。”心中的失望一丝丝将我淹没,时至今日,我仍是那么渴望与他见面,而蔓儿的话犹如夏日的暴雨,瞬间就将我沸腾的心打湿、冷却。

    “是吗?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黯然的说道,不知道心里还在希望什么?唉,原来说不想他,说忘了他,都只是我刻意伪装的而已,一提起他的名字,我依然会狂喜,依然会心痛,依然会期盼。

    可是,他是来找泪西的不是么?就象他是为了咏唱公主的小洛尔,义无反顾的放弃他的和尚,从大唐千里迢迢的赶到蒙舍,救他们于危难中。而自己那样的恳求他,想要温暖他,却被他无情的赶下山……

    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心中仍有一丝期盼,希望他来找哥哥除了泪西的事情以外还有别的什么,不管了,去听听不就知道了,总比在这里瞎猜强。

    我带着蔓儿来到书房门口,一路都没有让宫人出声请安,我就想悄悄的听听他们会说些什么。

    “我承认我之前对颜儿是过份了些,可是她并没有说讨厌我,也没有说就要嫁给银翟,你这样决定,会毁了她的幸福!”慕大哥略显有些暴躁的声音传了出来。

    “哦?慕先生的意思是颜儿嫁给银翟不会幸福?那依慕先生的高见,颜儿嫁给谁会幸福呢?”哥哥淡然的说道。

    “难道说是嫁给慕先生?本王真不明白,当初颜儿千里迢迢的跟随慕先生去大唐,抛弃了她公主的身份,尽心尽力的照顾你妹妹,可是你还是狠心的将她赶回来。她当时有多伤心,花了多少时间才慢慢得以恢复了一些,这些我都不想说了,慕先生如今这样莫名的来纠缠她,我不知道慕先生究竟是何用意?总之,本王心意已定,所以希望慕先生如果没有什么事就不要接近颜儿,以免让人误会!”听着声音知道哥哥生气了,哎,我总是让哥哥操心。

    我有些害怕,也有些期待慕大哥的回答,短暂的沉默,书房内没有了声音,他不是说喜欢我么?不是说是认真的么?怎么面对哥哥的质疑,他又不说了呢?还是……他对咏唱公主,果真是那样的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书房里立刻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我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心,因为紧张已经汗湿了。许久,慕大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是很喜欢咏唱公主,她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让我动心的女子,我之前从来不知道能有一个女子会那样打动我的心……”

    我震惊的听着慕大哥所说的字字句句,虽然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可是当亲耳听见他这样说,我的心……还是无法抑制的刺痛。

    失望,就如厚厚的云层遮住太阳一样包围了我,连明媚的天空也忍不住暗了一下,而我的心,却渐渐坠入无底的深渊……

    “颜儿?”泪西的声音窜了进来,我一惊,赶紧垂下头不想让她现我的脆弱,她有些疑惑的看着我,走到我身边,轻声问着:“颜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不进去?”

    我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要哭,于是死死的咬住唇不放,什么都没有说。

    “在这偷听?”泪西挪揄的说道,我心中汹涌澎湃,再也受不了了的转身离开,不小心碰到了一个花盆,差点摔倒,回转身之时眼泪已经湿了面……

    “颜儿,你怎么了,颜儿,你别吓我啊!”泪西在身后担心的大叫,可是我已经不能顾及这些了,只想赶快离开那里……

    “颜儿,你等等……”泪西边叫边跑,她从兴许是没见过这样的我,如此伤心的我,所以既担心有害怕,她也没命般的追着我的脚步离开。

    书房里的人听到泪西焦急而惊慌的喊着我的名字,不由得一惊,急忙冲出门,可是只看到了我已远远跑开的身影,还有泪西追去的身影,来不及多想,他们也追了出去……

    风吹乱了我的,道路两旁树上的什么东西勾住了我的衣服和饰,但我并没有停下来,瞬间,衣服便被划破了……血流了出来。但是我没有喊痛。饰被拉了下来,头瞬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呵呵,我早该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不是么?可是,为什么我依然忍不住会有希望?如果我不曾有那一丝希望,也许就不会如此伤心,就不会如此绝望。

    我无意识的跑着,只想着,离开那里,离开那里……

    “颜儿,颜儿,不能伤害自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还没听完我的话,颜儿,颜儿……”慕大哥在我身后向我飞奔,我凌乱不堪的狼狈模样印入了他的眼,他听到了我的哭泣,看到了我无语的狂奔,我的泪灼伤了他的心……

    一排太监手上抬着东西鱼贯而来,他们没有看到疯狂奔跑的我,因为我从一条小路窜了出来,对着他们迎面扑去,来不及了……

    这时一个人影快的飞奔而来,手臂一用力,将已欲昏倒的我揽入怀中,脚尖一点,一旋身,便将我带离了迎面的那队太监,“哥哥……”我放下心来,闭上了眼睛,意识开始模糊。

    “颜儿,你怎么了,伤到哪里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赶到的慕大哥心痛的说,我身上的斑斑血迹印红了他的脸。

    “我带你回紫樱阁,传御医!”慕大哥欲抱起我往紫樱阁走,他才刚刚开始一点一点的争取回颜儿的心,他的颜儿怎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哥哥,我不要跟他回去,不要……”说着,我便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在我眼睛闭上的刹那,慕大哥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为了他的颜儿,他什么都肯,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哥哥抱起我快离开……

    他的心像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他的心在滴血……

    天空飘下了绵绵细雨。

    慕千寻漫无目的的在北诏王宫走着,这雨,滴在他的丝上,滴在他的身上,也滴进了他的心里,他却没有丝毫感觉。渐渐的凉意袭来,他的心撕裂般的疼。我的最后一句话让他意识到我的伤心和绝望……

    鲜红的血,凄美的笑靥,无声的泪水,绝望的眼神……

    这些把慕千寻一次次的从梦中惊醒,他知道她在紫樱阁,是楚奕和泪西在照顾她,他也想向她解释。可是自她清醒后就不再见他,就算今日他执意撇开侍卫,不顾楚奕和泪西的反对冲到了她面前,可是无论他说什么,她都面无表情,Z在他面前,就像一个失去生命的娃娃……

    她可知,她的痛就是他的痛;她的苦就是她的苦;她的悲伤就是他的悲伤……她为何看不到他的真心呢?为何不相信他的解释呢?是上天在惩罚他吗?她那天听到的只是只字片语啊,他当时是想说,从前他是很喜欢咏唱公主,她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动心的女子,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能有一个女子会那样打动他的心。可是,自认识颜儿后,他才渐渐的知道,对咏唱公主……竟然只是一时的迷恋,而对颜儿,是那种溶入骨血的深刻。当看着颜儿决绝的转身下山,他的心就如被掏空了般,连曈曈离开他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他虽然身在寺庙,心里却满满的都是颜儿……所以最后他下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叫颜儿的女子啊。

    他怎么还可能爱上别人呢?在他明白心底已经刻有她的影子的时候,她就是他这辈子的最爱啊。世上还有谁能让他为之疯狂,就是当年喜欢咏唱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啊。

    她就是他唯一想保护的人,唯一想娶的人,就是因为怕伤着她,所以他才极有耐心的一点、一点的靠近她,一丝、一丝的让她知道,她已经溶入了他的生命,没有谁可以代替……

    她可知道啊,慕千寻在紫樱阁外仰天长叹……

    回到清雨轩,慕千寻顶着两只黑的眼睛怔怔的看着画面中的颜儿出神……今天,向来淡然优雅的他为了见她一面居然和同样淡然优雅的楚奕打了一架。

    我自哥哥抱回紫樱阁后,御医帮我止住了手臂上的血,可是,御医却治不好沉默无语的我。我拒绝听他的解释,还要再继续欺骗自己下去吗?我可以对任何人笑,可是不会在对他笑。

    我仍然和泪西、哥哥谈笑,可是无人的时候,我常常沉默呆。哥哥一再的追问我,我便详细的把我和慕大哥之间的种种和那天在书房外听到的话说了一遍。

    楚奕浑身冒火,慕千寻之前喜欢咏唱他是知道的,而后来到北诏是为了颜儿他也看出来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么温文尔雅的慕千寻,竟然能够对千娇百媚的颜儿熟视无睹……所以一见到慕千寻竟然还来紫樱阁找颜儿,便毫不客气的马上给他一拳……就这样,两个男人打的浑身是伤,谁也没占到便宜。

    事后,慕大哥已经跟哥哥说明了事实的真相,只是关于他的我什么也不肯听,所以哥哥也办法,慕大哥只好落寞的离开紫樱阁。

    受伤后,我时常在紫樱阁中静养,一个人的时候,那些回忆就这样争先恐后的窜出来,一件件,一幕幕,象一支支利箭让我避无可避的被狠狠击中,疼痛袭来……

    又想起了在蒙舍见到的明艳耀眼的咏唱公主,想起了当听到那个丑八怪谷主叫出他的名字的那刻,我那忘记呼吸的窒息之痛……我无可否认再见他,他依然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甚至只要听见他的名字,我就会怦然心动,可是……

    可是他是为了咏唱公主才愿意下山的吧,那家伙当时是多么坚定的要做他的和尚,全是因为咏唱公主有难所以才出现的吧。虽然他叫了我“颜儿”,但这能代表什么吗?我已经不是从前莽撞任性的颜儿了,我会将这声我曾经日夜期盼的“颜儿”珍藏在心底,将他,也珍藏在心底,纵然不能相守,就让岁月都随风影植成了花季,幽幽的花香,将弥漫在心间。而记忆也如同那些永不凋谢的花朵,在某一次个不经意的转身,某一个恋恋的回眸中,于心底某一处静谧的角落悄然开放,溢出浅浅的芳香,耐人回味。

    我依然在哥哥和泪西面前笑,依然谈笑风生,在别人眼中,我依然是那个活泼可爱的公主,除了……他。

    我不再去关心他的一举一动,忽略他在我眼前频繁晃悠的身影,不理会他说的话……我像陌生人一样对待他。

    春暖四月,春雨过后花叶长得更是繁盛,一夜间花-蕊纷吐。那一树杏花经了大雨没有凋萎落尽,反而开得更艳更多,如凝了一树的晨光霞影。

    我这一日清晨突来兴致,想到烟雨亭弹奏,吩咐蔓儿拿了我的琴。自我回来后,很久没有抚琴,蔓儿见我有兴致,也很高兴,快的准备妥当,便向烟雨亭而去。

    清晨的空气有些微凉,不过却让人心神清爽,一夜未睡的劳顿一扫而过,我快步走着,昨夜又思及从前的事而整夜未眠,我不想自己不要再被他困扰,所以做些自己从前喜欢的事。

    蔓儿为我点上了淡雅的百合薰香,我看着丝丝屡屡的轻烟,袅绕生起,似江南的烟雨,轻柔却美幻,清雅的香气萦绕在身边,正应了这“烟雨亭”的意境。

    端坐抚琴,用如潮的思绪拨动琴弦,琴声在我的指尖倾泻而出,时而清澈透明,清越如泉;时而古朴浑厚,时而淡泊高远,“幽兰生庭前,含薰待春风”,植满新绿的岁月中,欣喜地现这一个春天的早晨是怎样的明媚。

    如水的音韵,缭绕过琴旁的一杯清茗,慢慢平复了我一夜来杂乱激越的心情。

    “好曲子,如此的清远高长,呵呵”

    忽然,一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那么熟悉,夺人魂魄,我浑身不禁一颤,是他!

    心中苦笑一下,始终还是要面对的。

    其实能和他生活在同一方土地上,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不经意间闻到他若有似无的味道,心中就已满足不已了,不奢望他能接受我,可以远远的看着他就总让我心中溢满了幸福。

    可是,相遇相对终究是无法逃脱的。

    我转身,他依然一袭月牙白袍,襟口和腰带上镂着金丝,飘然脱俗;依然俊朗修长的身形,依然优雅的动作,依然俊美清逸的容颜,依然温和沉静的气质,斯文俊雅,依然令人一见就觉得出尘脱俗,光彩夺目。

    而此刻,这个出色非凡的男子,那如玉的脸庞上正挂着温柔如水的笑容看着我。

    瞬间的愣怔,我慌乱的移开视线,他的眼神太过犀利,仿佛能洞察人的内心,不想被他现我此刻的悸动和脆弱,不论自己多么不愿意承认,我的心在见到他的一刹那,仍然为他激烈的撞击着。

    看见一旁温柔含笑的泪西,我忙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泪西,你们怎么会到这里?”

    泪西快的扫了一下慕大哥,柔柔的说:“没什么,慕先生给我送来少陵哥哥的信,我留慕先生在北诏住些日子,但是我一直没有时间尽地主之宜,不知道……呃……不知道颜儿能能代我陪慕先生在王宫四处转转……我们去了紫樱阁,他们说你一大早就来这了,所以我们跟着来了。”

    我心中暗暗气恼,不是给泪西送信么?不是还喜欢咏唱公主么?那还这样纠缠我做什么?挑眼看向慕大哥,他依然淡淡的笑着,深幽的眼神直直看着我,让人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颜儿……”他缓缓的呼唤我

    声音里像是蕴藏了万千思绪,又似饱含了千丝万缕的深情。但我心里恼他既然那么决然的那做那该死的和尚,不顾那么多关心他的人,还说我们有缘无份,现在,又是为泪西送信而来,还在哥哥面前说他是如何喜欢咏唱公主,为何又要用这样温柔的声音招惹我。哼!我不听不听不想听!

    于是飞快的打断他:“既然这样,那是自然,我身为北诏的公主,慕先生是哥哥和泪西的客人,本公主理当尽地主之宜。”

    我刻意忽略掉他骤然一黯的眼神,如玉的俊颜似乎也霎时僵硬了几分。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和不安,我故意用暧昧的语气对泪西说:“泪西就放心吧,呵呵,你就好好陪着哥哥吧!”暧昧的朝泪西使劲眨眨眼,轻咳了两声:“那个……我会招待好慕先生的。”

    满意的看到泪西的小脸一红,朝我娇嗔道:“颜儿……”我笑着走到她身边,轻轻的推了推她,:“好啦好啦,你就放心吧,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招待慕大哥的,他那么大一人了,难道你还怕我把他弄丢了不成?”

    我眼角撇见慕大哥听见我的话,笑了,脸上闪着异样的光彩,似乎有光环萦绕,我不禁看呆了。

    泪西轻碰了我一下,说:“颜儿,我……你……那好吧,慕先生就拜托你了。”

    我看到了她眼里的担忧,我知道她是在为我担心,我也知道她是为了我好。自蒙舍回来,我清楚的感觉到她和哥哥的心结似乎都已经打开了,他们很幸福,看见哥哥脸上每天都荡漾着幸福满足的笑容,我也为他们开心。我知道泪西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所以希望我也能幸福。

    只是……我都还没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这家伙就贸贸然的窜出来!让人措手不及,边说爱着别人边纠缠我,简直是可恶。

    我朝泪西笑笑,告诉她我没事。她欲言又止,犹豫之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握住我的手,紧紧的捏捏我的手心,似要给我安慰和力量。然后,泪西看向慕大哥:“那慕先生就随颜儿到处看看吧,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颜儿说,泪西告辞了。”慕大哥有礼的微微颔:“娘娘客气了,多谢娘娘的款待。”

    那日后,那家伙每日都会准时到紫樱阁找我,然后要求我陪他去这里,看那里。之前他每日到紫樱阁我都对他视而不见,可是既然自己承诺了要好好款待他,就不能失了信用。只是,我心里不禁困惑不已,他每日如此,到底想怎样呢?

    心里其实欢喜极了,能够每天见到他,和他一起散步聊天,一起品茶谈论,一起吃饭,甚至一起玩闹……这些都让我无比的快乐,只是我不敢去揣测他的想法,更不敢去探究背后的真相,我怕再听到那绝决的话语,哪怕这种快乐只是璀璨的假象,只是昙花一现,只是我自欺欺人,我也愿意飞蛾扑火。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我逐渐开始细心的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生活起居。我知道他的饮食习惯,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他用膳的菜谱都是我亲自料理;我知道他生性喜静,所以特意重新给他安排了幽静的住处……无论如何,这个人在我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心香一瓣,更似有情,冥冥中早已经系在了对方身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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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慕千寻与楚颜公主(五)

    这日天气不错,天空湛蓝湛蓝的,明净的象被水洗过,没有一丝的杂质。被这样的好天气感染,顿时也觉得心境平静如水,那一丝烦躁不安亦消失不见。

    陪着他一路走来,只见高处,琉璃瓦,红砖墙,衬托着绿树蓝天更加的绚丽,高高的垂脊上,各色各样,色彩鲜明的飞禽走兽威严无比,犹如飞驰在空中般。

    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小桥曲栏,灵活多样,曲折变化。

    小径两旁花草树木依势而植,沿着起伏不平的地势,变换出层次丰满的错落景致。

    紫樱阁延着一条溪流而建,溪流蜿蜒,溪涧泉水清澈见底,此刻金色的晨光淡淡的散落在溪面上,犹如细碎的钻石洒落在溪涧,晶莹而闪耀,我不觉沉醉在美景中。

    “颜儿……”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我抬头看着他。

    “颜儿,知道我从前为什么一直对你那么冷漠吗?”我没有说话,安静的听着。他幽幽的一叹,眼神深幽的看着我,似要把我看个通透,而脸上带着一抹令人心醉的微笑,那是一种幸福的感觉,让人不由遐想,他的回忆里藏着什么美好:“因为你……因为你单纯,率真,活泼,可爱而又任性,固执,你总是那么容易就快乐……”

    我心里不由得一阵恐慌,他终于是要将那残忍的真相说出来了吗?不,不要!我不要!我怕……怕他说出的话会轻易的打碎我自己编织的美好,怕他轻易的毁灭我那弱小渺茫的希望,更怕他打破这一刻的幸福、宁静。

    于是,我急急的打断他将要说出口的话,我不愿意再听他说下去,他的欲言又止让我原本就烦躁的心更加凌乱不堪,我那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痛。犹如上好的琉璃,晶莹剔透,五光十色,让人赏心悦目,爱不释手。却突然间碎了,那些破碎的颗粒,就那样一粒粒的洒落在耀眼的阳光下散出夺目的光彩,却硌的我的心生疼生疼。

    我抬起已然模糊的泪眼,茫然的看着他,清楚的看到他眼里的痛苦、无奈、歉疚和那款款的深情……可是,那时的我无力去分辨他眼光中的含意,不想猜,更不敢去猜,怕那结果,是残酷的,是我不能承受的。

    我转身向紫樱阁跑去,我只想找一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静静的梳理自己纷乱的思绪。我把自己关在寝宫里,眼泪象断了线的珍珠纷纷落下。

    许久,泪已经流干了,我一团浆糊的脑袋逐渐清醒过来。

    见过,犹豫过;想过,迷惑过;念过,叹息过。爱情是什么?其实我一直都不懂,而最终,还是囹圄于她的美丽,无法自拔。所以付出了,可是却没有被珍惜,被伤害了,所以我退缩了。我只能在每个夜里,在这个没有他的世界里幻想,幻想一个又一个的爱情故事。然后,用一把叫做遗忘的剪刀,把那些哀伤的结尾,轻轻裁去。

    可是现在每天和他在一起的感觉,该死的美好,美好的有些不真实,美好到几乎要让我错觉,曾经那遥不可及幸福,如今我一伸手,就可触碰。在他陪着我看星星的夜晚,我多少次冲动的想告诉他,我是多么依赖他,多么眷恋他,多么……爱他,多么希望他千万千万别让我,一个人,孤独得如同松树,如同船桅,苍凉地面对空旷的天穹,别让我疏懒得,如同月光,如同竹影,寂寥地衬托辽远的星空。

    但——当初他决绝的话语仍然盘旋在我耳边,每一段回忆都像一根刺,一下下戳在我的心上,那是多深刻的伤痕,那些伤痕幻化成那么美丽的花纹刻在我心上,随时都会隐隐作疼,所以,我始终苦苦压抑着,始终无法说出口。

    一连几日我都没有出寝宫,慕大哥也没来找我,想来他也需要时间好好想想吧。

    出紫樱阁不远便是落茵湖。落茵湖碧波如顷,波光敛滟,远远望去水天皆是一色的湖蓝碧绿,倒影生光。湖中零星分置数岛,岛上广筑巍峨奇秀的亭台楼阁,更有奇花异草,别具情致风味。三四月里的落茵湖风光正好,沿岸垂杨碧柳盈盈匝地,枝枝叶叶舒展了鲜嫩的一点鹅黄翠绿,千条万条绿玉丝绦随风若舞姬的瑶裙轻摆翩迁,新柳鲜花,湖畔吹拂过的一带凉风都染着郁郁青青的水气和花香,令人心神荡漾,如置身朝露晨曦之间。

    那里有一架秋千,我特意让蔓儿他们在秋千上引了紫藤和杜若缠绕,开紫色细小的香花,枝叶柔软,香气宜远。随风荡起的时候,香风细细,如在云端。

    这日下午的天气极好,天色明澈如一潭静水,日色若明辉灿烂的金子,漫天飞舞着轻盈洁白的柳絮,随风轻扬复落。

    我坐在秋千上,在三月柔媚的春风中,依柳纤纤而立,就着满眼的新绿,徐徐的微风,在秋千上旋身起舞,衣袂翩然,纤弱的身姿飘荡着春意盎然的欢愉。芙蓉般的面孔淡染绿柳的轻柔,浅映白云的闲逸,薄汗沾湿了衣襟,馨风悄悄吹过,替我拂去花容上的点点凝露。

    我不觉抬头去看那花,花朵长得很是簇拥,挤挤挨挨得半天粉色,忽然就来了兴致,转头吩咐蔓儿:“去取我的箫来。”蔓儿应一声去了,我独自荡了会秋千,忽觉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阴影,直是唬了一跳,忙跳下秋千转身去看。

    却见慕大哥雪白的袍子衣襟飘飞,迎光而立,身上披着一层淡薄的金光,清俊温润的面容好似山水间的灵玉,眉宇间蕴含淡淡光泽,柔和而又清远。

    他没有说话,只目光炯炯的打量我。

    这时,蔓儿捧着箫过来了,见慕大哥在旁,也是吃了一惊,而后急急行礼:“见过慕先生”

    他淡淡的笑着:“起来吧”轻轻的说道。他一眼瞥见那翠色沉沉的箫,含笑问:“你会吹箫?”

    我微一点头,“没事无聊,消遣罢了。”决不能让他知道是因为他喜爱我才去学的。

    “那……可否吹一曲?”他悠然的开口。

    我迟疑一下,道:“我并不精于箫艺,而且只是初学,只怕会让慕大哥失望。”

    他举目看向天际含笑道:“如此春光丽色,若有箫声为伴,才不算辜负了这满园柳绿花红,还请公主不要拒绝。”

    我推却不过,只得退开一丈远,凝神想了想,应着眼前的景色细细地吹了一套《杏花天影》,“何处玉箫天似水,琼花一夜白如冰。”

    此曲,清淡高远,此刻用箫奏来,减轻了曲中愁意,颇有流雪回风、清丽幽婉之妙,只是我只是初学,尚不能完全诠释曲中意境。

    一曲终了,慕大哥却是默然无声,只是出神。

    我亦出神,心中有一股冲动直涌上来,如果那些生命中最美丽的日子逝如流水,一去不返,而我,还未曾为它穿上最美丽的衣裳,那多糟糕,多可惜。

    不经意间就触碰了那些被我刻意尘封的往事,想起了那如无暇碧玉般美好的瞳瞳,想起了我们一起经历的那些快乐、悲伤……才现他的身影仍在脑海萦绕,他已然深深的留在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看着慕大哥落寞的身影,心没来由的抽痛了一下。原来,我所谓的自尊,所谓的傲气……与他的快乐相比,渺小如一粒尘埃;原来,他的笑容,是我最大的心愿……

    于是局促不安,心疼不已,于是下了某种决定。

    我朝慕大哥嫣然一笑,眼眸因兴奋而如阳光下的琉璃般闪耀,“请慕大哥今日用过晚善先到星晟殿等我,我会让蔓儿来带你过去!”

    只见他脸上有微微的困惑,却一直淡淡的笑着,深幽狭长的眼眸里竟然闪着宠溺的光,他眼眸一眯,呵呵一笑:“颜儿是准备了什么节目吗?”我小脸一红,没想到那么容易就被他看透了,有些生气,有些挫败。真是的,看透了也不能说啊!我撇撇嘴,神秘的凑近他,得意的看到他一脸的期盼,然后坏笑着、故意慢吞吞的说:“这-是-秘-密!”

    说完,我就径自转身飞快的朝紫樱阁飞奔而去,身后传来蔓儿的惊呼声:“公主……公主,您慢点,小心……”

    星晟殿是母妃的寝宫,由于母妃生性喜爱桃花,所以父王在星晟殿为母妃种满了桃花。

    醉人的桃花在春的微风里,依旧那样迷人。白色的桃花洁白如玉似棉,粉色的桃花粉如绽放的杜鹃,还有那粉红色的桃花勾起我粉红色的憧憬: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山不再寂静,水不再凝结底吟,鸟儿在舒展着翅膀,花儿开始斗艳,风舞花飞柳依依的合欢就要来临,世界将变得如童话般的美丽……

    我身上穿着那精致的白色舞服,那是我刚学成长绸舞时母妃和父王专门为我做的,用的是上好的白冰蚕丝,又以罕见的、微微亮的粉嫩红色的丝线绣成海棠遍布裙角,三尺的长袖上也有精致的花纹,舞动起来海棠花时隐时现。头上什么饰品都没有戴,柔长的黑前面束了起来,用红绸绑的高高的,其余的都披散在背后,再佩戴上母妃送的艳红的玛瑙耳坠,像灵傲仙骨一般,纤尘不染,又如那水中的水仙花,清雅逼人。

    身上洁白如雪的绉纱裙随着脚步如烟般在碧绿的草地上流动,脚踝上戴着一串银铃出柔柔的声响,缓缓步入星晟殿,只见慕大哥早已等候在此。我看向那满园的桃花,悠悠开口:“这里,是我母妃的寝宫,母妃在我尚且年幼时便匆匆离去,似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华光璀璨,却转瞬即逝。她常对我说,对于如东流水般的岁月,如果不能抗拒,那么不妨坦然接受,然后让它在潜移默化中对我们俯称臣,未尝不是美事。”

    “所以,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热情且快乐的生活着,没有什么事可以打倒我,因为如果不能抗拒,那就接受。”

    月儿弯弯挂在天空,颗颗地星斗张望着苍穹大地山川河流,一阵清风袭来,阵阵桃花香四溢,摇曳着花容月貌,弯弯的月儿醉了,晶晶星斗迷乱中更亮了。

    收起回忆,我调皮的眨眨眼,神秘的对慕大哥说:“慕大哥,我想赠你一样东西。”他惊喜的看着我,饶有兴致。柔和的月光下,我从他明亮的眼眸中,看见了一个像仙子一样轻灵,被风吹动着丝,吹动着衣服,似要飞走一般,美的令人窒息的女子。

    我噘起嘴,认真的对他说:“慕大哥可不许偷看,等听到声音才准睁开眼!”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答应了。

    我示意了蔓儿,丝竹声便悠扬响起,我就在这轻柔舒缓的乐曲声中翩翩起舞。身影在旋转,手上翻覆着,那柔粉的水袖一挥,犹如抛出了朵朵海棠,带出清香阵阵,那是我让蔓儿之前用百合花香熏过的,轻盈动人,宛若天仙,不时有微风轻柔的吹过,粉嫩的花瓣落英缤纷,一切都美极了。我心中无比快乐,最后柔嫩的水袖从空中缓缓落下,乐声停了,我的舞也停了。

    不知是谁在舞动着花好月圆的世界。

    我从夜色中望去,纷在飞落下的花瓣中,白色的人影借着月光清晰可见,脸上仿佛笑着。我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走近他身边,他依旧站在那里,眼睛却一刻都未曾离开我的身影。

    我轻轻笑了一声,上前一步对着他俏皮的轻轻施礼,一本正经的说:“不知王爷可还喜欢?”他似是猛的收回缥缈的思绪,看着我的表情如痴如醉,眼中的惊讶闪过,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真的是我所认识的颜儿?”我不禁“噗哧”一笑,努努嘴:“如若不是,那王爷认为呢?”说完含笑直眼看他。他摇摇头:“不是。”说完笑了:“现在的你是精灵……快乐精灵。”

    我亦笑了,看着他说:“真没想到慕大哥也挺风趣的嘛,呵呵,只要慕大哥喜欢就好。”之后,我盯着他看了半响,看的他有些不自然了,然后我认真的开口:“慕大哥真应该常笑呢,你笑起来很好看!”

    慕大哥的眼波柔情似水,直直的看向我,温柔的说:“若是颜儿喜欢,那我就天天笑给颜儿看!”

    我心头惊了一下,愣愣的看着他,喃喃重复道:“天天?”慢慢咀嚼着刚才那句话的意思,等我意识到的时候,狂喜已然不受控制的泛滥了,那是……那是承诺吗?哦!天啊!他是在给我承诺吗?

    他走近我,轻轻捉住我柔软的手,盯着我,不容我逃开,而后深情的说到:“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每天为你而笑,每天陪你说话,陪你看太阳东升西落,看素月光辉,看星辰满天,看山间美景。”

    我的世界一片空白,只感觉到心——激动的难以自持,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就这样用瞬间弥漫了泪水了眼眸看着他,任由他温暖的大手握住我的。

    大脑一团浆糊,没有意识,不能思考,下意识的挣开他的手,想往后退,只是想弄清楚生了什么,可是……天不遂人愿,我的舞衣长长的摇曳在身后,慌乱中,不小心踩到了衣襟,脚下不稳,我“哎呀”了一声,头上的丝带就松散了,身子倾斜倒下,一头长就倾洒下去,我连忙伸手在空中乱抓,他笑着看着我,大手一用力,一把将我带入那渴盼已久的怀抱。

    我脸红心跳的紧偎着他,他坚挺的下颚轻轻的摩擦着我柔软的丝,声音沙哑的呼唤着我:“颜儿……颜儿……”

    我无法思考,不想承认也不行,那一刻,我很没出息的意乱情迷了。

    在我还没能意识到究竟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用大手轻柔的抬起我的下颚,猛的俯身用那温热的双唇堵住了我那嗫嚅着、轻颤着的唇,尽情的吸允着我娇嫩的唇瓣,我愕然,身体瞬间僵硬,直直的如同石雕般茫然无错的不能动弹,只能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瞪着眼前无限放大的俊颜。

    散的七零八落的心绪随着柔柔的微风和纷飞落下的花瓣,一丝丝、一片片的慢慢沁入了我的心,在我终于意识到生了什么之后,心头霎那间涌上了无数的感觉,辛酸、感动、欣喜、激动、委屈……一时间,百感交集!

    空灵清凉的夜风拂了衣襟,摇了叶落,更是携了一阵阵甜蜜的气息飘然而至,萦绕在我周围,那是与桃花一起绽放的芬芳,是醉人的芬芳,缥缈袭人。轻轻地,将我心中的那些委屈一缕缕吹远,吹散。

    我心里笑了,眼里噙着幸福的泪花,闭上了眼睛,全心震颤着去接受这个吻。

    此时的人悄悄,此刻的月依依,一滴写满了幸福的泪珠滑落。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感觉天地开始旋转了,全心开始震撼了,感觉天地间只有我们两人,我才知道,原来和心爱的人接吻是那么震撼人心……

    “公主……”

    蔓儿冒失的声音响起,瞬间把我已经飘到不知哪颗繁星的思绪拉了回来,我立刻满脸通红的从他怀里弹开,瞥了一眼远处的蔓儿,似乎也是小脸通红,她把脸别向一旁,不好意思看我,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我什么都没看到,我……我来,是国妃娘娘……国妃娘娘请公主过去一趟……那……那个,我先走了。”说完,小妮子飞快的离去,好似有洪水猛兽在追逐她一样。

    我心中被幸福溢的满满的,从不知道和自己喜爱的人接吻会如此美妙。想起刚才的漏*点,我的小脸火辣辣的烧着,心跳如雷,不敢抬头看他,声如细蚊的说:“慕大哥……我……既然,泪西找我,我就先走了,你……你也早些休息。”然后用生平最快的度逃离了星晟殿。

    那日后,我一连几日都呆在自己的紫樱阁,想起那天晚上,忍不住还是会脸红心跳,会一个人傻傻的笑,傻傻的呆。这……究竟是什么状况呢?他……喜欢上我了吗?是接受我了吗?可是,他又从没说过,只是说愿意天天陪着我,那……我不也愿意天天陪哥哥吗?哎呀,想不清!想不清!

    我甩甩头,决定不想了,实在太复杂,算了,就当他是喜欢我了,不过……哼,哪能那么容易啊,想当初我一个公主在那破庙外面不眠不休的守了三天,最后还哭哭啼啼的被他赶下山,丢死人了;而且居然还当着哥哥的面说他如何喜欢咏唱公主……哼!现在也不能便宜了他,嘿嘿……我一定要把我当日所受的委屈全数从他身上讨回来,哼,我楚颜可不是好糊弄的!

    我心里尽顾着想慕大哥了,就把泪西找我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这日蔓儿不经意的提起,我一拍脑袋,该死,我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火急火燎的找到泪西,才知道原来是倪儿产下了一位小公主,邀请我们去共同庆祝,可是哥哥国事缠身,一时之间无法脱身,所以我们只好再等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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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慕千寻与楚颜公主(六)

    初夏早晨的空气很是新鲜,带着湖水烟波浩淼的湿润,让人有蓬勃之气。

    秋千绳索的紫藤和杜若上还沾着晶莹的未被太阳晒去的露水,秋千轻轻一荡,便凉凉的落在脸上肩上,像是一阵阵小雨点儿。有早莺栖在树上滴沥啼啭,鸣叫得极欢快。

    沐浴在此时的晨光中,极为享受。我着了湖绿的罗裙有长长的后摆,迤俪的拖在我的身后,上面浅紫的藤花点点,头全部披散在脑后,只在鬓前边簪一朵淡紫的花,看起来清爽幽雅,好似御花园中烟雨亭周围开满的紫藤,清雅飘逸。

    来到落茵湖的千秋旁,打了所有人,正一人悠然的独自荡着秋千,心中不禁又细细的回味着那晚那一吻的夺魂眩晕。忽觉有人伸手大力推了一下我的秋千,秋千晃动的幅度即刻增大,我一惊,忙双手握紧秋千索。秋千向前高高得飞起来,风用力拂过我的面颊,带着我的裙裾迎风翩飞如一只巨大的蝴蝶。我高声笑起来:“蔓儿,你这个被惯坏的坏丫头,竟在我背后使坏!”我咯咯地笑:“再推高一点!蔓儿,再高一点!”话音刚落,秋千已疾向后荡去,飞快的经过一个人的身影,越往后看得越清,我惊叫一声:“慕大哥!”不是慕千寻又是谁,又想起那晚的亲密,心中不由得大为慌恐。手劲一松,直欲从秋千上掉下来。

    慕大哥双臂一举,微笑着看我道:“颜儿若是吃不消,就下来。”

    我心中羞恼之意顿起,更是不服,哼!看不起我!用力握紧绳索,大声道:“慕大哥只管推,我不怕!”

    他满目皆是笑意,走近秋千,更大力一把往前推去。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刮得一头乌丝皆直直往前后摇荡。我愈是害怕,愈是努力睁着眼睛不许自己闭上,瞪得眼睛如杏子般圆。秋千直往那棵花朵繁茂的老杏树上飞去,我顽皮之意不由得大盛,伸足去踢那开得如冰绡暖云般的杏花,才一伸足,那花便如急风暴雨般簌簌而下,惊得树上的流莺“嘀”一声往空中飞翔而去,搅动了漫天流丽灿烂的阳光。

    花瓣如雨零零飘落,有一朵飘飞过来正撞在我眼中。我一吃痛,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揉,手上一松,一个不稳从秋千上直坠而下,心中大是惊恐,害怕到双目紧闭,暗道“哎哟,这下完了!”

    可是却不觉得痛,四周静静无声,有落花掉在衣襟上的轻软。我突的睁眼,迎面却见到一双乌黑的瞳仁,温润如墨玉,含着轻轻浅浅的笑。

    我急忙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瞪着他,不满的噘着嘴抱怨:“慕大哥真坏,冒充蔓儿不说,还对我使坏,你就不怕我摔了么?”

    那如破春风的面容,双瞳含笑凝视着我,从背后伸出手来:“昨夜在御花园,现这海棠开了,听蔓儿说你很喜欢鲜花,我……我就摘了一些,养在水里,今晨还是好的。”我看着他手中芬芳雅致的粉嫩花朵,眼不知怎的就掉了下来。

    他惊慌了,轻柔的用袖角帮我擦着。我抬头看他,在阳光下他的脸庞,轮廓坚定,表情温柔,他惊艳的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盛满赞叹。我有些羞赧的低下头,他喃喃的说:“真的让我惊为天人啊。”我顽皮的迎上他的眼,学着江湖上的礼节抱手一恭:“过奖过奖,王爷又何尝不让我这样想呢,我们彼此彼此!”

    抬头就看见他脸上明媚的笑意。我心情一时间大好,近来越来越多的看见他脸上的笑容了,如果瞳瞳在天有灵,也会为他感到开心的吧。

    我望向远处,只见那碧绿枝叶间有几星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初染,望之绰约如处子。那海棠尚未开花,却幽香隐隐扑鼻。

    他看了我一眼,便把目光转向了落茵湖,静静的湖面上荷叶田田,花枝袅袅,嗅其清香点点,芳菲阵阵,翠绿的荷叶丛中,亭亭玉立的荷花含苞,像一个个披着轻沙在湖上沐浴的仙女,含笑伫立,娇羞欲语;嫩蕊凝珠,盈盈欲滴,清香阵阵,沁人心脾。面对一片澄净的湖泊,似是来到了瑶池仙境,赏着一池的花红香绿,任心情在一呼一吸之间平静下来。

    他牵过我的手,问:“颜儿愿意和我一同赏荷吗?”

    我把手中的海棠递给蔓儿,垂下眼帘,不让他窥视我心中的想法:哼!好歹我也是一个公主,当初赶我下山的委屈就不计较了,可是他说喜欢咏唱公主我却如何都不能释怀,现在怎能他要我陪我就陪呢?不成,也要让他尝尝闭门羹的滋味,要不,也要狠狠的为难一下他。

    于是我仰头灿烂一笑:“好啊!不过要我陪你赏荷,你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他一挑眉,微笑着宠溺的说:“什么条件,说来听听。”我歪着头冥思苦想了一阵,坏坏的笑着说:“我要你以后每次见到我的时候,不论什么时辰,在什么地方,都要对我像今日一样的笑!”

    “这……。”他在思考,似有些为难。我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不答应就算了,那你自己去赏荷吧,等我去银冥找银哥哥陪我赏!”说罢,我提起裙摆就要离开。他一把拽住我的衣袖,我皱起眉低头看着自己被他抓在手中的衣袖,细纱的料子上荷花边被攥成一团,我用力想抽回来,却是徒劳。

    我不满的瞪向他,说:“哼!本来就是,银哥哥英俊潇洒,温文尔雅,武功高强,正合我的脾性,再说,沧海有沧海的博大,河流有河流的清莹,巫山**有巫山**的妖娆,黄山云有黄山云海的妩媚,世上没有一种东西可以具有绝对的意义,也没有哪种东西真的就是后无来者。没有沧海的博大,也可以去拥有河流的清莹,没有巫山**的妖娆,也可以去拥有黄山云海的妩媚。没有慕大哥的陪伴,也可以去拥有银哥哥的呵护啊,黑暗中的踽踽独行只会是更加的无助与无望,谁会想要这样的生活呢?我又不是笨蛋!”

    他的俊颜一黑,脸色阴沉下来,有些低怒的说道:“银翟真有那么好?谁说我不答应,适才只是在考虑,我答应你便是,我们走吧!”

    说完,不等我说话,就有些粗鲁的径自牵了我的手往湖边走去。我任由他拉着我的手走过一段香花满径的路,我该死的喜欢极了被他牵着手的感觉,感觉心里很安稳,很踏实,很幸福……

    很快,我们就到了湖边的小船。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我坐在船,他掌撸,阳光滤过树影闪烁在微漾的花间叶上,微风轻拂,盈澈的水面波光粼粼,宽阔的荷叶层层叠浪,亭亭的荷花临风摇曳,无论是露着胭脂色的花蕾,还是晕着粉红色的花朵,都会给人心动的感觉。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那些宽大的荷叶,偶尔弯下一朵荷花,轻轻嗅着。他看着我,眼中满是温柔和纵容,笑容明朗。

    幸福实在太美了,美的让人感觉不到真实,和自己相爱的人朝朝暮暮,这种生活岂像人间?即使神仙,恐怕也没有这么多的快乐啊。

    就这样在明媚的阳光荷塘里轻轻荡漾,我很放松,闭上起双眼,玄妙而唯美的旋律就像山泉滴落般不绝于耳,清妙仿如天籁。小憩了片刻,再次睁眼的时候,现慕大哥凝视着我,我也扬起睫毛,静静的瞅着他。猝然间,所有的矜持全部瓦解,他忘形的张开双臂,把我紧拥入怀,一叠连声喃喃的说:“颜儿……我的颜儿,你早已紧紧的、紧紧的拴住我这颗心了!”

    我根本无法听见他在说什么,因为,又开始天旋地转了,又开始全心震撼了,又开始什么都不知道了。慕大哥紧紧的拥着我,似是无法抗拒的、灼热的吻着我的眉,我的眼,我翘翘的鼻尖,直到我温软的唇。他温柔细腻的吻着我,低喘着轻巧的进入那一湾甜蜜,狂热的和甜蜜的小丁香共舞。

    在这一刻,慕大哥已经完全忘却自己了,他喃喃说道:“颜儿……颜儿……什么名誉、地位、公主、王府、顾忌……都让他远去,我什么都可以丢弃,什么都可以失去,什么都可以忘记,什么都可以割舍……我只要你,我的颜儿……颜儿,你是我生命中的一切,感情上的一切,是一切中的一切。”他的口中千回百转,都是激荡着我的名字。

    直到我已经快不能呼吸了,慕大哥才恋恋不舍的轻轻放开我,我满脸绯红的软在他怀里大口大口吸着清新的空气,心中激动不已。天!我要如何才能让他知道,我有多爱他。

    他深情的凝视着我,嘎哑的说:“颜儿,你是我心中的精灵,那个落入凡间却被我遇到的能照亮别人的快乐精灵。”

    是夜,窗外月华澹澹,风露凝香,我独自一人站在落茵湖旁,心思恍恍惚惚。夜间的湖面更弥漫着一层朦胧的美丽。银白的月光似是一袭薄雾轻纱,将不蔓不技,亭亭净植的荷花衬托得愈清淡雅致。神思游弋间,仿佛那乌黑的瞳仁夹在荷瓣疏影里在眼前缭乱不定。心思陡地一转忆及白日的事,那一颗心竟绵软如绸。这才猛然惊觉自己已是那么在乎他,那么爱他,那么依恋他。

    可是,心中对他的感觉就像夜间的湖面,虽美丽却朦胧,我仍无法相信他爱上了我,因为之前的他……对咏唱公主是那样的深情,我曾经觉得,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取代咏唱公主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而他,恐怕也再难以倾心相爱了。虽然他表示了对我的喜欢,可是我……心里还是很纷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夏日里天空蔚蓝蔚蓝的,万里无云,我一时玩性大起,叫了蔓儿等四个丫鬟子紫樱阁和我一起踢毽子,我把她们分别安排在四个角上,我自己则在当中策应。安排妥当后,我兴致勃勃的笑着说:“开始!”

    我小手一抛,那个鸡毛毽在空中转了一个身,就稳稳的停在了我的脚尖处,脚一扬,缩着身子用头顶又接住了毽子。然后一垂头,毽子在膝盖上一颠,就到了我了脚内侧。

    我露了一小手后,就把毽子踢给了蔓儿,蔓儿也毫不含糊,连着颠了十几下,又传给了我。

    我笑着叫了一声“好!”又一个倒踢,传给了身后的另一个小宫女。那个小宫女也是个行家里手,肘脚并用的颠了几下,才又传给了我,大家都欢悦的笑着。

    紫樱阁里因为我自小喜爱踢毽子,所以个个都是能手,我兴致大起,便有意卖弄一番。待每人都沾了两次毽子后,我自个就表演了起来。

    我一会儿玩一个“蜻蜓点水”,让毽子停在脚尖,一会儿又玩一个“丹凤朝阳”,让毽子落在脚底,最绝的是我使了一个“金丝绕葫芦”,让那个漂亮的鸡毛毽便绕着我玲珑的身子,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跳跃着。

    我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衣裳,毽子一动,就好像一只小鸡围着一株小树飞腾,煞是好看,蔓儿她们都不由得齐声叫好,在一旁兴奋的鼓掌。

    “颜儿,你踢的真好!”一个声音从我的身后传了过来,不由得吓了我一跳。

    只见蔓儿她们齐刷刷的躬身行礼,“见过慕先生”,知道了来人是谁,我小脸一红,有些羞涩的转身看向他。

    只见他一身白衣迎风而立,深邃的眼睛紧盯着我,闪着点点光芒。“从不知道颜儿原来不止琴弹的好,舞跳的好,连毽子也踢的那么好,看来……看来我以前真是小看了颜儿。”他脸上染上一抹黯然,带着歉意的目光看着我,有些激动的说:“颜儿,你真带给我太多惊喜了,我……如果你愿意,我愿意用我剩下的生命来重新认识你,你……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么?”

    “我……”我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我爱他,从来没有停止过;我依恋他,从来没有改变过;我期盼他的爱,从来没有放弃过;我希望能和他长相厮守,从来没有怀疑过……

    可是,我总是在意他从前对咏唱公主的爱,总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总是想到从前的伤心绝望,我……我现在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慕大哥和咏唱公主,就像一根刺,刺在我的心里,虽然并没有鲜血淋漓,可却时时隐隐作痛。

    思绪万千,我始终找不到出口,“我……我现在不是和慕大哥在一起的么?我愿不愿意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含义,岔开话题:“慕大哥,要不,你也来试试这个?”我眨眨眼指着毽子说道。

    他闪烁着光芒的眼睛有些受伤,有些着急的说道:“颜儿还是不肯再给我一个机会吗?我承认我之前伤了你,可是……”

    “见过公主,见过慕先生!”小以同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慕大哥,我看向以同,并没有问慕大哥没有说完的话,“以同?有什么事吗”我问到。

    “大王请慕先生到书房,有事相商。”

    慕大哥微微愣了一下,从我身边走过时,我听见他的叹气声,他在我身边站定,板过我的身子,定定的看着我,说:“颜儿,我现在对你的感情是认真的,希望你不要再逃避,希望你能拿出你的勇气来面对它,答应我,好好考虑,不要再逃避,好吗?”

    我傻愣愣的点点头,似有鱼刺卡在喉头般说不出话。

    我定定的看着他越行越远的身形,直到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我才回神。转向以同:“知道哥哥找慕大哥什么事情吗?”

    以同苦着一张小脸说:“不是知道的太清楚,只是隐约听见大王和娘娘因为公主你的事情起了争执,然后不欢而散,然后大王就说要见慕先生,不过好像是说公主嫁去银瞑的事情……”

    “呃……公主真的愿意嫁给银瞑的那个什么王爷?那慕先生……”

    “以同,你先回去吧!”是啊,哥哥之前说过要我嫁给银瞑的银翟银哥哥,那时我因为慕大哥的事情正伤心,并没有表示反对,当时也想天下又不是只有慕大哥一个男子,既然他如此绝情,那我尝试和其他男子交往也未尝不可,只是现在……他说喜欢我,说在乎我,说愿意用他剩下的生命了解我……

    哎!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这日清晨,我在落茵湖边静静的看着一池的荷花,不觉的沉醉于她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和那濯清涟而不妖的清纯。

    “公主,苓儿公主和那个酋长带着他们的孩子来了呢。”蔓儿小声的说道。

    我的脸上不觉扯起一抹笑容:“是么?在哪儿呢?好久没见苓儿了呢。”

    “他们正在大王的寝宫,大王说,如果公主想见他们,就让苓儿公主带着孩子过来!”

    “呵呵,我很想苓儿了呢,你去吧,让她们过来,对了,让他们准备点小点心,孩子应该喜欢吃!”

    “是,公主。”蔓儿欢快的说道,“我马上去准备,紫樱阁又要热闹一番了呢!”

    “死丫头!”我有些恼怒的看向蔓儿,眼里却带着笑意。蔓儿对着我调皮的眨眨眼,没有一丝畏惧。“快去吧,越来越没规矩了,回头看本公主怎么教训你!”

    不一会儿,苓儿就带着孩子来了,一同来的,还有那个酋长的弟弟。我只瞥了他一眼,是一个很英俊的男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流转。

    看着孩子们天真的闹着,想起我和哥哥、苓儿小时候的情景,心情不禁开朗起来。苓儿的小女儿抬着小脸,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小手抓着我的袖口,奶声奶气的说:“小姨和我们一起放风筝哦,母亲说,把不开心的事情写在风筝上,让它飞上天,心里就没有不开心了哦!”我感动的看着这粉雕玉琢的人儿,小小年纪竟然就懂得安慰人。于是没有拒绝她,和他们一起在草地上放风筝,我的是一只巨大的蝴蝶筝,我一边跑一边欢快的叫,风筝随着风飞上了天空,越来越高,而我的心里也越来越明净,似乎我的烦恼真的都随着这蝴蝶飘向了高空。

    只是我不知道,一直有两道灼热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橘色的夕阳悄悄的收起了她的最后一点光辉,那月牙儿不知何时已欢快的跃上了星空。

    这天晚上,哥哥设宴宴请苓儿一家,慕大哥也来了,席间,我感觉慕大哥炙热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我身上。也是,自那日之后,我因心中惆怅,他每次来相见,我不是不见,就是很冷淡,我……还不知道我究竟应该怎样面对他,我……是在逃避某些真相吧。今天如若不是苓儿他们,我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那酋长的弟弟叫中桐,从下午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我,他看见慕大哥这样注视着我,也用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我们俩身上流转,宴席快要结束的时候,那中桐开口了:“素闻楚颜公主聪明伶俐,活泼可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他注视着我说道,我亦注视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在他的眼里,我好像看到了……深情?

    他转头对着哥哥说道:“在下恳请大王能够将公主许配给我,我誓,我今生今世一定全心全意的爱护公主,让她不受一点点委屈,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在座的人都很吃惊,我看到慕大哥突然就黑了脸,哥哥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中桐,又看了看慕大哥,最后深深的看着我,我从他目光中看到了宠爱。他缓缓开口:“颜儿是本王最为宠爱的妹妹,本王答应过颜儿她自己的终生幸福由她自己定夺,所以这件事,本王一切都以颜儿的意见为重,颜儿……你是什么意思?”

    我心乱如麻,中桐这小子怎么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还没理清我和慕大哥之间的问题,他又这样冒出来。“我……”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像要把我身上灼出几个洞似的。

    我咽了咽口水,说:“这个……我……我今日不过才和桐哥哥初次相见,虽谈不上喜欢,可也并不讨厌,呵呵!”我微笑着看了中桐一眼,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欣喜,他的五官如雕刻般硬朗,是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男子,或许,我真的可以尝试一下。

    “如果可以,我很期望能有更多的时间和桐哥哥多多相处,或许,我……我会喜欢上桐哥哥呢!”

    哥哥点点头,说:“这样吧,就请酋长在北诏做客一段时间,也让颜儿和中桐有充分的时间互相了解。”

    那酋长豪爽的说:“好吧,那我们就在王宫打扰了,就留一段时间吧,不过,中桐,时间不能太长,最多就是半个月,我们回去还有事情要处理。”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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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慕千寻与楚颜公主(七)

    之后,中桐每天几乎十二个时辰都赖在紫樱阁。给我讲他小时候的是事情,给我讲他们族里的事情,别说,他还挺有让人开心的本事。

    这天,我们正在紫樱阁前的溪边聆听山野青草间轻轻的溪水,滑过圆润的石头时出绵绵的低吟,中桐突然提议一起钓鱼,我还从没钓过鱼,也颇有兴致,

    于是,让蔓儿她们准备好了东西,我们就开始了。我从头学起,中桐不厌其烦的教我,我们玩的不亦乐乎。

    “颜儿!”慕大哥的声音在身后想起。

    我转身,看着他,不知怎的,心里直冲冲的就冒出了“咏唱公主”的名字,那是他们在蒙舍王宫朝夕相对,也是这般的快乐吧!心头不由得酸疼的厉害。我垂下头用手有些粗鲁的往脸上一抹,以掩饰我的慌乱和心疼,再抬头,我挂上了一抹明媚的笑容,挨近中桐,挽住他的手说:“桐哥哥正在教我钓鱼呢,可有意思了,呵呵,慕大哥来的正好,也来玩玩?”

    慕大哥阴沉着脸几乎是冲到我们面前,一把就把我的手从中桐身上扯开,咬着牙说:“我有话跟颜儿说,失礼了!”

    然后拖着我就往他住的清雨轩去。到了清雨轩,慕大哥把我拽进他房里,一刻也没有停留,就用他那有些凉湿的唇覆盖上了我的唇,我用小手抵住了他的胸膛,却丝毫没有作用,他更用力的抱紧我,另一只手在我脑后固定着我的脑袋,让我避我可避。

    我的天,和他接吻的感觉还是该死的美好,天地万物在刹那间化为了虚有,世间就只有我们俩,只有我们俩。

    我……我的心瞬间就如小鹿乱撞,脸上火辣辣的烧着,他这是……他的吻并不温柔,并不怜惜,更加感受不到甜蜜,而是霸道的掠夺,好似在跟全世界宣誓,那两片如花般娇嫩的唇是他的,只是他的……

    半响,他终于放开了我,他的双手撑在墙壁上,轻而易举就把我固定在了他的范围内。

    他狭长好看的眼眸盯着我,微喘的说道:“颜儿,你真的喜欢中桐吗?你真的不想听我的解释吗?可是,我必须要你听,我……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很早以前就爱上了你,你让我无法抗拒,你让我失去淡然,你让我为之疯狂,只有你能让我这样,只有你。”

    “你不知道,那时的你,真的很美,很调皮,很可爱,虽然笨拙,但却聪慧,虽然鲁莽,但却善良。

    而那时的我,虽然有高贵的身份,显赫的地位,但身上背负着沉重的皇命,遇到了自己所爱之人,想不顾一切和她相依相伴山水间,却始终未能如愿;又要面对从小相依为命的瞳瞳那如羽毛般漂浮的生命,只要一想到我生命中唯一的亲人随时会离我而去,我真的觉得自己的心没有跳动的力量。

    可这时,你走进了我的生命,短短的二三个月,你就搅乱了我原本已慢慢枯死的心。你轻易的就给了我从未感受过的快乐和无限的惊喜。

    我想要把你留下来,想要更多的快乐,可是我假装冷漠,不去注视你远去的背影,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当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你的时候,你却已经伤心绝望的离开了,虽然这样,我还是想要挽回,所以我去了蒙舍,我来了北诏。”

    缓缓的话语一字一句都撞击着我的灵魂,我睁大眼,写满了不敢置信,他……原来是为了我才下山的?是为了我才放弃做那该死的和尚的?

    他继续快语连珠的说着,好似这一刻不说完就没有机会说一样:“我曾经以为经历了瞳瞳的离开,我的心不再会为谁而动,可是……”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我,眼眸浮上了毫不掩饰的痛楚,“当我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明白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就是和你牵手相伴的时候,我就不顾一切的来到你身边,可是,我却现了你对我的疏离、躲避、冷淡……颜儿……”他的嗓音低哑,眼睛灼灼然的燃烧着。“不要再逃开我,我知道我不好,我没有好好珍惜你,让你受伤,还……还让你生气,可是,我没有在游戏,我是认真的,我……我爱上你了,你懂了吗?懂了吗?”

    泪水冲上了我的眼眶,我吸吸鼻子,委屈的看着他说:“那咏唱公主呢,我那天在哥哥书房外清楚的听到你说你爱的是咏唱公主,我……”他又一次用他的唇堵住了我的唇,不让我说下去。

    然后恋恋不舍的放开我,他说:“傻丫头,哪儿有听人说话只听一半的,我那天是想说,从前我是认为自己很喜欢咏唱公主,她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动心的女子。可是,自认识颜儿这个丫头后,我才渐渐的知道,对咏唱公主只是一时的迷恋,而对那丫头,是那种刻入生命的深刻。当那丫头决绝的离开我身边的时候,我的心就如被掏空了般,这是连曈曈离开时也不曾有过的感觉。”

    “所以,我很确定,我爱上了那个爱哭爱闹,傻乎乎的丫头,我下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叫颜儿的丫头,你明白了么?”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我感动至深,忍不住抱紧了他的头,感动的说道:“懂了,也明白了,我什么都懂了,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不再逃开你,不再怀疑你,我……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爱上了你!”

    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抬起头,带着哭腔说:“喂!你答应过我无论什么时候见到我都会对我笑的,可是你今天对我好凶哦!都没笑……”

    这种恋人间的誓言是多么甜蜜,这种诺言是多么珍贵,原来,生命的意义就是这样,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造一个你,造一个我。再等待适当的时机,让这个你,让这个我,相遇,相知,相爱,相结合。原来,生命的意义就是这样的,天生万物,必有道理,每个生命的降生,都出于一个字:爱。

    当初的恐慌好象一个窄窄的瓶颈,挤过去,柳暗花明,豁然开朗。人生又是另一番模样。悠闲中被放逐的青春,温暖,从容,花期繁茂。即便经历过忧伤的往事,长大之后才现,不是所有的错过都遗憾,不是所有的拥有都无憾,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么多的聚散离合,又怎会有今天这一场美丽的相遇。

    旭日东升,红光万蓬,去往刖夙的道路上洋溢着一片和煦阳光,叶上清露,晶莹如珠,天边粉黛,如佳人芳颊。

    这日我和哥哥、泪西以及慕大哥一起启程到刖夙看望倪儿,倪儿那么美丽,她的小公主一定也很很漂亮,看着和我一起坐在马车里的泪西,眉眼之间都荡漾着幸福,还有一种母性的光辉。泪西,也有了身孕,看到她和哥哥能那么幸福,我心里也感动不已。转头看向帘外马背上那高大英挺的背影,不由得胡乱想象着我和他之间的甜蜜。

    乱蹄践踏声里,间杂着坐马的长嘶,似上百匹快马,风驰电掣般己来到眼前,马车骤然停下,我连忙扶住泪西,还没探头出去询问,就听哥哥焦急的声音响起:“泪西……泪西,你怎么样,没伤着吧?”唉,什么时候开始,哥哥眼里就只有泪西了呢?我心里哀叹,不由得嘟起了嘴,泪西抿抿嘴,好笑的看了我一眼,出声说:“楚奕,我和颜儿都很好。”

    待泪西坐稳,我掀起布帘看去,上百个身穿黑衣,面围黑巾的武士,已从后面蜂拥而上,将我们团团围住。这次出行哥哥本就不想太张扬,所带的随身侍卫也就三四百人,眼见黑衣人一个个是饿虎凶神,虽然我们人数上略胜一筹,可是却不见得有明显的优势,我心中较量了一番,不免暗自焦急。

    这时,只听慕大哥气定神闲的问道:“你们是何人?”冷列的眼神直直射向那些黑衣人。

    黑衣人为的是一个四旬左右的黑壮汉子,他策马停下,那双极其阴狠的眼睛扫向我们,邪魅却阴毒,让我忍不住心生寒意,他的眼眸,好似死人的,仿佛天地间除了血,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停手的。

    他阴冷的开口:“少废话,只管拿命来!”

    哥哥冷哼一声:“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慕大哥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而后对哥哥说:“楚兄负责保护娘娘和颜儿先走吧,给我三分之一的侍卫来对付他们。”

    “不!”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慕大哥看向我:“颜儿不许任性,乖乖的跟楚兄先走。”

    为的黑衣人轻蔑的哼了一声:“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我的眼眶一红,倔强的说:“我不,我就不,慕大哥,你别想仍下我,我就是死也要和你在一起!”好不容易才握住的幸福,上天怎能那么残忍,那么快就要夺去了吗?我不要!不要!

    哥哥俊颜紧绷,沉声道:“慕先生说的什么话,我们一起来,自然要一起走。”

    “但是……”慕大哥话还没说完,黑衣人明显已经没有耐心了,冲杀了上来,哥哥示意侍卫全部保护我和泪西,我明白这时候泪西千万不能出一点差错,所以将她护在了我身后。眼睛紧紧的盯着战况。

    虽然哥哥和慕大哥武功高强,可是毕竟一人难敌众人,黑衣人不断的倒下,却又源源不断的涌上来,我心中焦急不已,这样下去,恐怕他们也支撑不了多时。我下令让身边一半的侍卫支援他们。

    泪西不能有事,可是他们也千万不能有事。

    这时,黑衣人似乎现了哥哥和慕大哥有我和泪西这两个弱点,便转变了目标,只留下一些人拖住他们,让他们分身无术,其余的人一律凶狠的攻向我们。

    侍卫本就不多,我又调派了一些去支援哥哥他们,纵然这些侍卫都是哥哥精心细选的,可是黑衣人更是武功高强,凶猛无比,转眼间,身边的侍卫就寥寥无几了。

    哥哥和慕大哥心中焦急,无奈却被死死缠住,无法对我们相救,我毫无思考的余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保护好泪西,哪怕是丢了性命。我转身对泪西说:“泪西,待会儿不论生什么,你都不要回头知道吗?你自己向前跑,千万要小心!”

    “不……颜儿,我要和你们在一起!”泪西悲伤哽咽的说,我生气的瞪了她一眼:“泪西,我们大家这么拼命都是为了什么,你肚子里还有哥哥的血肉,你不要了么?你没有资格说不!”

    我看到了泪西的眼泪,心中一软,柔声道:“泪西,我好歹也会点武功的不是吗?你忘了我还曾经打败过流氓的?只是让你先走,我不会让他们有事的,我保证,我让哥哥一会儿就来追你,好不好?”

    泪西泪眼婆娑的看了正在打斗的哥哥一眼,点点头,我安排了剩下的大部分侍卫保护着她,悄悄的溜走,只留了几个侍卫在我身边,手中握紧一把侍卫的长剑,深吸了一口起,和侍卫一起冲了出去……

    我的武功本就是花拳绣腿,加上根本不勤学苦练,没一阵体力就严重不支,冷汗淋漓。这时候才惊觉,我好似已经和哥哥他们分散开了。

    我支撑着,打倒了最后一个跟着我的黑衣人,看着不远处点点的火光,快朝我这边移动,知道是黑衣人在追赶我,于是慌忙向深山跑去,想着山里地形复杂,藏身不易被现。

    一路向里跑,渐渐的马蹄声小了,呼喊声小了,我松了一口气,这才细细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里已然是深山中,抬眼看去,天黑雾重,山风呼呼,吹在人身上,像是万把钢针齐扎。脚下松软的泥土夹杂着落叶和花瓣,还有淡淡的清香,浓雾中不时的传来乌鸦的“呱呱”叫声。

    看着这阴森森的山林,我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现在弄到半山腰间,上下不得,四面迷雾,可怎么是好?

    蓦地,一股疾风,直向着我脸上飞驰过来,恍惚中但见毛糊糊一团,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儿,凭着感觉长剑一挥,一下刺在那东西身上,“吱”地一声,已自坠落地上。敢情是一只硕大比的飞鼠。

    这飞鼠历害非凡,它们平素惯居深山,昼伏夜出,无论人兽,一旦遇上绝无幸免。它们性喜群居,绝少单栖,一千百,非至所攻击之人兽对象倒毙当场,随即啃食其肉,吸饮其血,直至对方白骨一摊而后己。

    我慌不择路孤身一人冲上来,人单势孤,手上连火把也没有一根,如若果真所遇正是传闻的飞鼠,若是大举来犯,情势甚是堪忧,更何况,自己现在因先前那番恶斗已体力透支,而现下面对的可是令人闻风散胆的飞鼠。

    急切之间,我将一领披肩卷起,噼啪声中,一时又为我挥落不少。只是这么一来,不免造成了更大骚动,一时间栖息于附近的飞鼠,纷纷难,猝然间腾起空中,为数何止千百?

    情势一不可收拾,随即展开了一场凌厉的陆空遭遇之战。朦胧里,只觉出那一只握剑的手,其上满是血腥、湿糊糊的,像是浸满了油漆,一条膀子由于抡施过力,仿佛连根俱麻,也不知在原地转了多少圈子,眼睛都花了。

    像是一只大的怪鸟、乌鸦……黑云也似飘浮空中,其声啾啾,低飞旋转着,只是在当空团团打转不已,随时作势下袭。我乍见之下,心胆俱寒,即便是身怀绝技,恐怕也会心惊胆战,何况我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顷刻就吓了个冷汗涔涔。

    我一口长剑,几乎施出了浑身解数,依然是脱困不得,实在因为飞鼠为数过多,简直杀戮不完。时间不长,这些会飞的小畜生,就摸清了我的路数,不再作舍身捐躯的无谓牺牲,只是团团将我上下四方密密围住,出刺耳的尖鸣之声,却不轻易出袭。

    这么一来,情势对我更为不利,几十圈打转下来,我已眼花镣乱,腿下一软,“噗”地坐倒在地。吱吱声中,立时就有几只飞鼠,状如怪鸟俯冲,直向我猛袭过来,却为我手起剑落,将为直袭正面的两只飞鼠劈落剑下。剑势方出,早已势竭力微,虽然觉出身后情势吃紧,却已是无能兼顾。只觉得肩上一紧,已为一只飞鼠抱抓了个结实。我长剑斜挥,施出最后余力,将另一只几乎已袭到我颈项间的飞鼠劈落,却觉出左肩头上一阵奇痛砭骨,却已被肩上那只飞鼠利爪穿透,伤了皮肉。

    眼前情势危急到了极点。我负痛之下,左掌倒抡,“叭”地一掌将肩上飞鼠拍落,由于力道不继,竟未能将这只飞鼠击毙,不过在地上翻了几个身,又自飞身而起。

    我拍出了这一掌,却是再也提不起一些儿力道,呻吟一声,径自向地上倒了下来。

    大群飞鼠,立刻趁虚而进。黑云猝集,间杂着碧莹莹的鼠目星光,眼看着俱都落在了我身上。

    一条人影,猝然现身树梢,其势绝快,随着这人的一声长啸,有如长空一烟般地拔身而起,却自向着人鼠聚结之处,大星天坠般直落下来。

    随着他落下的身势,手上一领长衣先自卷起,出了极见罡厉的一股狂风,直向空中猝落的大片飞鼠阵势卷了过去,劈啪声响中,当者披靡,顿时为他冲破了众鼠聚结的空中鼠阵,一片啁啾悲鸣里,众鼠落尸无数。

    我虽自倒卧在地,却神智未失,映着朦胧的月光,方自认出了来人正是慕大哥,心中欣喜不已,而后者已迫不及待地身形前倾,一只大手,紧紧地已抓在了我右臂上。

    慕大哥猝然现身,出手救了我一时急难,可就整个大局而论,情势未见得就呈乐观。须臾间,空中飞鼠像是又聚集不少,较诸先前非但不见减少,反似越聚越多,千翼蹁跹,鸣声啾啾,空气里凝聚着这类运动的一种特有气息,加以散置在四下里的无数飞鼠尸身血腥气味,简直令人欲呕。

    我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过这等阵仗,一时吓白了脸。

    慕大哥带着我左右移动,透过四面的寒风,我仿佛感觉到已脱离了先前的血腥阵势。随着慕大哥的带动,二人忽然腾身而起,一起猝落,眼前已换了地头。

    我方自站定,手触处身后一片冰硬,敢情身后是一岭峭壁,二人当为背壁而立了。这么一来,立时解救了背后受袭的威胁,下意识里我才自松了口气。

    接着,慕大哥那只紧紧扣在我臂上的手才自松了开来。

    我身子晃了一晃,总算没有坐下来。

    心中气闷,呼吸急促,一时有气无力的样子,娇弱无比,慕大哥满是焦急和担忧的眸子看着我,焦灼的开口:“颜儿,伤到了吗?你感觉怎么样?”

    未等我回答,却有一件物什,借助于他的手,碰触于我的唇齿之间,我顺势张开了嘴,含向口里,冰凉一片,倒像是含着了一块冰。

    自然不会是一块冰,除了一片冰凉之外,还似有一股清香气质,混合着一股浓重的药味,极短的一刹那间,已自传遍了我整个身子。

    我安慰的朝他笑笑,虚弱的说:“我没事!”他微微点头,不再说话,脸色沉凝,一双瞳子注视着当空,未敢少缓须臾,手上那一领长衣堪称变化无穷,时而扬起,时而卷动,或上或下,不一而足,配合着空中飞鼠离奇的攻势,每一次都能挥出吓阻作用,将对方凌厉的来势,消揖于无形之间。

    我这才知道含在嘴里的是一块奇妙的丹药,把它轻轻压在舌下,自有汁液缓缓顺喉而下,极短的一霎,却已觉出了妙用,头脑似乎清醒多了,只是方才为飞鼠抓伤之处,兀自隐隐作痛,肩上热乎乎的,很可能已经肿了,试着抬动一下,竟是又酸又痛,有些儿力不从心。

    空中飞鼠有增无减,兀自死缠不休地恶战着。

    双方像是把对方都摸熟了,慕大哥这边一经作势,那一边立刻鼓翅升高,容得他长衣落下,这一边又作势下袭,看起来像是在闹着玩儿似的,却不知其中包藏着无比凌厉的杀机。

    “你觉着好一点了没有?”

    他连番运功,把空中大群飞鼠逼得频频升高、退后。“我们得走了,”慕大哥打量着天上,有些气馁的样子:“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怕是越来越多,可就麻烦了。”

    我自服下那粒丹药之后,已不似先时那般昏昏欲睡,聆听之下,忙自站好。不意伤处触及石壁,痛得我半身打颤,一时花容骤变。

    “你怎么了?”慕大哥像是有所觉察,偏过头来急切的问道。

    “没什么……”我不想让他担心,故意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们走吧!”

    他点头道:“我想了个法子!”说时手上运动长衣,大力挥施之下,出巨大风力,非但迫使空中飞鼠连连升高,兼带着却也把眼前云雾冲破开来,现出了一片视野。

    我注视之下,不禁吃了一惊,才惊觉到自己一人立处,竟是一方峭立的山壁,前面不及两尺之处,便是虚空,若非慕大哥驱开云雾,简直看它不见,一脚踏空,便当粉身碎骨,好不吓人。

    “你可看见了,”他说:“下面十丈左右,有几块山石,可以暂时藏身,你在那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我不及多问,慕大哥已自腾身跃起。

    他有意做出一番声势,一面运施轻功,直向崖上攀升,一面频频挥动手上长衣,出大片力道,风力及处,飞雪走石,声势惊人已极。

    空中飞鼠先为他衣上风力惊得频频后退,继而循着他上升的身势,一窝蜂般地涌了过去,我这边顿见轻松,排除了一时之危。

    我随即明白过来,敢情慕大哥施展的是“调虎离山”之计,以身为饵,把眼前飞鼠诱开,好让自己伺机离开。亏得他想出了这条妙计,解救了自己一时之难。

    不禁为对方担起忧来,这个笑容璀璨的能与日月争辉的男子,为了救我于危难中,竟然以自身做饵……

    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他那样一个风雅脱尘,风华绝代的男子,好似山水间的一块灵玉,有豁达胸襟,有那样的磊落情怀。这样的男人,骨,比铁石坚硬,心,似冰雪通透。这样的男人,怎不让人心动,让人心折。

    我倚身山石,悄悄地向峰上注视着。既冷又饿、又倦。虽然已是初夏,但这深山不似寻常季节,风仍嗖嗖地刮着,感觉寒气逼人。伤处还在隐隐作痛,心里又急,偏偏慕大哥去而不返,真急死人了。

    恍惚里,四野索然,天空却又呈现出一片静寂。不知什么时候,弥天盖地的大群飞鼠,却又消失不见了。

    我用长剑剑鞘支撑着,方自站起,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眼前人影闪动,慕大哥伟岸的身影己来到眼前。

    “啊……”显然已是惊弓之鸟,我后退了一步,才看清了眼前人是谁,苦笑着点点头:“你回来了?”

    慕大哥剑眉微皱的打量着我:“你很冷么?”

    我点了一下头,又摇摇头说:“还好……”

    “把这个披上!”

    一片长影,起自对方手上,我忙接住,敢情是对方先前用以却敌的那袭大氅。

    迟疑了一下,才把它披在身上,果然暖和多了。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我慢慢道:“我们还不走么?”“再等一会儿。”慕大哥转向天空附近看了一眼,显然对于离去的飞鼠,不能完全放心。

    “你把它们都引走了?”

    他没有答话,向外面看了看:“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我叹了口气,歉疚地道:“今天幸亏你及时赶来,要不然真不知道会落成什么样,说不定已经葬身飞鼠牙下了,信不信,我这辈子还从来没这么惨过。”

    慕大哥听完后,一把捉住我的手臂,略带激动的说:“不许你乱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说完,一把横抱起我就大步往山下走去。

    冉冉白雾,弥漫四合,我们穿行其间,有如沐身于大气云海,四面绝壑,叠嶂千仞,略不慎,便有失足坠身之危。

    行了一段,我感觉口渴难耐,便抬头说:“慕大哥,我好渴!”慕大哥看了看四周,走到一条自山顶延绵而下的溪水边,轻轻的把我放下,我顾不得其他,便自弯下身来,双手掬了一把,放迸嘴里,才饮了一半,便倒了下来。

    并没有倒在冰冷的地上,而是感觉在一个极其温暖的怀抱中,隐约听见头顶传来的焦灼的声音:“颜儿你怎么了?怎么了?”

    而已倒在他怀里的我,却已是疲惫不堪,浑身使不出一点力气,很想开口告诉他我没事,但是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牙关紧咬,双眉微蹙,感觉甚是痛苦。

    模糊中,感觉有人轻抚了一下我的额头,我奇热似火的额头顿时一片冰凉。

    却不知此时慕大哥因为我的昏倒而心痛不已,因他知道,这番作,绝非突然,而我方才还若无其事,与他从容对答。

    恍惚中似乎听到有叹息声:“你竟是为飞鼠所伤,怎么早不告诉我,差一点可就没命了!”

    又说:“这类飞鼠,齿爪之间皆有剧毒,无论人兽,只要为它所伤,先是昏迷不醒,过后便遍体高热,全身肿胀而死,幸好觉得早,要不然……”

    随后感觉有人为我解了上衣,露出了火热肿胀的肩头。

    我饶是害羞,却也无能阻止,只能娇弱无力的说道:“慕……大哥……!”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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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慕千寻与楚颜公主(八)

    一团灯蕊突突实实地在眼前亮着。

    窗外是风雨抑或是落花,只是窸窸窣窣地响着……我的眼睛睁开了又合拢,合拢了又睁开,一切的景象,竟是那么朦胧。

    慕大哥仿佛手上拿着一把小小的刀,在我肩上轻轻地划着,用力地按着、挤着,然后便有浓浓的,几乎成了紫色的血流出来……

    奇怪的是,我竟然不知道疼痛,只觉着既热又痒,身上是那么的胀,血挤出来,感觉上舒服多了。

    接下来是敷药、包扎,我的身子像是烙饼也似地翻过来又覆过去。这个人的力量可真大,那一双有力的手掌,缓慢而有节拍地在我身上移动时,带来了万钧巨力,其热如焚,我仿佛全身燃烧,五内俱摧,终至人事不省,再一次地昏了过去……

    鸟声喳喳,翅声噗噗!这只麻雀敢情瞎飞乱闯,飞进屋里来了。便是这种声音把我吵醒了。

    映着蓝天的银红纸窗,显得格外明亮。空气既清又冷,吸上一口,是那种沁人肺腑的清凉,说不出的神清智爽,真舒服极了。

    我真想还在床上再腻一会儿,可是我得起来,这可不是我的香闺。

    小麻雀仍在噗噗地飞着,一下飞到梁上,一下又撞着了墙,唧一声喳一声,怪逗人的。

    看着、想着,我像是拾回了昨夜的旧梦,终于明白了一切。

    一霎间,那颗心噗窦窦跳得那么厉害,可不能再在床上腻着了。

    被子一掀开,我可又傻了,瞧瞧这一身,这是谁的衣掌,这么大?倒是挺好的料子,雪白的绫子,说褂子不是褂子,说袍子又不是袍子,倒像是打关外来的那些蒙古人穿着的式样,腰上还有根带子。也亏了这根带子,要不然长得可就拖下地了。

    不用说,这是慕大哥自己的衣裳,如今是“秃子当和尚”一将就材料,这就“将就”到了自己身上。

    长衣裳里面是自己的亵衣褂子,总算没有赤身露体就是了。饶是这般,我仍然羞红脸。

    了一阵子愣,找上鞋穿好了,试着伸动一下,身上松快极了。简直比没受伤以前还要舒坦,依稀尚能记起昨夜之事,对方为自己敷扎之后的一番推按,其热如焚,想必是受惠于他的内力灌疏,打开了全身穴脉,才会恢复得这么快,感觉着这么松快。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不知道哥哥和泪西他们怎样了?……一想到这里,我真恨不能马上插翅而归。偏偏心中牵挂的那个人还不出现。

    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动静,走过去推开门,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才觉这是一处极其优雅的竹舍,它掩映在一片竹林中,佳泉环绕,竹影憧憧,千枝万叶碧**滴,比起那些姹紫嫣红,此处竟是别样的清幽。只是此刻,在这宛若世外桃源的佳境中,除了自己以外,却是空空如也。

    也许主人当初建造这所竹舍时,原本就没有打算用以待客,总共不过才两个屋子,除了那间起居的睡房之外,就只是眼前这间小小的书斋而已,而慕大哥并不在这书房里。

    我正站在书斋门口四处打量,突然眼前人影一晃,还未看清眼前人,就被一把搂了过去,我来不及回神,已经落入一具坚实的怀抱。

    “颜儿……”慕大哥低沉的嗓音蓦然响起,带着心疼和自责。

    “慕……”我痴恋的低喃,紧紧的回拥着他。

    “傻丫头,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救泪西,我们有能力保护你们,颜儿……我好怕失去你,现你不见了的那一刻,我心痛的都快死掉,颜儿……颜儿……我的世界只有你,只有你了!”大手紧紧的抱住我,紧紧的,带着恐惧的,带着眷恋的,带着珍惜的……

    感受着他那浓浓的爱,想着他为了我那样的不顾性命,我哽咽着,柔声说道:“不会的,颜儿永远都是慕的,不会失去的。”然后把脸深深的埋进他怀里。

    猛然想起哥哥,我焦急的抬头,不想,我娇嫩的鼻子却撞到了他坚实的下颚,生疼生疼的,鼻子忍不住就酸了,泪忍不住就涌上来了,我揉着鼻子哀怨的看着他,脱口问道:“哥哥和泪西呢?”

    他爱怜的看着我,心疼的把我揉着鼻子的小手握在大手中,然后伸出另一只大手轻柔的帮我揉着小巧的鼻子,轻笑着说:“颜儿心里只有哥哥么?”

    我心中本就因撞疼了鼻子在他面前掉眼泪气恼,现在他还这样说,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对他的关心,还故意卖弄,再加上昨晚受的惊吓,我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沮丧,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伤心……,这些情绪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着,却找不到宣泄的地方,眼泪不禁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我委屈的咬着唇,泪珠像泉水般涌出又涌出,眼前的人,模糊了;眼前的世界,消失了……

    眼泪不停的掉下来,直如暴雨梨花,我气鼓鼓的带着哭腔说:“你坏……就是你坏……你……呜呜呜呜”柔软的小手使劲捶着他的胸口,虽然生气,可我大伤初愈,却显得娇弱无比,此时此境,便是铁石人儿,这幅画面印入眼帘也不免为之动心。

    渐渐的停了下来,只有抽搐的份。我无异十分虚弱,这阵子忘命的哭,使劲的捶打,更似忘了身上的伤,虽经慕千寻刻意的包扎,服药治疗,到底新伤未愈,方才悲伤里未有所感,此刻静下来,立刻便觉出伤处阵阵撕裂的痛楚,伴有丝丝温热的液体从伤口中溢出。

    我顿时痛得身子全痉挛了起来,脸色倏然间就血色全无,冷汗从额上滚滚而下,心中却气他恼他,跺跺脚转身想回屋,他却一把抱住我到处乱转的身子,炯炯的眼神里,散着深挚的关怀情意。紧接着他的另一只手,已轻轻移向我的际、眉梢,轻轻滑过了我染满泪痕的脸。感情充沛时,即使手指也似沾了情意,变得细致多情,温柔而灵活。当它轻轻滑过我流泪的脸,却已完成了清洁的任务,无异于一方丝绢,揩干了我脸上的凄凄泪痕。

    然后,他自责的、无限心疼的柔声问:“伤口疼了吗?真是傻丫头,都二十岁了,怎地还像小女孩似的哭?”

    我噘着嘴,眼圈红红的,气呼呼的喊:“你啊,都是你,都怪你,都是你的错!”他温柔的抱着我,嘎哑的、焦灼的说:“颜儿,我……我可以为你舍去性命,我……我怎舍得气你?”

    “对不起,对不起……颜儿,你不要再这么激动,伤口会裂开的,楚兄他们都很好,他们先启程去刖夙,让我陪你在这里暂住一宿,休整一下再启程去找他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气你的,我……”

    “我那样说,是因为太在乎你,在乎到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相处。你的一颦一笑总是轻易的就感染我枯竭的心,你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我的心,所以,我……”

    他情不自禁的吻了我,小心翼翼的,无比珍惜无比眷恋的,我就那样软在了他的怀中。

    他紧紧的抱着我:“颜儿,你先安静下来,让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口!”他轻轻的抱起我,轻轻的把我放到床上,动作那么轻柔,仿佛我是一碰就碎的水晶娃娃,又仿佛我是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他轻柔的掀开我的上衣,雪白的香肩就露出来,我不禁有些窘迫。他低叹了一口气,心疼的说:“伤口裂开了,又出血了,我要帮你重新上药包扎,会有一点点疼……”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知道他心疼我,于是故作不在意的说:“我才没那么娇弱呢,不要小看我,来吧!”

    他轻轻的,轻轻的将原来的纱布换下,极其轻柔的上药,然后包扎,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我拥入怀中,感觉着他的那只手,落在了自己间,温柔地轻轻抚摸着,不知是受伤的体力尚未恢复,还是刚才哭闹耗用了我太多精力,恍惚中,我已兴起了浓浓睡意。

    “慕……慕……”仿佛微弱地呼唤了两声,眼帘将闭未闭之时,看见了心上人慰藉的笑脸,一霎间,只觉得心里无限踏实,便自沉沉地睡着了。

    却不自知,在我睡去之后,阵阵怜惜的情绪就把他紧紧的缠住,他的心脏在隐隐作痛了。他坐在床沿上,怜惜而心痛的看我,凝视着我的脸庞。

    他焦灼的紧捧着我的手,去拂开我额前的短,我重新裂开的伤口把他的每根神经都抽痛了。我已经把眼睛闭起来了,长长的睫毛在我苍白的面颊上留下一排阴影。

    强烈的自责把他五脏六腑都绞痛了。他后悔为什么要对我那样说呢?为什么会想要逗我呢?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早看出来,我根本又病又累又衰弱,从昨天受伤后,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我躺着,似乎浑身无力了,他忍不住就伸出手去,轻轻抚弄我那散乱的头。

    落日余辉,为仿佛是海洋的竹林洒下了金色的光辉,大风时起又歇,竹海上就涌着暗浪,一浪推着一浪,一直涌到很远……云层势如破竹,一路滚翻着,宛若万马奔腾。这一切交织天际,映着日晖,爆翻出姹丽诡异的五彩缤纷,即使人世间一等画匠,也万难调弄出此一霎的瑰丽色彩,更遑论那气势的怵目惊心,自是无与伦比了。

    再次醒来已经天黑,他就坐在离我不远的椅子上,在专注的看着什么书。灯光影里,这个人是那么有力地深深吸引着我,透过他英挺的脸,越觉其气质独特然。

    这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男人,舍此而外,早已不作第二人想。

    想起白天的任性,不免窘迫,我就只想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留恋着这一霎的遐想与宁静,慕大哥却似有所觉察的转过脸来。“啊,你原来已经醒了。”

    我点了一下头,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我歉疚的说:“对不起,慕大哥……早上我……”“什么也别说了!”一面说,慕大哥把一个棉垫塞到我的后背,轻轻扶我坐起来说:“先吃些东西,有话等会再说。”

    我笑着说了声:“好!”心里充满了好奇。

    他却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把一个小小方几置于榻前,摆上碗筷,把早已煨好的两个瓦器取过来放好。

    “都是些什么?”我眼睛瞟着他,心里直想笑,倒看不出他一个大男人,还会弄这些。到底是天真烂漫,经事不深,面对着衷心所喜欢的人,先前的内疚情绪,一古脑儿地早已遁迹无影。

    慕大哥为我添了一碗饭,味道香啧啧的!

    我却由不住自个儿揭开了另一个瓦罐的盖子,敢情是浓郁香馥的一只肥鸡,休说鸡汁浓郁,色作橙黄,其间两只山菇,饱喂浓汁,肥大如拳,新笋数截,吐味犹芬,皆为我素来喜食之物,只看上一眼,已不禁引人食欲大动。

    “哎呀呀,真是太好了!”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一时眉飞色舞:“你从哪里弄来的?”说时早已探箸瓮中,挟起了老大的一个山菇,忍不住张嘴就咬,红唇白齿,待将下咬的一霎,才似觉不雅,一双剪水瞳子,羞赦地看向对方,欲羞还笑,出声亦娇,状似有所不依,模样儿平添无限娇憨。

    这日早早就休息,慕大哥怕我新伤未愈,体力难支。

    我心中仍然为白天他所说的话激动不已,这家伙最近越来越频繁的说爱我!嘿嘿!天啊,相爱的感觉真是太美了。其实,他很早就一寸寸地占据了我整个的心呢,等到觉时,感情的阴影,却已蔚成苍苍巨树,心里除了他,便再也容不得第二个人了。所以我用尽心思讨好他,义无反顾追随他,却还是没能征服他的心,而现在,我居然已经拥有了他的爱!幸福就是这样的么?那此刻的我实在是太幸福了。暮色正缓缓的从山谷中浮上来,夕阳的光芒早被山尖所吞没。

    那一条蜿蜒的小溪于晴时清澈如泪,于雨时飘渺如雾,万千姿态,让人流连,让人倾倒。而此刻,那如人间仙境的竹舍外,正飘着丝丝的细雨。我靠着慕坚实而温暖的背坐在细雨飞花的溪水边,望着远远近近的层峦叠嶂,飘来又飘去的朵朵流云,恍如一梦。

    山水的旖旎,雨丝的空灵,让我不敢弄出一点声响,生怕唐突了隐于山水中的精灵,打扰了她的清幽与宁静。生怕一出声,就打碎了空气中的美好与浪漫,这种感觉让人忍不住的兴奋和眩晕,即使它就如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属于它的美丽只有一瞬,当狂风吹散,繁华落幕,一切就会归于空无,我亦无怨无悔。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在那雾迷岚静的一刻,我们之间只有彼此,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彼此的温度,彼此的爱……

    我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这个我倾尽所有深入骨髓爱着的男子,是我一辈子看不倦的风景,读不完的风情,留下了我所有的思念。

    我在晨光微现中醒了过来,一时间,非常朦胧和迷糊,不知自己身之所在。软绵绵的床铺,簇新的枕头,带着薰人欲醉的花香的柔风,和那竹林在风中轻微的震颤声,让我觉得一切美好的象梦一样的迷茫,这绚丽璀璨的梦从我身边翩然飘过,携着一阵淡淡的幽香,而这梦境般的绮丽,已注满我的心房。

    推开房门,看见那意气风的俊雅容颜带着如玉般的光泽,似真似幻的伫立在晓雾迷蒙之中,那耀眼的容颜带着温柔如水的笑容定定的看着我,眉宇间洋溢着淡淡的幸福光芒。他身旁英气勃的站着一匹通身没有一根杂毛银白色的骏马,在翠绿翠绿的竹林中,更加显得气宇轩昂。

    我不由得看呆了,引来他的低笑声,心中不由得又羞又气,噘起嘴瞪着他。他飞身上马,将温暖的大手伸向我,我极不情愿的将手给他由他握住,轻轻一带,便将我牢牢圈在他怀中,他满足的底叹一声,仿佛拥有了我,就拥有了全世界……

    漫漫的行程,始终有小雨为伴,淅淅沥沥,飘飘洒洒,行至一座山前,山中漫溢的云情雾意,游丝百转,飘渺如梦。我渡过了生命中最美丽的日子,每日与慕相依相偎,看世间美景,任由如潮水般的爱意将我们淹没,而我们的灵魂,却早已纠缠在一起。

    不论我有多想这样幸福快乐的近乎让人如置云端的日子,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们不多日却还是到了刖夙王宫。

    看过倪儿和小公主,她们都很健康。小公主很可爱,粉嘟嘟的,像极了倪儿,我在心里暗自嘀咕,还好不像她那个随时阴沉着脸的父王,不然,恐怕长大了嫁不出去呢。

    夕阳在黄昏里交织出无限谲丽,和风广披,林叶萧萧。

    这日傍晚,我一人走到刖夙王宫的一个湖边,面前有一蹲凸出大石,我便倚身石上,一面手理云鬓,衬着一袭素绫长裙,直似出水鲜荷,俏然玉立,清丽出尘。

    心中满满都是和慕相爱后的点点滴滴,幸福早已游遍了我身体的每个角落。沉思中,不知银哥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旁边。二人比肩并立,并没有说话,面对着清澈见底的碧湖流水,水面倒影映现着两个人的影子,整个湖面为橘色的夕阳渲染出一片玫瑰色泽,人在其间,宛若置身于图画之中,便是痴人目睹及此,也觉得美了。

    对于银哥哥,加上这次也不过只有两面之缘,看到他,直引起了我心中对瓦儿的挂念……瓦儿与我极其投缘,自上次蒙舍一别,都没有再见,心中不免想念,于是我出声问道:“银哥哥这次就是一个人来的么?那瓦儿呢?”

    只见银哥哥的脸色黯淡了几分,说:“瓦儿……瓦儿……她留在银冥。”

    猛的劈啪一声,一只大禽自对面水草中鼓翅而起,两个人都似吓了一跳。

    那是一只天鹅之类的大鸟吧!丹顶银翼两翅生风,一经展翅已飞身当空,不及交睫的当儿,已置身青冥云烟,眼看着只剩下了小小一个黑点。

    银哥哥望着它一起冲大的去影,颇似有所感慨。

    我的心,因为和慕相爱而溢满了幸福,被那暖暖的爱意肆意包围着,所以,我希望自己身边的人也能幸福而快乐。而此刻,感受到银哥哥如此忧伤的情绪,,心中一时也无限惆怅起来。

    看着银哥哥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忍不住说:“银哥哥,有些事情在心里藏久了,是会伤身的。”

    银哥哥什么都没说,只是把目光投向远方。

    我想把我的幸福传递给每一个人,于是扬起一抹明媚的笑:“银哥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不要让那份纯真的感动就这样被轻易地忘却。如果这一刻是阴霾满天,你一定要相信,烟消雾散终有时,守得云开见月明。我想,瓦儿也是乐意看到你快乐的,只有你快乐了,才能给他们带去快乐,不是吗?……”

    银哥哥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去。

    感觉一个伟岸温暖的身躯贴上我的,健壮的手臂从后面将我圈住,让我心神飘荡的气息就窜到了我的鼻尖,我紧紧的靠着那个怀抱,我们就这样相拥而立,享受着夜的清爽,星光灿烂,风儿轻轻,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倾听着一池蛙叫一片虫鸣,遥望那缀满星星的夜空。风将我的裙角吹起,好似黑夜里翩然的蝶,我紧紧的偎在慕怀里,突然间,一颗流星耀眼的光茫划过长空,像虹一样色彩斑谰,像阳光一样灿烂,像露珠一样晶莹……

    “颜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慕深情的对我说,我笑着点点头,于是,我们策马而去。

    到了那一碧千里的草地,月光下四面都有小丘,平地是绿的,小丘也是绿的,一簇一簇五彩缤纷的小野花象给无边的绿毯绣上了的绚丽多彩图案。那些小丘的线条是那么柔美,就象没骨画那样,只用绿色渲染,没有用笔勾勒,于是,到处翠**流,轻轻流入云际。山涧草丛,灌木林间,蓦的看见一个个小小的身体裹着晶莹的光环飞舞在万花之中……

    “哇!好美!萤火虫!”我不禁惊叹出声。

    它们像一盏盏悬挂在空中的小灯,像是与繁星争露,又像是对对情侣提灯夜游。

    面对如此美轮美奂的景色,我不由像孩子般兴奋,边跑边叫,手舞足蹈,欢快的奔向那些点点星光,在那些萤光中,我旋转着,旋转着……

    我知道自己爱他,经过这些日子,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柔情蜜意,更加让我无法自拔。

    闹够了,叫够了,我举目看向那个在不远处含笑注视着我的人,他的眼底眉梢都流露着宠爱,我飞奔扑进他的怀中,闷声说:“怎么办?怎么办?慕,我好幸福好幸福,可是……可是我怕……这幸福不是属于我的,这幸福终究会离我而去!”

    爱着的日子或许很长,要穷尽一生来等待。爱着的时刻或许很短,昨日的誓言今天就已飘远。一切都是注定的吧,对于每一个多情的人来说。

    我眼底闪动着泪光,这幸福太过热烈,太过美丽,始终给我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所以我彷徨,我害怕……不知道在我经历了如此的幸福之后,还如何能够承受那锥心的离别之痛。

    我忧伤的、茫然的、无助的看着他,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紧紧的,紧紧的抱着我,像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似的,久久的,他说:“傻丫头,我怎舍得离你而去你,我会疼你一生一世,不!三生三世,不!永生永世。”

    他把他从不离身的箫取了下来,递给我说:“颜儿,这是我最珍爱的东西,我现在送给你,也许以后我不能每分每秒都在你身边,就由它陪着你……”

    然后他低头把他那灼热的唇热烈的盖在我的唇上,我亦情不自禁的用柔软的手臂环住他的颈项,任他扰乱这一池春水。他用他的行动,他的温度,用他的热情向我诉说着他那浩瀚如大海的爱……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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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慕千寻与楚颜公主(九)

    云卷云舒花开花谢,斗转星移晨去昏来,太阳一如既往地落下,星星一如既往地布满天空,日子一如既往的从指缝中溜走,好在它给我们留下了痕迹可以去追寻。

    静静的暮色,弯弯的月亮,柔柔的天空。沸腾的白天正一点一点沉寂下来,习习的凉风沿着帘子吹入马车,轻轻地从耳旁掠过,叮当作响的马儿脖子上的铜铃声荡去日间的喧嚣与烦恼。

    我们一行正在回北诏的路上,我手里把玩着慕的箫,在马车里和泪西热烈的谈论着倪儿的小公主和咏唱的小洛尔,“泪西,你看人家那小公主和小洛尔多可爱啊!”我狭促的看着泪西眨眨眼,轻轻的用肩膀碰碰她:“要不,你一起生两个?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哇!那我可就有侄子和侄女了,你和哥哥有给他们想好名字了吗?”我煞有介事的说着。

    泪西白了我一眼,脸上流转着淡淡的幸福的光芒,不满的轻笑着说:“你就那么肯定会是两个?都不知道是男是女,怎么取名字?”

    “嘿嘿,也是哦!”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骤然,马车毫无预警的猛的停了,眼看泪西身子一斜就要摔到地上,我急忙往前一扑,“哎哟!”我抽了一口气,也顾不上自己的伤痛,焦急出声问正压在我身上的泪西:“泪西你怎么样?有没有摔痛?有没有受伤啊?”

    “没有,我没怎么样。”她起身拉起了我,“颜儿,你呢?你伤了哪儿了吗?”

    “我啊……”我微皱着眉,看到泪西急切的目光便一脸严肃的,慢吞吞的说:“嘿嘿,我才没那么娇贵呢,只要没摔着我侄子就成,我没问题!”

    “颜儿,你……”看着泪西又气又好笑的样子,我笑眯眯的拍拍她:“行啦,你可千万不能动气,不然对我侄子不好,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泪西斜了我一眼,无奈的摇摇头,说:“哎,你呀……”

    “泪西,你呆在车上千万别出来,我去看看生了什么,记住了,千万别出来!”我一再的嘱咐着,说着就掀起了帘子,跳下了马车。

    外面的形式很诡异!

    又是黑衣人,大批的黑衣人将我们团团困住。看向哥哥和慕,接到哥哥担忧的眼神,知道他是担心泪西,我安慰的朝他笑笑,告诉他泪西没事。然后目光一转,就对上那双漆黑深幽的眼眸,清楚的看到那里面满满的担忧和深情,心里暖暖的,嘴角一扬,也给了他一抹安心的笑容。

    在刖夙短短的时间,他们已经在殇烈的协助下对之前追杀我们的黑衣人进行了调查,听说这些人都是原五峰谷谷主忠实的属下。而为的那人,是那谷主最贴身的部下,当年他被仇人追杀,重伤之际为谷主所救,所以对谷主忠心耿耿。哥哥他们剿灭五峰谷时,慕亲自将那谷主生擒,而他逃过一劫,却誓要为谷主报仇,欲把我们除之而后快。

    他们的神色都是凝重的,因为我们的形式实在不容乐观。这些,都是些亡命之徒,没有家人,没有牵挂,没有能让他们惧怕的,所以这个时候,不论我多害怕,多恐慌,也一定不能表现出来,这个时候,我能做的,就是不让他们分心,让他们安心。生死存亡的时刻,稍不留神,都会有性命之忧。

    一片静谧,谁都没有出声,但那浓烈阴冷的杀气赤*的暴露在双方僵持的空气中,压的人心头沉甸甸的,连呼吸都变的好沉闷,看似平静的气氛却翻腾着汹涌的波涛。

    我看向那为的黑衣人,又是那一双极其阴狠的眼睛,他眼里那狠绝阴森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我只觉得浑身阴冷,那寒彻的感觉一直渗到骨头里去。

    危险,一触即!

    突然,随着为那黑衣人的手一挥,大批横眉竖目的黑衣人便朝马车的方向冲来,他们个个满脸杀气,来势汹汹,而几乎同时,另一批的黑衣人也群起而攻之,让哥哥和慕被困其中。

    又是这一招,我心中愤恨不已,侍卫所剩本已不多,虽然殇烈派了一些护送我们,但与眼前的黑衣人相比,却如同小巫见大巫,根本不足以与之抗衡。有些惊慌,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泪西!一定要保护泪西!

    我将侍卫全部安排在马车周围,无论如何,都一定要保证泪西的安全。

    不过片刻,那些黑衣人就冲到了眼前,一时间,刀光剑影,密集如网,眼前血雾翻腾,落地如花。

    远远看见哥哥和慕,虽被大批的黑衣人围攻,他们却并没有让黑衣人占到半分的便宜。只见他们掌中的一口长剑辗转飞舞,映着天上星月,蛇也似地颤着,以此而现诸剑身的光华,其亮刺目,闪出了一道道长虹,那长剑出招冷绝,气势如虹,锐不可挡,那交织着剑气的长虹带着凌厉、决然的气势直逼向那些靠近他们的黑衣人。

    而这种打法对我们而言,无疑是不利的,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黑衣人,直能看到四周层层叠叠的都是,地上已经倒了很多人,却还是不断的有人攻击过来,好似杀不尽一般。

    渐渐的,侍卫便抵挡不住,黑衣人直逼向中央的马车。

    我慌乱焦急却又无可奈何,看着哥哥和慕根本不可能脱身解救我们,想着一定要保护泪西,而他们报仇必然会对泪西不利,怎么办,该怎么办?

    就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黑衣人的目标是泪西的时候,那为的黑衣人从马上一跃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近我身边,我还没来得及反映时,就被他胁持住了。

    “都给我住手!”他大喝一声。

    瞬间,打斗声都消失了,所有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颜儿……”

    “颜儿……”

    哥哥和慕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我抬头,一眼便对上那双担忧而焦灼的眼眸,他的面容僵硬,压抑着怒气,冷冽犀利的目光射向胁持我的黑衣人,全身张扬起一股凛然的狠绝杀气。他几乎是用吼的,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放开她!”

    我有些震惊,从没见过这样的慕,那总是淡定的脸庞张扬着阴冷,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眸充斥着冷冷的杀气,而那优美的唇瓣,紧紧的抿成一条线,冷酷而僵硬。

    然而那黑衣人并不畏惧,非但没有放开我,反而一把扭住了我的手腕,把我的手腕用力一扭,就转到了我身后,我痛的从鼻子里吸气,眼泪都快掉出来了。然后,我觉得有一样冰冷的东西抵住了我的脖子,是把匕!是把很锋利的匕,我已经能够感觉到皮肤上的刺痛。“哈哈哈哈,放了她?你们最好谁都别动,动一下我就杀了她!”那人狂妄的、轻蔑的威胁道,我的手臂又被用力一扭,更痛了。

    他用力把我的头一扯,让我不得不往后仰,和他面对面了。

    他把泛着寒光的匕贴到我脸上,看着我娇丽的脸庞,自言自语的说:“啧啧,真是个美人胚子,看着细皮嫩肉的,就这样杀了还真是可惜,应该带回去让兄弟们享受享受……”

    “你休想!”我愤怒的说,知道自己在这种恶劣的情势下,应该冷静,可是听到这种粗俗的言语,我实在忍无可忍。“我这一辈子决不会让别的男人碰我,哪怕只是碰一下,哪怕你杀了我,也不行!”

    他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是吗?……有性格,我喜欢,哈哈哈……”

    然后他举起匕在我面前飞舞,匕的寒光闪的我睁不开眼睛。他笑着说:“死?怎能那么容易让你死,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么我在你这漂亮的脸蛋上划上几刀……你应该也不会怕吧?”

    我有些怕了,相当怕了,因为我是那么留恋那个人的宠溺包容,那么留恋那如春风般温柔的笑容,我对他,有太多的留恋……

    我已经没有能力来思想,来应付。那闪亮的匕一直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擦过我的鼻子,又贴住我的脸颊,我把眼睛紧紧的闭了起来。

    “放开她,你若伤了她一根寒毛,我决不会放过你!”

    “颜儿,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哥哥和慕的大吼声几乎同时响在耳边,我睁开了眼,看了看哥哥,笑着向他摇了摇头,泪西还在马车上,他们怎么伤害我都可以,可是,千万不能伤害到泪西啊!千万不能!哥哥,你明白么?

    哥哥沉痛的看着我,显然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一动不动,紧绷着脸,目光牢牢的锁在我身上。

    “嘿嘿,真想知道能让邪君和慕侯爷同时如此紧张的女人会是什么滋味!我越来越好奇了。”困住我的黑衣人一脸邪笑阴险的说着。

    听着那不堪入耳的话语,我忍不住的挣扎,黑衣人抬起手毫不怜惜的就用匕在我细腻的颈项上狠狠一划……

    “颜儿……”哥哥的疼惜的喊声。

    “不要……”慕万分心痛的嘶喊声。

    雪白的脖子立刻印上了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一阵尖锐的刺痛毫不客气的袭来,我能感觉到那道伤口很深,能感觉到温热的血往外涌。我倒抽一口冷气,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唇瓣,任血腥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坚持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我垂下眼,不敢让慕看见我冲上眼眶的泪水。

    生生的把泪水逼回去,抬眼看向慕,只见他脸色铁青,连面容都扭曲了。

    我看得出来,他在强忍着多大的痛楚。

    我却看不出来,此时此刻,无错、惶恐、惊痛、自责……太多的感觉让他涌出太多的歉意,他痛恨他自己!那时的他,什么都不能去想,他的心好似被什么绞着,好似有百万只虫子在啃噬他的心脏,就连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那剧痛。看着我那顺着血肉模糊的伤口不断往外涌的鲜血,他已经肝胆具裂。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们究竟想怎样?”我却现他的声音已经颤抖。

    “哈哈哈哈!究竟想怎样?”黑衣人激动的大叫,“慕千寻,我们五峰谷与你有何冤仇,你非要将它毁灭,在你亲手将谷主生擒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他狠绝的说着:“看来今天这人是捉对了,既然你们都那么紧张她,哈哈哈,我就要把你们加诸在我们身上的痛苦全数从她身上讨回来,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容易就让她死的,我要慢慢的折磨她,哈哈哈哈……”

    “不要管我了!你们走啊!……”我含着眼泪激动的大叫。

    “闭嘴!”黑衣人粗鲁的几乎将我纤细的手臂扭断。

    “啊!”我吃痛,忍不住惊呼出声,眼泪就那样扑簌簌的滚落下来了。

    我心里叫嚣着,嘶喊着,快走啊,哥哥,快走,你还要照顾泪西,还要治理北诏,怎能为了我而丢了性命呢?

    慕……对不起,你也快走,你还要为我好好的活着,快乐的活着。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沙哑着声音几乎是嘶喊道:“快走!”

    黑衣人凶狠骂道:“臭娘们,叫什么叫!”便甩了我一耳光,我顿时觉得眼冒金星,耳边嗡嗡作响,先前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耗用了我太多的能量,现在又被狠狠的甩了一巴掌,我只觉得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身子一个不稳倒了下去,四周便陷入了一片漆黑。

    痛!好痛!这是我有了知觉后唯一的感受,我缓缓睁开了眼睛,现自己被绑住手脚被人扔在一间像是柴房的小屋子里,抬眼从那狭小的窗子望出去,觉此时应该正是黄昏。

    夕阳将下时的一抹余晖,最称醉人,残阳像是整个的被云气所吞噬了,只剩下了一轮边儿,是那种透明的“红”,“琥珀”的红,“玛瑙”的红,深的、浅的……大幅“泼墨”画儿似的,将整个西半边天都染满了。

    那扇摇摇欲坠的小木门骤然一声巨响,被人一脚踢开,紧接着,有人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夕阳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他走到我面前,用脚撩拨了我两下,看见我睁着眼睛瞪着他,便蹲下来,大声的说:“你已经醒了啊,告诉你,别想着逃跑,更别想着会有人来救你,从现在开始,你……”他停下来,用手指着我,半眯着眼,突然极其凶狠的盯着我,恶狠狠的说:“你就是我的奴婢,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得给我干什么,否则,有你受的罪!”

    听出了他的声音,我知道他就是那个黑衣人的领,他的脸上有一道几乎贯穿整个脸庞的刀疤,给人阴森、狰狞的感觉,我不禁颤了一下。

    他的气息直喷在我脸上,浓烈的酒味夹杂着肉类的腥气,我忍不住嫌恶的挣扎开去,这举动使他暴怒如狂了。他一把就扯住我的头,把我直扯到自己面前,我想挣开,脑袋却被拉得直往后仰。

    “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否则,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

    说完,手中扣了一粒药送进我口中,将我扶起拍打了一下我的后背,我不得已就把药吞下去了,他满意的看看我,又把我扔回冰冷的地板,邪恶的说:“这个……只是个开始,你就好好等着享受吧,哈哈哈……!”

    说完,就大步出去了。

    我疲惫极了的昏昏睡去,恍惚中,做了一个美丽的梦,一路上的风景,是七彩的颜色。那里有萋萋蔓草,婉如清扬,也有绿湖碧池,萦萦绕绕的水,晃动着旖旖旎旎的心,零星散布的千年绿苔,满目是茫茫的水色。

    晨曦终于筛透了云层,披一身嫣然的红裳,舞动浩淼的烟波,淙淙的流水似在弹奏前世未了的尘缘。

    醒来后的一瞬间,晕眩,孤寂,满怀的愁绪,茫茫然无以凭寄。我尝试着动了动手脚,才现,竟然软弱无力,蓦地想起那人昨晚所说的话,心头涌上无限苦涩:我现在,当真是连咬舌的力气都没有了,人为刀俎,我我为鱼肉!

    一个小丫鬟怯生生的进来,在看到我的惨状后红了眼眶,她看着我说:“姑娘,庄主让我来伺候姑娘梳洗!”我愤然的转头,梳洗?然后再任由他来侮辱?真是生不如死啊,偏偏现在的我连“死”都是奢望。

    小丫鬟轻轻的将我绑在嘴上的绳子解了去,又将我捆在手上脚上的绳子一一解开,那绳子已将我白嫩的皮肤磨的皮开肉绽,那小丫鬟用那手帕沾了水,轻柔的帮我擦着脸,柔声说:“姑娘,只要你还活着,就会有希望!”

    我震惊,探究的眼神看向她,她没有一丝惊慌,继续仔细的帮我清洗着身上,淡然的说:“姑娘放心,我绝无害你之心,姑娘要想想你所牵挂和牵挂你的人,如果你离开了,他们会如何的悲痛。”

    我的眼光迷离的透过那一方小小的空隙看向远处。没有缘由的,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刚刚还被朝霞晕红的天空,瞬间布满了阴霾。绵长的雨丝飘洒着,直到将窗外的景色氤氲成一道清幽古典的风景。而我,隔着被雨点敲得哒哒作响的小木房,思绪也穿透了厚厚的雨雾,游荡在潇潇的细雨里。

    然后,我看到了身边的箫,这里有慕的多少深情啊。我要活着,勇敢的活着,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因为,我还有牵挂的人,还有爱着的人,为了他们,我一定要坚强的活着。

    我的脸上荡起了微笑,小丫鬟帮我清洗干净,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她扶起我,说:“姑娘请随我来,庄主已为姑娘准备好了早饭。”我微微点点头,任她扶着我走出去,我一定要想办法养好我的伤,得到他的信任,想要逃,就必须把身上这药的药性去了。

    雨点似乎又密了些,顺着屋檐落下连成了白色的雨线,滴在石阶之上,既而又四散开来,飞溅出晶莹剔透的雨珠无数。

    走到偏厅,看见那人也在,他看见我似乎有些吃惊,但马上就换上邪恶的笑,看着我说:“只要你能乖乖听话,说不定哪天我一高兴,我把你身上的药给除了,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尝试逃跑,我对逃跑的人可从来不会手下留情的。”

    “小玉,你每天好生伺候着姑娘,她要是没有轻生或者逃跑的迹象,你就给她每天吃半颗这个药!”那人吩咐着。

    “是,庄主!”那小玉恭敬的应下。

    他转向我说:“这每天半颗药只是抑制你体内的药力,日常的生活是没问题……”

    我越过他那一张一合的嘴,看向门外,雨还在下着,漫长又不失雅致,一切聒噪都在雨声中消融,让人能够在这份宁静中片刻的沉淀,象品读一本书般,细细地品读自己,品读心情。

    吃完早饭,我便由小玉扶着又回到那属于我的地方,只不过,不再是一间柴房,而是一个院子。此时,外面的雨已渐渐由密而疏,由急而慢,雨点有节奏地敲打着窗棂,象是在对我召唤。真想就这样不撑伞走在雨中,沾了裙裾,湿了长,不去想渭城轻尘,不去想牧童遥指,也不去想残荷芭蕉,只是任思绪在**间飘散,雨欲语不语,悠悠又幽幽的。

    我呆愣愣的过了一天,想了一天,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要活着!

    能够枕着雨声入睡,是极好的。隔窗听雨眠,听的倦了,便可昏昏睡去,忘却日间的一切烦恼。只是,最怕醒时的孤单。

    就这样,我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从那晚后,我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时常都是一个人静静的呆,痴痴的坐着。那庄主喝醉时常常会来变着花样的折磨我一番,虽然身上伤痕不断,但我的心,却已渐渐麻木,心里除了恢复体力,逃出这个残酷的地方竟再没有其他想法。

    一个似曾相识的夜晚,隔着窗子向幽深的夜色望去,月影朦胧,疏星点点,流淌四溢的薄雾将这个院子点缀的朦胧美丽。我走出房间,迎着扑面的晚风,数着一闪一闪的星子,心中瞬间就溢满感动。无端唤起那些欲弃而不能弃的记忆,想回又不能回的岁月。

    不经意的,就想起了那些温暖、浪漫,想起了与慕整夜整夜地厮守,想起了那缠绵悱恻的情话,于是天阶夜色凉如水的夜里,不再寂寞,只是那星星,为何在向我眨眼?为何象极了那一双眸,注满了倾盆的温柔。

    玫瑰花因为蝴蝶而柔婉,青石因为流水而清澈,而思念,因为刻骨的诠释而隽永。

    第三天在院子里呆的时候,有一只迷了路、饿坏了的小狗爬到我脚下瘫住了。我注视着它,那小狗睁着对乌溜滚圆的眼睛,似对我哀哀无告的、祈求的凝视着。这瞬间唤醒了我血液里的那种温柔和对生命的热爱,我立刻去弄了碗剩菜剩饭来,那狗儿狼吞虎咽的吃了个干干净净。从此,这只小狗就不肯走了。我那么寂寞,那么孤独,所以就悄悄的收养了小狗,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皮儿”。

    因为这小狗儿洗干净之后,肉乎乎的一团,它还很小,看着大概也就2个月左右的样子。整个身体是土黄色,两个大大的耳朵耷拉着,身上的毛短短绒绒的,四只小脚粗粗短短的,小脸上一褶一褶的,两只大眼睛乌溜溜的,活像个小老头子,煞是可爱,所以,我给小家伙取名“小皮儿”。

    我忽然从没有爱的世界里苏醒了,我又懂得爱了,我又会笑了,我又会说了。都是对小皮儿笑,对小皮儿说。我会拿着自己的梳子,细心的梳着小皮儿的短毛,喊它:“小心肝,小宝贝,小皮儿,小东西,小美丽,小骄傲,小可爱,小漂亮,小乖乖……”

    一切我心里想得出来的美好名称,都会用在小皮儿身上。我也会对着小皮儿说悄悄话了:“小皮儿,我希望你永远都能健健康康。”

    “呵呵”我笑着摸摸小皮儿那潮湿的黑鼻头,我侧着说:“我好想回到哥哥和慕的身边!”在我心里,有哥哥和慕的地方就是天堂了。

    我把头埋进小皮儿那软软茸茸的身体中,闷声说:“小皮儿,等我们出去了,回到紫樱阁,我一定给你吃很多很多好吃的,一定让你在很大很大的草地上狂奔,好不好?呵呵!”

    小皮儿感染了我的喜悦,汪汪叫着,扑在我肩头,用舌头舔我的面颊和下巴。我好开心啊!把小皮儿的脖子紧紧抱着,把面颊更深的埋在它脖子上的绒毛里。静了片刻,又不禁悲从中来。“小皮儿,”我低语:“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你,只有你。”

    小皮儿也是只机灵的狗,它早就现那庄主的脚边绝非安乐地。事实上,它一直躲着他。但,它只是一只狗,一只忠心的、热爱着主人的狗,它对我已变得寸步不离,同时,也懂得分享我的喜怒哀乐了。

    然而,它并不知道,这种“忠实”会给它带来灾难。

    那天中午我刚睡下,他踢开我的房门,东倒西歪的走到了我床前,皮儿的毛开始竖起来,喉咙里呜呜作声。皮儿对他是时刻充满了敌意,好似知道他会对我不利一样,只是,它是那样弱小。

    我立刻就醒了,睁开眼睛,一眼看到他那向我逼近的脸孔,那天我很不舒服,头经昏昏沉沉的,他那带着酒味的脸孔向我一逼近,我简直压抑不住自己的嫌恶,本能的,我一翻身就躲了开去。这使他大怒如狂了。他伸手把我拉了过来,怒吼着说:“你要死!躲什么躲?”说着,就用手背甩了我一耳光!

    这一拉一扯之间,我身上那件原本就已有些破烂的了的纱裙接绷开了一个口,他的眼光直勾勾的盯在了我胸前,我飞快的用手抓紧胸前的衣襟,这动作使他更加怒火中烧,他劈手就打掉了我的手。

    他一眼瞥见我放在床上的箫,一把抓起来,高高举过头顶,用力的向墙上砸去。

    “不!”我肝胆具裂,猛冲了过去,却已经来不及了,箫猛的撞到墙上,“啪!”的一声,箫断了,碎了,我的心,也如摔在地下的箫般,四下迸裂。

    坐在他脚边,我泪如泉涌,抓着他衣摆的手无声垂落。那是慕的箫啊,是慕送我的箫声啊,我爱它胜过了自己生命,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毁了它?毁了我全部的爱与念想?我的心仿佛被撕裂了般,痛楚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我觉得好冷,连每次呼吸都颤抖了。

    我双手撑着地,慢慢用膝盖爬过去,地上有很多摔碎了的细屑,刺到我的手心里,刺到我的膝盖上,那刺刺的痛却好像能减轻我心口的痛一般,每扎一下,我就觉得心口舒服些。

    我把地上的碎片一片一片的拾起来,连最小的细屑都不遗漏。我靠着墙坐下,一,二,三,我的箫,断成了三节,一,二,三,四,五……好多碎片啊,得用多大的力,才能摔成这样?

    看着怀中一截一截的断箫和手中的碎片,我的眼泪模糊了双眼,朦胧中,我仿佛看到他,看到他在月下吹箫,看到他深情的注视着我,对我柔柔的笑。我把脸,挨在箫上,轻轻的摩擦着,仿佛挨着我的,是他温暖宽阔的肩膀……

    “你给我起来!”他狂吼着把我从地上拖起来。

    “啊……”我歇斯底里的大叫了一声,想把心中的那些痛,泄一些,再泄一些。

    这一叫,使那早已浑身备战的皮儿完全惊动了。它飞快的跃起身来,狂吠一声,张开嘴,死命咬在他脚踝上。他大痛又大惊,松开了我,我逃向卧房门口,嘴里尖叫着:“皮儿!快跑!皮儿,快跑!”

    皮儿却不跑,它咬住它的敌人,就是不松口,它完全忘记,它只是只体型很小的狗,并没有战斗的资本,更没有打斗的经验。他被我一叫,酒也醒了大半。这下子,他的怒火把他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他弯下身子,用双手叉住了皮儿的脖子,轻易的就把那只小狗拎了起来。我心惊肉跳,开始尖声求饶:“放了它,我依你!我什么都依你!”

    太迟了。

    他已把皮儿用力砸向墙上,他本就是练武之人,此时又惊怒,几乎用尽了十成的功力。

    皮儿的脑袋“咚”的一声,正正的撞在墙上面,身子就直直的落了下来。他不放过它,追过去,用他穿着靴子的脚对着皮儿的脑袋,一脚,又一脚,一脚,又一脚的跺下去。我扑过去,撕心裂肺的尖叫:“不……不……皮儿……皮儿!”

    地上,皮儿的嘴张着,血流了一地,眼睛凸着,已断了气。我俯身看了看,知道什么都晚了,知道皮儿死了。

    这一下,积压在我内心中所有的悲愤全在一剎那间爆,我忘了对他的恐惧,忘了一向的逆来顺受,忘了自己斗不过他,忘了一切的一切。

    我疯狂般的扑向他,伸手对他的脸孔狠狠一抓,哭着尖叫:“你杀了它!你杀了它!你杀了它……你是凶手!你杀了它!你是凶手!你杀了它!你这个魔鬼!魔鬼!魔鬼……”

    我一面尖叫,一面展开了我这一生都未曾有过的反抗,我又抓又咬又踢又踹,完全丧失了理智。

    如果我没有反抗,或者,事情还不会那么糟。我强烈的反抗,那人更是怒上加怒,感觉已经豁出去了。他的眼珠都红了,额头都红了,脸也红了,脖子也红了……他握住我的衣领,“哗”的一声,就把整条纱裙从我身上拉掉了,我身上只有中衣了。他盯着我,磔磔怪笑着,嘴中咆哮着:“哈哈哈哈!想死?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哈哈,你们都该下地狱!该上刀山下油锅被炸成碎块!你……你这下贱的小婊子,居然敢抓我我!你以为我怕你吗?嗬。”他的大手顺着我的脸,黏腻腻的往下划,碰到我脖子上的伤,死命一捏,我痛得眼泪水都滚出来了。

    而他的手还不断的往下滑,隔着那层薄薄的中衣在我身上画着圈,恐惧、厌恶,以及那种深刻的屈辱感一直切入我灵魂深处去,使我匝身惊颤而抖了。张开嘴来,我便大叫:“你这个混蛋!你这个丑八怪!你不能碰我!你才会下地狱!你才会上刀山!放开我!放开我!碰了我,你会被天打雷劈……”

    他狠狠的甩了我一耳光,正巧打在我的左耳上,我耳朵中一阵嗡嗡狂鸣,眼前金星直冒,头脑里的思想全乱了,额上,大粒大粒的汗珠滚了出来,嘴角,尝到了一丝腥甜的味道。

    我张着嘴,还想叫,但他用一只手,死命的蒙住了我的嘴,我叫不出声了。呜咽着,挣扎着,我使出浑身的力量,想逃出他那巨灵之掌。我那半裸的、纤细的、年轻得像嫩草般的的身躯,因挣扎而扭动,雪白的肌肤,在透进房间的阳关下泛着微红,娇嫩得几乎是半透明的。这使他的兽性更加作,欲火在他眼中燃烧,眼光喷着火般扫向我的全身上下。他挪开蒙住我的嘴的手,准备扯掉我仅剩下的中衣,我乘机就狠命对他手腕咬去,他吃痛,疯了般的抓起我来,像摔花瓶般把我摔在那冷硬的地上。

    疼痛和悲愤的情绪把我整个攫住了。我的眼睛大张着,看见眼前目不暇接的是一抹抹桃红柳绿,一川川白山黑水,一片片碧草蓝天。而慕,就站在那里看着我,而我始终无法走向他,如同天边那两颗最亮的星子,漫漫长夜,永远是隔了盈盈一水,无奈地相望。

    慕……我的慕……我怎能被这样的人而玷污?如果真是这样,我如何有颜面再去面对我的慕?

    泪水划下了我的脸庞,我凄然的对着那个人笑了,然后电光火石间,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一头就撞向了那根柱子……

    “不……”撕心裂肺的喊声传来,仿佛是慕的声音,我感觉一个身影飞快的靠近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还是重重的撞到了柱子上,软软的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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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慕千寻与楚颜公主(十)

    慕千寻的脸色大变,眼神痛楚而狂乱。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那个如含苞凝露,似出水芙蓉,散着迷人的芳香,有着那如朝露般沁满芬芳笑靥的我,如今,却以惊人的度憔悴了下去。怀中的我奄奄一息,他无比自责,就只差一秒,却没能阻止我。

    他抱住我,声音低沉的吼道:“颜儿……颜儿,颜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而我忽然间,什么都看不清了,什么思想都没有了,什么意识都没有了,只觉得内心深处,一阵尖锐的、像撕裂般的痛楚,剧烈而狂猛的侵蚀着我的每根神经。

    “颜儿,是我啊!是你的慕啊!我们来救你了!……颜儿!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拼命的找你,找的快疯了,我根本不敢想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怎会弄成这样?怎会?……我……我想你想的快疯了,颜儿,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看着我头上源源不断涌出来的血,慕千寻痛彻心扉,他觉得自己心正在一块一块的裂开。

    “颜儿,你不能有事,你不会有事的,颜儿……”

    慕?慕?真的是他吗?真的吗?不是梦吗?不会我醒了才觉又是一场空?可是,怎会觉得那声音如此遥远,一定又是梦,一定又是幻觉,一定是我太想他了!

    我费力的缓缓睁开眼睛,只是固执的想看清楚面前的人影,眼睛睁得好大,却全无光彩。

    慕千寻的面孔雪白,嘴唇完全失去了颜色。他握紧了我的手,握得好紧好紧,轻轻的说:

    “颜儿,你看到了我,你听到了我,求你!求你!”

    我想告诉他,我看到他了,也听到他了,可是我却毫无力气。

    慕千寻闭紧眼睛,狂叫了一声:

    “颜儿!”他把我一把就抱了起来,放在院子里的石榻上,石榻上早已铺了厚厚的皮褥,包裹了我的整个身子,轻柔而温暖,让我宛若置身无边的天鹅绒中。

    如若一直都这样舒坦,那睡死过去,也就了无遗憾了。

    慕千寻跪在石榻边,呼喊我,请求我……

    他的脸色比我的还苍白,他用嘴唇去轻触我的唇,我的唇凉凉的,我感觉到了他的温热,我的眼睛慢慢有了焦距。

    眼前的人清晰了,耳边的话语清晰了,我想开口说什么,喉咙却哑哑的,我哀伤的看着他,一阵悲伤涌上心头,喉咙微甜,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溅而出,斑斑点点,洒落在地上,犹如那一朵朵枝头的海棠。

    我虚弱的把头转向卧室的方向,握着他的手,哀婉的、凄切的、悲痛的说:“慕……皮儿……”

    又一口血涌出,我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慕千寻从来没有如此的心痛过,眼见心爱的人儿在自己面前撞墙而缓缓倒下,自己只差一步之遥却没能救下她,他的心碎的如那缤纷落下的花瓣,一片、一片。

    当看着颜儿清醒过来,他欣喜若狂,可是那源源涌出的血,让他感觉到颜儿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的消失,他恐慌,前所未有的恐慌。

    颜儿会死?这念头立刻疯狂的抓住了他,他吻我的手指,吻我的眉,吻我的脸颊,把脸埋在我胸前:

    “颜儿,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独活!我有那么多话那么多话要告诉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颜儿……你醒来啊……”

    “你说过要和我手牵着手,拨开一山的迷雾,共同去开启山花的烂漫;你说过让我们听山间百鸟婉转,一路逐月又飞花,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你忘了么?忘了么?我不允许,你怎能那么自私,让我一个人?你醒来啊,醒来啊……颜儿……”

    “你还说过要和我牵着手漫步花中,和我执手斜阳,陪我看细水长流……颜儿,你不能食言,我不允许你食言,你看看我啊,看看我……”

    慕千寻悲切的喃喃说道,眼里涌出了晶莹的泪珠,此时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清楚楚的体会到,颜儿——已经溶入到了他的生命里。

    楚奕也在悲伤中,颜儿是他最为宠爱的妹妹,眼见她如此受虐,而且命在旦夕,不由得又忧又怒。他一把扯开颜儿山上的慕千寻,吼道:“快让御医为颜儿止血医治,你这样真的会害死她的!”

    而我,径自陷入了一个美丽的梦,叫我怎样形容这一幅美景呢,撑一支长长的竹蒿,穿梭于青山与绿水之中,如同穿越于亘古的画卷,简单却又精致。

    美如一幅山水写意,深深浅浅,浓浓淡淡,远远近近,起起伏伏,四处都荡漾着一份属于古典的灵秀,让人为之怦然心动。荡一叶轻舟于碧波之上,则使我们于不经意间,成了画中人。

    这个山庄本就在北诏境内,哥哥和慕不眠不休的找了五天便找到,哥哥让随行的御医为我止了血,便火将我带回了王宫,以便于我接受更好的治疗。

    紫樱阁内,淡淡的百合香混杂着浓浓的药味,充斥在所有人的鼻尖。

    楚奕眼前黑压压的跪了一大排御医,北诏最好的御医都让楚奕急召到这里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给我敷好了全身各种伤口,薛老御医正在对我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好一阵,在所有人近乎崩溃的时候,薛御医终于红着眼眶出来了,他朝楚奕躬身行礼,然后声音微颤,沉声说道:“公主身上的新旧伤痕……大约有上百处之多,有灼伤、刀伤、鞭痕、勒痕、掐伤、瘀紫、肿伤、拧伤、刮伤、钝器打击伤、不明原因伤、……”薛御医说不下去了,他实在难以想象什么样的人,能对这如花似玉般的公主下这样的狠手。

    慕千寻听的脸色铁青,他咬紧牙关,谁都看的出来他在极度隐忍着。

    薛御医吸了一口气,悲痛的接着说:“这些伤当中,很多都已经恶化,但——最致命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公主的左额上方,因为撞墙的缘故,裂开了一道很深的大约两寸长的口子,而由于这道口,导致公主流血过多,从种种迹象看,这一下重击,还伤了公主的头部,因为她不断的呕吐,根本无法进食,有一次清醒过来,我们把她扶起来却现……”

    “哐当!”楚奕手上的杯子被他扔了出去,“现了什么?”他吼道。

    “现了公主一个人根本坐不稳,丫鬟一放手就东倒西歪,所以……”

    “不要再说了!”慕千寻一张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目光幽冷,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的。

    慕千寻让楚奕退下了所有人,独自一人来到我床前,凝视着我苍白如雪的脸,然后轻柔的将我扶起,靠在他怀里,他用他的大手,一把握住了我的头,把我的头,轻轻压向了自己的胸前,看到我脸上,脖子上的累累伤痕,

    好久好久,他一句话都不说,坐在那儿拥着我,像个石像,动也不动。

    他想起,那个有着太阳般似火的热情,那个光彩夺目,如繁星般流光溢彩的公主,笨手笨脚,弄花了一张脸煎出药时的情形……

    他想起,那个想偷看他洗澡而被他扔到池塘里的丫头……

    他想起,那个月白风清,景致如画的冬夜,月色隔了枝叶潺潺而泻,洒落银斑一地,身后是雪落的声音,夜雪初霁,雪色映着月光,月光下她的白衣胜雪,月光下她的眼波流转,清澈如水。她的轻灵一舞,在不经意中已打开了他尘封的心……

    他想起,那个为了给他惊喜而一整夜在寒风中堆雪人的傻丫头……

    他想起,那个在星晟殿微风下婷婷卓立的身影,双眸中的黛**说还休,流转的眼神淡若细水,醉了桃花,醉了海棠,醉了风霜,更醉了他那已有了千丝万缕情谊的心……

    他的泪,就这样滑落了。

    他心底叹息着,颜儿,你就象丛中蜿蜒而过的小溪,流花芬芳中从从容容地淌过山谷,渡回在萋萋芳草之间,蝶舞于沉香花o蕊之中,夏日里不生浮躁,冬日里不惹尘埃。

    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早已婉约成一诗收入我的行囊,点点诗意伴我江湖寥落,幸有知音仍在。相思已满溢成一袖的寒凉,我呵着气,却呵不出那一片温暖。呵气也变成一声叹息。

    很久之后,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从齿缝中迸出一句话来:

    “颜儿,我不怪你不愿意醒来,只是,你要记住,如果你有什么闪失,我绝不独活!绝不独活!听到了么?”

    心口突然被什么在绞着,剧烈的痛,四肢百骸都在隐隐作痛。天地在我眼前旋转,绵软的感觉袭来,止不住整个身子的颤栗和痉挛。

    我就是在丝丝缕缕的百合香中醒来,满心的伤痕似乎瞬时就被慕的温柔与爱轻轻拂去,一路的劳苦也被如画的风景化解。

    我的思想还是凝固的,还是混乱的,还是恍惚的,我伸出手去,茫然的摸索他,想抓住他的手,他立刻举起手来,紧紧的握住我。

    十指相扣,似一辈子的纠缠,同样皓洁白玉般的手,同样用力的握住对方,好似一辈子就在相扣的手指间。

    然后,他握住我的手,向上移,向上移,移到他的额头上,然后自上往下的带着我的手,轻轻的勾勒着他的额头、眉头、眼睛、鼻子……直到那温热的唇。

    我犹如触电般缩了缩手,那温热的触感如此真实,那熟悉的声音如此悲伤,就像那片片的雪花翩跹成动人的蝴蝶,飞啊飞飞进了我灯火阑珊的梦里,沁着瓣瓣心香,仿佛春风拂过,丁香花瓣簌簌跌落,飘飘撒撒,如雨如雾,唤醒了我那久久沦陷的心。

    可是,为何身体会那般的累,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想要抬手,却软弱无力。甚至连睁眼都感觉到那么费力。不!不!!我才看见我魂牵梦萦的人,怎能又这样睡过去呢,我有好多委屈要跟他倾诉,有好多思念要跟他诉说……怎能,怎能……

    可是,我还是敌不过沉沉的睡意,昏睡了过去,只在闭眼前,听见慕那痛彻心扉的唤御医的吼声……

    我没想到,我这次昏迷居然让众御医束手无策,哥哥实在没有办法,只有把我送到他的师傅那里医治,不过,也只有一丝的希望。

    自从颜儿被送走,慕千寻就一直住在颜儿的紫樱阁里,他心里坚信,颜儿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回来!虽然……连楚奕的师傅,那个鹤童颜的世外高人都说他只能尽力,可是希望很渺茫,可是他怎能相信,他的颜儿……就这样消失在他的世界了?

    对着园子里的一池湖水,慕千寻俯身照去,却看见水中有女子的倒影,黛眉轻染,樱唇微抹,调皮的笑着看着他,那不是颜儿有事谁?“颜儿……”他沙哑的呼唤着,只是,他伸出的手却拂乱了粼粼的水波,让那他日夜思念的身影碎成了片片凄楚的无奈。

    “颜儿……颜儿……你究竟在哪里?究竟怎样了?如果以后,能与我长相伴的,只有这花,这水,还有那一架琴,一卷诗。孤单一人,了此残生,将会是何等的寂寥,何其的孤苦。你忍心么?忍心么?”泪,就这样滑落在他依旧英俊的脸庞,可是上次落泪,颜儿犹在怀中,这次呢?怀中只有一丝空气。

    “颜儿,你忘了吗?我说过,如果你有有何不测,我绝不独活,只是,我不相信,不相信啊,颜儿……”

    夏日的繁华演尽,天空高远清淡,树叶随风簌簌作响,心念一转,又是秋天了。

    慕千寻执着的守着,可是颜儿依然没有回来。

    秋风卷落叶,雪花落缤纷,在这苦苦的等待中,又已过了一冬一春。

    每当黄昏,他总是会来到这里,对着这满园的花花草草,闻着这清郁寂寞的阵阵幽香,诉说他对她那浓浓的思念。是啊,也只有对着这些默默无语的花儿和沙沙作响草儿,他才能看到她的笑靥如花,撅嘴俏皮。

    忍泪凝眸,幽幽怨怨地长叹一声,喃喃道:“难道,真的是上天要惩罚我,让我注定是孤独的一生……”

    可是他愈加地想念她,愈加地想念她的琴音。时光如水流转,思忆日渐深,思怀夜见远。

    日子就这样弹指而过。人总是喜欢回忆,而回忆是一朵永不褪色的花,绽放于某一个寂静的角落,悲伤是淡蓝,快乐是粉红,不娇不艳的,云端,雾里,窗花下,纷扬着幽幽的香气。不知这些回忆的花瓣里,隐藏着多少人的故事,眷恋着多少人的青春?飘落过多少岁月的悲欢离合,羽化出多少光阴的沧海桑田?

    在我被送走的一年之后,我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宫殿,两岸柔柳依依的清新和鲜花初开的馨香,让人不觉心旷神怡。

    我来到紫樱阁,天才刚蒙蒙亮,我不知道他们为我担了多少心,所以想给他们一个惊喜,于是我没有惊动任何人。

    可是……

    当我刚走进紫樱阁,蔓儿就看见了我,她泪眼迷蒙的奔过来,“公主……你……”她哽咽的说不出话,定定的看着我,我将她揽过来,轻轻拍拍她的背:“傻丫头,公主回来也!”

    平静了一下,她眼里噙着泪花笑着说:“我就知道公主一定能回来,慕先生也相信……公主,慕先生一直在这里等你,每天每天,从没放弃,你……去看看他吧……”

    蔓儿把我带到了慕的房间门口,我轻轻的推开了房门,一地的酒瓶,我看向蔓儿,她对我摇摇头,我看到了他憔悴的神色,紧皱的眉,削瘦的面庞,心中心疼不已。

    轻轻的退出来,蔓儿才说:“慕先生开始神采奕奕的等着公主,他一直跟我们说,要我们每天打扫你的房间,每天给你换花,因为你一定会回来。可是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他虽不曾放弃,可是却日益颓废,整天喝酒度日,要不就整天整天呆呆的看着公主喜欢的秋千,看着落茵湖,再不然,就喜欢去星晟殿,不许任何人打扰,公主……”

    “蔓儿,别说了,我都知道了!”眼泪不经意就已经掉了下来,他的深情……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感受到了,他……爱我!!!

    于是,我让蔓儿不要吵醒他,回到寝宫在一方信笺上写上:我不想想你,但心思一动,我就想起了你。我不想梦见你,但眼睛一闭,我就梦见了你。我不想谈论你,但嘴一张,我就又说起了你。——给慕千寻——颜儿写于紫樱阁,纪念我们的劫后重生!

    然后,悄悄的,轻轻的从慕大哥房间的门缝下塞进去。

    然后,跑到花园中摘了十二支娇艳欲滴的百合,那百合上还有轻盈的露水,晶莹剔透,让人爱不释手。

    捧着花,站到了慕大哥房间门前,在他拿着信笺打开门刹那,我从他惊愕的、睁大了的眼睛中看到了正捧着一束花,笑吟吟的站在门口的自己!

    他愣住了,一场相逢,恍如隔世。

    他忘形的把我一把抱了起来,我高举着花束,怕他把花朵弄坏了。他抱着我欣喜若狂的又叫又嚷:“傻丫头!你怎么可以在门口站这么久!你不知道我会心痛吗?你怎么可以写那么动人的信给我,你会让我得意忘形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可爱,这样玲珑剔透,这样诗意又这样迷人啊!”

    我笑着,被他转得头昏昏的,我却笑得好开心好快乐。一面笑,一面说:“放我下来,傻瓜!让我把花插起来!这种大日子,非要插一束花不可!你这屋子,也实在太单调了,真需要一些鲜花来点缀点缀呢!”我插着花,一面插,一面说:

    “这儿有十二朵花,代表我们的十二个月,其中有甜有苦,有欢乐有伤心,但是,十二个月里都有爱,都有爱!所以,我就摘了十二朵百合花!”

    他凝视着我,我不知道那一刻的我,在他眼里,是多么漂亮,多么焕。就像一朵娇娇的小黄玫瑰,被嫩嫩的绿叶托着;如此清新,如此美丽,如此青春!

    他握紧了我的手,虔诚的、郑重的、温柔的、深刻的一直看进我眼睛深处去,然后一个字一个字,恳恳切切的说:“颜儿,我爱你!”

    “慕,我也爱你,好爱好爱!很早很早就爱上了!”

    他紧盯着我,用手指细细的梳理着我柔软的丝,然后他出一声深深的,热烈的叹息,就把我拉进了怀里。

    紧接着,他的唇就毫不犹豫的碰上了我的,我有好一阵的眩晕,那男性的胳膊环住了我的腰,霸道而温柔的细细吻着我,仔细的描绘着我花瓣搬娇嫩的唇。

    他吻我,又吻我,热热烈烈的吻着,而我,情不自禁的用手臂紧紧圈住了他的脖子,强而热烈的回应着他,几乎是用全身心在接受着,用整个心灵去体会这个“爱”字。

    骤然觉得身体一轻,慕把我横抱起大步走向床榻,他轻柔的把我放下,灼热健壮的身躯压了上来,温热的气息吹拂在我脸上。

    十二朵百合在空气里绽放着甜甜的香味。甜甜的,甜甜的,甜甜的……如蜜,如酒,如鲜花,带着令人晕眩的魅力。我感受到他怦怦的心跳,他恍惚的神思,不知道他的身体和心灵是不是和我一样,都在强烈的感受着那个“爱”字。

    于是,不止于唇与唇的接触,不止舌与舌的纠缠,他吻我的眉心,吻我的睫毛,吻我热的面颊,吻我翘翘的鼻尖,吻我软软的耳垂,吻我细腻修长的颈项,吻我雪白的锁骨,吻我柔软的胸房……他一寸寸细腻的吻着我无暇的肌肤,狂热而温柔,若即若离,如羽毛般轻轻拂在我如玉的肌肤上,麻麻痒痒,让我的心弦一阵阵颤动。

    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心鼓噪不已,一阵阵的燥热从全身各处传来,意识慢慢的脱离,眼神开始迷离,如飞翔的浮云,漂浮起来,浑身都叫嚣着。

    然后,吻把什么都搅热了,吻把什么都融化了,吻把什么都突破了。礼教,尊严,传统……一起打破。终于,在我们彼此坦诚相爱的这天,因为我们那么相爱,那么相爱,那么相爱……

    衣带不知何时被解开,他的手仿佛带着魔力,每到一处都带来令人酥麻的快感。他深深含住我那挺立的娇嫩的花蕾,轻轻的、反复的吸允着,我的身体好似被雷击一般,酥麻的感觉迅扩散到全身的每个细胞,细细的呻吟声从我的口中滑出。

    “颜儿……我的颜儿……”

    慕沙哑的低喃声传来,我掀开眼帘茫然的看向他,看着他那已然染上**的眼眸深幽似海,里面燃烧着两簇熊熊烈火,他的额上已经布满汗珠。

    我用纤细的手臂轻柔的勾下他的头,将自己如牡丹花一般红艳艳的樱唇印上他的。

    他的身体一瞬间的僵硬,随即那如暴雨般的吻便点点的落在了我的唇上、脸上、身上……

    他的身体轻轻挤如我双腿间,双手缓缓的下滑。

    他的灼热紧紧的抵在我的腹股间,那灼人的热度,让我不觉的一阵抽畜。

    “啊!”

    那灼热的坚硬,带着一丝急切顶进了我的身体,强烈的刺激传来,有些痛,也有些欢愉,我忍不住呻吟出声。

    慕的动作蓦然停止了,氤氲的眼眸闪过苦苦的压抑,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他低头,用唇细细密密的吻住我,辗辗反转,直到等我适应了,他才缓缓的动起来,他的律动越来越狂野,如火般猛烈,又似水般激荡,粗哑的喘息声,随之响起。

    慕的**时而热烈时而温柔,如火焰,似泉水,纯美如烟花,好似要缠绵到死,一次次的撞击,一次次的纠缠,每一次,都好似进入了我的灵魂深处,让我浮沉着,落下烙印,直到把我的体力消耗殆尽。

    一阵猛烈的后,巨大的欢愉将我淹没,耳边伴着他的喃喃爱语,直到将我送上了那绚丽如梦般的天堂。

    我们奉献了彼此,从心灵,到**。并深深去体会到,世界上最深切最密切最真切的爱,就是在灵肉合一的那一刹那。十二朵百合花绽放着芬芳,甜甜蜜蜜温温柔柔的芬芳,充塞在室内,充塞在空气中。

    悠悠的风吹过我的脸庞,问温温柔柔的,就像慕的吻。

    我一袭凤冠霞披坐在落茵湖畔,用手轻轻拨弄着泛着温柔涟漪的湖水……

    “你这丫头倒挺悠闲的,丢下我一个人从成亲典礼上溜出来……看我不教训你……”慕凶神恶煞的冲了过来,扬起手向我示威。

    我调皮的冲他吐了吐舌头:“人家只想来湖边吹吹风嘛,里面太吵,你看,湖边的风儿多温柔,多浪漫啊!”

    慕一把把我抱了过去,揉乱了我那一头长,“颜儿,天黑了,我们该回去了,今天可是我们洞房花烛的大日子哦!”他暧昧的说着。

    我羞红了一张脸,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可不可以不洞房花烛啊!”

    “不行,想都别想!”他霸道的说着,这样的颜儿实在太吸引人,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银翟、中桐再出现。

    我坏坏的笑着:“没想到都快羽化成仙的慕千寻也会吃醋哦!”心里却非常甜蜜,那样一个他,为了我,也如常人一般了。

    他大手一捞,便把我抱进怀里。吻,疯狂如火,尽情诉说着他对我的思念和渴望。

    我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心里想:哎,不知道哥哥是不是也经常这样吻泪西呢,我……每次都要被吻的窒息了……

    慕见我如此不专心,腾出一只手来在我屁股上狠狠打了两下“闭上眼睛……专心点……”

    “啊!”惊呼声中,我的神思归位,没法不专心。

    吻与吻的痴缠,心与心的碰触……

    好像过了一世纪那么旧,慕终于心满意足的放开了我。

    我用力的吸着空气,又气又恼的看着他。

    “再不跟我回去,我还会吻你哦,一直吻到你跟我回去为止……”慕脸上闪着算计的坏笑。

    我狠狠的跺了跺脚,嘟着嘴说:“那你把头低下来!”

    看着慕笑着把头低下来,我接着说:“还要闭上眼睛!”

    慕暧昧的看着我笑了笑,然后乖乖的闭上了眼睛,我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以为我要亲他,忍住笑,“慕,你可不许偷看哦,心中默数一百颗星……”

    “啊?”看着慕纳闷的表情,欲要睁开眼睛。

    “慕,你要乖哦,桐哥哥说过他闭着眼睛也能认出我呢,你……你要是数完一百睁开眼睛还能看到眼前的我,我……我就乖乖的跟你回洞房去。”

    我偷笑着捂住嘴,轻轻在他身上蹭了两下,慕的身体微僵,眸子因承载了太多的爱恋和欲念而变的无比深沉。

    “开始数了哦!”我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是!慕夫人……”

    看见慕在认真的数着,我早在心里笑翻了,赶快悄悄的用三脚猫的轻功跑了。

    当他现他的小新娘已经跑了时候,无奈的笑了笑,心中注满了温柔,这——就是他的颜儿!

    江东去的奔流,花开花谢的悲吟,夏蝉冬虫的喧闹,都跌宕成了缭绕的云,悠扬的曲,片片飘落的音符缀满我对他眷恋的心。

    这一年冬天下起了大雪,雪花扬扬洒洒的落下,处处堆银砌玉,琼花玉叶,将这个原本肃杀萧条的冬日,也装扮得风韵楚楚,神采飞扬了。

    我欢乐的拉着慕的手走在雪地上……

    一步一串脚印……

    一步一串欢笑……

    一步却是一生的幸福……

    天晴时,他会揽我轻灵而舞,陪我看细水长流,一片落叶,一枝残花,都会因了我们的欢笑沾染生气。

    下雨时,我们会箫琴合奏,一曲琴瑟,一段舞步,都会因了我们的和谐隽永空灵。

    湖水荡去了时光的凿痕,旧日的繁华落尽,留下的,只是耐人回味的流转时空,岁月悠悠。

    风轻云淡,碧水长天,青山外,渡口旁,我们在最美丽的时刻相遇,拨一段幽幽之弦,一曲地老天共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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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 波澜又起

    斜阳洒下余辉,光影淡淡,空气逐渐清凉下来。

    橘色柔光里,瓦儿见到了筱水。筱水仍是宫女打扮,目光对上,两人眼神顿时复杂起来。

    “郡主,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瓦儿在她解释之前,微笑道:“如果你要说对不起的话,就罢了。因为……在我心里,还是如从前一般相信你,喜欢你。如果曾有不愉快,通通让它过去吧,你依然是我的好姐妹。”

    筱水从不知感动是何物,这刻,瓦儿寥寥数语,让她鼻头酸,感动得眼眶中迅畜满泪水。

    “郡主……我……”

    “我说过,没其他人的时候,你叫我瓦儿。”她仍是微笑,笑得从容淡然,带着抹属于银冀的特质。

    她变了,以笑容来包容和理解一切。筱水无比动容,摇头颤声道:“瓦儿……你一定听我把话说完。这声对不起,我无论如何都得说。”

    瓦儿定定回望,隐约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干脆直问:“我只想知道,你当初潜在我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不瞒你说,那时确实动机不纯,我与师姐对翟的感情你也知道,我们都想助翟夺回江山。”

    “夺回江山?难道你们一开始便想要害冀哥哥?”只有这点,瓦儿绝对不能接受,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冀哥哥。

    筱水咬住唇,轻轻点头,“那时,我们都想大王与翟是孪生兄弟,为何命运如此不公?瓦儿,你无法理解翟成长岁月中所经历的……银暝王朝不该只属于大王一人,所以我们才布下计划。”

    “可是,就凭你们三人,如何能成大事?”

    筱水抿紧唇,望着瓦儿坦然而疑惑的双眸,决定托盘而出:“我师傅与浦臣相是亲兄弟,而瓦儿你……是大王最致命的弱点。”

    瓦儿力持镇定,本想早已释然可以接受一切真相,可听到他们步步谋划后,仍不由自主地颤退了小步。她眸子泛动水光,吸气道:“所以,你潜伏到我身边,必要之时将我作为要挟冀哥哥的棋子。方旋成为医女,可以悄然掌握冀哥哥的命脉,翟……却是一次次利用我来伤害冀哥哥……”

    筱水愧疚不已,看着她白颤抖的唇瓣,歉然道:“对不起,对不起啊瓦儿……你是那样善良纯真,你对我坦城相待,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姐妹真情,我却曾在你膳食里下毒,害你眼睛失明……跟你相处越久,我就越被你感动。大王更是从容淡薄,英明睿智,进宫后我和翟也逐渐觉做君王并不易,需要承担太多。而你与大王间无私无悔的爱,更是让我们羡慕……瓦儿,千言万语,请你原谅我。”

    瓦儿悄悄放开紧的手指,将不快埋藏,动容道:“我说了,我还是如从前一般相信你,你依然是我的好姐妹。”

    “瓦儿……”泪水在夕阳里滚落,透亮的水珠里闪烁着震动人心的橘柔。她连忙抹抹眼角,眼角里满是担忧,“瓦儿,你还是这么善良宽容。请你……也原谅翟,好吗?他自小吃过太多苦,个性冷漠不会表达,可是他的仇恨、他的失意我都懂……”

    瓦儿敛起了秀眉。

    筱水突然紧握住她,语气低而激动,“瓦儿,我不知道是否有资格这样请求,或许我的请求有些过分,毕竟翟曾经那样伤害过你……但是,他真的好爱你,他对你的爱绝不会低与大王!”

    一声惊雷,劈过心房,瓦儿眼前眩晕昏,似有所觉又极力逃避的事实被她一言挑了出来,不知名的感受闪电般扩散全身。她不知该喜该悲,该哭该笑,银翟竟然真的爱上了自己。

    “瓦儿,算我求你……你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可你从来不知道,你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牵动翟的心。你与大王此生此情坚贞不渝,我只求你不要再恨翟,不要让他更加失意痛苦……”

    瓦儿双唇颤抖,有对翟的心痛,更有对筱水的心痛。相爱何其幸福,爱上不爱自己的人,一生都痛。

    “筱水……”瓦儿微笑地拔开她额前的丝,十分诚挚,“我与翟已经冰释前嫌,之间再无怨恨了。”

    “真的么?真的么?”

    “恩。”瓦儿肯定地点头,蓦然,她被搂住一个柔软的怀抱,筱水欣喜的泪水沾湿了她的脸颊,眨眨眼,她现自己其实早已经笑着流泪了。

    原来,原谅与宽容是这样幸福的一件事。

    明月初升,挂上枝头。

    回廊上的宫灯映照着她们相拥的身影,淡淡地,朦胧地,将苦与忧挥散在夜的空气中,再也不见。

    这日之后,宫中突然变得喜庆热闹起来。

    银冀在蒙舍国未回,瓦儿却一扫数月来的阴霾,变得精神抖擞,笑意盈盈,吩咐宫女装扮宫殿。御花园被重新修整了一番,每个行宫的园子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挂上鲜红的新宫灯。

    金色阳光跳跃在半透明的琉璃屋顶上,连鸟儿也感染了她的轻松愉悦,常栖落在沁梅苑的梅树上,一早就婉转鸣啼。

    *

    银城客栈。

    一抹白影孤直,眉宇间褶皱隐隐浮现,黑眸深处,有着不愿表露的烦恼。

    筱水眉眼里尽是藏不住的忧郁,道:“师姐,现在就剩你执迷不悟。那么大的伤痛仇恨,瓦儿都能放下,你为何还要这样?”

    方旋美丽的面容越清冷,视线越过她落在翟的身上,字字愤恨而清晰:“瓦儿!瓦儿!你就一心向着红瓦儿了!不过几个月,我们十年的姐妹情分就被一个红瓦儿打破了!我何错之有?我只是遵从师命,一心帮助翟啊!我到底何错之有?”

    筱水一双秀眉几乎要拧起,反驳道:“师姐,你明知道翟早已决定不再报复,你却还想至瓦儿于死地,瓦儿失去了云姨,你知道多痛苦吗?你这样做,真是为了师傅的嘱命和翟的心愿吗?”

    轮椅座上的青袍老人一言未,抿唇不语。翟孤身直立,眼眸深不可测。

    方旋眼尾扫过他们,加重语气:“好,我承认我是没你那么伟大,还能眼睁睁地让翟拱手让人。”

    “翟……”筱水委屈地眼角红。

    青袍老人终于有了动静,目光灰暗深沉,看到方旋的激动,他不禁想起几日前在南音寺见到的侄女浦月容。她们同病相怜,却因心性冷傲偏执,一旦钻进情感旋涡便入进了死胡同,旁人费尽口舌,无力劝解。如此,只等她二人自己慢慢领悟,这人间七情六欲如何化解?

    “旋儿,明天,你随师傅去南音寺住段时日吧。”老人仅此一句,已包含道不尽透彻与沧桑。

    “师傅……”方旋反身,扑通一声跪下,“师傅,你也觉得弟子错了么?”

    青袍老人叹息一声:“唉!旋儿,因果有报,姻缘天定。师傅一生历经太多,几十年都未曾放下执念……直到兄长浦文侯自尽留给我一纸遗言,让我心门重启,再看翟儿恨中破冰,善性不泯,爱由根生,情愿牺牲自己而去挽救冷君,师傅蓦然彻悟。翟能放下对冷君的恨,冷君能以大爱容天下,就连红瓦儿也能原谅你们曾经对她的伤害……旋儿,你说,人生为何还要偏执到底?”

    “师傅……”筱水也扑通一声跪倒,伏在老人膝头,次感觉到师傅竟是如此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

    翟表面不动,眼角已蕴满灼亮,他低沉道:“谢谢师傅。”

    方旋抿唇,眉头不舒,视线一一扫过他们,直落到翟平静无波的脸上。

    “翟,你可以告诉红瓦儿,蓝枫云或许并没有死。当日我们打斗时,她因伤不慎跌落山林,后来我有沿路下去找她,只见草地上有血迹却不见其影,我想她应该还活着。”

    翟的眼眸立刻注入了神采,道:“她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开心的。”闻言,方旋与筱水同时黯然下来。

    青袍老人抚须道:“难得今日大家走到这种局面,想起来此生宽慰。翟儿,你有跟那帮神秘黑衣人交过手吧?”

    “是,交过几次手,还曾经吃过一剑。师傅也知道他们?他们究竟什么来历?”

    “师傅下山时,与他们有番偶遇,无意现为者可能是十几年前的故友。”青袍老人缓缓道。

    “故友?”

    “大唐皇帝一心想收复南诏四国,作为自己的领地,无奈四国地形复杂,山林树密,瘴气勃生,常人无法进驻,大唐便派了一批体能特殊者悄然进驻,潜伏在各国,刺探军情,以徒将来里应外合一举踏平南诏。”

    翟明白了七八分,沉声道:“他们是大唐密探。”

    “恩。他们蓄谋多年,最近又浮出水面,预计大唐那边可能会有大阴谋。”青袍老人眼中迸出当年驰聘沙场时的精光,“如若当年,师傅定不放过他们。不过,师傅现在要告诉你的是——那密探领可能知道解除冷君诅咒的方法。”

    翟不由地挺直脊背,激动起来:“真有解除之法?”

    “据闻,该咒最初由大唐传入,不知是真是假,但是你可以想法去探查一下。”

    “谢谢师傅,弟子现在就去。”

    *

    雾开月明,喜事连连。

    瓦儿听说蓝枫云可能还活着,惊喜得一夜未睡,连忙招来特意保护自己的隐衣侍卫,吩咐他们去茶溪镇附近寻找蓝枫云。

    王宫中祥和安宁,星回节是四诏人民共同的节日,银暝国疆域虽是四诏最小,但臣子们都忠心耿耿,一心拥戴他们英明伟大的君主。君主不在,臣子们同样安排了盛大的庆祝晚宴,瓦儿被手巧的宫女特意打扮了一番,高坐在宴席上。近两年来,一路风波,起起落落,如今瓦儿郡主赫然已是他们心中尊敬的国妃娘娘,只差一个册封仪式罢了。

    欢声笑语,琴声悠扬,宫廷艺伶跳起了本民族的舞蹈,五彩的裙子如百花盛开,在台前不断旋转,处处是喜庆的笑脸。

    这场盛宴中,除了君王还少了一位重要人物,瓦儿不动声色左顾右盼了好几次,仍未见到熟悉的白色身影,有些心神不宁。筱水瞧出她的心思,凑上前轻声道:“王爷有要事要离开几日。”

    “要离开几日?他有何要事?”瓦儿诧异。

    此时,银翟正在执行与黑衣人交易的任务,飞策马前去蒙舍,他要趁此星回节,将刖夙国的君主殇烈劫下。任务完成后,他可以向黑衣人交易解除诅咒的秘方。

    筱水牢记翟的嘱咐,定不跟瓦儿透露行踪,于是轻笑道:“郡主放心,王爷只是亲自去围剿一群山寨刺客而已。”

    这场盛宴少了两名男主,瓦儿食不知味,随便吃了点便打道回了沁梅苑。

    *

    这是一段相思而沉闷的时日。

    天气湿热,瓦儿很少走出沁梅苑,大多时间由筱水陪伴。她捧起曾经未认真跟太傅学习的书籍,重新体会,也翻阅了不少关于南诏四国的资料,靠在软塌上,细细揣测银暝和冀哥哥的位置与处境。冀哥哥说要册她为国妃,国妃者焉能不管国家大事?她希望多学习,将来能为他分忧解劳。看累了,她便与筱水聊聊天,一面记挂着银冀,盼他早日平安归来,一面听筱水谈起翟的杀手岁月,越对翟的感觉更加深刻。

    “我们第一次出任务回来时,几乎三天三夜没敢合眼,连翟也一句话都不说。”

    “翟的心其实很善良,杀罪恶的人他不会留情,如果……逼不得已要杀无辜的人,他常会暗地里给别人家做足补偿。伤人者自己必也受伤。”

    瓦儿听得惊骇,不敢想象那样的生活与心境,问:“你们师傅究竟何人?怎会让你们一个个做杀手?”

    “其实后来我们才知道,师傅让我们杀的人,都是当年陷害过他的人,算不上什么好人。”筱水想到最后一次任务是要杀冷君,夺江山,不禁心虚地打住了话把,“不过,翟的性子越来越冷漠,其实是将孤独痛苦隐藏得越来越深罢了。瓦儿,你真的不要责怪他……”

    “纠错爱恨,繁华一梦。我早就说过,一切恩怨都已经过去了,我早已经放下了。”瓦儿想对她笑,笑不出来,酸涩哽在喉头,不为其他,只为自己与冀哥哥在王宫中安享富足的岁月,翟却在忍受身心的摧残煎熬。命运确实不公,翟的愤世嫉俗,冷酷无情都不过是命运造成的,日后她会与冀哥哥一同补偿他。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在瓦儿对银冀思念的同时,也自然而言有了对翟的担忧牵挂。

    *

    时已进入八月,信兵传回快报,大王三日内起程回到银城。

    瓦儿夜里受了凉,身子有些虚弱,一闻消息顿时喜笑颜开。

    星光璀璨,湖水在夜风下微荡,泛起了温柔碎光,俏影独立,乌黑的丝飘散,湖边杨柳上的宫灯照在她的身上。

    轻微的脚步踩过芬芳的草地,缓缓走近。

    “筱水,冀哥哥终于要回宫了。”瓦儿没有回头,对着湖水星光轻声道,“你说翟为什么不回呢?这人怎地这样,冀哥哥将政务交给他,他倒亲自跑去围剿什么刺客了。你说,剿山寨刺客还需要一个王爷亲自前去吗?”

    脚步在她身后停住,漆黑深眸里闪动醉人的温柔,密密笼罩这抹俏影。

    “万一宫中出了什么状况,冀哥哥回来,看他怎么交差。”这句话带了丝怨气。

    “宫中不会有什么状况的。”身后传出动听的男声,声音里有不易觉察的叹息。

    “啊?”瓦儿惊跳起来,豁然转身,未稳的身子滑差点往湖里倾去。一只有力的大手闪电般握住她,洁白的手腕落入他温暖的掌心,她抬眸,望进比黑空更深的眸子里,小嘴微张仍难以相信:“翟?”

    银翟点头,眸光闪亮:“原来,你也有想我。”

    “我……你胡说!”瓦儿惊觉自己正半倚在他怀中,忙挣开手腕,退出几步,星光下脸颊竟有些热。

    银翟心中了然,不以为意,他知道她的在意已经足够。她的眼睛如秋水,如淡波,如清月,波光粼粼里带着点惊慌和温柔,微藏在水色星光后的灵黠轻易勾起他心中的深深涟漪,漾得心口震荡。

    良久,听他轻叹一声:“没有便没有吧。”话中隐有落寞,瓦儿心弦微颤了一下,打量他:“那山匪刺客要围剿这么久,定是难以对付,你没受伤吧?”

    他眼中有了喜色,薄唇半扬:“我没事。冀也不会有事。”

    “恩。”二人似乎无话可说,一阵静默。

    银翟凝视她,心疼于她的消瘦,而与大唐黑衣密探的交易也让他心神不宁。

    “瓦儿,你怎地又瘦了?病了么?”

    闻他关心话语,瓦儿心中一暖,扯扯唇瓣:“你不知道我小时侯多胖,冀哥哥常常抱不动我……不过,我真是担心冀哥哥,诅咒如何能解?唉!”

    “此次围剿刺客时,我有打听一个消息。”银翟知她忧心忡忡,决定告诉她,“冀中的是血咒,用同是中咒之人的血便可以解除。”

    喜乐在耳边升起,瓦儿闪动星眸,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道:“你说的是真的么?真的可以以血解咒?”

    “是。如果殇烈和楚弈都有中咒,那么他们的血便是解药。”

    “老天,终于有希望了……”眼泪随着欢呼夺眶而出。

    银翟却皱起修眉:“瓦儿……殇烈和楚弈都是一国之君,他们不可能为了救冀而牺牲自己,就算取到了他们的血,除了须乌子也无人知晓如何以血解咒……”

    瓦儿抹去激动的泪水,抓住他的袖口:“那还等什么?去找须乌子啊!对对,我上次就在茶溪镇见到了须乌子……我再去找他!”

    “瓦儿……”银翟一手拉住她。

    瓦儿神情激动,连连摇头:“翟,我去找须乌子,你去抓殇烈和楚弈好不好?噢……他们好象都很厉害,你随便抓一个好了。对,就这样!”

    “瓦儿!”银翟圈住她,声音沉缓,“别冲动!这只是一个消息,还有待确认,先必须找到须乌子。”

    瓦儿突然眼眸睁大,甩开他:“只要有一丝希望便要去争取,不是吗?你难道忍心再看冀哥哥受折磨?我说了我去找须乌子……”

    “瓦儿!”

    “你若不愿意去抓他们,我就亲自去刖夙、北诏求他们,他们三人以血互相交换救彼此不是很好么?”能救银冀的消息让瓦儿头脑眩晕,黑暗中的希望之火,她绝不会放弃。

    银翟眼眸一眯,重新拉住她加重了力道:“不可冲动!我们面对的是三位国君,是生死攸关!我当然会救冀,但是必须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冀哥哥就要承受更多痛苦……”瓦儿慌乱地摇头,不敢想象冀哥哥身上咒气随时作的状况,她更加昏乱了,“你嘴上说要救他,其实心里就等着王位,等着江山,巴不得冀哥哥……”

    “瓦儿!”他猛然低喝,用力将她箍入怀中,制止她的混乱与挣扎,峻肃的眉眼里浮现深沉的痛楚。事到如今她怎还如此看他?他抱紧她,怀抱不留一丝缝隙,头一低,声音在她耳边如誓言般有力:“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我……”

    瓦儿全身僵直,慢慢地,理智一丝丝回归,在骤喜骤悲的瞬间,她说了些什么?为何他的怀抱如此沉重?他的声音如此悲凉?她是相信他的啊,相信了啊!可是……她压抑了好久,真的好希望好希望冀哥哥快点脱离苦痛……

    身子本就虚弱,她眼前陡然眩过无数火花,星光闪耀,她只觉血液瞬间冲顶,力气顿失:“翟……”

    银翟抱起已然昏迷的她,急步走进沁梅苑。

    *

    筱水细心地将冰凉丝绢覆在瓦儿的额头,守在塌边照料。

    乔雀把完脉,走出寝房,脸色沉重。银翟一颗心随之提高,紧张问:“郡主怎会这样?病得严重么?”乔雀捻须,写下方子,递于宫女后才叹息道:“郡主打小身子健朗,这两年却是经受太多,每次都是旧病痊愈,新病又至,如此反复几次,造成现在体质极虚。前几日,郡主夜里着了凉,身子正虚弱着,这会一受刺激气血上涌无法控制,便晕过去了。”

    银翟听完,愧意更浓,都是他害了她……若非他当初那样的伤害,她怎会虚弱至此?

    令乔雀沉重的却不是这些,他定定注视银翟:“王爷……”

    “乔太医还有何事,尽管说。”隐有预感,乔雀还有重要话要说,“是不是郡主……”

    “王爷,老臣想说——银暝王族的血脉就靠王爷您来延续了。”

    “太医此话何解?大王的咒气本王已查到线索,有希望化解了。”

    乔雀摇头,朝瓦儿寝房看了一眼,惋惜哀伤:“大王咒气若解,自然可以延续血脉,只是大王对郡主的爱意天下人皆知,他这一生不可能让其他女子孕育王族子嗣,而郡主……”

    “郡主怎么了?快说!”银翟心口纠结,恐惧涌遍全身。

    千万不要,不要是瓦儿有事,瓦儿绝不能有任何事。

    “王爷……郡主体质不但虚弱,而且脉象怪异。适才把脉,郡主正是月事之中,脉息极其不稳,气血虚短,严重不足。此事并非偶尔,老臣推测,郡主曾中过萝陀花毒,可能是此毒伤害太大,以致郡主产生后遗影响。”

    “然后呢?”银翟提着一口气,不能放下。

    乔雀眉毛紧拢,垂下灰暗的眼眸:“郡主恐怕难以受孕。”

    “什么!”银翟倒抽了一口气,脚步有些错乱。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瓦儿这辈子不能做母亲了么?她不能为冀生育子嗣,而冀根本也不愿意碰其他女人……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王爷,请王爷务必保重自己!至于郡主的病症,或许只是暂时,老臣定当舍身竭力,全心医治的。”乔雀额头上布满细密汗珠,感叹王室多灾多难,大王、王爷、郡主三人的命运皆由天定,苦难何时才是尽头?

    银翟稳住身子,呼吸困难,任重道远,不能逃避,他握紧双拳,背影显得又高又直。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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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故事楔子

    (第四部与第三部的女主为两姐妹,所以,故事从同一个场景开始。)

    草色荒芜,被一片茫茫白雪覆盖,月色苍茫印着寒光。冷风吹过原野,天地间只听到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几个白色的帐篷与雪色融为一片,半个时辰前帐篷里还透露着点点温馨的灯光,现在只剩下一片狼籍,白色的篷布在夜风中脆弱地抖动。

    横七竖八倒下的战旗,残破不堪。淡淡的黑烟袅袅,幽幽,升上天空。空气里除了刺鼻的焦味,还隐隐飘散着血腥的味道。这一切,很快便被白雪覆盖,没了痕迹。

    两个白色的身影在雪地里缓慢地移动,定睛一看,那是两名女子。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少*妇,乌黑的秀被风吹得凌乱,稍藏在白色的披风里,被冻的通红的脸蛋透着一股坚毅,她皱着眉头,深一步浅一步朝月亮的方向走着。

    另一名是个看来十三四岁的少女,不过她身形高挑,手中抓着一柄剑,正咬着牙满脸愤恨。让人无法忽视的是——她们各自怀中都抱着一名婴儿,婴儿们很安静,依偎在襁褓里静静地沉睡。突然,少*妇脚下一滑,手中婴儿差点滚落出去,少女连忙以剑柄一提适时挡住她的身子,惊呼:“夫人没事吧?”

    少*妇低头看了眼熟睡的孩子,摇摇头:“没事,快点走吧,否则刺客要追上来了……咳咳……”

    少女凝眉:“夫人,将静儿也让我来抱吧!”

    “不用了,你抱好瓦儿便是……咳咳……快点。”少*妇看看四下寂静一片,天地苍茫,感到一股悲呛,“将军他们这会恐怕……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保住这红家的血脉……”

    “夫人放心,枫云誓死保护两位小姐,安全护送夫人和小姐回银城!”少女握紧了手中剑柄,抱着婴儿的手臂也更加小心。

    少*妇看了眼这位坚定的小姑娘,心中一叹,纵然枫云武功再高也只是一小姑娘而已……她点点头,不再多言,前行的步子变得有点蹒跚,咳嗽声不断从她的嘴角溢出,一对秀眉皱得更紧。少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夫人每走过一步,身后的雪地之上便落下一片殷红。

    雪花,一直没有停止过飘落,纷纷扬扬落在她们的秀之上,两个孩子依然沉睡在温暖的怀抱中,浑然不知外面生了什么事……月亮的光辉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寒风吹过,似乎更冷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在万籁俱寂的空气中格外触目惊心。

    “夫人,刺客……好象追来了!”枫云回头一看,果然看到数十名黑衣人朝她们的方向急赶来。

    “快走!”少*妇来不及多想,抱紧怀中孩子加快了脚步。

    一队人马,出现在无边雪地的前头,高高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枫云欣喜道:“夫人快看,那边可是我们的援兵?”

    少*妇飞快地抬眼,松开了眉头:“好象是……那旗帜真是的银暝的标志……咳咳……”

    “我们有救了,太好了!”

    脚印,越来越深,她的身影越来越快。突然——一脚踏空,身子失去了平衡,白色的披风沿着雪坡一直滚落下去。

    滚落——滚落——一个坠落——

    雪地上留下一片殷红。

    少*妇失足踩入了雪坑之中,坑下是一陡坡,陡坡的那头竟然是一处山崖……

    “夫人!!”枫云急促凄厉的惊呼划破夜的宁静,她急欲追上前去,却只见前面雪块大片地绷落,而怀中婴儿也立刻张开小嘴大哭了起来。

    婴儿的哭声,异常响亮。雪地反着银光,两队人马开始交锋,刀刃相见,“哐铛”之声与婴儿的啼哭融在一起。

    *

    天地重新恢复成一片寂静。雪地里多了数名倒下的黑衣人,另一队银衣的侍卫重新竖起了大旗,跨上骏马。

    “快去找夫人!快去崖下找夫人啊……!”那个娇俏的枫云丫头丢下手中之剑,对着侍卫大喊着,她抱紧手臂安抚着啼哭的孩子,热泪流下脸颊。

    “夫人……枫云定会将瓦儿小姐平安送回银城,夫人也一定要平安,你和静儿小姐会没事的……”

    这场漫天大雪,始终纷扬飘落,将雪地里的血腥之味重新掩去。

    时值隆冬,离大年不到一个月。

    四诏之中地处最偏的银暝国被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天地茫茫,空气清冷,雪亮的银地泛着寒光。

    宫殿在银城正北位,巍峨的宫墙固若金汤,雍容尊贵之气的琉璃瓦被厚厚白雪覆盖。朱红的城门紧闭,门外蹲着两只两米高的巨石怪兽,它们睁大着铜锣似的大眼,仿佛在守护着这座王者堡垒。

    宫内正殿之上,数十名官员身着青色朝服,他们微弓着腰,双手拢在袖口之中,目光紧盯着地面,个个表情严肃地凝听着王座之上的男人言。

    这一年,正是银暝君主——银岳王当政的第八个年头。高大结实的身躯裹在一袭尊贵黄袍之中,将他的气势趁得格外高大威严。

    此时,面对玉阶之下的臣子们,他面色紧绷,眼神抑郁。

    “浦臣相,关于北诏偷袭我军边境营地之事,你有何看法?”一想到前日接到的战报,银岳王赫然起身。

    一位紫袍大臣上前一步,拱拱手不急不徐地答道:“回大王,依微臣所见,北诏楚王并非喜战之人,多年来红将军镇守边境都平安无事,北诏又怎会突然偷袭军营挑起战端?这其中恐怕另有蹊跷。”

    银岳王摸摸美须,目光一转,看向旁边另一位官员:“夏将军有何高见?”

    夏世聪——银暝国大将军,与驻守边关的红恬红将军并称为“龙虎二将”,此番一听闻红将军所带军营遭到不明偷袭之后,他立刻调遣士兵赶去援助。

    无奈为时已晚,援军赶到之时,只见草色荒芜的大地被一片茫茫白雪覆盖。地上横七竖八的战旗,残破不堪。白色的篷布自积雪中露出一角,在夜风中脆弱地抖动。淡淡的黑烟袅袅,终化为云烟飘无。空气里刺鼻的焦味,隐隐飘散着血腥的味道,一并被清冷的雪夜完全掩盖……

    红将军带部下奋力杀敌,仍抵挡不过对方蓄谋而来的袭击,英勇倒下,而三个月前才去边关与他团聚的妻儿也……

    夏世聪目光变得沉重,又带着抹坚定的决心:“回禀大王,微臣觉得浦臣相说得有理。蒙舍大王阁贝罗从来都野心勃勃,刖夙大王也喜好征战,偷袭之人若是这二诏所为,也不无可能!无论如何,微臣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为红将军报仇!”

    “哼!用卑鄙之手段,损我良将,实在可恶!夏将军。”

    “臣在!”

    “边境之地重新安排重兵把守,此事就交给你查清!”银岳王重新坐回王椅,眉宇间沉着悲愤。

    夏世聪抱拳,声音铿锵有力:“是!微臣一定谨尊圣命,早日查出真相!”

    *

    沁梅苑。

    红梅淡然绽放,点点清香沁人心脾。天气越是寒冷,它盛开得越是晶莹绚丽,香味就越是清雅扑鼻。

    这是珍太妃居住的苑落,因为珍太妃喜欢梅花,尤其是这天寒地冻之时,天地茫茫万物凋零,世界一片粉雕玉器的银色,唯有枝头点点红梅,她每每看着,心情也变得宁静祥和。

    珍太妃的寝房前便是银岳王亲手为母亲种植的十数株梅树,只要一开门,便能见到朵朵寒梅在雪花中傲然的身姿。每到这样的时节,她总要披上银裘风衣,到园子里转上几圈,一朵一朵地欣赏。

    但是,这两日,梅花开得更好,却不见珍太妃的身影。

    窗户低低地撑开一条缝,清新的空气透进屋内。屋子里暖炉前,一片温暖,珍太妃手中抱着一个粉色的襁褓,襁褓里的娃娃闭目沉睡。

    浅浅的睫毛极淡,小小的嘴巴嘟囔着,惟有圆润的脸蛋还不够红润。

    “唉,真是苦命的孩子……”珍太妃叹息着,注视着犹不知到底生了什么事的婴儿。

    坐在暖炉对侧面的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一想起几日前月夜下的雪地里,生的那一幕残酷惨剧,不禁红了眼眶。

    她嘴唇哆嗦着似在隐忍悲痛,突然一把跪了下去,伏在珍太妃面前。

    “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珍太妃吃了一惊,连身旁的两位宫女也睁大眼睛注视着她。

    少女连连磕头:“枫云想恳求太妃娘娘一件事。”

    “傻孩子,有什么话起来再说。”珍太妃是位慈善的女子,说话时语气轻柔。

    蓝枫云含着泪水瞥过襁褓里的兀自沉睡的婴儿,道:“枫云请太妃娘娘收下瓦儿小姐,让瓦儿小姐跟着您长大吧!枫云也会陪在娘娘身边伺候您老人家……”

    珍太妃低头凝视小娃娃,低低叹了口气:“丫头,你先起来再说。”

    蓝枫云抹抹眼泪,声音哽咽:“将军遇难,夫人和静儿小姐滚落山谷只怕也凶多吉少。现在红家就留着这一丝血脉,太妃娘娘无论如何都不要让瓦儿小姐流落……”

    “谁说本宫要让她流落宫外?这娃娃看着就惹人疼惜,虽然不是王室血脉,本宫倒也可以抚养。”珍太妃说着皱起眉头,似想到了起来。

    蓝枫云一听珍太妃答应抚养襁褓里的娃娃,眼睛刹时变得明亮起来:“谢谢娘娘,谢谢娘娘!娘娘真是天底下最慈爱的活菩萨。”

    珍太妃抬了抬眼,并没有笑,反而继续低低说道:“其实……当年本宫一直盼望着柳妃能生个小公主,没想到她一生便生了两个男孩,自己也从此一病不起……可怜的孩子,难道出生在我银暝王朝里的双胞胎儿都会遭遇如此不幸么?这小瓦儿无论如何,本宫都要将她好好养大。”

    “太妃娘娘又想起小王子了……”蓝枫云轻声道,关于小王子的事,自小长在将军府跟随将军的她曾有耳闻。

    柳妃是当今君主银岳王正封的国妃,与大王恩爱无比。怀孕之时,就曾经举国欢庆,没想到十个月后生产竟然同时诞下两子,均为男孩。满朝上下大骇。

    原来,银暝国有个流传许久的朝纲,国妃娘娘绝对不允许同时产下两位王子。因为不知道在多少年以前,曾有位先帝喜获双胞麟儿,后来两位王子渐渐长大,均是出类拔萃之辈,先帝为册封谁为太子一直犹豫不决。终于选择了其中一位进行册封,孰料另一名王子不服,暗中纠集朝中政党,动谋乱……

    那场“太子之争”伤亡惨重,影响极深。两位王子同归于尽不说,朝中分为两派的势力也斗得两败俱伤。那位先帝自此亲笔拟下新朝纲,告戒银暝后世之辈,王室血脉若有同时产下两子,则小王子必须送出宫外,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宫……

    柳妃诞下两子,长子银冀就在满月那天被正式封为“太子”,而小王子连名字都没给取,就在当天用一红色襁褓裹着,被悄悄送出宫去。柳妃身子本就虚弱,又心口抑郁,不久之后离开人世。银岳王对柳妃用情极深,不愿意再立国妃,这几年来,他对其他嫔妃兴趣怏怏,以至到现在为止,后宫之中再也没有妃子传来喜讯。

    *

    珍太妃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怜爱地摸摸蓝枫云的小手:“丫头放心,本宫从前就将你们家夫人当女儿一样疼爱,她的孩子怎能不好好抚养?你年纪小小,却勇敢得很,以后你便跟着本宫住沁梅苑吧!”

    闻言,蓝枫云眼眸闪亮,多少激动的话语全部哽在喉间。

    夫人听到了吗?瓦儿小姐以后都有菩萨心肠的太妃娘娘带着,枫云也可以看着瓦儿小姐长大……如果老天有眼,一定也要保佑夫人您和静儿小姐平安活着啊……

    窗外,雪花一片两片,晶莹璀璨,无声地飘落在红梅之上。

    粉嫩花瓣上,凝结着一颗颗剔透的水珠,像是上天落下的最珍贵的泪花……

002太子

    银城的冬天总是比较寒冷,每场大雪都会持续两三天。厚厚的积雪堆在院子中,后宫由珍太妃掌管,她性子温柔慈祥,久而久之,那些妃子们也不再寄希望于大王,妄想坐上国妃之位,反而都心态平和安然自在地生活在这宫墙之内。

    下雪天,宫女们一般都不出门,厢房里点着淡淡的熏香,她们围在娘娘们身边,或刺绣或聊天,宛如亲密的一家人。

    沁梅苑仍然是后宫最热闹的地方,大家每天都会来探望珍太妃。尤其是太妃宣布亲自抚养红将军的遗孤小瓦儿之后,来得最勤的当属颐和宫的安妃。安妃心地善良性格温婉,出生名门有大家之风。自柳妃去世之后,银岳王便将小太子银冀交予她抚养。

    “臣妾见过太妃娘娘。”安妃右手牵着五岁的太子,盈盈施礼。

    “奶奶。”银冀抽出小手,飞快地朝珍太妃奔去,一头扑进太妃的怀里。

    珍太妃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哎哟,我的小太子怎么又来啦?”

    “奶奶不喜欢冀儿常来吗?”银冀抬起眼问。他的眼睛很黑很亮,说话时闪动着稚嫩的光芒。

    “呵呵,奶奶巴不得冀儿天天过来呢!不过,你应该不是来看望奶奶,是来看望小瓦儿的吧?”珍太妃爱怜地看着小银冀,安妃将他教养得真不错,小小年纪就懂得了很多知识、礼仪,也没有抹失孩子该有的童稚。

    银冀闻言,不好意思地眨动眼睛:“奶奶……怎么没看到小瓦儿呢?”

    正说着,只听哭声从内室传来,隔着屏风,那婴啼清脆响亮立刻充满整个空间。银冀先是一愣,然后眉头一皱疑惑道:“这是小瓦儿在哭吗?”

    蓝枫云高挑的身影从屏风后走出来:“哎哟,小姐刚刚醒来就哭,一定是饿了。”

    珍太妃连忙起身,急急吩咐:“奶娘,快叫奶娘过来。”

    银冀踮起脚跟想看清楚小瓦儿哭的面容,蓝枫云一见忙请安:“见过太子殿下。小瓦儿,太子殿下又来看你了,你该笑笑才对。乖啊……不哭不哭……”她轻声诱哄着,一边有节奏地拍着粉色襁褓。

    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对一个哭泣的娃儿如此有耐心,看得安妃一阵感动。她正要上前抱抱,奶娘已经接过襁褓,柔声哄道:“瓦儿内立刻停止了哭泣,小娃儿的哭声说停就停,仿佛沉浸在不为人知的幸福中。

    “奶奶,我可以进去看看小瓦儿吗?”宫里就他一个小孩,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比自己更小的娃娃,他压抑不住兴奋,好想一直陪在她身边看着她。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紧闭着双眼安静沉睡的小瓦儿时,他好奇极了,张着一双清澈大眼问:“奶奶,她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是女孩,以后你可以叫她妹妹。”

    “可是……她长得好丑,好象连眉毛都没有。”

    “傻孩子,等她长大了就漂亮了啊。”

    “恩。她叫什么名字啊?”

    “红瓦儿。你可以叫她小瓦儿,或者瓦儿妹妹。”

    “瓦儿?好奇怪的名字,跟宫殿上琉璃瓦的瓦是同一个字吧?明天我就去问问太傅这个字怎么写。”

    “呵呵,那以后你就是哥哥了,一定要好好照顾瓦儿喔。”

    “我一定会!”

    ……

    哪个皇帝没有三宫六苑,王子公主成群,而银暝国偏偏冷清得很。珍太妃一直觉得宫中就冀儿一个小孩子太孤单,若是当年小王子没有被送出宫,也该跟冀儿一般大了。这次小瓦儿的事情更坚定了她的决心,她决定让那些文武大臣们没事就送孩子过来走走,也让太傅一起教他们学习。

    银冀摇着珍太妃的手,仰着头:“奶奶,以后小瓦儿都会住在宫中吧?”

    珍太妃点点头:“放心吧,以后她就跟奶奶住在这沁梅苑,你可以常过来看她。”

    “我倒希望她快快长大,才能跟我一起学习,一起玩。”银冀开始期待以后的日子。

    安妃走过来笑着说:“不过瓦儿是女孩家,以后太子要做个好哥哥,可不能欺负人家。”

    奶娘抱着瓦儿轻步走出,小家伙吃饱喝足了正自在地躺在襁褓之中,小嘴唇一动一动地,还张着一双清澈的眼睛似在打量人。

    银冀连忙凑过去,总算看到小娃娃的脸蛋了。

    “我想抱抱她,可以吗?”他小心地从奶娘手中接过襁褓,注视着她红润的脸蛋,眼神变得很认真,“奶奶,我会做个好哥哥,好好保护她的!”

    襁褓中的娃娃似乎听懂了什么,突然嘴一咧,笑了。

    屋子里,暖炉飘香,宫女们静立在一旁伺候着。珍太妃跟安妃围着炉子闲聊着,银冀逗弄着被蓝枫云抱在怀里的小瓦儿,俨然一个大哥哥的模样。

    其乐融融,将漫天飞雪天寒地冻隔绝在门扉之外。

003 童年岁月

    冬去春来,时光飞逝。桃花在春风中笑得妩媚,红梅在寒雪中盛得傲然。当银城又一次被积雪覆盖,万里银装的时候,梅林里走出一个全身白色的小人影。

    这年,瓦儿七岁,银冀十二岁。

    “瓦儿小姐,走慢一点啊,小心摔着。”蓝枫云在后面快步追上,想抱起她,却被她身子一扭,躲开。

    “冀哥哥在等我,我得快点。”小小的瓦儿口齿十分伶俐,声音娇嫩好听。

    “我抱你过去。”蓝枫云道。

    小瓦儿停住步子,她眨巴着眼睛,确定还是云姨抱自己走得比较快,于是乖巧地举起小手等着抱。蓝枫云微笑着抱起她,爱怜地拍拍她的背,道:“瓦儿小姐似乎又长高了不少。”

    “现在很重了吗?”小瓦儿紧搂着她的脖子。

    “呵呵,还好,再重一点云姨也能抱得动。”

    “云姨……”瓦儿突然将头低低地埋在蓝枫云的肩头,冷风将一张粉嫩的小脸蛋吹得微红,她的声音很轻,“云姨,你说我娘真会回来吗?”

    蓝枫云怔了一下,笑着在那小脸上亲了一口:“会!当然会!而且会带着静儿小姐一起回来……”说完,她赶紧张大眼眸转了两圈,没让自己畜满眼眶的泪珠滚落下来。

    瓦儿顿时吸吸鼻子,开心了起来:“到时候我就可以多个妹妹了对不对?好希望娘和静儿快点回来啊!”

    蓝枫云这次没有出声,只将怀中的小人搂得更紧,点点头。

    一个瘦长的身影立在雪地中,他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银狐皮裘,眉宇间自然流露着一种尊贵,那面容看起来极为年轻英俊,不过又别具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稳重。见到蓝枫云抱着瓦儿的身影,漆黑的眸子不由地闪亮起来。

    “枫云见过太子殿下。”

    “云姨不必多礼。”银冀温柔的目光落在穿着白色棉袄的瓦儿身上。其实蓝枫云不过大他**岁,但他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是高贵的太子,常跟瓦儿一样直接称她云姨。

    “冀哥哥。”瓦儿高兴地转过身子,一落到地面立刻踩着不稳的步伐奔上前去。

    “小心。”见她小而略嫌笨重的身子猛然一晃,银冀顿时皱起了眉头,飞快地出手扶住她。

    “你吓死我了,慢慢走不行啊!”他忍不住点点她的额头。

    瓦儿眉眼一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不怕,就知道有冀哥哥会接住我。”

    银冀忍住想瞪她的冲动,不明白一个七岁的娃娃怎会这么古灵精怪,想当年自己再聪明伶俐恐怕也不及她吧。摸摸她的小手,柔软无比却有点冰凉,他连忙解开身上的银裘,披到她的肩头。无奈银裘太长,直拽到雪地之上,瓦儿低头一看,又是一阵咯咯轻笑。

    银冀注视着她单纯的笑颜,刚想将她裹紧,突然眉头一拢,低声地咳嗽出声。

    “冀哥哥又病了么?”瓦儿的小手已探了上去,平时自己咳嗽时,云姨和奶奶总是先摸摸自己的额头有没有热。

    “没……咳咳……”越是想掩饰,胸口就越难受。他只得转过头任由连串的咳声溢出嘴唇。

    蓝枫云担忧道:“太子殿下似乎又患上风寒了,请太医看过了没?殿下今天还是回去歇着吧,我陪瓦儿小姐去就好。”

    “不用了,咳……”如玉的面容微红,银冀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听到这个“又”字,他就郁闷。

    像他这种体质良好的人十一岁前都极少生病,几乎都没请过太医,可是就在今年年初春意盎然的大好时节,他竟然患了一次重病。病来得很突然,甚至有点莫名其妙,连续热了几天,胸口也隐隐疼,太医开了一张又一张药方子,总算让他恢复了健康。

    可是这整整一年,他几乎变成了一个药罐子,动不动就患风寒,所以他不得不每天多抽两个时辰出来习武,以增强体质。

    过了一会,两位宫女从长廊那头走来,一见他们曲膝道:“太子殿下,东西已经备全,马车也已经在颐和宫侧门等候。”

    “好。”银冀点点头,弯身抱起小瓦儿,大步踏上长廊。蓝枫云一步步紧跟着,每次看到小太子对瓦儿小姐的宠爱,她的心头就浮过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小瓦儿好象重了呢!”银冀忍住胸口的隐痛,若无其事地说道。

    “真的很重了吗?”瓦儿一撇唇,骨碌着眼珠子盯着跟在后面的蓝枫云,“云姨也说我重了呢。那……冀哥哥抱得动我吗?”

    其实没走几步,银冀就感觉手臂微微酸,但他微笑着拍拍她:“现在还行,希望你别长得太胖才好。”

    “长胖了也很可爱啊。”小瓦儿咧咧嘴。

    蓝枫云见状,不由地插话:“呵呵,瓦儿小姐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然重得快。”再过几年,瓦儿就算是个小姑娘了,只怕太子也不能这样不顾男女之别随便抱她了。

    *

    马车从颐和宫侧门出,缓缓行过宽阔的青石路,再经过御花园的后门,逐渐爬上斜坡,最后在一处幽静的山路上停下来。尽管是处山林,也属于王宫禁地,四周由宫廷侍卫严加把守,十分安全。

    蓝枫云将瓦儿抱下车,瓦儿要求自己行走。

    穿过越来越窄的石板路,他们来到一处潺潺流动的清泉边。清泉上边还是积雪覆盖,银白一片,冒着白雾的流水却从积雪下的岩缝中流出,逐渐汇成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奇异地,这条小河的水从来没有被冻结,它蜿蜒盘旋直接流出宫外,尽头是哪里,没人知道。

    两名宫女远远站在石板路上等候,蓝枫云带着瓦儿与太子小心地步下石阶,来到小河边。

    他们三人手中各提着一盏白色的莲花灯,瓦儿蹲下身去,小手微微颤抖地划亮火褶子将小灯点燃,然后小心翼翼地捧起它,慢慢地将那盏盛开的莲花灯放入水中。

    美丽的莲花悠悠地顺水飘动,微弱的烛光在冷风中摇曳。

    小小的双手合并,她轻轻地对着那盏灯跪了下来,冻的红的小脸一片肃穆和哀伤,小嘴微动喃喃低念:“娘……静儿妹妹……你们快点回来……瓦儿好想你们……”

    蓝枫云将手中的灯放了出去,望着这抹弱小的身影,红了眼眶。她在心中默念:夫人,静儿小姐,枫云一直相信上苍有好生之德,我们一定会有再见之日的。

    银冀走过去,缓缓将小瓦儿抱在怀里,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双眼通红,泪水湿了一脸,伏在他的胸前不断地抽泣。

    “冀哥哥……我娘她们一定会回来的吧?”

    “会的。莲花灯会将你的愿望带给她们的。”他轻拍着她,声音因嗓子的刺痒而格外低沉。

    “可是……我真的……好想她们喔……”她哭得淅沥哗啦,眼泪仿佛有了个好去处,不断往他雪白的裘衣上蹭。银冀无奈地叹息一声,任由她放声大哭。

    这就是瓦儿,爱笑又爱哭,常常在一瞬间变脸,但是他知道,只有每年的这一天,她才是真正地伤心地哭泣!每一颗眼泪都代表她的思念,她的孤独,她的哀伤……

    可是,他也不确定她是否已经知道,在七年前的这一天失去的人极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004 两小无猜

    这一年,瓦儿十岁,银冀十五岁。

    粉色的小人长得还不高,每次跟银冀说话的时候,她总要仰着脖子,然后看到他乌黑的头后面闪动着绚丽的阳光,差点两眼晕。每到这时,体态修长削瘦的银冀就会蹲下身来,满脸温和笑意地注视着她。

    又是一年岁末时,园子里浮着隐隐清香,墙角的银白洁雅之中,映出腊梅粉色的身影。

    “冀哥哥长得太高了,要再这样下去,瓦儿跟你说话,你都要听不清了。”瓦儿戴着一顶粉色镶着彩色珍珠的小绒帽,露出额前一排整齐的刘海,乌黑光顺的尾随风轻拂。

    这几年,银冀逐渐长成了一位翩翩少年,言谈举止自有一番优雅的气度。低头看看不及自己胸高的她,他蹲下身笑道:“傻丫头,身高哪能一直往上长?等长到一定程度,就不会再长高了。”

    瓦儿一咧嘴:“我当然知道。我就是不喜欢老仰着脖子跟你说话嘛。”

    “你哪次跟我说话,我没有蹲下来?”

    “太妃奶奶和你父王在的时候啊。”

    “你这丫头……”银冀笑着摇摇头,她反应倒还灵敏就是有点小顽皮,“你哟,多吃点,也快点长高才好。”

    “吃多了就会长胖,就会很重的。”重了你就抱不动我了……瓦儿在心底默默说,虽然她知道他现在很少抱自己最大的原因是——他们已经一天天长大了。

    长大了真不好,就会失去很多……瓦儿清澈的眼眸一暗,盯着他面如冠玉的脸庞,莫名涌过一丝忧伤。

    “以后吃东西别太挑剔了,你看人家月容和安然,年纪跟你一般大,都长得比你高挑。”银冀拉拉她帽沿下的小辫子。

    瓦儿小嘴一嘟:“冀哥哥真不知道原因吗?月容比我大一岁,安然天天都被夏将军逼着练功,她们自然会长得高些啊。”

    “小丫头没听太傅提起过吗?在四诏境地之外有个大唐,那里地域广阔,繁荣昌盛,尤其是那里的女子,据说个个以胖为美,所以多吃点胖了也没关系。”银冀说着站起身,将她冰凉的小手包在掌中,往沁梅苑的方向走去。

    瓦儿咬咬唇,突然停了下来,银冀疑惑地低头看着她。

    她仰起小脸,表情前所由有的严肃,让他的心口莫名地颤了一下,这个小丫头怎么了?

    “冀哥哥……”她声音比平时小,乌黑的眼珠子却异常闪亮。

    “恩?”

    “等我长大了,做你的王妃好不好?”

    “什么?”他没听清楚,干脆重新蹲下身去,“你刚刚说什么?”

    瓦儿与他充满关心的眼睛对视了好一会,深呼了一口气突然大声地喊道:“我说,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做冀哥哥的王妃!”

    银冀怔了一会,才摸摸她柔软的丝,笑容如沐春风:“小丫头,野心倒不小。想要做我的王妃,可没那么容易。”

    “那要怎么才可以嘛?”她抓住他的手,眼神中透露着稚嫩和认真。

    “呵呵,如果你乖乖地快快长大,我就告诉你。”他的心情突然变得极好,一把抱起略重的她,快步走向沁梅苑。

    远处的梅花昂绽放,花瓣晶莹剔透,一朵两朵,冷风一吹,轻轻飘落。

    他的眼睛漆黑深邃,她的小脸蒙上淡愁。冀哥哥好久没有这样子了,这会又抱起自己,是不是表示在他心里,自己还是很小很不懂事的丫头呢?

    望着银光一片的世界,她内心升起一种急切的渴望,好希望自己快快长大。

    空荡荡的园子里,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拱门的那头现出两个一高一矮身影。

    穿淡蓝棉袄的小女孩抬头看着挺拔的男孩:“哥哥,你刚刚听到了吗?瓦儿说她长大了要做太子的王妃。”

    男孩注视着只余清冷空气的园子,安慰道:“谁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瓦儿小姐的特别啊!”

    小女孩突然低下头,嗫嚅着小巧嘴唇:“可是……安然也想做太子哥哥的妃子呢……”

    声音很小,男孩却似乎听到了,伸手摸摸她的小肩膀:“我们得回将军府了,这会娘一定在等我们了。”

    小女孩乖巧地任由哥哥拉着自己的小手,离开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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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每年今日

    沁梅苑。

    瓦儿坐在小暖炉旁,小手握成半拳轻柔地落在珍太妃的腿上。珍太妃的脸上逐渐布上了岁月的痕迹,但那笑容越慈祥。

    “呵呵,我们的小瓦儿越来越懂事了。”

    “太妃奶奶觉得舒服吗?奶奶要是喜欢,以后瓦儿天天给您捶。”瓦儿笑得很甜。

    银冀在一旁慢悠悠地喝茶,一边欣赏着这一副天伦图。

    蓝枫云的咳嗽声从门外传了进来,瓦儿连忙起身,担忧道:“云姨的风寒还没好些么?”

    珍太妃叹息一声:“这几天天气骤寒,你云姨为了亲手给你缝制衣裳晚上都没好好休息,一会得再劝劝她。”

    脸色白的蓝枫云已经进门,开口接道:“娘娘不必挂心,枫云十二岁就随红将军出过征,得点小风寒算得了什么……咳咳……”话未说完,又忍不住捂着小嘴咳嗽起来。

    宫女连忙给她递上暖茶,珍太妃看看她:“人都会生病,病了就该好好歇着调养。你看冀儿前几年不是常常热生病么?改明儿让乔雀也帮你看看,开个方子。”

    “乔太医他……咳咳……我跟太子的病不一样,咳咳……”

    瓦儿眨眨眼睛,知道这两年云姨为了自己常这样患病,一感动泪水就忍不住弥漫眼眶,她扑进蓝枫云怀里:“云姨,后天你就不用陪我去了,留在房里好好歇着吧。”

    蓝枫云摸摸她的头:“咳咳……不要,后天是个重要的日子,莲花灯都已经准备好了……咳咳……”

    “不要……我不要云姨再生病。我自己去就好了……”

    坐在一旁的银冀将茶杯递给宫女,站起身来,道:“谁说你是一个人去?云姨放心吧,后天我带瓦儿上山就好。”

    “太子……咳咳……”

    “呵呵,这五年来,哪次我没有在场?所以,云姨就安心歇着。”

    珍太妃也点头道:“是啊,就这么说好了。免得上一趟山,回来病得更严重,那小瓦儿可又要哭了。”

    蓝枫云这次的确病得不轻,嘴唇微微白显得虚弱,见银冀年少的面容满是真诚沉稳,再看一眼眼泪汪汪的小瓦儿,压抑住咳嗽道:“那就谢谢太子殿下了。”

    银冀从宫女手中接过帕子,递给瓦儿:“丫头,快擦擦吧。”

    珍太妃在一旁注视着他们,会心地微笑着。瓦儿虽说刚满月不久就失去了亲人,但这十年来,自己亲自抚养她,让她在宫中享受公主一般的礼遇,连冀儿也对她如此照顾,真是她的造化。

    或许,等瓦儿长大了,她与冀儿可以……

    *

    两日后,王宫后山上的小河旁。

    雪白的身影默立在河岸积雪未融的冰地上,注视着盛载一盏盏希望烛光的莲花灯渐渐远离,那莲花洁白,在清净的河水里微微旋转漂浮,她双手合十,轻轻闭上眼睛。

    红润的脸蛋,细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然后,一颗晶莹的水珠从一片乌黑中沁了出来。

    默默盯着身前这抹娇小的背影,银冀的心被怜惜充得满满的。

    记得第一次陪云姨和瓦儿来这里,其实是因为那天瓦儿不知怎么地心情不好,老是哭个不停,后来她硬是拖着他的手不肯放,他无奈下便只好一同前来。直到听说放莲花灯可以许愿,看见莲花灯随着流水飘走后,她才笑了。

    她却并不知道,其实红将军和夫人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了……与自己胸口常常隐隐疼的感觉不一样,那种参杂着说不出的怜爱与莫名心疼的感觉,为一个六岁的丫头从那个时候开始便体会到了。

    从那以后,每年的这天,银冀都会跟珍太妃请示陪同瓦儿一起上山。而每次见到她娇小而脆弱的背影,见到她注视莲花灯充满的满眼希冀,他只想将她抱进怀里……

    风,将她乌黑的丝高高掀起,她吸了一下鼻子,没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湿了一脸,冰冷。

    身后的少年看到那微微抽的细弱肩头,恍然回过神来,急忙上前:“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低下头,声音闷闷地全是鼻音。

    他根本看不到那张小脸,不过完全可以想象她此时满脸泪痕的样子,心口一拧刚要蹲下身去,就被一双小手紧紧抱着了腰杆。

    她抽泣着,似要把心中全部的伤痛哭出来:“他们……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瓦儿……”他哽咽住,为她破碎的声音,为她不再掩饰的脆弱。

    “冀哥哥……我一直都知道爹爹……娘……她们不会回来了,每次我都很想哭……可是云姨在这里……我不想让她难过……”她拼命地抽泣,上气不接下气地低喊着。

    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她的,将她哭得颤抖的身躯更紧地揽进自己怀里。

    “我明明知道这些……可是,我也好希望真有一天……许过的愿望可以实现……所以,以后的每年,我还是会来的。”

    “恩。以后的每年,我也一定都会陪你来的。”他的声音很低沉但很坚定,冷风一过飘散开去,只顾低头啜泣的瓦儿似乎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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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臣相千金

    臣相府就落座在王宫东侧的高墙之后。

    府邸气派非凡,跟王宫大内一样,臣相府也由朝廷侍卫日夜把守。

    臣相浦文侯是当朝一品,也是君主银岳王最器重的大臣。除了此人本身精明能干以外,还因为浦家与王室的关系非同一般。

    当年银岳王后宫选妃,各地都向朝中敬献美女佳人。浦文侯的表妹柳文姬才艺双全,一入宫便被银岳王看中,十分得宠,珍太妃也很中意柳文姬的贤良淑德,所以不久之后就将其册封为“国妃”,母仪天下。可惜柳妃在生下双胞胎兄弟后不久,因病香销玉陨……尽管如此,浦文侯仍就是名副其实的国舅大人。所以,对臣相府的重视,银岳王没有半丝怠慢,将之与自己的宫殿一样对待。

    浦文侯生有一子一女,长子浦东扬,年纪与太子银冀一般大小,平时喜爱读书,为斯文之人。女儿浦月容,生得极为标志,不过十一二岁就已是活脱脱的小美人,无论是身份还是容貌都带给她无比的优越感,相较于兄长,她的性格多了几分张扬。

    兄妹二人自小就在宫中学习,浦东扬与将军府的夏定宇都算是太子银冀的伴读,而月容则和其他大臣的孩子一同学习,其中包括与她们年纪相仿的瓦儿和夏安然。

    臣相府内,轩榭亭廊婉转精致,穿过一座白玉小桥,堤径蜿蜒伸至一处轩榭小筑。这正是浦月容所住之所。

    房内,浦月容正站在高长的铜镜前打量自己。镜子中的人儿身子纤细修长,穿着白色绣着牡丹花的夹袄,粉色的长裙刚好及到脚踝,露出一对小巧精美的云锦缎鞋。贴身丫鬟零儿拿来一件镶着白色狐毛的红风衣,风衣以金线绣制而成,做工精细别致,披在浦月容的身上更衬托了她的高贵气息。

    “小姐,您今天这身打扮可真是美丽极了,一会太妃娘娘看了保准喜欢。”零儿为浦月容系好风衣颈带,满是笑容。她今年已满十五,父亲是臣相府的老管家,跟随浦月容三年有余,平日里做事眼明手快,浦月容所需要的一切都能打理得妥妥当当,一直甚得浦月容欢心。

    浦月容对着铜镜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容妆,满意地扬起唇:“零儿姐姐手巧,你精心帮我准备的装扮当然漂亮。”

    零儿抿嘴一笑:“小姐千万别折煞奴婢了,直接叫奴婢零儿就好。再说小姐本就生得花容月貌,哪需要什么装扮来称?长大之后一定跟夫人一样是个大美人。”

    浦月容倒也不推却,再次梳了梳自己柔软的丝,问道:“零儿,你说太子哥哥若是见到我这副装扮,也会喜欢吗?”

    零儿肯定地点头:“当然会喜欢。小姐您只要往那一站,那红瓦儿就立刻被你比下去了。”

    一提到红瓦儿的名字,浦月容美丽的面容僵了一会,撇起红唇道:“可惜太子哥哥的眼里好象只有一个红瓦儿!”

    零儿岂能不知道自己小姐的心思,她收起笑容:“小姐想多了。太子殿下定是见红瓦儿自小失去双亲太可怜了,加上太妃娘娘一直在抚养她,所以才会对她特别一些。上次在御花园中,殿下不就当着大家的面夸赞小姐您吗?”

    提及上次御花园的偶遇,浦月容不禁恢复了笑容。

    那天她们正好从太学堂学习完出来,正好碰到一袭白衣风姿优雅的太子银冀与哥哥从对面走来,不过瞬间,她又一次情不自禁被太子的翩翩神韵给吸引住。所以,在跟他们聊天的时候,她特意将刚从太傅那学来的新诗念给大家听,还巧妙地加上了自己的见解,逗得银冀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夸赞道:“月容妹妹年纪虽小,却是内外兼修啊。”

    仅仅一句话,夸得她的心如吃了蜜一般甜,回到府中还将此话回味了好几遍,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来日,她一定要做太子哥哥的王妃!

    “小姐,我们走吧!老爷应该在等我们了。”零儿提起手中的油纸花伞,推开门。

    冷风立刻迎面吹来,掀起丝,几片带着沁凉寒意的雪花也飘落肩头。浦文侯与侍从的身影已立在白玉小桥的那头,似乎等候已久。

    “爹爹。”快步走过小桥,浦月容如花般的小脸笑得极为灿烂。

    浦文侯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儿,握过她的小手:“一会我去见大王,你就去沁梅苑。记得多陪太妃聊聊天,也可以背一些大唐的诗歌给太妃听。”

    “放心吧,爹。容儿新学了几很有趣的诗,保管太妃奶奶听了会开心。”浦月容说完,拉拉她爹的手抬起头,“不过,太子哥哥也会在那吗?”

    浦文侯顿了一下,道:“应该会在,这大冬天的,太子一般都在沁梅苑里。太子是博学之人,你若有机会,可以多向他请教学习,也让太子多了解了解你。”

    “知道了,爹。我会的!”浦月容的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007 沁园赏梅

    天色阴蒙,雪花纷纷飘扬。

    天气越寒,梅花越是幽香袭人。对于爱梅之人来说,无论外面如何寒冻,他们都定要出来欣赏一番的。

    梅园里,缓缓走动着几个身影。两名宫女小心地扶着一身貂裘的珍太妃,其中一名宫女手里撑着一把绣着红梅的纸伞。陪在她们旁边的是挺拔的白衣少年,他一边欣赏着各种梅花的姿态,一边气定神闲地陪珍太妃说话。

    “古往今来咏花之人甚多,其中以梅为最。梅花风韵独胜,神形俱清,在不畏严寒标格秀雅。不知道奶奶何以如此喜爱梅花?”银冀信手摘下一朵开得极美的梅花,顿下脚步仔细地插于珍太妃的间。

    珍太妃眼角的细纹微微一动,一双眼睛半眯了起来,眸中闪动了异常柔和的光芒,似在回忆。

    “奶奶喜欢梅花的原因可没那么清高和复杂,只是当年初见你爷爷时,正是在一片梅花盛开的林子里……那时,你爷爷跟你一样,摘下一朵梅花插在我的鬓上,说那朵梅花便代表他的心,无论冰雪如何来袭都会为我傲然绽放……”

    银冀不禁扬唇轻笑:“想不到爷爷还有如此浪漫情怀,那朵梅花也算是爷爷送给***定情信物了。”

    正说着,一抹粉嫩身影从园子门口奔入,雪花在她头顶盘旋,红扑扑的脸蛋似是被风吹成的红晕,银冀抬眼看去立刻皱起了眉头:“这个丫头怎么自个儿跑出来了。”

    瓦儿嘟起小嘴急急冲来,边走边嚷道:“冀哥哥陪太妃奶奶出来赏梅也不叫醒我……”

    梅园里的石板路早已被冰雪覆盖住,虽有宫女一早就清扫开厚厚积雪,但寒冰不到半个时辰又冻了上去。瓦儿只顾往前奔走,突然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往前载去。甚至来不及惊叫,她就那样睁大着眼睛望着丈余之外的银冀。

    白影晃动,身形快如闪电,一双有力的大手适时接住了那抹粉影。可是,少年的脸色已经不甚好看,微微紧绷看起来有点严肃。

    瓦儿咧嘴一笑:“呵呵,我就知道冀哥哥会接住我。”

    银冀的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这丫头永远都这么笃定吗?若是他不在她的身边,再生这样的危险怎么办?看来下次真不该再这样惯着她,否则这丫头越来越不懂得保护自己了。

    瓦儿盯着他难得冷峻的面容,小手自然地搭在他的肩头,亮晶晶的眸子全是笑意:“有冀哥哥在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担心。”

    眉眼里,是毫无掩饰的信赖,她总是这样不假思索地将自己的安全交给他。每次在担心懊恼的同时,又忍不住为她全然的信赖而心口塞得热。

    低叹一声,他盯着她的眼睛:“要是我不在呢?”

    “要是冀哥哥不在……”她的眸子闪动了一下,小嘴扁了扁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冀哥哥不在,那我摔倒的时候就没人接住我了。”

    英俊的少年顿时语塞,莫名的忧心掠过心口。这些年来,从她在襁褓里对着他笑,到刚刚学走路,学说话……他都极有耐心地看着她,可是将来,谁能保重能一辈子这样守着她?除非她是他的国妃。

    冀哥哥,将来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做冀哥哥的王妃!

    耳边想到她数日前大声宣布的话语,他的表情柔和下来。这丫头,绝对是个麻烦,难道真要帮她实现这个愿望?

    珍太妃闻过一朵红梅的香味,那粉嫩晶莹的花瓣竟然将她的皮肤也趁得年轻了许多。注视着面前这一对真诚可爱的孩子,她的目光格外充满怜爱。

    梅园的入口,不知何时也多了两个身影。

    零儿为浦月容撑着小伞,低声道:“小姐看到没?我看那红瓦儿除了会装可怜,扮可爱,实在没啥本领。”

    浦月容的目光注视着那对亲密的身影良久,沉默不语。直到看着他拉着她的小手走到珍太妃身边,娇美的容颜才瞬间换上笑意,快步走了过去:“月容来给太妃奶奶请安了。太子哥哥也好久不见了。”

    珍太妃闻言面容一喜,笑道:“呵呵,月容也来了。今儿个这沁梅园可真热闹。”

    “好几天没见太妃奶奶,月容想念得紧。今天趁爹爹进宫,月容便一道跟了来。”月容笑容美丽,如一朵盛开的梅花。

    太妃开心地点点头,吩咐宫女:“快让御膳房先送几道精美点心过来,晚膳也多做几道菜,就说月容小姐来了,做她爱吃的。”

    浦月容连忙上前扶住珍太妃,声音甜美:“太妃奶奶对容儿真好。”说完,她的目光落在一旁只及自己半头高的瓦儿身上,有点惊讶,“哎呀瞧我刚刚只关心太妃奶奶,都没看到瓦儿也在。”

    瓦儿抬起小脸,笑了笑:“是啊,我也来陪奶奶赏梅啊!”

    浦月容说得随意:“我还以为你在房间认真抄写那一百唐诗呢。”

    珍太妃看看她俩,不解道:“什么一百唐诗?郭太傅怎会一下子布置抄一百?”

    瓦儿小脸一红,有点窘迫,眼神立刻求救似的投向身侧的银冀。平日太妃奶奶虽然慈祥,但对于他们的学习管教甚是严格,常说生在王宫之中,该有的知识礼仪都不能不学好。

    银冀还没出声,浦月容已顺口接道:“呃……我以为太妃奶奶知道的。”

    “什么事说来听听。”看瓦儿皱眉的表情,珍太妃更加疑惑,“瓦儿?”

    瓦儿垂下眼睫,抿抿唇:“那个……太妃奶奶……”

    “其实也没什么,瓦儿昨天不小心打破了郭太傅的墨砚,顺手扯破了旁边的一副画,所以郭太傅让她反省一下,抄抄唐诗静静心。”银冀微笑着在一旁解释道。

    珍太妃点点头:“原来如此。瓦儿以后可要当心点,做错了事被罚是应该的。郭太傅虽然严厉,但是他是学识渊博之人,你要好好学习才是。”

    “是,太妃奶奶,瓦儿谨遵奶奶教诲。”瓦儿感激地看过银冀一眼,乖巧地答道。

    浦月容僵了僵笑容,悄悄地瞥过银冀俊朗的面容,心中缓缓升起不悦。

    太子哥哥果然一心护着瓦儿,其实昨日是瓦儿学习时走神,被太傅罚到书房去磨墨。孰知,不专心的她不到半刻钟就将太傅的墨砚打翻在地,虽是那说无意,但郭太傅一见视如珍宝般的墨砚被摔裂了一角,眼中满是心疼。

    而最让太傅心痛的还不只如此,那墨汁四溅,溅到书桌前一副淡雅的山水画上。瓦儿连忙想以袖拂去画上黑色的瑕疵,却不知那画纸脆弱无比,咔嚓几声轻响,画竟然破了!

    太傅灰色的眉毛顿时拧了起来,一副痛心疾的模样。

    原来,那副画是太傅好不容易托人从大唐以高价转购回来的名家真迹,转到手中不到两日,还没来得及细细欣赏研究,竟然就落得如此下场……

    浦月容亲眼看到太子哥哥跑去跟太傅求情,否则哪能只罚抄唐诗一百如此简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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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王妃介绍:
秋木萋萋,蓝倪隐世,宫阙绝旷,曲房咏唱。漠漠花残,泪西彷徨,翩翩之燕,红瓦恻伤。高山巍峨,河水泱泱,锦绣江山,四诏之王。暴君邪妃恶君艳妃邪君残妃冷君宠妃系列内容简介:第一辑:刖夙篇暴君邪妃她是被下了诅咒的女人,她身边的人总会一一离去。迷离的身世,神秘的诅咒,命运的齿轮悄然启动。而她,不愿就此屈服于沉重的命运。月下,冰冷,孤寂,连同仿佛失去生命的美丽躯壳,却如魅世精灵,不能爱,爱了则是一辈南诏王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南诏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南诏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