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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王妃全文阅读

作者:冰冰七月     南诏王妃txt下载     南诏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46 封心

    庭院通往前厅的门口。

    一抹白色的身影遮去了光线,阳光披洒在肩头。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

    地上七零八落的木片,这里就像一个惨遭蹂躏的战场。

    所有人都看到了她,以各种神色面对着她。

    然而,她的眼里没有任何人,视线只落在那个畜满怒气的男人身上。

    他的眼睛如一团火,炙烈地似乎要将她燃烧。

    她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尽管一路上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这样等待的阵势仍不觉有几分心虚。

    挺直着脊背,她告诉自己不要怕,已经决定回来,就没什么好怕的!

    抬起脚,她又往前多走了几步,直到距他不过咫尺之遥,才定住身子。

    “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好轻,包含着不易觉察的轻颤,其实她好担心这跪了一地的人因自己要遭到惩罚……

    殇烈双眼通红,紧抿着唇没有开口,只死死地似要将她生吞活剥地盯着她。

    屋子里诡异地安静,连呼吸的声音都静止了。

    蓝倪止不住轻喘起来,她的心跳得剧烈,有着强烈不祥的预感。

    就在所有人眨眼不及的瞬间,他豁然起身自腰间一抽,一把冰冷无比的剑直逼她的喉间。

    他仍然死死盯着她。

    冰冷闪着寒光的剑锋在提醒着大家,他是多么地愤怒,愤怒得要杀了她!

    没有人出声。

    蓝倪平静地回视着,小巧的嘴唇无力地蠕动了一下:“如果你不相信我,那就杀了我吧!”

    然后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娘娘……娘娘……”平儿生怕大王多用一份力,真的杀了她,慌忙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抓住上大王的衣摆,哀求道:“求大王相信娘娘……相信娘娘啊……”

    殇烈头都没低一下,一脚踢开跪在自己身边的平儿,低吼:“滚开!”

    “大王……娘娘……”

    “平儿……”蓝倪细眉一颦,担忧之声还没有说完,细嫩的脖子间突然传来一阵火辣的刺痛。

    他真的割伤了她。

    虽然很轻,可是一条如丝般的血痕出现在她雪白的颈间。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屋子里一片倒吸气的声音。

    “娘娘……”平儿爬起来惊喊。

    “闭嘴,这个女人早已不是娘娘!”殇烈愤怒地一吼,心中排山倒海的复杂情绪足以将他焚烧,所有的情绪最后全部化为狂躁。

    他双目赤红。

    就在此时,蓝倪哀伤的大眼突然睁大——

    她清楚地看到了闪过那深幽黑眸中的一道蓝光!

    诅咒之光!

    诅咒……殇烈身上的诅咒作了?

    请大唐高人压制住的诅咒作了!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眼中的伤痛与忧心更深,别人都以为她在为自己的性命而担忧,却不知道在见到那道妖媚诡异的蓝光之后,她的心充满了恐惧。

    诅咒作——殇烈也要为之所害了吗?

    不可以。

    她不要他生任何事,他是一国之君怎么可以被坏人的诅咒所害?

    她爱他,他怎么可以因为诅咒而受到伤害!

    ……

    “殇烈,你不能这样对她!”

    庭院与前厅相通的门口,又出现了一个身影,同样是雪白而优雅,他的声音不温不火又包涵着坚定的意志。

    顺着声音,大家看到了一张银色的面具。

    蓝倪惊住了。

    银大哥怎么也出现了?她只要求他送自己到后院之外,就是不想他被其他人看到,免得多生枝节,她也知道银大哥与殇烈更加不能碰面……

    “银冀?”

    殇烈冷冷地唤出来人的名字,目光扫过蓝倪一眼,在看到她双唇不住颤抖之后,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

    该死的!

    昨天晚上,蓝倪与银冀在一起?

    她竟然逃离了与别的男人在一起!

    然后再若无其事地回来……

    她真的在为邪君而周旋在其他男人中间,真的这般下贱可耻吗?

    她之前怎么敢说他们之间没有暧昧?

    她竟然还否认那块玉是银冀所赠……

    骗子,全是骗人的!

    他永远也不会再信她!

    阴鸷的眼中全是黑暗。

    风暴再起,陡聚雷霆万钧之势。

    他挥起手中之剑陡地一震,只听到剑气连同呼呼的风声,一同窜过耳边,不一言便直直朝银翟刺去。

    银翟立刻眼罩寒霜,迸出冷冽之光,他头一侧,修长的身躯闪电般腾空而起。

    ……

    两条灵活的身躯相斗,客栈变成了战场。

    众侍卫提剑想帮助大王,他们的大王却厉声命令谁也不许插手。

    “银大哥……别打了!”蓝倪无法阻止住殇烈的攻势,使劲呼唤着银翟。

    银大哥!

    好亲切的称呼!

    他与他一路杀到庭院之中。

    “别打了!”她不顾一切地冲到他们之间。

    “倪儿,跟我走!”银翟微微一顿,一手抓住她的手臂。

    倪儿……

    该死的,他竟然这样亲密地叫她!

    还想带走她?

    他们俩的关系……

    “该死的,银冀你休想!”殇烈身子一震,目中的蓝光更加深切,手臂一抖将浑身的内力全部化为剑气。

    “哐铛……”银色面具落地的声音,银翟连忙躲来刺过来的一剑。

    他俊挺刚毅的面容出现在大家眼前。

    殇烈趁势拖过蓝倪,将她困在自己的身侧,黑眸一见对方的面容,陡然收住攻势,惊疑道:“你不是银冀,你是谁?”

    银翟冷峻地脸上飞快地闪过惊讶,极少有人能分清他与大哥的区别,可是殇烈却轻易地看出来了。

    “我是谁不重要。殇烈,你既不珍惜她,何不放了她?”

    “放了她?哼!”殇烈从胸间哼出怒气,箍住她纤腰的大手毫不放松,“休想!”

    蓝倪闭了闭眼,忍住腰间的疼痛,道:“银大哥,你走吧!”

    “倪儿,他这样对你,不值得你……”

    蓝倪摇摇头,阻止银翟继续说下去:“你走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你不后悔?”银翟握紧手中之剑,他本只想安然送她回来,可是见到她被殇烈那般对待,瞧见她颈间那隐隐的血痕,他当下改变了主意想再次带走她。他可以带她回银暝,可以让她与瓦儿有个伴,也可以慰劳一下自己受创的心……

    殇烈残酷地冷笑:“不管你们在做什么戏,本王都不打算放她走!”

    蓝倪垂下眼帘:“我不会离开的。”

    银翟最后一次问道:“倪儿,你真不跟我走?”

    “谢谢你,银大哥……我决定了!”她的声音很轻很坚定。

    “倪儿……好!殇烈,今天我尊重倪儿的决定!如若你不好好待她,我银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说罢,在众侍卫的目光之下飞身而去。

    ……

    殇烈的脸色是黑夜里咆哮翻滚的大海。

    他扯住她的头,眼神中再也没有柔情:“他是谁?”

    蓝倪痛苦地张口:“他都说了……他叫银翟。”

    “姓银?该死的女人!你果然认识他们!”他咬牙切齿地低吼。

    “我……我只是……”她想张嘴争辩,可是这一切,纵然有十张嘴,又怎么说得清呢?

    烈……

    我一定会证明我的清白的!

    我不会放弃!

    “来人,把她的手脚都链上!看她还怎么逃!”

    他松开手指,踏着重重的步子走出门外。

    “娘娘……”平儿心痛地唤道。

    殇烈突然回头,无情地说道:“再也不许叫她娘娘,从现在开始,她只是一个奴隶!”

    ……

    看着他孤绝的背景,蓝倪觉得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了。

    他以为她周旋与男人之间……

    看来,矛盾越来越深了!

    或许,她该再多给自己一点决心和毅力才行。

    雪婆婆,请你在天之灵保佑倪儿,倪儿需要你的力量。

    咬咬牙,她纤细的背影挺得更直。

    这日的黄昏,天际布满乌黑的云朵。

    风声。

    夜愈深,风声愈强,呼啸著刮过粉墙。

    火焰。

    轻盈的火光,在墙壁上跳跃,让室内变得暖和。

    一间无人居住的林间屋子,这是他们回殇都的最后一站,今夜就停歇在此,明日再加快点脚程就可以抵达王宫了。

    蓝倪双足套着一副冰冷的铁锁,铁锁不粗,然而对她那纤柔的身子来说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她独自一人坐在火堆咫尺之外,借着火堆传递的淡淡温暖,身子不再那么冰冷。

    眸子里跳跃着火光,这两日她努力学会让自己平静下来,苍白的小脸几乎没有表情,整个艰辛的行程之中,她拖着冰冷的铁锁,咬着牙走过每一步。

    每一次,大家都以为她要倒下的时候,她却又若无其事地挺了过来。

    每一次,大家听到那“哐铛”之声,忍不住提心吊胆,害怕她再做出什么又引得王盛怒……

    两日下来,大家很快习惯了她从一位高贵的“国妃娘娘”变成了一个卑微的奴隶。

    殇烈并没有让她跟平儿一样服侍任何人,所以谁也不敢真的把她奴婢来使唤。

    对于蓝倪,大家更多地选择了漠视和忘记,她静静地跟着队伍后面,以让人不可置信的毅力坚持走到了这里。

    他们崇敬的大王仿佛也忘记了她的存在,骑在高大的马背上几乎都不会再看她一眼……

    夜,越来越深。

    男人们喝酒喧哗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际,他们在为明天就要回到王宫而庆祝。

    平儿远远地缩在火堆的那边,怯怯地不敢多看蓝倪一眼,更别说她多么想上前去抱住可怜的倪妃娘娘了。

    蓝倪将尖巧的下巴搁在膝盖上,努力保持着清醒,不让黑暗的晕眩将自己吞没。

    她已经撑到了极限……

    长程的奔波让她疲累不已,梦中才有的恐惧持续侵袭著她,白昼的冷风,以及入夜的寒气,若非她自小在山林中长大,又有着优异的体质,恐怕早已不能承受。

    然而,比起这些有形的折磨,殇烈的冷酷无情,才教她心痛地无法忍受。

    她疲倦地闭上眼,却仿佛还能见到,他那充满了愤恨的双眼,狠狠的瞪视著她。

    意识有点朦胧。

    她半睁着眼注视着火堆旁那个抓住酒坛畅饮的男人,她只能看到他的侧面——挺直的鼻梁,坚实的下颌,他仰起头将酒大口大口地灌进嘴里。

    她呆呆地注视着他,眼睛都忘记了眨动。

    白天,他骑在高马之上,她只能在蹒跚之间盯着他的后背,能这样近距离地注视着他的侧脸,她都觉得好珍惜。

    她心底更担忧的是他眼中的那一抹蓝光,他知道了吗?他知道自己身上的诅咒也作了吗?他之前为何说自己根本没有中咒……

    唉!

    殇烈,我一定会等到你明白我那天为止……

    泪水静静的滑下眼角,她抚著疼痛不已的心口,无声哭著,直到疲倦全面席卷而来,让她终于不支地沉沉睡去。

    ……

    “王……我看她好像要撑不住了。”巴都坐在殇烈的旁边,对一直停止了喝酒的大王说道。

    她,自然是指蓝倪,自蓝倪被贬为“奴隶”,大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殇烈没有回头,冷冷地抬了一下眉毛。

    巴都是长期练武之人,结实的体魄令伤势恢复得比预料中要快。他看看软躺在地上的蓝倪,恻隐之心不禁升起:“王,您真的不管她了吗?属下怕她……”

    殇烈紧了紧手中的酒坛,薄唇紧抿。

    该死的!

    她不能就这样死,他还没有好好地找她算帐!

    邪君、冷君与她害他牺牲了那么多弟兄,让他差点边关失守,让他几度欲归地府——这些仇恨他还没有开始讨回来,她又怎么可以死!

    突然站起身,他大步地走了过去。

    一手拎起她瘫软又僵硬的身躯,因为掌中的冰冷而皱起了眉头。

    该死的!

    他绝对不是心软,不是怜惜,不是还对她存有感情,他只是现在还不能让她死!

    “给我起来!”他朝她低吼。

    她没有一点反应。

    “该死的!”他低咒一声,抓起她的下巴,便将酒往她紧闭的小嘴里倒去。

    ……酒全部自她的下巴流了出来,她像一个没有意识的木偶,黑暗地陷入沉睡之中,对他所做的一切全然不知。

    狠狠地瞪着她,他突然仰头大喝了一口,一手捏住她的小嘴便灌了进去。

    冰冷的双唇。

    柔软而芬芳,带着她独有的气息,她身上淡淡的荷香像妖魅一般绕到他的鼻间。

    他强硬地将酒灌进她的嘴里,几乎要失控地与她唇内的丁香纠缠一番……

    该死的!他一定是太久没有女人了!

    他忿然放下她,寒着一张脸回到火堆旁。

    ……

    寒意,穿透火焰的温暖,像箭一般射向她。

    喉间又有着如火灼烧的疼痛,她在冷与热中不断地挣扎。

    睡梦中,白天那股她努力想忽视的尖锐的恨意,惊醒了她。

    呛喉的烈酒,惊慌的水眸,在睁眼的瞬间,就看见那双眼睛。

    火堆的另一端,仍在喧闹著,殇烈却改变了位置坐在她的正对面,火光清楚地印着他的脸,他在静静注视著她。

    那双黑眸里映著火,亮得不可思议,恨意、厌恶,以及骇人的残酷,都在他的眼底燃烧著。

    他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又透露出,他有多么渴望,想要亲手置她於死地。

    她不想害怕,却无法控制地升起一种惊慌。

    惊慌掐住她的喉咙,她努力了许久,才找回声音,用干涩的唇瓣,轻唤出那个名字——

    “烈……”

    他勾唇,嘴角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然后抓起手中的酒坛,仰头而饮。

    她死咬着下唇,隐约闻到了唇间属于他的气息。

    烈。

    你真的这般无情了么?

    你难道全部忘记了以前的一切?

    美丽的夕阳,芬芳的草地,醉人的蜷缩……

    你曾经说你会照顾我,会给我一辈子的幸福;你曾经说你再也不会让其他人欺负我……难道你都忘记了?

    胸口上静静地躺着一块碧玉,玉紧贴着她的肌肤染上一片温热,她却感觉凉。她轻轻地将手指捂在胸前,她记得他为自己戴上此玉时是多么地温柔,仿佛她是这世界上最珍贵的瑰宝,可是,玉在人已非。

    她从来没有改变过。

    她知道他们之间有着许多的误会,这些误会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得清,她只希望让时间慢慢地沉淀,她等待更多地机会去查清这一切……

    他是她生命中的最重要的人,让她寄于了少女的所有梦想和人生的希望。

    所以,即使天天面对他的冷漠,即使心痛地近乎麻木,她也会等到那一天!

    而他,把她当成空气和泡沫,不再多看她一眼,将剑支在地上托起手臂闭目养神起来。

    这个夜,冷得如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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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 回宫

    次日,夜色来临之前,远行的队伍抵达殇都城外。

    城门之外,高耸的城墙,环绕著它,沉重且宽厚,墙角修得陡峭难攀,墙上有著高高低低、无数的箭垛,垛内都藏著强弓利箭,随时都处于备战状态。

    巨大的城门,是用雪山中生长了千年以上的杉木,再钉镶了厚重的铁,连最精锐的军队,都难以击破这座固若金汤的城。

    这座森严的巨大城堡,此刻却敞开城门,人们齐聚在城墙上,或是走出城门,伸长了脖子等着。

    当天边出现影子时,人们静默屏息。

    黑影接近,当墙上的驻卫军逐渐看清,前来的队伍领头之人正是他们的大王时,整座城起了骚动,男人们的呼啸,女人们的欢呼,共同响彻云霄,回荡在城门口。

    金色的冠上镶嵌着蓝色的宝石,在他的黑之上闪闪光,映照着他如斯的脸庞冷漠而俊逸。

    脸庞很严肃,与以前无数次回都不同,这双黑眸的主人在看到自己子民欢呼之时,心里的欣喜已被埋藏。

    这次,他不是打了胜仗凯旋而归,他们甚至被人算计吃了暗亏。

    他觉得有愧于这么热情的迎接……

    巴都靠坐在马车之中,憨实的脸上露出笑容,每次进城门时,他都深深地为大王而自豪。

    可是这次,想到大王连日来铁青一片的冷脸,他不禁抓紧了马车的帘布。

    大王真的对自己不薄,身为臣子与贴身侍卫,他真的愿意为王死多少次都甘愿,可惜这次大王的困饶不是其他,而是与女人有关。

    大王是动了真情,所以才会如此怒愤与怨恨吧!

    可是,看起来无辜的倪妃最最不可原谅的地方就是利用了大王,骗取了大王的信任和情感,光这点,他巴都也无法原谅!

    骏马与马车已到城门之前。

    等候在城门前的侍卫,迫不及待地策马奔出,用最快的度,奔驰到殇烈人马的两侧,才转向并行,一面策马簇拥,一面高声呼啸著,庆贺他们的大王再度回到这座城。

    当殇烈策马,接近城门的时候,欢呼声震耳欲聋,人们群聚过来,有的举手欢呼,有的就地跪下朝拜。

    他挺直在马背之上,徐徐而行,在众人的簇拥下,踏上属于自己的上地。

    人们爱戴他们的大王,服膺他。

    每次他离开殇都前去边关时,都会定下严明的纪律,宫里的大臣们仍能各司其职,不敢有丝毫松懈,为了刖夙国的和平昌盛,他们愿意与大王一同守卫着国土。

    蓝倪从头昏眼花中提起精神,望着身边的一切,眼前的景象深深地震撼了她。

    她看到了无数张欣喜而淳朴的脸孔。

    他们仰着头以崇敬如天神般的目光注视着马背上的殇烈。

    曾经,好多个夜晚,她看到了他身上一道道交错的疤痕,也知道了那是一段段属于英雄的印记。

    现在她才完全明白,那些印记带来的是怎样的一种震撼。

    也只有直到此刻,站在王城的百姓之中,她才完全感受到他的身份是多么地崇高,多么地尊贵。

    拖着沉重的脚链,“哐铛”的声音被人们的欢呼所掩盖。

    她已筋疲力尽。

    心随着震动的声音一起跳跃,虽然他一路上对她冷漠如冰,但是她为他有这样的子民而由衷地开心。

    每一步,都走得越来越费力,仿佛头有千斤重。

    无数的星星向眼底袭来,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响……

    人们的欢呼,以及偶尔投来好奇疑惑的眼神,在疲累不已的蓝倪眼中看来,都像是在黑暗中旋转。

    这个白衣单薄楚楚可怜的女人是谁?

    好奇者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现了那“奴隶”象征的铁链之时,忍不住指着她窃窃私语起来。

    除了一路同行的侍卫们,没人知道她就是不久前举国欢庆被册封的国妃娘娘,他们甚至暗暗猜想她可能是敌国的俘虏。

    面对那么多疑惑、鄙视的眼光,她平静地心微微起伏。

    原本清澈的双眼失去了光泽,目光无意识地盯着前方的地面。

    她喘息著,累得无法再移动,但被人们拥挤着,逼得她只能跟着队伍往前走。

    一走在最后的侍卫终于忍不住她的迟钝,皱眉看了她一眼,以手中的鞭子一勾,拖起她的脚往前走。

    ……

    高大的骏马终于来到宫门之外,人群逐渐被隔离。

    宫门数丈之外,巨大的欢呼声,再度震撼整座王城,人们在对大王做最后的欢送,送他们踏入宫门。

    殇烈嘴角开始嗪着一抹骄傲的笑容,朝人们行慰问的巡礼。

    剑眉傲然,黑眸闪动。

    他似乎早已经忘记了队伍的后面还拖着个可怜的女人,而她,再也无力再多往前行一步。

    如雷乍响的欢呼,以及她倦累到极点的身子,终于让她再也无法支撑。

    她努力呼吸着,直到连呼吸都太过困难,殇烈高大的背影,在她眼前晃动,是那么巨大、那么遥远……

    手指尖全部麻。

    瘦弱的身子,如一朵凋零的残花,在朱红的宫门关上的刹那,软倒在冰冷的青石地上。

    铁链被拉动,扯着昏迷的她,又往前了数尺。

    铁链上的重量,终于让拖着她的那个侍卫察觉不对劲,他回过头正好看到那个羸弱倒下的身子。

    他又动手扯了扯鞭子,低喊道:“喂,起来!”

    “娘……小姐……小姐……”平儿也是疲累地无法再多走一步,可是看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影,她紧咬着牙扑了过去。

    雪白的小脸比她身上的绸衣更白,乌黑的睫毛长长地覆盖,在大眼之上形成一道阴影。小小的唇紧闭着,毫无血色,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没有了生命的娃娃。

    见大王也没有回头询问一声,侍卫终于不耐烦地踢了她一脚,再次喊道:“喂,别装死!”

    数十名侍卫有的停住了脚步,有人认出了昏迷不醒之人的身份。

    可是,那真的是他们的国妃娘娘吗?

    身后的骚动,让殇烈转过头去,映入眼中的,就是部属举起脚,毫不留情地踢著昏迷不醒的蓝倪。

    一道熟悉的蓝光在他眼中惊现,他抿起了冷薄的双唇,双手把缰绳勒得死紧。

    回想起边关的战事,被黑衣人偷袭死伤的兄弟,巴都到现在都重伤在身……波动的情绪一闪而逝,然后他回过头,轻轻地夹住马腹。

    “她死了?”有人问。

    “不知道。”那侍卫又大胆地踢了一脚。

    自进宫门,巴都就离开了马车,正被人搀扶在一旁,他憨实的脸上表情非常复杂,大王对这个女人的态度他很清楚,可是,他是大王最忠实的部下,他必须全力为大王着想。

    那么多证据足以证明她的身份,她就是最大的奸细!

    就算她看起来真的很可怜,他的大王也不能心软!

    巴都转过脸,硬起心肠未一言。

    平儿急急上前护住蓝倪的身子,再也顾不了许多了,声音凄楚地喊道:“娘娘……娘娘……”

    马背上的人脊背一僵,突然翻身下马,一手拎起泪痕满面的平儿厉声吼道:“本王说了,她不再是娘娘,只是一个奴隶!奴隶!”

    吼完之后,他才觉自己的失态,他竟然对一个卑微的侍女在解释。

    该死的!

    一张俊脸刹时变得扭曲起来,他在对自己生气,握着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就在此时,另外一个穿淡绿衣裳的侍女冲了过来。

    淡儿一见大王与无力躺在地上的倪妃娘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大王的脚边:“奴婢叩见大王……大王,娘娘她……”

    “住口!”殇烈暴躁地吼住她。

    淡儿连忙上前抱住蓝倪的身子,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娘娘,你醒醒啊……平儿,告诉我,到底生了什么事?”

    平儿一边抹着泪水一边摇着头,她也不知道,她们一见到大王第二日娘娘都莫名地变成了“阶下囚”。

    殇烈脸色难看到极点:“反了!两个宫女都如此放肆!来人,给我押下去了!”

    “是!”

    谁都能看出此时大王的脾气正处在极度隐忍之中,侍卫不敢多进一言,听命地将平儿与淡儿拖住。

    淡儿使劲挣开侍卫的手,哀求道:“大王,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娘娘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看着地上毫无知觉的人儿,淡儿的心都绞痛了。

    平儿也几乎就要倒下,她一起仰头哀求:“求大王救救娘娘……求求大王……”

    “大王……你真对娘娘这么残忍吗?你怎么能不顾娘娘对你的一片深情?”淡儿又连续说道。

    殇烈的脸上乌云密布,他咬牙道:“深情?哼!该死的奸细也会有真情吗!”

    巴都一见大王激动的模样,心中已叹了无数次气。

    他们的大王终究还是很在乎那个女人,如果他不在乎,他早已经举步离开;如果他不在乎,他也不会如此盛怒。

    巴都犹豫了,他该求情吗?

    殇烈全身微微地颤抖,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其他……

    她就匍匐在他的脚边,像真的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死了……

    真的死了就再也不会说,不会笑,不会动了。

    真的死了就会彻底地永远地消失了……

    不!

    他不许!

    她怎么可以就这样彻底地永远地消失?

    她是邪君派来的探子,她积心畜虑地设计一个个圈套接近他,骗取了他的感情,她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松地死掉?

    眼角不住地抽,高大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他隐忍着不让任何人看出来。

    然而,恐惧却在瞬间擢住了他的心,紧紧地,紧紧地!

    像沉到大海的底层,像要被黑暗吞没……

    他不愿意承认,一想到她可能死了——

    他的心就绞痛得连呼吸都要随之停止了。

    “大王,看在娘娘对大王一片深情,远赴边关去看您的份上……请大王救救娘娘啊!”淡儿的话又继续响起。

    “好!

    突然一低,他弯下腰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抱起软绵一团的人儿,大步朝内宫走去。

    “你想就这样死去?休想!”

    对着怀中毫无知觉的柔弱小人,他恶狠狠地低吼。

    “娘娘……娘娘……”平儿、淡儿欣喜地连连磕头,“谢谢大王,谢谢大王。”

    巴都望着大王匆忙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挥手唤来其他侍卫:“马上去请太医到夙清宫。”

    他们的大王碰到了这个女人,就真的变得优柔寡断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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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回旋

    空气好冷,冷得让人忍不住打着寒颤。

    四周好黑,黑得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清。

    她看到了无数飘荡无依的幽魂在身边打转,她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雪婆婆,你在哪里……

    她不住地呼喊,想张嘴大喊,可是现自己连嗓子都干涩得疼,她想拼命地跑,躲开那群可怕的东西,可是她的四肢沉重地无法移动半分。

    身体好沉重,像被千斤巨石压着。

    胸口是闷的,闷得透不过气,是谁在这样让她痛苦?她好象已经死了一般,为什么却还有那么多感觉?

    那群灵魂继续飘荡,出凄厉的笑声,好像在笑她,笑她没有家,没有归宿,没有温暖,没有亲人,没有一切……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男人——她用了整颗心去爱上了的男人,他直直地挺立在前方,嘴角嗪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笑意逐渐加深,她清楚地看到了称之为“嘲弄”的东西。

    所有的意识都仿佛瞬间消失,唯有一颗心似被人分裂了开来,是痛的。

    烈……相信我……

    告诉我生了什么……难道你之前对我说的一切承诺都是假的吗?

    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

    为什么那样轻易地否定了我们以前的一切甜蜜?你的心不曾爱过痛过吗?

    雪婆婆……

    你来陪倪儿了吗……倪儿好孤单,好想你啊……

    细密的汗珠浸湿了她的丝,汗水顺着雪白的额头流了下来。

    她挣扎在噩梦之中,徘徊在殇烈与雪婆婆之间,小小的头颅反转轻摇,秀气的细眉几乎纠结起来。

    站在丝塌几步之外的男人,眼眸漆黑无底,血液里急促流窜的声音不断地在提醒着他,其实,他真的很担心这个女人。

    该死的!

    越是这样,他就越恨他,恨到连自己对她仅剩的感觉也一并痛恨起来。

    纵然是如此痛恨着的这一刻,他眼前依然浮现起一卷画面,她的面颊如荷花般粉红,她的眼波如荷叶上的露珠般轻盈,她看起来竟然是那么惹人怜爱,飞扬的白衣,与荷塘边如醉的晚霞并立。

    一眼望去,看她紧窒的眉头,眉心滚落的汗珠,他的心也被活生生地扯痛着,如在油锅里煎熬。

    在这样难以呼吸又极度压抑的心痛之中,突然参进了一口针,锐利的针尖在用力地扎着他的心脏!

    刺得用力,扎得生疼。

    他的额头也不禁微微冒出汗珠,那被针扎的滋味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经有过,某种印象模糊地闪过脑海。

    猛然间,他抬起眼,一种隐隐的熟悉的感觉回到脑海,这种被针尖扎刺的疼痛,在十几年前也曾经有过,他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旧疾”复了吧!

    ……

    床上的人还还没有醒,随着噩梦的深入,她的眉心挤得更紧。

    小手终于忍不住纂成紧握的拳头,她连牙都无意识地咬了起来,仿佛在历经最最痛苦的折磨。

    她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那个世界,谁也触及不到。

    “该死的,你究竟在做些什么!”

    殇烈突然暴躁地出声,眼睛直直地瞪着正在塌旁施诊的太医,他无法再忍受多等待一刻了。

    突如其来的怒吼让正在为蓝倪把脉的太医手指猛地一震,于是沉着一张老脸不悦地对他心海起伏的大王说道:“大王看起来气色也不佳,还是请大王回龙夙宫休息吧!”

    该死的老庸医,是在赶他吗?

    他难道老眼昏花到看不见自己的漫天怒火和焦急吗?

    殇烈忍住怒火,继续瞪着一把胡子的太医,语气里饱含威胁道:“你都看这么久了都没看出个名堂,本王看你是真的老了!”

    老太医抖抖胡子也瞪眼道:“国妃娘娘身子极虚,需要安静,大王还要在这继续影响老夫诊断么?”

    “什么国妃娘娘……”殇烈一听这四个字就觉得那是天大的讽刺,可一见老太医无所畏惧瞪视自己的模样,硬生生地咽下后面的话,他寒着脸,“好!金太医,本王敬你是先王重臣先不于你计较,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殇烈难以控制地再看了床上痛苦挣扎的小脸一眼,僵直着身子走了出去。

    屋子里很静,有点悲伤的东西流泻在空气之中。

    有新的侍女安静地站在一旁,她们也非常疑惑国妃娘娘到底在外面遭遇了什么?

    看娘娘那一身打扮和憔悴衰弱的面容,又看大王一脸铁青地抱着娘娘急步走进,大家一时真的猜不出生了什么事?只有听说娘娘的贴身侍女平儿、淡儿突然被押下去被关在大牢里了。

    金太医捏捏胡子,花白的眉毛皱在了一起,说实话,他行医多年,还从未见过像国妃娘娘这般奇特的体质。

    不容置疑,她的身子已是极度虚弱,刚刚开始几乎探不到脉息,可几个呼吸之后,他现她的脉动比正常人都要稳定有力,好象她仅仅只是在做一场噩梦而已,纤细的身子根本没有因长途的跋涉而变得病恹恹。

    不过,娘娘目前这副样子,看起来应该饱受担忧焦虑的痛苦才对。

    他的诊断是——根本不需要任何药方,国妃娘娘只需要好好睡上一觉就可以恢复了。

    金太医轻轻地收回手,摸摸胡子,决心给娘娘开一副压惊定神的单子。

    ……

    殇烈抬起一脚,便踏出夙清宫的大门。

    守侯在门外的高大身影,那是他忠实的部下。

    巴都一脸的忠实,看到大王出来,只微微垂了垂,然后沉默地跟在大王的身后。国妃娘娘到底如何了,他也关心但是他不便多问,对于女人尤其还是大王的女人之事,纵使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这与行军查探完全不同,所以,他干脆选择以后什么都不说了。

    殇烈也没有说话,背负着双手慢慢地往前走着,起伏的胸膛里装着一颗沉重与疼的心……

    该死的!

    他怎么能如此心慈手软?

    看到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时候,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不,他马上告诉自己,他只是想留着她的命,慢慢地让她偿还所有的背叛,弥补她所带给他一切的痛苦,他要留着她的命等着楚弈来,看看自己的好妹妹在刖夙国做奸细是怎样的下场!

    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道蓝光,蓝光是那么妖冶,耀眼。

    绝对不行!

    如果他再受她影响,他又如何面对自己?如何面对部下?如何面对他诏的虎视眈眈?

    这是最后一次。

    这是最有一次对她有所感觉,他必须将自己的心死死地封起来,一个无情的人往往更加强大,只有强大了才有足够的力量去击倒他人。

    就在这时,他一抬眼,正好看到了刚从走廊走过的一抹紫色身影,空气中飘过淡淡的香气,是属于女子特有的脂香。

    紫色的衣裳……紫奴?

    立顿了好一会,他才从脑海中找出这个名字,他勾起了唇。

    或许,他压抑得太久了!

    他已压抑到极限!如果他的心再无法摆脱那个白影,他会痛恨地杀了自己!

    “站住!”殇烈朝那抹背对他闪过的影子命令道,声音含着不可忽视的威严。

    紫衣女子盈盈转身,先是惊诧,只在眨眼间,娇媚的脸上便露出欣喜无比的笑:“紫奴叩见大王。大王您回来啦!”她边说着,边向殇烈走过来。

    殇烈冷眼看着她,心中升起疑惑:“你怎么会在这?”

    紫奴眨了眨眼,笑得妩媚动人:“回王,紫奴听宫女说大王和国妃娘娘回来了,所以紫奴特意来请安啊。”

    殇烈目光紧盯着她娇美的脸庞:“那为何见了本王又走?”

    “哎呀,大王冤枉,紫奴听守门的侍卫说大王在屋内陪着娘娘,所以,紫奴才想等会再来请安啦。”紫奴瞧见了殇烈难看的脸色,心里明白得很,凭她在宫内的人际关系,蓝倪的事她自然也都有听到,这会可是她重新在王面前得宠的好机会。

    殇烈闻言,似乎缓和点颜色,扯开嘴角似笑非笑:“是吗?”

    “紫奴哪敢欺骗大王呢。虽然在宫里,大王有娘娘陪着没时间来理会我们这些妃子侍妾,可是大王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紫奴真的好想好想念大王喔。”她的声音娇娇软软,是男人听了都难以拒绝。

    欺骗?

    哼!

    欺骗就是他最难以容忍的事情之一。

    殇烈突然大手一伸将娇软的女人拖进怀里,冷声道:“你是在怨本王吗?”

    “紫奴哪敢。”紫奴不顾空气清凉,刻意将低胸的紫杉往下拉了拉,一对雪白的丰满大半截露在男人的眼底。

    殇烈沉下黑眸,那身柔弱的白衣,清纯如水,漆黑明亮的双眸,却将他的心焚烧成空空落落的黑洞。

    似要泄一般,突然低头猛烈地吻住怀中女人的脖子,一只大掌也邪肆而暴烈地揉上她的胸。

    紫奴仰着头,一双柔软的手臂飞快地攀上他的脖子,妩媚的**也毫不迟疑地溢出口中。

    果然是个懂得让男人欢愉的尤物。

    殇烈不愿意理会心底被针扎般的隐隐痛楚,一把抱起紫奴,将痛楚、愤怒连同对昏迷中女人的挂牵一并抛在脑后。

    巴都张大着眼睛看着这一幕,来不及出半点声音,就只见他的大王轻松地抱着那个女人大步离去,那女人的手臂依然勾在大王的脖子上,二人亲密无比,丝毫不顾一路上侍卫吃惊的目光……

    难道?

    巴都不解地抬起手欲搔搔脑袋,又因撕扯的疼痛而垂下。他实在弄不明白了,男女之间的事情果然复杂,大王真的还爱倪妃吗?

    他回头望了望倪妃所在的屋子,脑海里冒出了一串串无法理解的疑问,这些问题比兵法与奇阵更难破解。

    蓝倪缓缓地睁开眼,仿佛已过了一百年。

    先看见的,熟悉的淡色床幔,床幔淌着流苏轻轻摇摆,出如玉的声音,声音极轻,她却听得一清二楚,这才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丝塌上。

    清澈水灵的眸子眨了眨,她的思绪飞快地回复过来。

    她回来了,这是夙清宫?

    她不是在做梦吧?梦,她好象做了好多好多梦……

    那个男人时而冷冽无情,时而愤怒憎恨地看她,也都是梦吗?一场噩梦而已吗?

    “平儿……淡儿……”她费力地喊着,声音如蚊子一般细小,清清嗓子,她又唤,“平儿……”

    没有其他人在屋子里,蓝倪闭了闭眼,脑海中逐渐连贯地闪过一系列画面,手指在丝被之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她想起来了,不是梦!

    这让人心痛麻木的一切不是梦,她记得自己在踏进宫门的最后一刻终于倒下了,她用了全部的意志和精力在支撑的步子终于倒下了,而那个男人留给她的是端坐在马背上的一抹冷绝的背影……

    手指不经意地抓紧了丝被,全身都在颤抖。

    哀莫大于心死,她还没有心死,如果还有一丝爱存在,心就不可能会死!

    蓝倪支撑起身子,轻轻地掀开被子,走下塌来。

    脚底软,她娇小的身子晃了一晃,差点站立不稳,抚了抚额头,她穿好衣服朝外厅走去。

    已经回宫了,在经历那样的漠视与残酷对待之后,她的心又忍不住动摇了起来。

    原来爱一个人,并不是说做到平静就能平静,说做到忘记就能忘记的!

    她要去找殇烈,她迫不及待地想与他说明白一切……

    “娘娘,您醒了?”正在打扫卫生的小宫女一见蓝倪白色的身影出现,慌忙放下手中的抹布,惊道:“娘娘你身子还虚,您要去哪?”

    蓝倪看了眼这个陌生的小宫女,满是疑惑,整个宽大的花厅里冷清极了,除了她们俩再没有第三个人。

    “娘娘……”小宫女不过十四五岁,声音怯怯的。

    娘娘?这个称呼真是很久没有人叫起来,连平儿都不敢再叫……还是自己躺了一觉醒来,殇烈又回心转意了?

    真的是这样么?一股久违的喜悦回到蓝倪心间,她环顾四周看了看熟悉的一桌一椅,缓缓流过一丝希望——她回到了自己的地方,没被锁住双脚,宫女们还叫她娘娘,是不是殇烈已经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娘娘,你要去哪?”小宫女又慌张地问道。

    蓝倪停住脚步,突然回头问道:“平儿和淡儿哪去了?”

    小宫女绞了绞手中的抹布,紧张地答道:“平儿和淡儿她们……她们……”

    “她们怎么了?”看到小宫女一脸害怕的神情,她的心不由地跟着紧张起来,平儿一路上因她吃了那么多苦,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你说啊,她们在哪?是谁派你来夙清宫的?”

    小宫女被逼问得几乎要哭了:“她们都说平儿和淡儿被关进大牢里啦……”

    “什么?”蓝倪不敢置信地抓住她的手,语音里带着难得的急切,“她们犯了什么错?她们……”

    天啦,她们不会是因为自己而被关起来的吧?

    那自己又住在夙清宫,这是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她们都不敢来这里伺候娘娘……连打扫卫生都不敢来,所以容嬷嬷就派我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敢来?”

    大约情绪太激动又身子虚弱,才说几句话,蓝倪突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大家说……大家说夙清宫要被大王封为冷宫了,而且……而且……”

    蓝倪抚住胸口,脸上看不到一点红润,她盯着她:“而且什么?你说下去!”

    “而且她们说,谁伺候娘娘谁就会倒霉的……”小宫女终于鼓起勇气说完了大家在外面谣传的话。

    会倒霉的……

    会遇到灾难,天灾**……悲哀的记忆潮水般涌来,她的身躯摇摇欲坠。她是个被诅咒的人,她身边的人都会莫名地因她而咒死……

    倚在冰凉的墙壁上,屋外投射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斜长斜长。

    她用衣袖拭去额角的汗。如湖水般清澈的眸子被氤氲所覆盖,晶莹的泪花闪耀在眼底。

    那个诅咒是她一生的痛!她一定要留着这条命查清楚一切,或许她跟殇烈之间也是因为诅咒而惹的祸根?

    殇烈!

    她要去找他,她曾经以为今生唯一的依靠,她现在就去找他!

    蓝倪咬紧了下唇,突然站身如一阵白色的旋风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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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 情绝

    雅致的夙清宫内苑,铺着青石板,一路铺到了龙夙宫。

    如一阵白色的疾风,卷过一个白衣的身影。蓝倪快地奔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来的气力,她明明虚弱地快要倒下,可是心里却一直有种声音在呼唤,在催促着她。

    宫女侍卫来不及阻止,只看到飞扬的黑飘过空中,带着一股清新的荷香。

    白衣淡淡光华,素洁如破晓时第一抹光明。

    那扇紧闭的雕花门扉前,红色的宫灯高高悬挂于两旁,红色依旧鲜艳让人忆起封妃的喜庆。

    她停住脚步,定定地望了一眼面前的门扉,不禁闭了闭眼。

    “站住!”面无表情的侍卫已朝她走来,那种眼神就像看到陌生人一样,让人不觉一阵心寒。

    猛然深吸了一口气,蓝倪用力地将门推开。

    她一眼就看到了殇烈。宽大的案台之后,他手执羊毫笔正在批改着奏折,听到重重推门的声音,他一脸怒气地抬头,在见到因疾走还停不住喘息的人之后,眼中复杂的表情一闪而过,脸色立刻化为平静,平静得看不出半点心绪。

    她瞅着他,面容莹白,神色沉重。

    门外的阳光将她的肌肤映得好似透明,羸弱的模样像晨风中初绽的白花,她的衣襟飞扬,飘忽得似乎随时都会幻化成仙。

    突然横在胸前的刀鞘挡住了她的脚步,她微微皱眉,看到了面无表情的侍卫一左一右立在两旁。

    “殇烈……我今天一定要跟你谈谈!”蓝倪迎接着他的目光,那黑眸中的冷然和平静让她突然打了个寒颤,某些东西好象不对了。

    定定地盯着她半晌,殇烈语气平静,仿佛她对他而言是个毫无意义的人:“想谈什么?本王与你没什么好谈的。”

    蓝倪望着他:“不,我们之间好多误会,我有好多问题要问你。”

    “误会?”殇烈放下手中之笔,站起身来,“好,那就谈谈到底是不是误会!让她进来!”

    横在胸前的配刀立刻松开,侍卫退了开来。

    蓝倪依然对视着他的眼睛,他终于愿意给彼此机会与她谈一谈了,可看到那一片平静的黑眸,喜悦怎么都无法上升起来,她缓缓地踏进门口。

    殇烈结实的身躯散着不可忽视的张力,负在身后的手指悄悄地动了动。她就在他几步之前站定,一张洁白无暇的脸蛋上只看到一对盈光闪闪的水眸。

    三天三夜,她足足睡了三天,现在又到了下午。

    那天她晕倒后,他守着金太医施诊,他现自己仍然没有抑制住担忧,所以对自己愤恨无比。那个夜里,他独自一人练剑到三更,然后灌着一坛又一坛的烈酒醉到天明。

    接下来的两天,他不闻不问,当他一想起那个影响自己思绪的白影时,他便找来各种可以令自己忘却的事情来做,忙碌国事,周旋与众妃之间,让她们受宠若惊。

    他没有再踏进夙清宫一步,他也不再多看她一眼,下令将夙清宫的人全部撤走,那个她曾经住过的寝宫此后就贬为“冷宫”,而里面的“娘娘”贬为比宫女更低等的女奴,等她醒来之后,他会让人再安排。

    三天之后的他,再次见到曾经令他产生过无数异样感觉的女人之后,他已经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大王,紫奴给大王送参汤来了。”紫奴自侍女手中端过一碗盅。娇媚动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殇烈挑挑眉:“进来。”

    “是,大王。”紫奴扭动着腰肢,款款而进,走到蓝倪面前时才惊讶地张张嘴,“哟,国妃娘娘也在这啊。……哎呀,大王赎罪,紫奴一时忘记了她已经不是国妃,现在只是一个女奴而已了。”

    殇烈冷峻的脸看不出喜怒,他看了呆立的蓝倪一眼,径自坐到一旁的宽大软椅之中。

    紫奴扬起笑:“大王,您又累一天了,让紫奴为你捏捏。”她大胆地走了近去,媚眼中闪过不易觉察的得意。

    最近大王浑身被阴霾笼罩,谁都猜得到是跟蓝倪有关,不过看来他们之间生的矛盾还真不小。仅仅三天,大王就改变了很多,似乎恢复了以前的霸道狂肆,又仿佛比以前更加阴冷残酷。

    无论如何,在众妃与侍妾之中,她紫奴还算是最幸运得宠的那位,大王刚回来那日,抱走她又如狂风暴雨般要了她之后,她突然觉得大王更加有魅力了!

    殇烈半眯着眸子,安然地任紫奴的一双柔若无骨头的手揉捏着自己的肩头。

    蓝倪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他们的举动如一枚被点燃的炸弹,瞬间在她身上引出了前所未有的脾气。

    “殇烈,你不能这么对我!”她大声说,眼里一片质问之光。

    不可以!

    不能这样,她不接受!

    她可以忍受他对她的残酷虐夺,可以忍受他一路上的冷眼相待,甚至可以忍受他将自己贬为女奴……

    她统统都可以忍受下来,可是——

    她现在才现自己最无法忍受的竟然是他跟别的女人好。

    殇烈沉了沉眼,惊讶于她因嫉妒而异常晶亮的眼睛:“本王如何对你了?”

    蓝倪紧紧纂着十指,指甲戳着自己的掌心,她深吸着气:“你对我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就因为我可能是北诏国的公主吗?”

    “你承认了!”虽说他的心沉静如冰,可一提到她这代表背叛的身份,一股恨意便从心底泻出。

    长睫闪动,她看着他:“我承认什么?公主吗?我只是知道自己可能是北诏公主而已,难道因为这个就让你变得如此?”

    殇烈见她质问的语气,眸子眯得更小:“本王如此待你,还轮不到你来质问。还有,什么叫做可能?蓝倪,你可敢对天誓你对本王无一丝欺瞒?”

    “我……”蓝倪刚要举手誓,猛然想到诅咒之事,咬了咬唇,“我从来没想过要欺瞒你,就算有……也是有苦衷的。”

    早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她是否会将全部包括诅咒也一并告诉他呢?

    她真的不知道!

    诅咒是噩梦的延伸,她也不知道哪里是尽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阻止!

    “苦衷?本王已经不在乎那些了,也别在跟本王提那些过去,至于你的身份与目的,就算有再多的人在背后的精心密谋,本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殇烈的口气逐渐严厉。

    紫奴站在殇烈的身后,冷冷地瞥了蓝倪一眼。

    蓝倪遭受到不友善的目光,抿着小嘴上前一步:“她呢?为什么你可以相信其他女人,却不能相信我?难道你说要照顾我爱护我,都是假的吗?”

    紫奴的脸刹那间沉了下来,一双大手继续揉捏着男人的肩头,她微微俯下身:“王,娘娘好像不满意奴家来伺候大王呢。”

    殇烈睨视了蓝倪白的小脸一眼,不再为她眸子里的苦楚所感染,大手一拉,将千娇百媚的紫奴拉到自己的腿上,道:“有本王满意不就行了么?”

    此时的他,看起来完全就像一个被美色所迷惑的昏君。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如果不抱着这具软香温玉,他对蓝倪的表现不会装得如此不以为然。

    ……

    失望,恐慌及恼怒擢住了她倔强而坚韧的心。

    她的眼睛张得好大,好大。

    眼睛本来就大,黑白分明,现在显得那么惊人。

    黑色的瞳孔里印着那两个人的身影,她被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情绪。

    “我是国妃娘娘,我不要你抱其他的女人!”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小脸上透露着坚定,仿佛他再不放下那个自以为是的紫奴,她就要从上去与他拼命一般。

    她的语气又像一个高傲的女王,在对自己的部下下命令。

    紫奴因她的脸色与口吻而呆住了,一时忘记了手中的动作。

    金袍的男人,浑身散出倔傲的气息,他先是吃惊地看着她,看到她原本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颊因激动而涌起两抹潮红,凌厉的嘴角便残酷地勾了起来。

    她此时的姿态真的像一位公主,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

    太有意思了!

    “哈哈哈……”他第一次如此大笑,笑声如恶魔般诡异,诡异中充满了快意。

    看到殇烈的大笑,紫奴更是惊住了,从未见过大王如此表情,勾在他颈后的双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殇烈笑完,黑眸之中迸出冷光,嘴角的嘲笑甚为明显。

    凭什么!

    她凭什么这么说!不允许自己抱别的女人?

    这简直太好笑了,如果是以前,她对别的女人嫉妒吃醋,他定会为之开心;而今,她这样说,他只会看到她的愚蠢与无知,只会更加鄙视她,厌恶她!

    她是傻子!

    她不明白早在边关回宫之前,她就已经不再是国妃了吗?

    她没看到连夙清宫的侍卫宫女都已经撤了吗?

    她还自以为是国妃娘娘,还以为自己有权利限制他吗?就算今天她没有被贬,她也没有任何资格来说他!

    她只是一个女奴,一个不再是北诏高贵公主的女奴!

    ……

    蓝倪死盯着他的笑容,小小的一丝表情都没错过。

    身子摇摇欲坠,她体弱气虚又没有进食,他这般嘲讽又充满鄙夷的笑给她的心戳了个大窟窿,窟窿里哗哗地流着鲜血。

    黑而大的眼眸瞬间闪过一道幽冷的蓝光,动动嘴唇道:“你不要抱她……”

    殇烈鄙夷地睨视着她,眼神冰冷而残酷:“本王有什么不能做?”

    话音一落,男人的唇迅猛地吻住身前的紫奴。

    紫奴未料大王突然这样,吃惊地连反应都忘记了,很快,她娇媚地勾住殇烈的脖子,热烈地回吻起来。

    ……

    死死地盯着他,小小的拳头纂得死紧。

    她讨厌他的笑!

    她更讨厌他跟别的女人亲近!

    突生一股勇气,她冲上前。

    “你这是做什么?啊……”紫奴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站在宽大椅子的旁边,两只手用力地拽住紫奴的胳膊,尽管她的手臂是那样的纤细,但她硬是趁紫奴呆愣之际将她从殇烈的身上拖了下来。

    紫奴差点被拖到地上,一边口喊着“大王”,一边爬起来想抓住蓝倪。

    此时的蓝倪如一个盛怒的小魔女。

    双颊涨得粉红,眼眸因怒气而晶亮,柔软的丝有点乱,因门外吹进来的风斜斜飞起。

    她喘息着:“殇烈……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想告诉你……”

    因前所未有的激动,她有点喘不过气来,她的眼神无畏地注视着他,盈盈大眸想告诉他很多很多……

    殇烈将缠过来的紫奴一把推开,单手扣住蓝倪的下巴,黑眸与她相对,鼻息就喷在她的脸上:“我不能怎样对你?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早已经不是什么国妃娘娘,你只是一个奴隶!一个奴隶而已!”

    “不……”她摇摇头,双手使劲掰着他的大掌,无奈浑身的力气连个几岁童娃都比不上了,她干脆放弃了挣扎,将精力都放在话语上,“是你亲自封我为妃,是你召告天下我是国妃……怎么可以否认?”

    真是最好的笑话。

    他更加凑近她的脸:“本王可以封你,照样可以废你!再说,上次封妃大典的目的在于引来三诏之王,查探案情,你都知道的。呵呵。”他的语气越来越轻,听在耳里却越来越伤人。

    蓝倪像被人掐住了呼吸:“不是那样的……你说喜欢我要照顾我……才封我为国妃的……”

    “呵呵,本王喜欢的女人可多了。”殇烈一把拽过身旁的紫奴,“本王也喜欢她,还喜欢丽妃,成妃……”

    “别说了……”

    蓝倪摇摇头,开始目露痛苦之色,全部的武装与坚强似乎被人击中了软肋,瞬间无力:“烈,你一定是因为我的身份怀疑我与之前生的事有关,对不对?”

    在回宫路上,她千思万想才摸出这一点揣测,除了这个,她实在不敢对自己承认,或许他是因为不爱自己才那样冷漠残酷的……

    “你准备说了?”殇烈的眼眸危险至极。

    紫奴大气都没敢出,紧紧地盯着蓝倪,不知道她究竟要说些什么出来。

    “恩。”蓝倪用力地撇开脸,不愿意这样对他说话,“你先放开我……”

    殇烈听话地放开她,理了理衣裳,转身回坐在宽大的软椅之上。

    面无表情,眼神恢复了冰冷,无论是亲眼所见,还是亲耳所听,那么多证据都足以证明她是个不可相信的女人!

    不过,他偏要看看,她到底能说些什么。

    “说吧。”

    蓝倪看了紫奴一眼,指着她:“你先出去。”

    “大王……”

    殇烈眼睛一扫,紫奴轻轻欠了个身,缓缓退下,那临出门时撇起的嘴角,让空气里多了一层寒意。

    殇烈静等着她的开口。

    “烈……”

    “叫王!”他绝然地开口,那个曾经亲密的称呼,她再也不配叫。

    “王……”因这个称呼,蓝倪扶住一旁的台案支撑起自己的身子,“王,蓝倪自问从来未曾欺骗过王,关于北诏公主的身份……蓝倪自己也没有机会弄清楚,而唯一没有告诉大王的是其实……我是个不祥之人,我……身上中了害人的诅咒。”

    她亲口说出这残酷的事实,几乎费了大部分的意志,每句话都是对自己的伤口又一次摧残……

    胃一阵抽痛,她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忍住疼痛,她仔细地看着他。

    殇烈抬起眼:“怎么个害人法?”

    蓝倪沉痛地闭了闭眼,因诅咒而起的伤口血淋淋的,从未复原过。

    “那个诅咒……凡是在我身边的人都会因我……而生意外……”

    每一字都说得那么艰难,每一个字都背负着多条人命。

    “那本王呢?本王也会被害?”他不相信,简直可笑。

    “不……不,你不会。”她连忙说道,如果他也会被害了,她肯定宁愿自己远远离开都不会这样固执地守在他身边。

    正因为一般人都不能抵制她的诅咒之祸,殇烈才显得更加珍贵,他是她的依靠啊!

    殇烈掀起嘴角,没有笑意:“哦?本王不会被害?本王怎么知道你不是邪君派来害人的?”

    胃的紧缩几乎让她站不稳脚,她大口地呼吸了一次,肯定地说:“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你以为我会信?现在我又多知道了一样你们的阴谋!”他轻轻地说道,听来不经意却充满凛冽之气。

    “烈……”蓝倪离开了案台,费力地走到他面前,弯下身子蹲在他的身前,她抬头望着他,一片坦诚,“烈,如果你不相信我……请让我离开这里,我要亲自去查清楚这些……我的身世,我的诅咒……”

    “离开?”他突然提起她的身子,太阳穴跳动地厉害,口气阴森,“你的阴谋诡计被识破了又想逃是不是?”

    “我不是……”胃好痛,她开始冒冷汗。

    “还敢说不是?你找借口要逃,我劝你别做梦了!”

    蓝倪痛苦地辩驳:“我真的……没有骗你……”

    他提起她的身子,二人一同站直。

    “你没有骗我?你敢说星回之夜不是蓄意前往蒙舍与北诏交界之地,然后恰好救了我?你敢说初八之夜你不认识银翟?那银暝王宫的玉佩与边关回宫路上维护你的男人又是谁?你敢说封妃之夜,大家把酒会客之时,你没有在夙清宫庭院与神秘黑衣人秘密交谈?”

    殇烈一句一句从牙缝里迸出,每个字都有着鲜明确凿的证据,他要看她还能如何抵赖!

    蓝倪只觉得头晕眼花,他说得低沉,她却听得昏沉。

    他说了那么多,她只知道除非查明真相……否则真的百张嘴也辩不清了。

    如何查?

    去哪查?

    有些事,她真的无法否认,她还能说什么?

    “烈……我爱你……”

    这是她最想对他说的话,也是心底最真实的话。

    殇烈僵住身子,看了她好半晌,才嘲弄地撇起唇:“爱?呵呵,蓝倪啊,可惜,本王真的不爱你!”

    轰!

    她的世界刹那间好象塌了!

    他不爱她,他说——他不爱她……

    “我不相信……”她声音沙哑,泪水弥漫,“你在骗我……”

    “信不信由你!”

    “你一定是……因为误会我才说这些……”她抓住他的手。

    他一手挥开她:“你拿出证据,哪句话是误会?!”

    她又上前试图抓住他的衣袖:“都是误会都是误会……相信我……我亲自去查……”

    “不必了!无论真相是什么,本王已没有兴趣!”他的黑眸平静得很。

    这次真的死心了!

    他也不允许她从这里逃出去!

    他要她偿还这痛苦的一切!

    蓝倪痛苦地蹲了下去,小脸因心口与胃部的疼痛全部皱在一起……

    “来人!”他冷冷地朝门外喊道,一群侍卫飞快地奔了进来。

    “以后,这位蓝奴以后就交到容嬷嬷手下,把夙清宫封了!”说完,他闭了闭眼做最后的哀悼,夙清宫——那个她曾经住过的地方,也一并埋葬掉吧!

    “遵命!”

    侍卫将蹲在地上的蓝倪毫不客气地拎了起来,既然已是女奴,又何必对她再客气!

    “慢着,记得拿链子将她的脚套住,若是让她逃了……”殇烈回头阴鸷无比,“若是让她逃了,你们全都人头落地!”

    “是!”

    蓝倪的手指握得紧在一起,仿佛永远也无法打开。

    她现在连逃也不能了,否则,诅咒将再一次应验……

    烈……你真如此绝情吗?

    没有了挣扎,没有了质问,没有了最后的力气。

    她昏了过去……

    而这次,身后那个孤绝僵立的男人再也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她以后将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供人使唤的女奴而已。

    他的心脏如被针扎,刺痛得厉害,他紧握着椅把,脸色难看到极点。

    该死的!

    噩梦重回,他知道自己身上压抑多年的“诅咒”终于重新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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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 蓝奴

    这个美丽娇小的女人,她叫蓝倪,从一国之妃,真的变成了刖夙王宫的女奴。

    退去了尊贵的身份,换下了白色绸衣,她穿上了颜色暗淡的粗布衣裳。因为一个奴隶的地位,是连宫女都比不上的。

    那天,面对他的绝情,她无法承受地晕过了过去。

    金太医的药方派上了用场,她享受了最后一次“高贵”的待遇,连喝了两天的汤药,终于搬离了夙清宫。

    宫里管事的容嬷嬷将她安排在一个偏远陈旧的小房间住,仿佛她是妖邪般要与大家隔离开来。

    独自一人,夜里辗转难眠,冷硬的床板,薄薄的棉被,她小小的身子会忍不住簌簌抖。

    她想过再次逃跑,可是脚下冰冷的链子让她再也无法爬上那棵大树,增加了重兵把守的王宫内苑更是无法让她乱走一步。

    从前,在林子里住的时候,她不怕黑暗,不怕孤独,不怕寂寞,可是……在享受了被人照顾,有人宠爱的滋味以后,她突然现孤独是如此让人难以忍受。

    他!

    似乎已经忘了她!

    她很多次咬着自己的手背告诉自己,他根本不爱自己,所有的甜蜜幻想温柔誓言都只是男人一时作戏的假话,她又何必傻傻地怀念那虚假的一切?

    他说他不爱她!

    那个男人在侵占了她的身子,虐夺了她的心之后,告诉她他真的不爱她!

    她该死心,如果说她骗了他,他又何尝不是骗了她?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小脸变得更加尖削,眼睛大大的,从注满了哀伤最终变成了一片美丽的空洞。

    从黎明升起第一道光线,到夜半连虫子都已歇息,她麻木而努力地做着容嬷嬷分派给她的事情,事情很普通,一般女仆也在做——扫庭院、抹地板、帮妃子们打水洗衣服等。

    她也常常紧揪着手中的抹布,对着地面呆。

    身子仿佛不动,意识随时会飘散,就如一尊没有生命的娃娃,不会笑也不会哭了,眼中尽是平静。

    如水的平静,深山中的一潭死水,没有涟漪与波纹。

    ……

    已值深秋,寒冬即将来临。

    天色又暗又冷,地面布着一层薄霜,一身青色的粗布衣裳,蓝倪提着木桶,又开始了她一天的生活。娘娘们还没有起床,宫女们也还在被窝里抓着美梦的尾巴,而小院里已经响起了铁链拖动的声音。

    井口旁,蓝倪吃力地将木桶提了上来,与她娇柔的身子相比,木桶显得高大而沉重,里面装满了清水,那是给送到厨房的,然后由宫女为娘娘们烧热水洗漱。

    刺骨的冷风,吹得她瑟缩不已。破旧的衣服,不能暖和身子,每当她的双手碰着冰凉的井水时,总会感觉到一阵锐利的刺痛。

    她咬着牙仿佛在挑战自己的意志。

    从最初根本打不起一桶水,到现在已经习惯了这份沉重的负荷,也不在意被泼荡而出的冷水打湿了单薄的衣角,一路拖着水桶往厨房走去。

    侍卫们面无表情地瞥过她,大家各有自己的职责,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帮她一把。

    我不能就这么放弃的!

    如果放弃了自己,别人更加不会怜惜你,连上天也不会眷顾你!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放弃了自己,那生命还剩下什么?既然活着就该努力地勇敢面对这一切,蓝倪,你不能放弃!

    这是蓝倪时常暗暗对自己说的话,不能放弃!

    不能放弃对身世的查找,不能放弃对命运的抗争,就连那个男人……她心底最深处最冰冷的角落也总隐埋着一线小小的希望与决心,无法放弃。

    事实上,从被贬为女奴以来,她几乎再也没有见过他。

    她很想他。

    纵然那样被误会被伤过之后,她仍然在无数次独自干活的时候,会想起他。曾经所有的甜蜜都变成了痛苦的折磨,她努力地使自己忙碌,又企图忘记他。

    她住在后宫内苑偏僻的一角,只有一次远远地看到他从一个妃子的厢房走出,远远地看着而已。

    她看到他的身影依旧挺拔,她看到他……心就像被冰雪包围,又麻木得热。

    蓝倪拖着沉重的水桶,水继续在晃荡。

    每走一步,脚下的链子便拖拉着轻响一声,在寂静的黎明显得格外刺耳,她艰难地走着。

    自己习惯了听到这笨重而刺耳的脚镣声。

    “蓝奴,你今天怎么这么慢!”一个宫女急匆匆地赶来,连忙拖过蓝倪手中的桶把,两人一起抬起来,“昨夜大王在成妃娘娘那过夜,今儿个需要多烧点水呢。”

    大王……

    那个男人在成妃那过夜……

    自努力让自己忙碌地干活,干活赶到没有力气去想他开始,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提起他了。

    她的心猛烈地跳动了一下,抬这水桶的手指抓得更紧了!

    是啊,他后宫有那么多女人,他已经对她那么绝情,她怎么能还在嫉妒呢?

    她怎么能再嫉妒?就算有爱,也该先埋葬起来!

    就真的暂时把自己当个卑微的奴隶好了,迟早有一天,她要找准时机逃出去!刖夙宫不再是她改变命运的地方,她要继续寻找。

    “蓝奴,你在想什么,还不走快点!”宫女大声地斥道。

    蓝倪无声地将手抬高,吃力地往前迈着脚步。

    跨过两道高高的门槛,水桶总算抬到厨房了,厨子们已经开始忙碌,炉灶里的火红散出源源不断的温暖。

    外面的天气还很暗,屋内的火光映红了她苍白的小脸。

    “蓝奴你又自己跑去打水了?我早说过,这重活就由我跟小三去做好了!”厨子平叔接过她们手中的水桶,对蓝倪说道。

    蓝倪感激地看了一眼,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小三是个年轻的伙夫,长得粗壮结实,一见蓝倪若不经风的身子,一边添着柴火一边说道:“是啊,蓝奴,提水那点事,我一人抵十。”

    刚刚抬水的宫女瞪了他们一眼:“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肠了?有时间还不多干点活!”

    平叔呵呵一笑:“我们这不是在干着活吗!”

    蓝倪静静地看了他们一眼,一声不哼地蹲在一旁洗起菜来。

    自贬为女奴之后,她体会到了新的生活,尽管这种生活很艰苦,在那些衣着光鲜的王公贵族眼里是如此地低等下贱,可是,她却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真实。

    容嬷嬷刚刚带她来这时,这里的人没对她有什么好脸色,有点见识的宫女们对她特殊的身份很敏感,先是远远避着生怕沾惹上麻烦,见她静静地干了多日之后,才慢慢与她说话。

    曾经的身份多么崇高,如空中绚丽的阳光,如今尘埃洒尽,她只是一个低人一等的奴隶而已。

    她很沉静,几乎不说话,只用一双清澈的大眼冷淡地看着四周大家。

    她无话可说,她也不想再让身边的任何人因为自己而遭遇意外。

    其实厨房里的大娘丫头们并不喜欢蓝倪,甚至一有机会就背地里说她着各种关于她的流言,因为她曾经是“国妃”娘娘,大王唯一册封过的“国妃”娘娘,那个一辈子都无法攀越的身份,让她们看她的眼神充满嫉妒,羡慕或鄙夷……

    只有平叔和小三几个男人们,从一开始就大大咧咧友善地招呼她。

    好象无论她以前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他们都乐意接受,因为那些跟他们都没关系。

    即使大王多么英明神武,大王对她多么厌恶憎恨,如今她来到了他们的队伍中,就算是自己人了。

    现在,这些男人略嫌粗鲁的招呼,粗大的嗓门,都让蓝倪打心底感觉到一股温暖。

    她想,就算有一天,她真的离开了刖夙王宫,她也会永远记着这种温暖。他们给她的每一声问候,每一个微笑,都会带给她勇敢生活下去的信心。

    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偶尔从用一抹轻柔飘忽的笑来回应他们的热心。

    ……

    入夜了。

    深秋的风仿佛飘着冬夜的雪,寒冷和绝望使她的手指尖都透出凉意。

    蓝倪环住自己的身子,睡不着。

    这样的日子究竟何时是个尽头?

    风很大,把窗户吹得哗哗作响。她突然想到曾经美好的一切,太阳灿烂地自云层钻出来,映照出荷塘金光闪闪,满塘碧绿的荷叶在阳光映照下,摇出清香,那时候她的心也异常平静悠然。

    可是今夜,她的心莫名的烦躁。

    突然起身,她将最厚的衣裳穿在身上,门“吱嘎”一声,她走了出去。

    外面的风好大,枯黄的树叶纷纷吹落,如满天飞絮,蓝倪手提着一盏宫灯,宫灯被风吹得斜斜飞起,灯火忽明忽暗,好像随时要熄灭。

    她不在乎这些,低着头沿着昏暗的走廊走进熟悉的小径,一路尽量避开着侍卫的巡视,小心地拖动着脚下的链子,终于来到曾经一池碧幽的荷塘边。

    池子里的水很黑,因大风而起的波纹不断地掀动。

    蓝倪闭了闭眼,找到她以前最喜欢坐的位置,慢慢地坐了下去。

    只有这个地方,有着荷花,有着回忆,有着林子里小屋的味道。

    坐在这里,即使天空刮起了狂风,吹乱了一头青丝,她的心却逐渐平静地如深夏之夜。

    雪婆婆……

    她才轻唤一声就已哽咽,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将头埋进自己掌心里。

    这一瞬间,掌心感觉到了一股热热的液体,属于深夜孤独的泪水终于从指间泻出。

    她不知道,此刻同一时间,在她那小小的房间里,站着两名宫女四处找她。

    “蓝奴,蓝奴!”一个绿衣宫女在房中掌了灯,看看床上单薄的被子,皱眉道:“蓝奴呢?这半夜三更的怎么不在房里睡觉?”

    另一名宫女也疑惑地四处巡视了一番,对同伴摇摇头:“半夜出去干吗?”

    “哎呀没办法了,找不到蓝奴,只有我们自己去烧水了,否则成妃娘娘那边又要派人催了。”绿衣宫女转过身。

    “我们两个能忙得过来吗?真气人,这本来都是蓝奴的活……”宫女不满地抱怨。

    “好了,别说了,成妃娘娘不舒服,还等着热水去给她敷敷呢。”

    “姐姐我说错了吗?这蓝奴半夜三更不在房间,能去干吗!”

    绿衣宫女突然停住脚步,一脸惊疑:“她不会……想不开吧?”

    另一宫女捂着小嘴:“不会吧?姐姐别吓我啊!”

    “你看蓝奴平时不怎么说话,是有点奇怪啊。”不由地绿衣宫女担心,这王宫深苑什么事都有可能生。

    “是有点奇怪啦,可是……我看她也过得很自在啊,小三他们还常帮着她。”

    “说起来也真可怜,从万人之上的国妃娘娘一下子被贬为女奴,谁能接受啊!还不如一开始什么都不是,唉!”

    “姐姐何必为她人叹息,至少她也已经做过了娘娘,比起我们好多了。”

    “好了,快走吧!蓝奴的事回头禀告容嬷嬷就好了。”绿衣女子拉着身边宫女,飞快地朝厨房奔去。

    ……

    成妃——刖夙王宫数十佳丽中的一个,住在夙映宫。

    平日里不爱多言,性子温顺贤良,从前曾被大王宠幸过,后因宫中进了其他善于献媚的女子,她便逐渐退居后宫。大家都以为成妃再也不可能得宠了,偏偏他们的大王殇烈这几日常来夙映宫,这让宫中习惯见风使舵之人又纷纷向成妃攀近。

    成妃娘娘夜半突然肚子不舒服,冷汗直冒,一下子让夙映宫的人慌了手脚,一片忙乱。

    殇烈正好今夜在自己的龙夙宫就寝,谁也不敢去扰大王清梦。

    成妃痛苦地躺在床上。

    宫女们非常着急:“娘娘,还是让奴婢去找太医过来看看吧!”

    成妃挤着眉头阻止道:“说了别去……这么晚了,别打扰太医,也不要惊动大王了……”

    宫女们有点无措起来:“可是娘娘您……”

    “我没事……老毛病了,用热水给本宫敷敷身即可。”

    “小绿办事怎么回事,烧个水竟然去这么久!”一高个子宫女急得在门口张望了好几次。

    只见绿衣宫女匆匆而来:“来了,来了。”

    “我们对厨房的活都不熟,找那个蓝奴也找不到……弄了大半天。”

    “别说了,快点快点。拿盆子!拿毛巾!”高个子宫女对其他侍女吩咐道。

    ……

    成妃躺在床上,微微闭着眼睛,热毛巾一块又一块地敷在她的额头与小腹之上。

    “娘娘,您好多了吧?”宫女轻声问道。

    成妃点点头,脸色逐渐恢复了红润,她睁开眼睛:“本宫体质畏寒,天气陡变之时偶尔会作,不过用热水敷敷身子,血液一流畅就好了。”

    “娘娘要有什么事,大王怪罪下来,奴婢们可担当不起。”

    “呵呵,已经没事了。”成妃温和地笑着,将头转向帘外绿色的身影,“你刚刚说蓝奴怎么了?”

    对于蓝倪的遭遇,任何一个后宫妃子绝不陌生,即使是成妃这般不管闲事之人,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她从来没有机会跟蓝倪正面接触。

    这回一听侍女提到蓝奴,不觉得好奇心一起,轻声问道。

    绿衣宫女一见娘娘问话,连忙走了进来,看了看成妃娘娘温和的笑脸,道:“禀娘娘,是这样的,奴婢本想去找蓝奴带我们去厨房烧水,未料她房中空无一人,似乎不在屋子里。”

    成妃闻言突然坐直了身子,惊讶道:“她不在屋子?这三更半夜,外面风寒露重,她能去哪?”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

    绿衣宫女奇怪地看了成妃一眼,不明白娘娘何以语气之中带有担忧。

    “英儿,陪本宫去看看。”成妃坐起身来,掀来被子便要下床。

    叫做英儿的高个子宫女忙扶住她,不解地劝道:“娘娘,你这是做什么?蓝奴现在只是个女奴而已,娘娘自己身子不舒服,干吗去找蓝奴?”

    成妃已快地自己着衣,皱着眉头道:“有些事,你们不懂的。蓝倪不能有事。”

    “奴婢真的不懂了,但是奴婢觉得娘娘您要以自己身子为重。”英儿递上披风。

    “你们不必懂。快帮本宫准备,本宫要马上过去瞧瞧。”

    宫女们见娘娘如此着急,也不便多问,急急去准备宫灯了。

    ……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暴雨马上就要来临。

    蓝倪孱弱的纤躯似乎顶受不住狂风的侵袭,她无法再在荷塘边呆下去,颤抖着站起身,一手使劲按下飞舞的衣裙,一手提着左右狂摆的宫灯。

    突然,灯光一晃,灭了。

    眼前一片漆黑,就在同时,豆大的雨倾盆而下。

    一抹浅色的身影如风中残叶,狂风几乎要把她吹走,不到片刻,衣裳全部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

    雨水顺着她的头顶,流过稍,与雨滴一同垂落地上。

    她艰难的举步前行,黑暗冰冷全在脚链的声音上透露出来。

    眯着眼睛,不断地用手抹着脸上的水珠,那么多水珠滚滚而落,仿佛永远也抹不尽。

    指间的水珠,隐隐有股温热,她突然抽泣一声,才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那带着热度的水珠正是从她的眼眸里淌出。

    仿佛要将心底所有的悲伤与痛苦全部泄出来,头一仰,她停下了脚步。双眸紧闭,在雨水流过嘴角的时候,她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下雨,她不在乎!

    黑暗,她也不在乎!

    那是老天爷要同她一起哭泣,老天爷想彻底洗刷她连日来积压已久的委屈与心伤。

    小脸朝着天空,她无力地垂下双手,任凭狂风暴雨冲洗着她身上的一切,雨水缠住了她沉痛的心灵,勾泄出她满腔的委屈。

    对着天空无声地呐喊,雨水灌进了她微微张开的嘴里——

    殇烈,你可知道你这样对我,我有多痛苦!

    你可知道在我将全部的爱交给你,在我以为从此以后,我可以什么都不怕,我可以把你当成全部的依靠之后,你就这样残酷得抛弃我,我有多么恨你……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在夜深人静之时,我的脑海中又时时要想起你,我竟然还会担心你身上的诅咒,这让我自己都快要瞧不起自己……

    想到你冷漠的眼睛,想到你残酷的冷笑,想到你无情的话语,我真的无法接受再这样下去。

    你可知道,我已经尽了一切的努力去忘记你。我白天努力地做事,劈柴提水烧火洗衣服……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不会抱怨,我只想让自己更加忙碌,哪怕是累到身子一动不能动,累到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我都不怕,我只怕自己会再想起你……

    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

    这一切你都不知道!

    你只是自以为是的认定了我公主的身份,你只是自以为是地认定了我的背叛……

    为什么不相信我?

    老天爷,雪婆婆!

    你们帮助我,帮助倪儿好不好?我想离开,我想寻找这背后的一切根源,我要让殇烈知道,我从来没有骗过他,从来都没有……

    我只是爱他而已!

    我也只是希望他能够爱我而已!

    ……

    身子剧烈地颤抖一番之后,泪水已经流尽。

    她很平静,在这充满无数幻想和回忆的地方,在这漫天狂雨一片漆黑的地方,在一阵无声而激狂地呐喊之后,她的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然后,深深地……

    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抬起脚,链子的重力似乎已不存在,凭着熟悉的直觉,朝不远处的庭院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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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 成妃

    夜,除了大雨哗哗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

    四周,暗得只剩下宫灯,宫灯在狂风中脆弱地摇晃,忽闪着。

    “娘娘,小心点。”两名宫女在前面提着灯笼,英儿扶着成妃走在后面,四个身影一同出现在迂回的走廊上。

    找蓝倪她们不敢呼唤,生怕引来了其他人,毕竟以蓝倪现在的身份实在不应该惊动任何人。

    成妃望望檐前如柱的水帘,忧心忡忡,眼前浮过殇烈近日阴鸷又深沉的眸子,想到他每次看自己视线却飘到另外一个世界,她就一阵叹息。她深知在后宫之中,即使是身为国妃娘娘,也不该奢望大王的独宠,所以对于殇烈心系另外一个女人,她的心也没有多大的伤心或悲哀。

    绿衣宫女手举油纸花伞,匆匆跑来。

    “禀娘娘,蓝奴还是没有在房间。”

    成妃脸色一紧,望向走廊外黑暗一片的世界,担忧更甚。她拍拍胸口安慰自己,或许……大王今晚在自己龙夙宫的寝宫过夜,是因为叫走了蓝倪?

    不,依大王的性子,这种可能性太小。

    那蓝倪又会去哪呢?

    “娘娘,奴婢想……”

    “想什么?”

    “奴婢想蓝奴该不会是想不开,寻短见了吧?”英儿在成妃的注视下声音越说越小。

    蓝倪寻短见——成妃不敢想象如果是那样的话,大王会出现怎样的反应?

    正因为成妃的无意争宠,她对权贵身份的淡薄,她才可以清楚地从大王深幽不见底的黑眸中,看出他对蓝倪有着极为深刻的感情。

    那种感情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他的思绪,他的习惯,就算大王不对任何人承认,连他对自己都不承认,她依然可以看出来。

    大王真的很爱蓝倪!

    她很羡慕蓝倪可以得到大王的心,同是大王的女人,她多少感觉有点心酸,不过她从入宫之始就无意去争取什么,只要大王开心就好。虽然不知道这二人之间生了什么,但她能隐约猜到这其中可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内情。

    若是蓝倪出了什么事,大王他……

    只怕整个刖夙国都要出状况了!

    说到了寻短见的份上,其他两名宫女也着急了,“娘娘,我们要不要叫人帮忙找?”

    成妃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沉吟着。

    蓝倪真的会想不开吗?

    经历了大起大落,从那么尊贵的身份到比宫女还要低贱的奴隶……如果是自己,恐怕也难以承受吧。

    成妃抬起眼:“恩,去多找几个人来找找,切记暂时不要惊扰了龙夙宫那边。”

    “是,娘娘。”

    侍女刚要离去,忽见一娇小玲珑的身影摇摇晃晃地朝走廊这边走来,那个影子有几分眼熟。

    “娘娘,那个人好像是……好象是蓝奴。”英儿指着站在檐下抹着满脸水珠的人说。

    蓝倪浑身上下滴着水,就如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

    衣服冰凉紧贴着肌肤,一阵冷风吹来,冷清的宫灯剧烈晃悠了几下,蓝倪小嘴一捂便打了个喷嚏。

    她好冷,每个毛孔都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冷得单薄的身躯簌簌抖,牙齿也止不住地咯咯作响。

    可是,她的心真的平静了下来,再回头看远处那一片黑暗时,现内心的悲伤已不再强烈。

    扯了扯皱在一起的衣裳,她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明天,便真的可以重新开始了!

    才一回身,转头,便见四五个人正往自己这边走来。只看一眼,就知道走在后面正中间的女人应该是某位妃子或侍妾,她衣着鲜丽,碧蓝风衣的领口镶着雪白的狐绒,每走一步,都让人感觉风姿绰约。

    蓝倪本能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便听对方急急开口了:“是蓝奴吗?……蓝奴别走,我们娘娘正在四处找你呢。”

    娘娘?

    找我?

    蓝倪停住脚步,缓缓转回身,一双大眼里盛满了疑问。

    成妃加快步子走到蓝倪面前,见她湿漉漉紧贴脸颊的头与浑身滴着水的衣裳,立刻颦起了眉头,眼神里充满了真切的担心。

    “绿儿,你们马上再去烧桶大热水。国妃娘娘需要泡个热水澡。”

    “娘娘……”绿衣宫女迟疑地唤了一声,她真的明白,蓝奴早已经不是什么国妃了,成妃娘娘何必待她这么好?

    成妃转头加重语气:“还不去!”

    “是。”刚撑着伞跑来的绿衣立刻又跑去厨房那边。

    蓝倪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静静地对上了成妃的眼,她刚刚唤自己什么?——国妃娘娘。

    “我早已不是什么国妃娘娘了,我只是一个刖夙的女奴而已。”这样话说出来,蓝倪的声音却很平淡,让人听不出任何悲哀的情绪。

    说完,她暗暗揣测着对方是谁?为何在这样的夜里不睡觉而来找自己?为何称自己是“国妃娘娘”?

    是要来嘲讽她么?

    还是来看她的狼狈样?

    成妃愣住,因为她微红的眼眶,清澈的眸光,平淡的语气。

    恍然间,她突然明白了大王为什么会爱上蓝倪的理由,因为这样的蓝倪,真的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女人。

    即使她全身已经狼狈得如一只落汤鸡,即使她现在的身份卑微得连厨房洗菜的丫头也比不上,可是,她看自己的眼里没有一丝畏惧,也没有一丝自卑,她就那样静静地,淡淡地回视着自己。

    那种眼神已经淡然得似乎已将一切抛之度外。

    在蓝倪纤细瘦弱的身躯上,她看到了某种坚毅和不可侵犯的尊严。

    成妃不由地微笑道:“快别多说了,你这样子容易染上风寒,快跟我回夙映宫吧。”

    蓝倪盯着她的眼睛,却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片坦城和担忧。一双小手不禁悄悄纂紧了衣角,对方可是真心的?

    可是,真心又如何?

    “我要回房休息了。”她头一低,想越过成妃几人,回自己那间冷飕飕的小屋。

    英儿见蓝倪如此态度,不禁怒上心头,她一手抓住蓝倪冰凉的手臂,皱起眉头道:“我家娘娘如此关心你,你竟然还不领情?”

    蓝倪根本不认识成妃,也无意与任何妃子娘娘有交往,她平静地看了英儿一眼,对上成妃的眼睛:“我并不认识娘娘,娘娘也不必对我担心,我没事……啊嚏……”

    成妃仿佛没听到她冷漠的言辞,径自拿起手绢便往蓝倪的脸上擦去,她还飞快地脱下风衣往蓝倪身上一裹,道:“你不认识本宫没关系,重要的是你可别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快跟我回夙映宫泡个热水澡,否则真要得风寒了。”

    蓝倪将她的披风脱了下来,递给她:“谢谢,蓝倪只想回自己的屋子。”

    英儿一见蓝倪如此不领情,气愤地提高了声音:“蓝奴,不要以为你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国妃娘娘。我家娘娘一听说你不在屋子里,都不顾自己的身子大半夜地跑出来找你,你竟然如此冷情!”

    蓝倪以为自己听不错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眼睛里全是疑惑。

    成妃拉起蓝倪冰冷的小手:“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相信我吧,跟我走。”她在蓝倪面前不自称“本宫”,只想让蓝倪理解——她跟她是同等的身份地位,是可以做朋友的。

    ……

    氤氲的水气,晶莹的花瓣。

    空气中弥漫着花的清香。

    蓝倪轻轻地闭上眼睛,温暖的水包围着她如玉般洁白的肌肤,莫名地温暖着她的心。

    有多久没有这样舒服地泡泡热水了,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被热水温暖的滋味。

    成妃。

    很容易看出成妃和紫奴是完全不同的人,可是自己从来不认识她,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看她眼睛充满了真诚的关心,秀丽的脸蛋也充满了如春风般的笑容,她该是真心的吧。

    唉,什么叫“真心”?这两个字她已经将它全部埋葬了!

    玲珑的身子逐渐变成了粉红,晶莹剔透如初生的婴儿,蓝倪背靠着大木桶的边缘,静静地坐着,雨里的哭泣狂乱宛若已经过了很久很久,此时的她只剩下浅浅的呼吸。

    水气逐渐散去,热水渐凉,蓝倪起身而出。

    宫女掀开帘子递上干净的衣裳,摸着柔软的丝料,她的眸光暗了暗……

    成妃没有休息,捂着小嘴开始咳嗽,大约是本就身子不好,又因刚刚吹了凉风,这会风寒来得突然。

    “娘娘您快去躺着歇息吧。”英儿劝道。

    成妃摇摇头,今夜,她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门被推开,蓝倪一身素雅的绸衣站立门边,风依然很大,她的衣襟不停地飘动。

    成妃立刻起身:“英儿,你们都先退下,今夜国妃娘娘就跟我一同睡了。”

    “娘娘……”英儿试图劝阻,她第一次觉得如此不明白娘娘。

    蓝倪淡淡地开口:“我说了我已经不是国妃。”

    成妃面带笑容:“在我心里,你就是。”

    蓝倪无语地注视着她。

    “英儿,明儿个一早你就去容嬷嬷那边说一声,说国妃……就说蓝倪在本宫这了。”成妃已走到蓝倪面前,将她拉进屋子。

    “恩,奴婢明白了。请娘娘照顾好自己身子,奴婢们告退。”

    ……

    屋内,灯光黯淡,很安静。

    两个女人并躺在宽大的床上,这真的是很奇怪的感觉。柔软的丝被轻轻覆盖,鼻间充满了熏香的芬芳,蓝倪的心自平静中复苏起来,思量着成妃这样做究竟对自己有何目的。

    成妃闭上眼睛,轻声道:“今夜我们都累了,我的疑问和你的疑问一样多,这一切明天再说吧,好吗?”

    蓝倪无声地点点头,是的,一场虚脱般的疲累她的精力似乎用尽了,这么舒服的地方,她很快便要睡着了。

    姑且,就将这一切全部抛开吧!

    沉睡……

    大雨过后,是明媚的晴天。

    阳光洒在刖夙王宫的琉璃瓦上,闪闪亮。

    空气中有着花瓣与泥土的芬芳,大雨将一切的尘埃洗刷了干净,树叶自枯黄中展现出一种新的生机。

    一夜无声的交流似在睡眠中进行,两个女人睁开眼睛之时,仿佛已经亲近了许多。

    成妃与蓝倪用过早膳之后,将侍女们全部禀退了出去。

    蓝倪坚持换回了自己的粗布衣裳,她感觉到暗中似乎有许多眼睛盯着自己,并不想因此给成妃娘娘带来任何麻烦。

    面对眼前沉默地仿若一抹空气的蓝倪,成妃细细地打量着,以前在封妃大典上远远地看过蓝倪一眼,现在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她,心中掠过一道道难以言预的滋味。

    当蓝倪抬眼回视着自己,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大王最近突然又常来夙映宫,原来蓝倪跟以前的自己……眉眼间竟有几分神似。

    “成妃娘娘,为什么?”

    蓝倪昨夜睡得很沉,这会气色好了许多,见成妃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自己身上,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成妃喝了口热茶,缓缓道:“国妃娘娘……”

    “不要再叫我国妃娘娘了,我听了会觉得很讽刺。”她平淡地说出了自己的感觉。

    成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在我眼里,只有你才配做国妃娘娘。我看你年纪比我小,不如就叫你蓝妹妹吧,你叫我成姐姐,如何?”

    “……”蓝倪心中流过久违的暖意,对成妃不禁不多了几眼,对方的真切表露无疑,“你……为什么?”

    成妃认真地看着她,有几许羡慕几许感叹:“为什么认准了你就是‘国妃娘娘’吗?蓝妹妹,你应该知道,在你之前,刖夙国从未册封过国妃,封妃大典是何等庄严神圣的大事,我想大王就算再别有目的,也不可能拿封妃来做手段。”

    蓝倪默默地听着,再次提到那个男人,她的心只微微抽了一下,又迅地恢复平静。

    成妃站起身,缓缓走过几步:“每一个被大王看上而入宫的女子,恐怕都做过‘国妃’的梦,不怕你笑话,姐姐我初入宫被大王宠爱之时,也曾幻想过……只是后来跟大王相处越久,对这些名分之事越看得平淡。大王为人处事谨慎严明,你以为在什么情况下,他才会封妃呢?”

    蓝倪手指一动,蹙起眉头:“什么情况?”

    成妃对上她的眼:“除非大王认为这个女人真的有资格成为国妃。”

    沉静,空气中布满了沉静。

    蓝倪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成妃道:“蓝妹妹,大王很爱你,若非爱,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册立国妃。”

    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蓝倪站直了身子,嘴唇扬起一抹讥诮:“你误会了,他亲口说过他根本不爱我,我也已经死心了!”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不一定真实,一个人可以逃避任何事,却难以逃避自己的心。蓝妹妹你真的死心了吗?”成妃语露感慨。

    蓝倪抿了抿嘴角:“是的,我已经死心了!”

    成妃吃惊地注视着她,不敢相信蓝倪真的可以说得这么平淡,如果她真的死了心,那大王该怎么办?

    “蓝妹妹,你入宫的时间不长,却是跟大王朝夕相处最多的女子。大王对你的宠爱刖夙王宫无人不知,蓝妹妹难道真的不爱大王了吗?还是爱的本就不够深?”成妃是个成熟稳重的女子,她所说的一切只是因为看到了殇烈刻意埋在心间的强烈感情。

    字字句句,勾起了蓝倪冰封的回忆。

    为什么!

    为什么在她好不容易用尽全部意志去忘却之后,成妃又将这些曾经的过往轻易地搬了出来。

    曾经的幸福与甜蜜……

    那个月光朦胧的夜里,他毫不犹豫地为她挡过一刀,自己却血流如柱……

    那颗桂花数下,他吻着她,霸道而**却充满了甜蜜……

    夕阳西下的草地上,他们共赏黄昏的晚霞,以地为床忘我地缠绵……

    花香四溢的温馨之夜,他爱fu着她,在她的耳边吐着醉人的气息,带给她极度的欢愉……

    这一切,因为成妃短短的几句话,在瞬间全部被勾了出来。

    这样的男人,她怎么会爱得不够?

    就是因为爱得太深,她才选择冰冻与埋葬,否则,这辈子她都无法从残酷的宿命中解脱出来。

    蓝倪的瞳孔一阵紧缩,闪过一道冰凉的蓝光。

    “无论爱与不爱,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只是蓝奴而已,跟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她的小脸与她的语气一样平静,“如果成妃娘娘没有其他事的话,蓝奴告退。”

    话题至此,她不想再多留片刻。

    成妃蹙眉定定地盯着她:“你和大王之间究竟生了什么?”

    有时候跟身份无关,爱就是爱。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帮大王解开情丝,让蓝倪也能真正理解大王的真心。

    蓝倪顿脚,就算成妃一片好意又如何?她无意跟他人透露自己的事,回头道:“这不关你的事。”

    “大王的事就关我的事,蓝妹妹……”

    蓝倪蹙眉:“你可以去问他自己。”

    “蓝妹妹也该知道,大王是个霸道而固执的男人,又怎会跟我说这些。但是蓝妹妹,就算你不相信我,不愿意告诉我这些,有些事我也一定要跟你说。”成妃急咳了几声,生怕蓝倪转身走掉,她抓住她的手,四眼相对,“你可知道,大王为什么会突然抛却美艳妩媚的紫奴,这几日常来我夙映宫?”

    “……”蓝倪手指一紧,提到紫奴她就心里不舒服。

    成妃很是诚恳:“当我看仔细看你的时候,我才知道,大王是在借我在看你。”

    “?”她不明白。

    “大王会注视着我,但是心思不知道飘到何方,说起来有几分难堪……”成妃低头顿了顿,“谁都不敢问起国妃为何突然被贬,大家都以为大王对你只是一时新鲜,以为大王对你不再有一丝感情……可是有天晚上,大王在跟我……的时候,他口里叫着的是你的名字。”

    蓝倪仿佛被定住了身子,呼吸变得有点紧窒。

    不,不能这样,她怎么能再被影响呢?慢慢地,慢慢地,她悄悄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心。

    “大王怀里的是我,他却叫着‘蓝儿……蓝儿……’。他的声音是那样压抑,却无意识地泄露了出来,当时我的心一阵酸楚,可是一想到大王和你之间的状况,我突然觉得大王其实好痛苦,真的。蓝妹妹,若非大王爱极了你,又怎会那样压抑地唤着你的名?”

    成妃说完,眼中闪动着水光,她希望蓝倪能够理解,其实当大王以那样伤痛与低沉的声音唤“蓝儿……”时,她的心都被震得要碎了。那时候,她就下了一个决定,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帮助大王解开心结。

    听完成妃的话,蓝倪收紧十指,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裳。

    是天意吗?

    明明不想理会这一切,成妃所说的每个字又敲进了她的心。

    不可以!

    她不可以再有所动摇,她现在不要相信任何人!

    或许,她该承认,她仍然期待着那个男人的爱,她的心依然有所眷恋,可是,她更明白,如果没有解除所有的疑问与障碍,如果没有查清楚自己的身世与诅咒,那么,她终将什么都没有。

    只有相信自己,才能保护好自己,她现在不要奢望任何人的感情和疼爱,在这个世界上,从诅咒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她便注定是孤独的。

    就算她要争取到自己的所爱,就算她因为刚刚成妃所说的话而有点窃喜,但是,她必须先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雪婆婆。

    从此以后,倪儿都会靠自己。

    “成妃娘娘,谢谢你跟蓝奴说这些,蓝奴要去干活了。”

    蓝倪优雅地一施礼,然后挺直着脊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成妃无法置信地盯着那娇小又坚定的背景,想不到她会如此冷静和淡然,捂着小嘴轻咳了几声,目中尽是欣赏敬佩之意。

    这样一个在宫廷中苟且生存又有着一身傲骨的女子,她一定要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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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遇见

    红色的地毯,鲜亮的宫灯。

    秋风托着黄叶旋转轻舞,清冷空气中夹杂着金色而温暖的阳光。

    宫女们手端银色托盘,踩着轻巧的步伐朝龙夙宫的偏殿走去。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大殿之上,萧乐声声入耳,五彩的倪裳飘动。

    花香、酒香、女人香。

    殇烈高坐与上位,下面的矮桌依次是数位王宫大臣及贵宾。

    原来,一位日渐强盛的异族族长为巩固自己势力,特意前来与刖夙国结盟,据说族长克达尔对殇王的英勇战术与武功敬佩不已,特挑了这个吉日前来。

    “哈哈……”满脸堆笑的克达尔朝殇烈举起酒杯,说了几句敬语之后仰头一饮而尽。

    殇烈黑眸一眯,扯起薄唇笑了笑,也豪爽地一饮而尽。

    多一个盟友,何乐而不为?

    不知不觉数杯青酒下肚,克达尔已满脸潮红,醉眼迷离地看着池子里不停穿梭的五彩倪裳,不禁心神荡漾起来,大手一伸,他抓过身边伺候的宫女搂在怀中,便哈哈地大笑起来。

    与殿堂之上的热闹场面不同,王宫中负责膳食与清洁的侍从、宫女们则忙得不可开交。

    容嬷嬷扭着腰肢来到后苑,挥挥帕子指着一群宫女们吩咐道:“你们都给我过来,今天都去龙夙宫那边帮忙。”

    蓝倪努力正提着一桶沉重的水,从拱门之外走了进来。

    “你。”容嬷嬷一见她,指了一个方向,“你也过去帮忙,把那边的大厅擦干净。度要快,克达尔族长今晚就在那休息了!”

    蓝倪垂着头,低低地应了声。

    小三快步走了过来,接过水桶道:“你快去吧,免得耽搁了又要挨骂。“

    “恩。”

    ……

    宽大的厅堂,冷硬的地板,她弯屈着身子蹲在那里,用力地拿起抹布擦着。腰有点胀痛,她停下手头的动作,反手捶了捶腰。

    一寸一寸,她硬是咬着牙将客厅的地板擦得亮。

    一起一跪,她一次又一次地从冷水中拧干抹布,无声地擦拭着。

    每次干活的时候,她都可以思考很多事情,唯一被她排斥去联想的就是关于那个男人的任何东西。

    当夕阳的余晖,从大地的西方,映射入走廊,将地抹上橘红的色彩时,走廊的谈话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男人们的谈话声里,混杂着某个低沉、有力的嗓音。

    她死都不会忘记那个声音。

    那声音曾在她耳畔低语着誓言,以及承诺,说着最甜美的情话。

    那声音,也曾经无情的指控她,重重羞辱了她。

    声音越来越近,她清楚地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

    呼吸静止了!

    一个多月孤独沉痛的日子之后,她竟然再次听到了他的声音,这让她仓惶地立刻想提着水桶逃走,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蓝倪连忙跪下去紧张地抹着地板,低低地垂着头,压抑不住如雷般的心跳,暗暗祈祷他们千万不要注意到自己,就这样走进去就好。

    “呵呵……”

    他的笑声传入了她的耳朵,那么清楚。

    蓝倪,别再为他所动,管好自己的心——她忘了拧干手中的破布,闭上眼睛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

    殇烈一边与克达尔说着,一边踏入门中,那个卑微地弯着腰慢慢擦地的女人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一双黑锻金丝的靴子,靴子上绣着生气勃勃的灵兽。

    那是他的鞋……娇小的身子不禁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她死咬着唇,痛恨着自己这么久的努力竟然会在这样的瞬间产生动摇。

    ……

    “有天晚上,大王在跟我……的时候,他口里叫着的是你的名字。”

    “大王怀里的是我,他却叫着‘蓝儿……蓝儿……’。他的声音是那样压抑,却无意识地泄露了出来,若非大王爱极了你,又怎会那样压抑地唤着你的名?”

    ……虽后来一直刻意躲避着成妃,可是不可否认,成妃的话让她本已如一潭死水的心重新掀起了波浪。这会,只看到这双属于他的鞋面,她就回想起了成妃所说的话。

    悄悄地抬眼,手指因内心挣扎而将抹布抓得死紧死紧。

    看一眼就好了!

    她对自己说,只看一眼就好。

    终于,她压抑不住自己的渴望,抬起小脸看到了他。

    敞开的大门,夕阳的余光,让那张轮廓深刻的俊挺面容映照得有如石雕。

    他深邃依旧的眼里闪着光,薄唇紧抿著,无论举手投足,都有着王者的权威,当他开口时,每个人都臣服聆听。

    金色带绣的衣袍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摆动,将他的身形,勾勒得更巨大。当他踏近一步,朝她走来时,她的世界仿佛静止了。

    蓝倪忘了呼吸,注视着那个宛如天神般威武的男人逐步接近。

    察觉了她的注目,他停在了她的身边。

    黑亮的眸子,淡淡的一瞥,扫过她破旧的衣衫、脏污的双手,以及脚踝间的铁锁。

    那眼神瞬间如闪电般击倒了她。

    是她……殇烈的动作只微微停顿了一下,朗笑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是的,这个女人,不该再影响他,也不能再影响他。

    在她背叛他,辜负他信任的那一刻,他对她的心已经死了。

    白皙的肌肤在夕阳斜映下显出近乎透明的苍白,青丝扬,她垂下眼睫飞快地回身。

    未拧干的破布,随着她的转身洒下几滴污水,落在地板上,也弄脏了他的靴子。

    他的靴子上,有着上好的皮革揉制后的特殊味道,细密的缝线,张腾的灵兽仿佛瞪大着眼睛注视着她。

    那些污水,在鞋面上显得格外突兀。

    “笨女人看什么,还不快擦干净!”殇烈旁边的侍卫并未认出蓝倪,见她怔怔望着大王的鞋面呆,厉声开口责骂。

    严厉的语气,惊醒了动也不动的蓝倪。

    她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殇烈停住了脚步,定定地站在走廊中间,仿佛在等着她擦净水渍。黑色的睫毛掩藏着一对深邃的眸子,他轻蔑地睨视着她的手。

    然后,他看到了一双熟悉而陌生的眸子,水一般清澈,却不若从前那般淡然,目光里参杂着一丝让人怜悯的悲哀。

    他的唇角动了动,严酷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

    那双眼睛……不能动摇他!悄悄收了收手指,他提醒着自己,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着脚边最卑微的生物。

    那直接、无情绪的目光,高高在上,冷冷的睨视着跪在脚边的她。

    蓝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到了现在的自己……她的手指不再晶莹透明,纤细的脚踝上铐着冰冷的铁链,铁链闪着银光,仿佛在提醒着大家她的身份只是个卑微的下等女人。

    凌乱的长被风轻轻扬起,吹散在颈间、脸上,曾经优雅飘然的白色绸衣变成了洗到泛白的旧衣,衣角的缝线还绽了开来。

    殇烈的视线,令她喉头干涩,觉得极度的屈辱而困窘。

    可是,在他冷漠幽暗的视线下,她心口虽疼,却差点忍不住站起身来。

    “你是疯了吗?!还呆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大王擦干净!”责骂声再度响起,多了分不耐烦。

    那威吓的口气,她根本不以为意,冷冷地瞥过开口的侍卫一眼,让后者不禁惊了一惊。

    原来这个女人竟然是——被贬为女奴的国妃娘娘,大王都没有开口,哪有他开口的份。

    在那冷冷的一瞥之下,侍卫已经不出半点声音。

    蓝倪再度闭了闭眼,提醒着自己不要冲动,一定要忍住。

    她的心该无所期盼才对,没有期盼,才永远不会有所失望。

    没有期盼,就不会再有心痛,才永远不会被伤害。

    殇烈冷冷地看着她,眉头动都没动一下,身边的人谁也不敢出声音,连同族长克达尔都忍不住目露疑惑。

    蓝倪低下头,跪在殇烈的脚边,她酸的背却挺得那样笔直,她提起自己破旧干燥的衣裙,擦拭著他鞋面上的点点污水。

    殇烈低垂着眼,黑色的睫毛覆盖着他的深眸,掩藏掉了他所有的情绪。

    垂在两侧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无意识地完全收紧。

    她在擦拭着自己的鞋面,可是他知道,刚刚那短短对视的一眼里,他看到了她的倔强与不屈。

    该死的!

    你是背叛者,是阶下囚,为何还有那般高贵不可侵犯的眼神?

    高大的身子僵硬住了,脸色铁青。

    被人扶着的克达尔见状,呵呵笑道:“呵呵,殇王何必为一个女奴生气呢……”

    殇烈低睨着眼没有作声。

    一待鞋面擦净,他跨开步伐,头也不回地走过她面前。

    克达尔却在蓝倪的脚边停了下来,指着自己的鞋面道:“喂,蠢女人……给我的鞋也擦擦,脏了!”

    金色的高大身躯突然顿住了脚步,他没有回头,仿佛在等着这位贵宾族长。

    那群侍卫们,也纷纷停下了脚步。

    蓝倪盯着那双粗大的青布鞋面,咬住了牙根。

    她不奢望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会开口阻止,让自己做一个人人可以指使的女奴,不就是要故意折磨她,嘲讽她吗?

    跪在原处,一动也不动。坚硬的地板,磨痛了她的膝头;渗着污水的破布,让她的十指冰凉,冻得几乎没有感觉,除此之外,还有某种寒意,悄俏沁入她胸口。

    纤弱的十指缓缓抓起自己破旧的衣角,她面无表情地往青布鞋面上擦去。

    卒不及防,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头,克达尔嘿嘿地笑着弯下了腰,他的酒气喷在她脸上:“啧啧,长得真标志……原来刖夙国连个女仆都这么漂亮,哈哈。大王,这个女人……本族长要了!”

    说完,他还打了个酒嗝。

    蓝倪皱起眉头望着那个醉鬼,眼神里闪着厌恶。

    殇烈,你在意吗?

    心中涌出一股近乎自虐的疯狂念头,这一刹那,她突然很想看看客厅中央那个一身金袍的高贵男人会如何处理?

    “做什么如此看着本族长?”克达尔看到了她眼中的厌恶及嘴角的嘲讽,加重了手中力道,将她的身子拖进自己怀里,“哈哈……好,有个性!本族长喜欢,大王,今晚就由她来伺候我了,哈哈……”

    殇烈的脸孔已变成黑色,额头的青筋不住地跳动。

    双手紧握成拳,眼中迸裂出杀人的怒火。

    该死的!

    他僵硬着身子转过身,这才现自己原来根本不允许任何人亵渎她,哪怕是想一想都不可以!

    他会忍不住杀了那个男人!

    黑眸闪着蓝光,他看到克达尔正邪笑着抓过蓝倪的脑袋,一双厚唇就要凑了上去。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气中响起。

    蓝倪收回抽得痛的小手,猛然推开克达尔令人作恶的身躯,退到几步之外。

    “贱货,竟然敢打本族长!”克达尔厉吼一声,愤怒地跨过一大步,伸出大手企图再次抓住蓝倪,手还未碰触那破旧的衣料之时,一把冰冷的长剑已架在他的脖子之上。

    “别打她的主意!”

    口气阴森地如来自地狱,冷飕飕地让人起了一身的冷颤。

    克达尔酒意全无,小心地低头看看夕阳下闪着寒光的剑锋,缓缓举起了手:“大王,您这是做什么?一个女奴而已……何必刀刃相见?”

    “就算是女奴,她也是本王的女奴!谁动了她,都该死!”

    每一个字,充满霸气和威严。

    蓝倪冷冷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克达尔额头冒出冷汗,挤出笑容:“大王真是严重了……在下无心冒犯,大王您就息怒……息怒哈……”

    剑依然停留在他的颈间。

    殇烈紧拢的眉宇间有着不容反抗的坚决,他一字一字吐道:“如果不想明天就被刖夙灭族,立刻滚出刖夙国!”

    “大王……”克达尔一张脸立刻变成了猪肝色。

    “滚!”殇烈吐出最后一个字,无情地收回了剑。

    仿佛看了一场事不关己的闹剧,蓝倪嘴角扬起一个微微的弧度,转身,径自跨出了门去,脚下响起刺耳的铁链与青石地板碰撞之声。

    长廊那头,孤独而消瘦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在他的注视下,逐渐——逐渐远去,直到她转身,消失在长廊的尽头,再也看不见。

    殇烈收回长剑,看到门边那个被人遗弃的水桶,抽的眼角毫不客气地嘲弄着自己。

    该死的!

    他是这么恨她,为什么在看到她受欺凌时,却会觉得无法忍受?

    夕阳,已不再温暖,留在身上的全是难以忍受的冰冷。

    ……

    今年的天气,比任何一年都要冷得早。

    阴历十月就仿佛已进入浓冬,一夜之间,温度骤降。

    虽自小就习惯了山中天气的酷寒,但是蓝倪本就纤柔的身子仍难以抵抗寒冷的侵袭。

    自克达尔事件之后,宫中之人又纷纷私下传送着小道消息,他们看她的眼神里又多了份怀疑和好奇。

    蓝奴每天干着最劳累最下等的活,无视于大家复杂各异的眼光。

    事实上,从那次之后,她没有再见过殇烈,连他的消息也许久不曾听说过了。她不否认自己在有意识地逃避着其他宫女们聊天的时间,为了自己的心不再有所动摇,她封闭了自己的耳朵。

    关于四诏之间的关系是否有所缓和,是否还在明争暗斗,她也不得而知。

    龙夙宫的偏殿里。

    宽大的椅子换上了缓和的兽皮,更彰显出了王者的霸气。

    坐在椅子上喝茶的男人面无表情,修长的手指端起白玉杯送到唇边,他微微垂下了眼,看着刚进门单膝跪地的几名黑衣。

    “事情查出来了?”他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也藏着一丝丝希冀。

    巴都伤势已基本复员,此刻正严肃地立在殇烈身后。

    黑衣拱手道:“禀王,属下前去了北诏刖夙交界的林子,现蓝姑娘原来所住的木屋已经不在了。”

    殇烈端住杯子的手指捏紧,声音严厉:“说清楚,什么叫不在了?”

    “属下勘察了一番,那木屋应该是近段被人蓄意放火烧掉的,因为现场木屋的四周都没有被火势延及。”

    “砰!”玉杯被重重放到桌上,差点粉身碎骨。

    “被人烧的?”殇烈站起身,立刻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是谁会刻意去烧了一座林间无人居住的小屋?这跟蓝倪又有什么关系?

    如此看来,她的身份真是越来越不简单了。

    巴都见王动怒,瞪了黑衣一眼,对殇烈道:“大王请冷静,属下觉得放火之人可能早知道大王要派人去查探,或者那屋子留有一些关于倪妃身份的线索,他们要在我们之前毁掉。”

    基于蓝倪之见的身份,在大王面前,他们对蓝倪的称呼多少有几分谨慎。

    殇烈凝眉冷哼:“他们烧得倒好,说明那个女人的身份的确有问题。也许……刖夙王宫也有他们的人。”

    “大王的意思是……?”巴都会意过来。

    殇烈点点头:“本王可以在他诏安插探子,邪王也可以,本王不该小看了他!”

    从对蓝倪冰冷绝情之后,他已经与北诏杠上了。

    巴都疑惑道:“大王说得对,对方每次都在我们行动之见采取了行动,边关军营有莫须问,刖夙王宫又会是谁?”

    殇烈眼中一寒,闪过一道冷冽蓝光:“巴都,这件事就交给你暗中去查了。”

    “是,属下一定及早揪出这个奸细!”

    黑衣人看看殇烈骇人的脸色,低头道:“禀王,近段其他三诏基本无所动静,蒙舍咏唱公主与邪君和亲之事不知何故,也一拖再拖。北诏王宫较为平静,邪君表现并无异样,看起来并不知道蓝姑娘的在刖夙生的事情。”

    巴都摸了摸脑袋:“大王,属下有疑问。邪君向来疼惜女人,如有探子在我宫中,又怎会不知倪妃的境况?邪君这次可真沉得住气,看来大有阴谋。”

    巴都是憨直之人,对蓝倪现在的遭遇虽有同情和怜悯,但在几番矛盾之后,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选择维护他们大王的意愿。

    殇烈闻言,沉默未语,负在背后之手逐渐僵硬。

    他有预感,事情真的并不如表现的那般复杂。

    蓝倪,或许可以做为很好的切口,可以从她身上查清这一切背后的阴谋……

    黑衣继续报告:“王,关于蓝妃之事,北诏王宫之人守口如瓶,不愿提起,属下辗转查问了好多人才探得一些消息,原来蓝妃本名蓝姬,曾乃我刖夙国之人,由先王送于北诏,后被封为北诏的蓝妃。蓝妃与北诏先王确有诞下一位公主,可惜这位小公主五岁时便因瘟病而夭折了。”

    殇烈重新回到椅上,思索着黑衣报告的每一个字。

    蓝妃——本是刖夙之人?

    或许在国事历上可以查到记录,而蓝倪……

    如果说蓝妃的女儿就是蓝倪,那五岁就夭折的小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锐利的黑眸眯了起来,无论如何,事情又多了一种线索,他会尽快查个水落石出的!

    不光是蓝倪,还有背后算计刖夙国的一切对手,他都会一一找出来,绝不放过!

    巴都担忧地看看大王,道:“大王放心,如有倪妃在刖夙,相信就算他们有什么阴谋,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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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 解脱

    蓝倪纤细柔弱的身子,粗布衣裳,费力地提着一桶水。

    这是殇烈上次自某妃子屋中出来看到的景象,尽管当时隔着好几条长廊,只是那远远地,远远地那么一瞥,她的身影仍深深地映进了他的脑海。

    而达克尔事件以后,他如石头般冰冷坚硬的心突然似裂开了一条缝……

    该死的!

    他依然清晰地记得她,每到夜里,他会渴望着她,怀念着她……

    黑不见得的眸子闪过一道蓝光,心瞬间如针扎般疼痛。

    最近如针扎般的刺痛作得越来越频繁了!

    生活已经进入了麻木和枯燥,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活。蓝倪身子虽越来越瘦小,却也越来越来结实。容嬷嬷看她干活努力,也未曾添过什么麻烦,在严寒侵袭之时特意给她多添了一件外裳,用来御寒。而成妃似乎也只是她女奴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此后再也没见她来找她。

    好多次,蓝倪在打扫庭院时对着高墙的天空呆,她迫切地想要逃走,这样的日子她怕自己无法再多忍受一天,但鉴于以前的经验,深知没有十足的准备根本无法逃脱出去。低头望见脚下的链子,她常常自嘲地一笑,殇烈丢她在此当她已经不存在,可是却又妄想用链子来套住她……

    这天傍晚。天色异常阴沉,有点暴风雪要来临的味道。

    站在井旁,刺骨的井水让她的一双小手红,产生尖锐的疼痛,她吃力地拖动一桶水。

    后宫内苑的厨房里,厨子们正在忙碌。炉火烧得通红,带来了温暖。

    墙角有一个很大的炉子,是用石头砌成的,里面堆满了干燥的木柴,火焰正熊熊燃烧著,炉子上架着一个大铁桶,是用来给妃子娘娘们烧热水用。

    蓝倪将打开的水放下,踮着脚,咬着牙将水倒进大铁桶里。然后她跪在炉子旁边,不断地往灶里添加新的柴火,每块木头都被火苗舔得通红,炉火不会熄灭。

    火焰的温度,暖了冰冷的石地,低着头的蓝倪不再冷得频频颤抖。

    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苍白的面颊染上了一层红色,她轻抿着嘴,心不在焉。

    想到今日一早去后宫阁苑擦地的时候,大厅里坐着好几位娘娘,她们一边吃着精美的糕点,一边谈论着心目中的英雄——殇王。

    听说,边关最近比较太平,大王最近心情不错。

    听说,大王最近亲自前往密林,剿灭了一伙猖獗已久的山寨土匪。

    听说,大王现在最宠爱的是成妃和紫奴,说不定过几日就要封紫奴为紫妃……

    那时候,她真想闭上自己的耳朵,偏偏将她们谈笑的每一个字听了进去,努力要忘记的痛苦又一次刺进了她的心。

    “蓝奴,这边快没柴了,你快去后院抱点干柴过来。”厨房里管事的嬷嬷喊道。

    蓝倪默默起身,低着头走了出去。冷风,嗖地一声灌进她的衣领,单薄的衣裳无法抵抗寒气,她缩了缩脖子,飞快地穿过小门,朝后院堆放柴火的地方走去。

    小门外,有一个紫色的身影正要路过,在瞧见她之后,停了下来。蓝倪低着头,咬了咬牙尽可能多地抱起干柴,又往回走。她垂着眼,视线只注视着地面,直到感觉到两道锐利的冷光射向自己,她才抬起眼眸。

    是她?紫奴。紫奴撇撇唇,抬起了下巴满脸的鄙夷。蓝倪淡淡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瞬间,那张美丽的脸孔变得扭曲,紫奴紧紧盯着她离去的身影,被那淡漠一瞥惹得怒火上升。

    蓝倪刚回到柴房,重新跪在炉子旁烧水,门就突然被推开,一阵冷风卷进。

    属于女人的脂粉香夹杂在厨房油腻之中,大家吃惊地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个紫色的身影。

    “热水烧好了没?怎么这么慢,还要让本姑娘亲自来催!”紫奴的眼故意看向大炉子旁过头也不抬的蓝倪。

    听到紫奴的询问,几个嬷嬷纷纷起身,最近谁都知道大王面前最得的是谁。

    蓝倪垂敛眉目,刻意回避她的视线,兀自添着干柴,沉默地继续垂着脸。

    她弯着腰,在递柴的瞬间微微俯身,单薄的衣襟因此悄悄敞开,领间露出些许白嫩肌肤。一条细细的金丝绳,不期然溜出衣襟。紧接著,一块晶莹剔透闪耀着泽泽光华的碧玉垂落在她的胸前。碧玉之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灵兽,张牙舞爪似要飞腾,生气勃勃的霸气与刖夙之王颇有几分神似。

    她一把扯住串在金丝绳上的的碧玉,待确定手中之物真的就是曾挂在大王颈间的那块碧玉之时,更加变了脸色,严厉追问:“你现在只是一个奴隶,怎么还会有这个?”

    她一边问,一边用力扯着。蓝倪扔下干柴,伸出两手用力地护着它,一双灵透的大眼死盯着紫奴扭曲的嘴脸:“这是我的。”这是殇烈亲手带在她颈上的,是他送给她唯一的礼物。对于那个男人,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幻想,唯一的安慰和希望就是这块碧玉,曾经多少个夜晚因痛苦辗转难眠,是紧贴胸口慰烫她心灵的这块玉给了她坚定的信念。

    她告诉自己,迟早有一天,她要靠自己的努力,把过去的幸福争取回来。如果没有这块玉,她可能早已陷入一片黑暗……

    细细的绳子,陷进了蓝倪雪白的肌肤,勒出一道红痕。她顾不得疼痛,用力地回拉,试图扯回那块碧玉。

    慌乱中,她的指甲抓伤了紫奴的手背,紫奴一疼手便松了开头。蓝倪将碧玉紧握在手心中,警戒地抵靠在胸口。就算她不稀罕做什么国妃,就算她已经不再等待殇烈来找她,但她最后的守侯里,就是不能容许任何人碰这块玉。

    这是她最珍贵的带着痛苦与甜蜜回忆的礼物。

    蓝倪的反应,让紫奴更加愤怒了。“快把大王的玉交出来!”紫奴又跨近几步,扯紧蓝倪的辫,用力之大,像是要扯断辫,“你这个女人,已经不配拥有,快点交出来!”

    其他人都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怔愣着不知道怎么办。

    蓝倪紧闭双眼,蜷着身子,拼死保护那块雕刻着灵兽的碧玉,无论如何她都不肯交出来。

    “你这个贱人!不要脸的贱人!”紫奴看到她的样子,突然失去理智地咒骂着。正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大王才对自己反应冷淡,甚至差点遗忘了她,一切都是这个该死的女人害的。如果没有她,她紫奴说不定已经是个高贵的妃子。

    紫奴眯着眼,故意用尖锐的指甲在蓝倪细嫩的肌肤上,反复抓了又抓。好倔强的女人!拉扯了好一会,紫奴喘息着停下手,目光一扫众人,下巴拾得高高的,大声说道:“这个女人已不是什么妃子,只是个下贱的奴隶,凭什么还拥有大王的东西!该死!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来帮我啊!”

    几个呆的嬷嬷和厨子,直到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厨房之地开始混乱,有了紫奴的命令,嬷嬷们也变得无所顾忌,在她们的眼里,蓝倪本只是个低微的女人而已,他们谁都有资格帮大王从她手上抢回那块碧玉。

    炉子上烧热水的大铁桶,仿佛也受到了震动,竟然微微摇晃了几下,然后“嘭”地一声,从灶上倒了下来。

    滚滚的热水,冒着白雾般的热气,它倾泻而出的时候,吓着了所有的人。蓝倪睁大了眼眸,惊骇地转身往门外逃。那水,溅得老高,溅在每一个人身上,也溅痛了大家的理智。

    地上湿漉漉地冒着热气,厨房里的人更加疯狂。

    蓝倪想逃,被人一把拖住。肩被人重重地扯住,手腕被人拼命地压住,还有人用力地掰开她纤细的指,像是撬开一个铜锁般,蛮横地逼她放手。蓝倪死抿着双唇。她没有哀求,哀求又有何用?这些人的眼里除了丧失的理智,看不到一丝怜悯和同情,而她……已经不需要。

    可惜……她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却还是不敌这些女人。

    “不要!这是我的!是殇烈给我的!”她终于大喊出声,但嬷嬷们依旧置若罔闻,几乎要折断她的指,强迫她张开手心。晶莹剔透雕刻着飞腾灵兽的碧玉再现,蓝倪的眼眸刹时闪过一道蓝光,显得凌厉,她死死拽着那条绳子。

    无声之中,脆弱的金丝绳崩裂而断。那块闪动着碧幽之光的玉飞出紫奴的手心,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然后直直落进一旁火红的炉灶里头。

    厨房里惊呼一片。紫奴猛然回过神来,她脸色白,知道闯了大祸。

    “都是你害的!”她恨恨的回头,猛地挥出手,迁怒到蓝倪身上。

    “啪!”空气中响起了响亮的巴掌声。这一出手,却是紫奴落空了,她不敢置信地抚着自己的脸,瞪大眼睛望着蓝倪。蓝倪收回右手,眼神凌厉得如一把利刀:“这是你该得的!”

    紫奴呆住了,第一次现原来这个看起来柔弱无比的女人如此可怕,她凌厉的眼光跟大王一样可怕!蓝倪抬起下巴,瞥了目瞪口呆的紫奴一眼,纤细的身子,在众人忙乱时,毫不犹豫地奔到火炉前。

    通红的杉木碎裂,火星四迸,所有人被她的举动吓得无法回神。碧玉在哪里?她要找到它!窜上来的火苗烧灼着她的、她的衣裳,她却浑然不觉,纤细的指尖不断地寻找,终于拨出那块碧玉,而后紧握在手中。

    “这是我的……我的……”烧灼的疼痛,让蓝倪全身颤抖,她紧咬著唇,甚至没有察觉,眼里因剧痛而蒙了泪。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大家半晌没有一点动静,只见那个脆弱的人儿迅转身,以大家意想不到的度打开门奔了出去。

    ……

    外面寒风刺骨,她闭上眼睛,拼命地跑着,拼命地跑。

    她只想快点离开刚刚那个地方,那简直是一场噩梦,有那么多人要来抢自己的东西。手心异常灼痛,手臂的肌肤也痛得快要麻木。仿佛已没有了感觉,她的脚步有点踉跄。

    “蓝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成妃吃惊的声音在幽冷的空气里响起,侍女英儿等随侍在一旁,都睁大眼看着蓝倪狼狈的奔跑。

    “蓝妹妹……”成妃担忧又焦急地喊道。究竟生了什么事?蓝妹妹的头、衣服……还有她的表情……

    “快点,追上她,别让她再出什么事了!”成妃对英儿唤道。英儿来不及点头已慌忙追了上去。

    蓝倪脚步越来越快,连她自己也分不出感觉,两腿自动有意识般地朝后园奔去,有点盲目,心中的念头却清晰无比。灼热的手心将碧玉握得更紧,仿佛这样可以握紧自己的爱。即使再痛,也不放手,就怕会有人,再次想要将这块带着她最后希望的碧玉夺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他说——“若是你不喜欢,本王以后只送礼物给你一人便是。”她从他故作轻描淡写的语气里捕捉到了认真,原来,他还是在意她的感觉的。她也永远不会忘记那种珍贵而幸福的感觉,即使现在要全部埋葬它……

    可是,她也一定会争取回来!这些人……太可怕……她要离开这里,她可以带着这块碧玉,再勇敢地活着……对于追在后面的宫女们,她一点也不知道,完全没有感觉。英儿,连同紫奴她们也一同在后面跟来,大家都想追上她,毕竟是一个身份特殊的女子,她就这样乱跑,可不要真惹出什么大乱子才好。

    突然——一样让所有人瞪大眼睛,忘记动作的事情生了。那个羸弱无比的娇躯一个踉跄,顷刻间如抛出去的碧玉一般被人撞进了湖里……

    迎面而来的侍卫呆住了,只听得湖中水花猛烈散开,他才合拢嘴回过神来,他不过是刚刚有重要事情要出宫,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将别人撞进湖里?顾不上其它,他也一头跳进冰冷刺骨的湖水里。

    后园子的人工湖,不大却较深。湖连接着另一个院落的荷花池,那荷花池正是蓝倪最喜欢呆的地方,而现在……她就在这冰冷的湖水里。冬天的湖,冰冷异常。全身因火而灼伤的疼痛,刹时间变成刺骨的冰意,意识在顷刻间苏醒,却又在弹指间完全麻木……

    我怎么会掉进了水里?

    我要死了吗?

    好冷……

    好痛……

    我不想死啊,我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去做……我怎么能够……谁来救我……

    殇烈……她的眼前浮现出他的脸,曾经爱过,伤过,痛过,真的能忘记吗?至死也无法忘记,无法抛却……

    可是,是什么阻止了爱的脚步?

    死亡吗?好冷……冰冻……快要失去知觉……不可以……失去知觉……

    ……

    侍卫托着她,爬上了岸,满脸的湿意,头衣服都是水。蓝倪紧紧的闭上眼睛,小脸已成了青紫色。成妃咬紧了牙,老天爷——这是她见过最悲惨的模样,此时的蓝倪狼狈地像一个已经失去生命的小动物。一路跟来的紫奴脸色也转为了青色,一动不敢动,这个女人不会是死了吧?她紧紧地盯着蓝倪。

    侍卫慌忙用双手拼命压她的胸口,生怕自己不小心害死了人。过了好久,就在大家紧张惊骇的时候,一口水自她的喉间吐出,躺在地上那个湿漉漉的人儿竟然奇迹般地张开了眼睛。

    “蓝妹妹……”成妃激动地双手颤抖,感谢老天爷,蓝妹妹没事,可是她这副样子——原本乌黑的头残乱不已,小小的脸蛋血色尽失,仿佛随时会再晕厥过去,“快,快宣太医啊……”

    漆黑的眼珠子没有动,良久,蓝倪才转过眼,呆呆地望着成妃焦急的脸庞那喃喃道:“知道吗?它是我的……我不能放手,我需要它……”

    大家这才看到,这个脆弱可怜的小女人,正用她颤抖的左手,紧紧包住冰冷僵硬的右手,仿佛在害怕人们会再次抢走手里的碧玉。蓝倪轻轻地呼吸,极轻极轻。眼看蓝倪的脸色,愈来愈惨白,成妃心急如焚,伸手摇晃着她:“这是什么?你怎么会这个样子……到底生了什么事……”

    “我没事……”她摇头,虚弱地出声,她想笑,可是看到那些丑恶的嘴脸,看到紫奴依然残酷的眼神,她实在笑不出来,只能用小手紧紧握著那块已转为冰冷的玉。

    这是她仅存的、唯一的……

    突然,一阵黑暗袭来,满身是伤的蓝倪,咬紧着牙根,想让自己站起来。身子摇坠,成妃连忙扶住了她。

    “蓝妹妹,你要去哪里?你先别动啊……”

    她再次摇头,感激地推开成妃,硬是想靠自己站起身。一次又一次地摇晃,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她每走一步,地上便留下一滩水渍,后面的宫女便惊骇地往后退一步。娇小的身躯颤抖得厉害,但是,即使撑起全部的意志力,她也绝对不让自己再倒下。

    火里来,水里去……老天爷太好了,历经了这样的考验,她蓝倪还有什么可怕的?她要走了……离开这……离开他……

    因为蓝倪,能靠的是自己啊!

    ……

    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由远及近。朦胧无神的眼中,她看到了他。高大而修长地身躯,悄无声息地立在湖边,他的身旁是满脸惊疑的巴都。

    殇烈剔锐的浓眉,不悦地拧起。听到侍卫慌张来报说厨房里出了大乱子,他直接赶去那边,却只看到一副惨遭横虐后的情景,翻滚在地上的铁桶,满地的水渍,柴灰还夹杂着火星,里面剩下的人还在慌乱惊恐。

    而湖边的骚乱……他微微眯起眼,大步朝她走了过去。她的身子摇摇欲坠,前所未有的虚弱,她却握紧着双拳,用这样的力量支撑着自己。黑眸扫过她满身的伤,湿漉漉的头却掩不去烧焦的气味,羸弱的身子簌簌地抖动,湿湿的衣裳被烧得凌乱不堪……

    看到从湖岸一直拖到她脚边的水渍,看到那侍卫狼狈惊吓的样子,漆黑的眸子闪过某种情绪,挪栘到她紧握的手掌。他看到那紧紧握住的小手,手指似乎僵硬得已无法松开,而手背那红肿的灼伤,一大块皮几乎要脱裂,却又因冰冷的湖水皱成了一团……

    高大的身躯,有瞬间的僵硬。有某些东西,似乎进碎了冷酷的情绪,漫流在他的眼里。当他走近去时,除了成妃,所有人几乎要怀疑,自个儿是眼花了。

    那一瞬间,面对着那个狼狈不堪的倔强女人,大家似乎在大王的眼里看见了担忧以及愤怒,还有翻腾的激烈情绪。一个男人,只有在非常非常在乎一个女人时,眼里才会出现那种神情。

    蓝倪终于站稳了身子,湿粘住她的额头,唯有一双清澈又不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对视着他。他们已经多日不见,没想到见面竟然又在这般难看的情形下。她想悄悄地藏着小手,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皱起了小脸。

    狼狈……耻辱……她扫过周围的人,那么多双眼睛让她觉得难堪。

    该死的!从厅堂里出来又生了什么事?看她浑身颤抖又咬牙隐忍的模样,他的心瞬间被拧疼。多想上前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多想立刻将她带到安全的港湾,可是……

    “怎么会这样……”他的嗓音低沉,却掩饰不住微微的颤抖,在这么多人面前,他用尽最大的抑制力强迫着自己冷静。

    “……”仿佛被人看穿内心的脆弱,那股骄傲的尊严也被要被人践踏掉一般,她的目光不再坚定,开始四下游移。

    为什么?在她拼死保护这块他送她的碧玉之时,在她水深火热落魄狼狈之时,他要来到这里?

    “松开手!”她的手剧烈地颤抖,比单薄的身子抖得更加厉害。殇烈的嘴角已经抽畜,他无法控制地为她担忧,为她心疼。无论过多久,他终是无法漠视她的存在,就算不见面,她也在他的心底折磨着他。

    妃子们,宫女们,侍从们,全都看着她,等待着她。

    那么多双眼睛……脑海中不断闪过各中景象,紫奴的脸扭曲得厉害,她的视线那么锐利,又充满了鄙夷。

    不!

    她……蓝倪闭了闭眼,终于缓缓地伸出了手。在众人的注视中,殇烈的手刚要伸出去落在那紧握的掌心上,她却快地缩了回去。

    “我自己来……”她轻轻地说着,咬着牙冒着冷汗,硬是用力地以单手掰开自己粘在一起的手心。原来,被火烧灼了手掌早已粘在一起,又被冰冷的湖水猛然冻伤,根本无法再动弹半分,而她惨不忍睹的手心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块完整无缺的碧玉,碧玉在灰色天空之下,散出祥和动人的光泽。

    殇烈的眼窝突然热了。

    喉间哽咽。

    这个……女人……他真的无法不为她震动。

    蓝倪的嘴角却咧开一抹飘忽轻柔的微笑,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还给你。”

    四周冰冷的空气里尽是大家倒吸一口气的声音,紫奴的眼睛几乎要瞪了出来。

    “蓝妹妹你……”成妃也无法相信,就在刚才侍卫去救蓝倪的时刻,已有人将事情的原委大概地报告了一番。她那样拼了命要夺回来的玉,竟然就这样还给大王?

    殇烈语音微颤,英挺的浓眉蹙在一起:“该死的!你这是做什么?”

    笑容扩大,一抹乎生死的释然。

    “还给你,因为我已经不需要了。”还能僵硬地动弹的手指捏起那块玉,递到了他的手中。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紧紧扼住了他的脖子,那是一种比死亡更令人惊慌的恐惧!他突然感觉,这样的蓝倪不再是自己认识的蓝倪,她真的要永远离开他了……

    转过身,微微弯着腰,她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

    一步又一步,她喘息着。

    明明那么无力,她却挺直着脊背,她想就这样走开,走出大家的目光,走出他的视线。

    从此以后,她真的可以解脱了……

    (作者特别说明:本章中火中取物场景,是冰冰在看某名家小言时有感,借用于蓝倪身上。但,本故事中,蓝倪和殇烈的反应及表现的思想与坚强,完全根据蓝倪自身特点和故事展而定,同样的场景加以创造提升,这里的女主表现的人物性格和思想完全不同,因为冰冰塑造出了完全不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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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释爱

    一阵风,从门口窜进,卷起低垂的花帘。

    屋子里飘散着薄荷般清凉的药味。

    高大修长的男人站在床边,目光紧紧地盯着昏迷的人儿。

    瞳眸里的沉痛比大海还要深沉,比黑夜还要落寞。

    她晕倒了!

    那样挺直着脊背走出大家的视线之时,因身上的疼痛与内心的释然,她再也无力支撑,就那样倒下了。

    很多双眼睛注视着她。

    目光里有震惊、思索、惭愧与钦佩……

    但是,没有一个人再会鄙夷与嘲笑。

    这个瘦柔娇小的女人,以她坚定执着的行动震撼了他们,也以她冷静脱的寥寥数语震撼了他的心!

    “蓝儿……”他大呼一声,在成妃、紫奴和所有人的注视下,出如负伤猛兽般的痛吼。

    “宣太医!快点!”侧头大喊,男人的眼角已经湿润,他抱着她几乎没有重量的身子,步伐苍惶凌乱地朝最近的夙映宫走去。

    ……

    火烛缓缓燃烧,淌下一滴滴蜡油。

    蓝倪脸色苍白,安静地躺着床上,她的双手被涂上了透明的药膏,又用薄薄的纱布隔离开来。那是金太医沉着一张老脸轻轻掰开每一根手指,细心为她处理好的。

    “大王,您可以回宫了,请让病人好好休息。”金太医回头,放低声音,声音里透露着怨气。大王与国妃娘娘的事情宫内无人不知,以前大王虽然脾气暴躁,但没想到竟能让人家一个好好的小姑娘伤成这样。身为医者,他一看蓝倪这模样就心疼。

    殇烈焉能听不出太医话里的责怪之意,但是,就算有十辆马车一起拉他,他也不会离开半步。

    他紧蹙着眉头,仿佛没有听到太医的话,眉宇间有着恐惧与担忧。

    金太医看看他僵直的身躯,摇摇头:“大王放心,她很坚强,是我见过的姑娘中最坚强的一个。那么重的伤,她都没有哼一声……唉!老臣刚刚给她施了止痛针,让她好好休息会吧!”

    殇烈这次有了点反应,目光却没有移动,声音沙哑:“她……会好的吧?”

    金太医注视着他,这样的大王第一次见到,唉,看来大王用情已深,又何必伤人伤己呢,他捏捏胡子:“老臣用了祖传最好的秘方为她诊治,只要细心照料,半个来月应该差不多了。”

    殇烈的呼吸逐渐放松,目中多了点光彩。

    “唉,好的是身,伤的是心哪!大王保重,老臣先行告退。”金太医拱拱手,叹息着退下。

    成妃绞了绞手中帕子,关心地看着殇烈,又看看床上的蓝倪,喉头热。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大王,低头默叹一声便轻轻地离开。

    ……

    苍白的脸颊,没有血色的双唇。

    她一直那样闭着眼睛,呼吸浅浅地。

    偶尔因疼痛而皱起两道秀气的眉头,嘴角微微张合了几下,又陷入昏迷状态。

    他的嘴角紧抿,每当蓝倪稍微有一点点反应,他的心就狠狠地抽痛一下。

    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伤的是她的身,她的手,痛的却是他的心。

    蓝儿……

    他在心中呼唤着,慢慢地蹲下身,半跪在床前。

    那双曾经白皙柔嫩的小手多么温柔,温柔地为他背上的伤抹药,温柔地勾住他的脖子,温柔地为他梳理头……

    可是,现在。

    那样一双手惨不忍睹,红肿得掉皮甚至有的地方是一团乌黑,他屏住呼吸,伸出手指颤抖着上前,又颓然垂下。

    他不敢碰她。

    那仿佛是一项指控的罪证,在狠狠地控诉着他的无情与狠心。

    他更怕弄疼了她。

    像一个易碎的水晶娃娃,需要人捧在手心好好呵护,他明明知道这些,他却选择了冷漠与忽视……

    他真该死!

    看她满身伤痕累累,他真的无法不责怪自己。

    “蓝儿……”才唤一声,他的声音已经哽凝,有种挥之不去的恐惧一直萦绕心头。

    那双闪动着水光又充满倔强的眼睛一直映在脑海之中,她轻柔而决绝的话语回荡在耳边,他真的慌了!

    ——“还给你,因为我已经不需要了。”

    ——“还给你,因为我已经不需要了。”

    那块玉碧幽剔透,散着淡淡的光泽。

    玉递到他的手心,莫名地冰凉。

    她看着他,笑容很飘忽,呈现一抹乎生死的释然,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恐惧紧紧扼住了他的脖子。

    比死亡更可怕!

    不!

    他的眼角湿润了。

    “蓝儿!”殇烈恍然回神,掏出那块灵兽张扬的碧玉,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掐住床单,“蓝儿……醒来……醒来!告诉本王,什么叫不需要了?什么叫不需要了?”

    蓝倪正在一个黑暗无比的世界里沉睡,对他的话语丝毫未闻。

    “你说啊,你不需要什么了?不要这块玉了……还是不需要本王了……”他将碧玉握在手心,握得很紧,仿佛感受到了当时她的挣扎与誓死保护的执着。

    “你是在怪本王吗?是在惩罚本王吗?”

    心,越来越痛,片刻都没有停止。

    他为她誓死护玉而震撼。

    他更加为她将玉还回而心惊,那样的蓝倪他从来不曾见过,仿佛她从来不曾认识过他,仿佛她从来不曾爱过他……

    “不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可以忘记本王,不可以离开本王……本王不允许!听到没?”

    殇烈凝眉闭目,心被数十根尖针同时刺中,刺得流血,疼得麻。

    他喘息着,那种针扎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疼痛。

    声音越来越轻弱,他抓紧了十指,黑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蓝倪秀丽的脸庞,他声音嘶哑:

    “蓝儿……你可知道,这两个月来,无论是在山林剿匪,还是夜宿妃宫,本王从来没有一刻能忘记你……你的身影,你的笑容,你的一切……全都在本王的心里。蓝儿……就算你真的是北诏公主,就算你真是蓄意接近本王……本王也不会再那样无情地对你了。你听到吗?蓝儿……好好地留在本王身边……”

    他一手抚住心口,忍住被刺得无法呼吸的疼痛,缓缓缓缓地起身,一手无限爱怜地轻抚着她的秀。

    “蓝儿……我爱你!”

    最后一句话,语气是那么地坚定,包含着道不尽的诚挚。

    他探上前去,慢慢地俯下头。

    轻轻地,如轻柔洁白的羽毛,在她紧闭的双唇上,落下轻柔一吻。

    然后,他打开掌心,那块散着碧幽之光的古玉躺在那里,解开金丝绳,他温柔地将之再度系于她的颈项之上。

    “蓝儿,不许抛弃他,更不许就这样抛弃本王,听到了吗?”

    他忽略掉心头令人颤的疼痛,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修长的浓眉紧拧在一起。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目光如水,又温柔似天上穹月……

    ……

    有一种温暖的火光。

    火光明亮耀眼,她看到数不清的金光在周围闪烁,也照亮了她的眼。

    意识悠悠苏醒,犹如沉睡了一个世纪。

    痛!

    这是蓝倪的第一个感觉,浑身僵硬,只要微微一动,哪怕是一根小指头,都有着揪心的疼痛。

    到底怎么了?

    画面接二连三地浮现出来,她颦紧眉头苦苦挣扎。

    剔透的碧玉、用力的争夺、通红的火炉……

    嘲讽的话语,怀疑的神情,鄙夷的目光……

    然后,她看到了他——那个男人吃惊的眼睛。

    “还给你,因为我已经不需要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还他碧玉,保护自己最后的自尊,因为,如果不是永恒,她真的已经不需要了。

    不可以倒下去,她一直提醒着自己。

    在他们面前,在那个男人面前,她绝对不可以倒下去!

    冷汗直冒,蓝倪咬着牙,好象还在那个可怕的大厅里与那群人对峙。

    “蓝儿,你醒了吗?你终于醒了吗?”

    是谁?

    那样焦灼而急切的声音——哦,是他!

    不,不,她已经不想见到他了,也不需要再听到他问候。

    至少,暂时不需要!

    蓝倪依然闭着眼睛,小嘴轻抿着,不愿让他看到她已经醒了。

    “大王别急,可能蓝妹妹还在做梦。”是成妃的声音,她很轻易地辨认了出来。

    成妃继续说:“大王,您已经守侯两天了,还是去歇着吧,宫里还有那么多事等着您呢。”

    殇烈叹息,声音疲惫:“蓝儿……你怎么还不醒……”

    他为什么希望自己醒来?醒来又如何?她已经不是从前的蓝倪,她的心已经不再认命地留在这里了。

    “大王,您先回龙夙宫歇着,等蓝妹妹一醒来,臣妾就派人通知您。”成妃的话里透着浓浓的担忧,一国之君可绝对不能有事。

    终于,殇烈点点头。

    他走了……

    蓝倪缓缓地张开了眼睛。

    ……

    蓝倪醒了,成妃并没有去通知大王。

    因为蓝倪很坚决地告诉成妃,她不想见他。

    接下来的几天里,只要殇烈一来夙映宫,她就是在昏睡。他知道她已经清醒过来了,却始终无法看到她睁开的双眸。

    再后来的日子里,殇烈挫败地现,她是在刻意地逃避他。

    她不想见他。

    在亲手将玉还给他,亲口跟他说“再也不需要它了”之后,她真的连他也不再需要了。

    他的身影变得落寞,黑眸里失去了很多光泽。

    蓝倪已经能够坐起身来,手上的伤口在金太医的良方与细心的护理下,好得很快,现在已显出新生的粉红皮肤。

    金太医特别交代,现在新生的皮肤还很嫩,不能沾水不能用力拿东西,否则伤口重的地方会留下疤痕。

    “蓝妹妹,你打算一直这样躲避着大王吗?”屋子里只有成妃与蓝倪。

    蓝倪低垂着头,只看到她粉嫩的脖颈,颈子上隐隐透出金色的细带。

    突然抬眼,大大的眼睛里闪动着水光:“成姐姐,蓝儿求你帮我!”

    “帮你什么?平儿和淡儿不是已经放出来了吗?她们还是留在原来的夙清宫干活,就等着你回去呢。”

    蓝倪摇摇头,那个夙清宫,她现在是不会回去了。

    除非,除非她查明这一切背后的真相,除非那个男人能让她毫无怀疑地信任,他能一辈子呵护她。

    否则……她是再也不会回去了!

    “成姐姐,我想离开刖夙。”她注视着成妃,说道。

    成妃惊呼:“你要出宫?”

    蓝倪点点头。

    “你要离开刖夙王宫?你要去哪?”成妃突然掩嘴,睁大眼睛,“莫非……大王曾无意透露你是北诏国的公主,难道是真的?”

    蓝倪望着她:“我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必须得离开这里,离开刖夙国……我可能最先会去北诏。”

    成妃依然满脸惊疑:“怎么会连你自己也不知道?那邪君也不知道吗?”

    “如果我是北诏公主,他会允许自己的妹妹在刖夙国变成这个样子而无动于衷吗?”北诏俊美无比又懂得怜香惜玉的邪君真是自己的哥哥吗?蓝倪苦笑了一下,“可是如果我不是北诏公主,那为何又有此一说?”

    成妃犹豫了一会,道:“蓝妹妹,你还是留下吧,大王他对你是真心的,他不可能允许你走的!”

    蓝倪握住成妃的手,双眸里充满恳求:“所以蓝儿才恳请成姐姐帮忙!蓝儿一定要出宫!”

    “那大王呢?大王怎么办?”

    “他……没有我,一样活得很好!”蓝倪闪动了一下睫毛,肯定地说道。

    成妃看着她,直摇头:“不,大王那么爱你,没有你,大王不可能过得好!”

    蓝倪扯开一笑:“成姐姐严重了,他是一国之君,他后宫佳丽无数……”

    “江山美人都比不上一个蓝倪啊!”成妃急急打断她的话,“蓝妹妹还在怪大王之前贬你为奴的事么?这个姐姐已经帮你问清楚了,大王在边关之时遭人偷袭,军中死伤无数,揪出奸细,那奸细竟然指控妹妹你是同伙。巴都为救大王身受重伤,也跟大王说曾见你与一神秘黑衣人一起……”

    蓝倪身子微微晃了一晃,原来是这样的原因!

    这就是他眼中的她,怪不得他后来试探她了,试探她的身份,所以将她送入地牢……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她的眸子暗了暗,认真地看着成妃道:“姐姐,你不要再说了。曾经,我愿意忍受一切只为了他能够再回头看我一眼,我忍受着一切,只为了他能相信我多听我一言……如今,我已经不再期望这些,他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我都坚持要离开这里。”

    “妹妹你……已经不爱大王了吗?”成妃有点着急,如果是那样,大王怎么办?以大王的性子,还不知道再会生什么事。

    蓝倪摇摇头,眼神一片清澈:“不,我还爱他!”

    成妃越来越不明白。

    “成姐姐,我可以否认一切,我却无法对自己否认,其实……我还爱着他。可是,正因为我爱他,我更要离开这里,我和他之间的障碍太多了。”

    成妃迷惑道:“我不明白……”

    “姐姐你自然不明白,但是,姐姐你只要懂蓝儿的心就行了。即使是要爱,蓝儿也希望是毫无芥蒂,彼此信任,一辈子也不再有间隙地相爱!否则……不如不要!”蓝倪说完,眼光定定地看向门外,隐隐能看到远处天空的一角,“没有信任的爱是窒息的,而有隔阂的爱是不自由的!如果我还留在这里,只怕我的心,我的人……全都会枯萎了……成姐姐你明白吗?”

    成妃真的迷糊了。

    她只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蓝儿要离开刖夙的决心真的非常坚定,蓝儿再留在这里恐怕会因失去自由而窒息。

    “成姐姐,蓝儿知道这样可能会可能会连累你,但是蓝儿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蓝倪轻轻地说道,她的确没有其他办法了,若非看殇烈对成妃还不错,她也不敢冒然开这个口。

    成妃站直了身子,皱起了眉头,她到底要不要帮呢?

    如果蓝儿走了,大王只怕会……

    “成姐姐若觉得为难,那便当蓝儿没有说过吧,真的。”蓝倪转身回到床前,她已经开始后悔了,不该冲动地找成姐姐帮忙,应该自己想办法的。

    看着那娇小却无比勇敢的身影,成妃突然点点头:“蓝妹妹,我帮你。”

    “姐姐你……”

    “你记住,我是希望真的为了你和大王两个人好。”成妃的眼里闪动着火光,从蓝倪的身上,她现了许多自己从来不曾感受的情感。

    那种追求爱的方式她或许不认同,但是,她的勇敢和决心,她一定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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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殇别

    初冬的阳光,清澈明亮。

    阳光透过残叶飘零的树枝,在地面洒下如利刀般的金光,金光逐渐变淡变柔,夕阳挂在西边的天空,空气中逐渐增添上一份冷色。

    急促的马蹄夹杂着晃荡的驮铃声打破了林子的宁静。

    一匹枣红色的马拉着一辆马车,疾步奔进林子里的小路。赶车的人四处张望了几下,手一紧拉住马缰,马的脚步便逐渐放慢起来。

    “姑娘,出了此路,前面就是北诏边境茶溪镇了,你真不要到达那里才下吗?”赶车的人向车内的人问道。

    一只素手,柔嫩的肌肤透着不自然的粉红光泽,她掀开帘子,水眸小心地查看了一下周围,才点点头。

    “就在这下了!”她拎起手中包袱,弯身走出马车。

    赶车人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天色,道:“姑娘,这林子里人迹稀少,要不我再送你一程吧!”

    递过几块碎银,她抬眸道:“不用了,谢谢你。”

    赶车人见她一脸坚持,重新拉起缰绳:“那姑娘后会有期!”

    马蹄带着清脆驮铃的声音重新响起在林间,逐渐消失……

    这女子正是蓝倪,她靠在一棵大树上轻轻地舒了口气。

    离开了!

    真的离开了!

    彻底离开了那里——离开了那个王宫,离开了那个男人。

    与成妃策划已久,终于等到昨夜的好时机,一路惊险地避开巡查走出了刖夙王宫,在成妃一名衷心侍卫的护送下,又来到了殇都城外。

    不顾辛苦劳累,连夜赶路。

    路上,她不时谨慎地换乘着马车,于第二日傍晚终于到达了通往茶溪镇的路口。

    她抓紧手中的包袱,回过身子,定定地望着刖夙国的方向,水灵的眸子里闪过无数复杂的表情,最后都化为一种毅然。

    烈……

    别了!

    蓝倪咬了咬唇,拉紧身上的狐皮外衣,将小脸掩在雪白色绒毛之中。雪白的狐皮外衣是成妃特意放于其包袱之中,天寒露重怕她那单薄的身子无法经受风寒的侵袭。

    她记得成妃含泪不舍的眼,记得成妃叮嘱的话语:“蓝妹妹,姐姐这样做不知道是对是错……但是,你一定要记住,大王是真心爱你的,你一定要回来!好好保重自己!”

    成姐姐,保重了!蓝儿欠你的恩情来日再还。

    然后,她小脸一转,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林子的小路上。

    最后一抹夕阳的余辉,将她的影子拉得笔直,笔直。

    ……

    与此同时,刖夙国的王宫里,正是乌云笼罩。

    跪了一地的奴仆侍从,簌簌抖。

    金袍玉冠的男人面容铁青,目中露出杀人的火焰。

    “她哪去了?你们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见了?!”那咆哮地声音差点让半透明的琉璃瓦震碎,“还不快点将成妃找来!”

    “是……是……奴婢这就去……找。”一宫女吓得连滚带爬地出门。

    大王盛怒,曾在抓获叛军之时一道圣令斩了数十人,连求情者一并处死没有半点余地。这次,他们看到了大王比处置叛军更可怕的怒火,那怒火让人战战兢兢,身子僵硬地无法动弹。

    殇烈猛然从腰间抽出利剑,剑气哗哗作响,所指之处只闻一阵劈里啪啦之声,桌上、墙上东西纷纷落地,全是碎片。

    该死的!

    她不见了~

    她竟然不见了!

    昨天是先王的忌辰,他本应在国都祖庙闭观悼祭三天,因心系蓝倪放心不下,于今日匆匆赶回,未料直接回夙映宫却不见她的人影,连成妃也未见其踪。

    按捺住一颗不安的心,他走到园子里寻找,依然没现她们。

    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命令侍卫、宫女四处查看,结果让人担忧和愤怒。

    她……不见了!

    隐忍了半天的怒气终于爆。

    “大……大王……息怒……蓝……她可能……去散散步而已……”一位负责打理夙映宫的宫女吓得语不成声。

    锐利的鹰眸一瞪,剑又飕飕地指了过来,那宫女连忙闭上了眼睛,几欲晕阕过去。

    散步?

    骗人的鬼话!

    他的心被无数利针狠狠地刺着,刺得他脸色由青转白,他握着剑柄,手指微微颤抖。

    那种比暗夜更可怕的恐惧笼罩了过来——她消失了,她一定是离开了!

    该死的!

    否则她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她一直躲避着他,即使受伤的手已经慢慢复员,她都没有再看他一眼,没有再跟他说过半个字。

    该死的!

    谁来告诉他究竟生了什么?

    冷汗从他的额头不断地冒出来,汇集成滴,开始滴落,他沉痛地闭上黑眸,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眼中的恐惧与疼痛。

    “大王,我抓来一个人!”巴都粗犷的声音在门边响起,他大手拖着一个紫衣女人,“这个女人干了不少坏事!”

    猛然睁开双眼,精光迸现。

    “紫奴?”

    紫奴被巴都大力一推,卧在地上,抬起眼她整了整微乱的丝,掩饰住惊慌:“大王……”

    “你对她怎么了?”不容她开口,殇烈已一个跨步上前,大手提起她的身子。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紫奴对蓝倪不利,她可能伤害了蓝倪。

    “什么……紫奴不明白大王在说什么。”紫奴连忙抓紧他的衣襟,媚眼里闪动着楚楚动人的水光,企图打动这个眼神残酷的男人。

    “你对蓝儿做了什么?”殇烈手指抓紧,厉声问道。

    “大王息怒啊,紫奴没对她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紫奴不住地为自己辩解,眼神慌张起来。

    “哼,不说实话!”

    殇烈狠狠一推,只听“扑通”一声,将她推倒在地,其他的侍从抬头看了一眼又匆忙垂下眼睛。

    巴都却突然上前,不客气地拎起紫奴的胳膊,硬将她拖了起来。

    “大王,别信这个女人,属下已经查到了证据,她跟神秘黑衣人也有着密切的关系。”巴都回头,重重一哼,“快说,你把倪妃弄到哪去了?”

    自蓝倪被火烫伤以来,巴都对她的印象生了转变,尤其是现自己的大王对她有着深入骨髓的爱恋,他再也难以像以前那般憎恨和怀疑蓝倪。

    殇烈忍住自己心脏传来的痛楚,凌厉地注视着脸色惨白,花容失色的紫奴,目如利剑:“到底怎么回事?”

    紫奴拼命挣扎,惊慌失措喊道:“冤枉啦大王……冤枉……求大王相信紫奴,紫奴根本不知道什么黑衣人……”

    巴都大手更加用力,抓得她的胳膊几乎要断掉。

    “你还敢说谎,我说已有证据!这是刚刚在你房间找到的密函,上面可是你的笔迹?”

    原来,巴都刚刚带人去寻找蓝倪之时,恰见一黑衣人出没在紫奴的房间,他追进去一看,正好现紫奴的桌上还有未来得及藏好的书信,信中内容正是关于刖夙王宫之事,而黑衣人已不知藏身何处,搜查半天也查不出来。

    “你……你……”紫奴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拼命上前抓住殇烈的衣袖,“大王开恩,大王……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也是被逼的,相信我!”

    她使劲摇着殇烈的衣袖,望见他冷漠如山的面孔,哀求更加大声:“求大王开恩……我真的是被逼的!”

    气息冰冷残酷,嗜血的光芒是对背叛者的愤怒!

    殇烈猛地甩开她的手,又掌力一带抓紧她的下颚,强迫她抬起脸来。

    “原来你也是奸细!”每个字带着催魂的利勾,似要把她的七魂六魄给勾走。

    他生平最痛恨的便是背叛之人!

    尤其是与蓝儿生这么多事情之后,对于“奸细”二字,他更是敏感。

    “我……饶命……啊……”紫奴颤抖着嘴唇,一双大眼不再妩媚,而散一种惊恐。

    殇烈微微加重力道,只听见骨头咯咯的声音。

    “啊……”紫奴痛苦得将眉毛挤在一起,努力地吸着气,“大王……开……恩……”

    她费力地吐出几个字,脸色幽青。

    巴都一脸憎恨地看着她,对于奸细,自边关血战以来,他也是深恶痛绝,自己的命差点丧在黑衣人之手,此仇还没报呢。

    紫奴突然像想到了什么,眸光带着痛苦闪过,挤出几个字:“我……知道……蓝倪……”

    蓝儿——一听到这个名字,殇烈心一激动,大手更加用力掐住她的颈子,他声音透露着紧绷:“她在哪?”

    “先……放开……我……”

    紫奴的脸几乎快变成了紫红色,被人那样提掐着喉间,她就要因窒息而死亡了。

    手指陡然松开,紫奴大吸了几口气猛烈地咳嗽起来,清晰的指印留在她的脸颊。

    “快说!倪妃娘娘究竟在哪?”巴都皱起眉头,声音如雷般轰响。

    紫奴害怕地看了一脸蛮横的巴都一眼:“她……她逃走了。”

    逃走?

    她逃走了?

    一听到这句话,殇烈的心像被人割了一刀,疼痛难忍,加上针扎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呼吸要从麻木中挣扎出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一手摔开她,瞪着紫奴,漆黑的眼珠子几乎要蹦出。

    “蓝倪逃走……不关我的事,真的!”她慌忙摆手,开始一步步小心地往后退。

    “铛”的一声,巴都将刀已抽出一半,恶狠狠地问:“不关你的事还能有谁?快说实话,否则……”

    明晃晃的刀身映着雪白的寒光,射过她的眼。

    紫奴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大王,不关我的事……真的……都是成妃一手设计的,是成妃!”

    “成妃?”殇烈头上的青筋直跳。

    巴都逼上前去,刀锋已架在紫奴的颈间,他双目圆瞪:“劝你最好老实交待!成妃贤良淑德,对大王衷心耿耿,岂容你诬陷!”

    低眼看了一眼闪光的大刀,紫奴一直退到柱子旁边,背抵着冰凉的石柱,她蓦然一睁眼大声道:“如果我说慌,你直接杀了我好了!”

    “杀你?哼!”巴都冷笑一声,刀直接贴上她的肌肤,“等我查完了你出卖情报的事情,你自会死个痛快!”

    “……”

    屋门大开着,沁凉的冷风呼呼吹进来,紫奴的背上不断冒出的寒颤,被凉风一灌,寒冷得让她颤抖!

    她死咬着牙,突然愤恨地大声道:“是成妃,就是成妃帮蓝倪逃的!……哈哈,你们相信蓝倪,她却是个奸细……你们相信成妃,那个女人一样背叛你……哈哈……”

    疯了!疯了!

    她像一个疯妇般不停地喊叫。

    “殇烈,我对你如此衷心……你却对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哈哈,现在你最信任的两个女人都背叛了你,你的报应,哈哈……”

    殇烈的脸抑制不住地抽畜,眼皮跳动地厉害!

    那是地狱般的魔音,每个字都在指控着他所做的一切。

    他的心除了被针扎,还同时被千万条虫蚁噬咬,无数的感觉一齐涌过心间,他拳头格格作响。

    “咻——”剑气如虹,在疯狂的紫奴脸上划过一条血痕。

    “你……你竟然……伤了我的脸……”紫奴张大了嘴,感受到脸上火辣辣地疼痛,伸手一摸满指的鲜血。

    “蓝儿在哪里?”他声音沉痛,没有看她,唯有锋利的剑抵在她的肩头。

    “啊……”紫奴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转身开始往门口奔跑。

    “咻咻——”殇烈的眼里黑云翻滚,一片阴霾,他低垂着眼帘看也不看那个女人一眼,只刷刷挥动几剑,便已满地的青丝。

    “啊……我的头!”紫奴的声音比鬼还要凄厉,跨开脚步就要踏出门去。

    殇烈厌恶地皱眉,手中一顿,剑柄一翻,大家屏住呼吸看到一道寒光飞了出去。

    “铛!”一把配刀及时挡住了飞闪的长剑。

    “大王不可!”巴都一个翻身上前,大手飞快地揪住正欲逃跑的女人,“哪里逃,你的帐还没完!”

    紫奴狂喊:“逃的是蓝奴,是蓝奴……同谋是成妃,是成妃,你们都疯了……疯了!”

    巴都伸出刀掌往紫奴的脖子一砍,那个疯狂的女人便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带下去,关入地牢,严加看管!”巴都对门口的下属命令道,然后拾起地上之剑,双手递于殇烈,“大王,我看那个女人是嫉妒倪妃和成妃,要疯了,大王不必……”

    暴怒后的平静。

    殇烈没有接剑,背过身,闭了闭眼,声音有种疲惫:“成妃是不是也不见了?”

    “这个……属下暂时也没看到成妃。”巴都瞧见大王苍白的神色,悄悄朝后面挥了挥手,跪了一地的侍从如获赦令般飞快地退出门去。

    “她也一起走了?”

    是这样吗?蓝倪走了,成妃因为帮助她逃走,所以也离开了?那谁来给他一个交代?

    该死的!

    他虽然疲惫异常,可是,他却痛苦地想杀人!

    蓝儿……

    蓝儿走了,白色的身影,纤柔的身子,令人痛心的手指。

    他以为他可以等待,可以用很多时间来等待她忘记,等待她跟他说话,微笑着告诉他:我们重新开始……

    没想到,她就这样不哼一声,早已预谋地走了。

    而他的心,瞬间也冷了,冻了,被人挖去般空了!

    她终究是离开了……

    离开了他,放弃了一切,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吗?

    他抚住胸口,身子微微弯曲。

    ……

    “我不会走,我来了。”

    端庄的仪容,淡淡地话语,成妃一个人站在门外,夜的凉风吹过她的,她的神情里有一股坦然。

    殇烈猛然回头,黑眸中闪过希望。

    “成妃,告诉本王……她没有走,是不是?”

    他屏住呼吸,等待答案,生怕那种掏心的感觉再次来临。

    成妃无奈地抿抿唇,转头对巴都道:“你先退下,我想跟大王单独谈谈。”

    巴都看了二人一眼,拱手道:“属下先行告退。”

    好安静的气氛,安静中流露着紧张的等待。

    成妃慢步上前,迎视着那双努力装做平静却无法不流泻紧张的黑眸,她的心蓦然一痛。这就是她的大王吗?那个英勇磊落的男子,那个即使面临死亡眉头都不会轻皱一下的男子吗?他眼里苦苦压抑的脆弱让她莫名地心痛。

    殇烈看着成妃慢慢走近,手指与心脏同时缩紧。

    “她走了。”

    三个字,犹如判了他的死刑,他高大而修长的身子剧烈一颤,几乎站不稳脚。心头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只有握紧拳头咬着牙根才不至于倒下。

    成妃见他脸色异常地苍白,冷汗淋淋,急步扶住他的手:“大王,你怎么了?”

    没什么!

    诅咒而已……

    那个神秘而无法可解的诅咒又作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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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诅咒

    成妃见他脸色异常地苍白,冷汗淋淋,急步扶住他的手:“大王,你怎么了?”

    没什么!

    诅咒而已……

    那个神秘而无法可解的诅咒又作了而已。

    他抓过成妃的手,语气低哑而充满质问:“你帮了她?”

    那一瞬间,心如刀绞感同身受,看到殇烈这副模样,她真后悔自己放走了蓝倪,可是……

    那样一个勇敢执着的女子,她去意已决,谁又能留住呢?

    成妃沉重地点点头,心有千斤重。

    他手指紧捏着她,赤焰般的眼眸闪过一道道幽蓝之光,映着他愤怒的面容。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咬着牙,痛苦地呼吸。

    “蓝妹妹她……去意已决,我无法不帮她。”

    殇烈狠抓住她的肩头,两只手用力地几欲将她的骨头掐碎。

    “她想走你就帮她……你可有想过本王,想过本王的感受?本王那般信任你,让她留在刖夙宫,你却……你却……”殇烈越说越激动,不住地喘息起来。

    成妃吃痛,可是一见殇烈那惨白的俊脸,当即忘记了一切,她语气更加着急:“大王,你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回答我……为什么……为什么!”仿佛用尽最后的力气,他嘶吼出来,面孔变得狰狞,“为什么还要离开?为什么连你都要背叛我……”

    “大王……”

    “该死的!你该死!”他用力甩了开来,成妃躲闪不及,重重摔倒在地。

    她走了……

    真的走了!

    去意已决——她不会再回来了!

    “恩……”一声闷哼,殷红的鲜血自口中滚滚而出,他刚毅的下巴瞬间被染成红色。

    身子开始颤抖,震动,弯曲……

    “大王……”成妃痛喊着扑了上去,“来人哪,快来人哪!……太医……!”

    豪华的寝宫里点着红色的香烛。

    淡淡洒出的烛光,令沉寂的寝宫显得更加沉重。

    金色的床塌上躺着一个人。

    即使他闭着双目,也可以从他的眉宇间看到属于王者的霸气与威严。

    金太医缓缓地扎下最后一支银针,才回过头,对其他几位太医点了点头。

    “金太医,大王如何了?”一见太医们走出幔帘,成妃急忙迎上去问道。

    其他太医微微拱手,先后退了出去。

    走到偏厅,金太医沉吟了半晌,摸摸胡子,语气凝重:“娘娘,大王这样子的情况有多久了?”

    成妃摇摇头:“大王身子向来矫健,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大王如此……难道不是因为倪妃离开的关系吗?”

    金太医瞪眼道:“倪妃离开了?唉!”

    “太医何以叹息?”

    金太医回望望内室,沉声道:“大王对倪妃的特别大家都能看出来,但大王常常因为偏执而蒙蔽了自己的双眼,不肯面对自己的心。这次倪妃的离开让大王大受刺激,以致旧疾复,唉!”

    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直叹在成妃的心口上。

    成妃紧张道:“大王有何旧疾?本宫怎么未曾听过?”

    看了看成妃,金太医道:“大王这是年少时落下的病根,曾被大唐高人以奇术压制住,没想到却因倪妃而引强大的情绪波动……娘娘,倪妃还会再回来吗?”

    “金太医为何也问到这个?说实话……倪妃的打算,本宫也不甚明白。”

    金太医面露担忧:“大王这旧疾定是已作了一段时间,老臣看多年来大王都安然无事,以为再也不可能复了,未料……如今,必须让大王先稳住心神,争取多一点时间让老臣们去寻找应对之方。倘若倪妃在的话,大王的心胸自然会放宽许多。”

    成妃绞着手中帕子,更加担心,问:“到底大王是何旧疾?很严重吗?竟然需要金太医研究多年……”

    “唉!”金太医灰色的眉毛皱在一起,“娘娘,如果有机会,就将倪妃找回来吧,至少让大王的情绪暂时稳定下来。至于那个旧疾……老臣还得差人前往银暝国打听一下,希望冷君那边已找到根治良方。”

    金太医没有说,其实,大王的“旧疾”就是一个诅咒,一个三诏之王都中了的诅咒。

    除了施咒之人,天下几乎无人可解,可惜这施法之人一直隐身蒙舍国之中,除了恶君没有人知晓其踪迹,甚至有消息说那施法的巫师已经不在人世了。

    据说冷君的咒症已作多时,上次冷君来刖夙之时,金太医曾有暗中观察过,银冀的症状已显之于表,比大王要严重得多。曾经以为大王的诅咒可能一辈子不会再复,却终究抵不过命运的安排……

    男女之情爱,是最容易激人的内心最深沉的情绪,大王尊为君王,竟然也会对倪妃产生这般深刻的情感,以至情绝心伤之时诅咒作,此乃天意也。

    ……

    银暝国?

    难道银暝国也有人跟大王患一样的病症?

    成妃的眼中添了一点点欣喜:“金太医快差人前去银暝,至于倪妃,虽然她已决意离去,但为了大王,本宫还是会派人尽快寻回。”

    唉,蓝妹妹,对不起了!

    为了大王,为了刖夙,姐姐不得不违背答应你的约定了。

    如果你知道了大王因你而如此痛心,你是否也无法这样毅然地离去呢?

    唉!

    金太医点点头,拱手道:“请娘娘好生照顾大王,老臣告退。”

    正欲离开之时,只听一低沉有力的声音阻止道:“金太医请留步!”

    黑垂落几咎,俊挺的容颜依旧。

    殇烈一手背负于身后,正挺立在帏帘旁边,一袭金袍被烛光折射出优雅的光芒。

    他抿着唇,除了微微白的脸色,几乎看不出刚刚那个口吐鲜血的男人就是他。

    “大王……”成妃立刻惊呼上前,“你怎么起来了?”

    他定定地站着,眸底一片冰冷的深蓝,身躯挺直如剑,眼中泛出幽静的光芒。

    金太医连忙拱袖道:“参见大王。大王还是回床上多休息会。”

    “本王不碍事!”殇烈忍住心口隐隐的疼痛,突然将眼对上成妃充满关心的眼睛,勾起唇角,“她去了哪里?”

    在苏醒过来一睁开眼睛之时,闪过脑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蓝儿离开他了!

    她一个人。

    一个人就这样走了!

    她去了哪里?

    她到底能去哪里?

    林子里的小屋已经被人烧掉……

    难道她回了北诏……因为她是北诏公主?

    一思及此,他就顾不得稍许虚弱的身子,飞快地起身质问成妃。

    成妃心口剧烈一震。

    原来,她一直太低估大王对蓝倪的深情了。

    原来,他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都要将蓝倪的去向放在第一。

    蓝妹妹,你何其幸运能让大王全身心牵系于你,你何其幸福能得到大王全部的爱啊!

    止不住的酸涩涌上心头,成妃——后宫之中向来最平淡的一个女人,在这刻才现,自己原来是如此羡慕那个已经离开的女子。

    “她去了哪里?”

    不顾金太医在场,殇烈加重了语气,再次问道。

    “大王……”成妃注视着他白的俊脸,扑通一声跪下身去,“成全蓝妹妹离开,是臣妾的不对,但是请大王以身体为重。”

    殇烈眼中的光芒逐渐更加锐利,他咬着牙:“我再问一次,她去了哪里?”

    成妃面露难色,她答应过蓝倪,不可说。

    如果殇烈能自己想到,就由他想去,反正,她蓝倪在没有弄清楚一切之前,是不会回来了。

    呼吸加重,开始喘息。

    殇烈抓紧了旁边帷幕,定了定身子,跨步向前:“她回了北诏,对不对?”

    抬起眼,成妃眼中闪动着晶芒,语音轻颤:“大王不要激动,臣妾知道错了。臣妾也会尽快派人寻回蓝妹妹的。”

    “该死的!本王万万没料到……竟然是你帮助了她逃走!”

    冷冽的气氛慢慢弥散开来。

    金太医终于忍不住拱手道:“大王,请收敛您的怒气,以自己身体与刖夙社稷为重!”

    闻言,殇烈黑色的瞳孔瞬间变得只有针尖般大,闪耀着幽蓝幽蓝的光芒。

    该死的!

    他有社稷江山,为了刖夙国爱戴他的子民,他不能有事。

    用力地吸气,殇烈朝门口低喊一声:“巴都。”

    巴都高大的身躯立刻出现在门口,“属下在!”

    “将成妃带下去,暂时看守起来,咳咳……本王要留着问话!”殇烈失望地看了成妃一眼,朝巴都命令道。

    “是!”巴都上前,“成妃娘娘请。”

    成妃默默地起身,深深地注视着那个一脸苍白却尊贵无比的男人,露出一丝苦笑。

    蓝妹妹,我这是做错了么?

    不过,有机会,我一定帮你们解开心结。

    成妃再看敛眉凝目的殇烈一眼,缓缓地走了出去。

    成妃走后,金太医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殇烈。

    殇烈转过身,重新坐于金塌之上,他抿着双唇,克制住自己的心痛,看了金太医一眼,声音低沉沙哑:“你都看出来了?”

    金太医皱起眉头:“大王这病症复有多久了?为何一直不跟老臣说起?”

    “说起就有用吗?”他的声音听似淡然,又带着抹讥诮,“自十二岁中咒开始,本王就不怕这种伤痛。如今先王所请大唐高人已不在世,连冷君的诅咒作都毫无办法,本王说了又有何用?”

    “老臣该死……关于诅咒之事,老臣一直有所担心,就怕有朝一日大王的痛症又不幸复,可惜多年来,老臣潜心研究都无法参透其中奥妙。”金太医面有愧色,“如今老臣研究出的一种药方,虽可以暂时帮助大王克制心口疼痛,但却无法治本……”

    殇烈摆摆手:“金太医何必自责,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本王也曾经一度以为这诅咒不可能再作,就算作,本王的命也没那么容易被老天收回的!”

    “大王,诅咒所引的病症跟大王的情绪有很大关系,老臣恳请大王日后放开心胸,学会心平气和地处事。”

    “你在提醒本王要冷静处理倪妃之事么?”

    一提到蓝倪,殇烈的心口又抑制不住地隐隐做痛,如被针扎。

    “老臣实是求事。大王的性子若如先王一般淡定,恐怕也不会如此痛楚了。”金太医一双灰色的老眼中闪过回忆之光,“可惜,大王这脾气像极了舒国妃,爱憎分明哪!”

    提到舒国妃,那是殇烈的母亲,她的性子与刖夙先王截然不同,不过先王就是独宠于舒国妃,以至对其他女人都不屑一顾。

    殇烈深情若此,恐怕也是继承了其父志吧。

    殇烈的唇角扬起一抹温柔:“本王像母亲的性子有何不好?这样才适合做一国之君,掌管天下!”

    金太医惋惜地叹息:“还是请大王以自己身体为重,勿躁勿暴!”

    “你也取笑本王乃暴君?”殇烈敛起嘴角的弧度,“金太医,关于本王诅咒作之事,切记不可跟他人提及。”

    “老臣知道,也会派人暗中去银暝打听的!”金太医最担忧的其实还是大王自己,要是情绪经常激动波折,引起经脉血液逆流,只怕他研制的药方也抵抗不了多久。

    “唉!”

    一声叹息悄悄溢出冷薄的嘴角,伟岸坚毅的男子从来不知伤感为何物,在这般安静的空气之中,忍不住叹出心底的隐忧。

    蓝儿……

    你真的就这样离开本王了么?

    本王纵有千万般错,你真打算连个弥补的机会都不给么?

    突然忆起蓝倪曾经有跟自己提过“诅咒”之事,她说她也身中诅咒——害人的诅咒。

    那么,跟三诏之王的诅咒又有什么关系呢?

    “金太医!”殇烈的口气突然变得凝重而严肃。

    “大王有话请讲。”

    殇烈注视着金太医:“这么多年来,除了三诏之王身上被蒙舍巫师所下的诅咒,你是否还有曾听说其他诅咒之事?”

    “其他诅咒?”金太医沉吟半晌,摸摸胡子,“未曾听闻。”

    那蓝儿……

    究竟是不是在骗自己?

    不,不,他不是反省过自己要相信她吗?

    她怎么会骗自己?

    眼前浮现起一双清澈灵透的水眸,眸子里水光荡漾,那般坦然。

    当她哀凄而无比沉痛地告诉自己,她其实身中了会害人的诅咒,那个诅咒会害了她身边的人……

    该死的!

    那种眼神,那种语气,那样的情形下,她怎么可能骗他?

    他以前真是该死地自负,一点也听不进她的解释,一点也不懂得有耐心去理解她的心。

    如今,直到自己因诅咒作让身体饱受折磨之时,他才蓦然现,这该死的诅咒会带给人多大的伤痛!

    蓝儿——她说她的诅咒足以害人……

    他记得她眼中的伤痛与绝望,那么,她曾经害过人?

    她恐惧身边有人与她接近?

    她那么善良,小小的身子需要承受多大的压力才能让自己这样勇敢地活着?

    可是,她又说她是不会害了他,为何偏偏不会害了他?

    难道,自己和蓝儿身上的诅咒有着某些关联?

    ……

    帏幔狂烈地翻舞。

    香烛骤然一黯。

    殇烈的眼阴沉得象黑夜。

    心疼紧紧地抓住了他,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金太医面色一紧,飞快上前把住殇烈的手腕,皱起了眉头。

    “大王,恳请大王听老臣良言,暂时不要再想念倪妃了。否则你这一激动,又将引得气血逆涌。”

    殇烈闭了闭眼,不可否认,他今天的情绪起伏特别大,尤其知道蓝儿离开了刖夙之后,气得几乎要喷血而亡。

    “金太医,本王的诅咒有没有可能害人?”

    “害人?老臣不明白。”

    “就是因诅咒之气为害身边之人。”殇烈睁开眼睛。

    当年他的诅咒莫名作之时,是金太医第一个为他施诊,后不久恰逢大唐有高僧来刖夙国游历,遂现此咒气可能会令中咒者活不过二十五岁。幸好此僧懂得玄冥之术,及时为其另施一法克制住咒气……

    金太医忿忿道:“当年有消息说三诏之王均中此咒,如今只剩邪王没有作,这蒙舍国的阁贝罗真是阴险哪!”

    殇烈道:“当年本王虽然年少,倒也听闻北诏国也为诅咒之事而惊乱,看来邪君自小定下了那位平民国妃还真有克制之效!”

    金太医摇头:“老臣倒不觉得真有以人制咒一说。不过,须乌子的巫术实在太玄,非常理能解断,唉!”

    殇烈的眼中又闪过一道蓝光,他的手指僵硬青。

    “本王偏不信命!”

    “大王,您刚刚所说害人之咒……难道是倪妃身上所带有?”金太医眼中闪过充满思索的精光。

    殇烈握了握拳头,突然急咳起来。肩膀咳得微微抖,金色的衣袍裹着他结实的身躯,他极力压抑住涌上喉头的血气。

    “大王,切不可激动……其实,老臣有一疑惑。”想起蓝倪柔弱的身子及娇小的脸庞,金太医开口道。

    “说!”殇烈斜卧塌上,调整气息闭目养神。

    “老臣上次为倪妃施诊,现倪妃的体质的确异于常人。这倒让老臣想起一个人来。”

    黑眸突然睁开。

    “谁?”

    “蓝姬。”

    “蓝姬?”殇烈隐约有记得这个女人,应该在他很小的时候,王宫里曾经出现过这么一个女人。

    金太医点点头,继续道:“蓝姬,一个来自大唐的女人。本在刖夙王宫生活了一年,大家都以为蓝姬会被先王收为妃子,殊料无意被前来刖夙会宴的北诏之王看中,为修两诏之好,先王便将蓝姬献于北诏,蓝姬由此去了北诏。”

    殇烈不明白金太医为何突然说此往事,当时他还年幼,父王后宫佳丽不少,因蓝姬是大唐之人,他才有点印象。

    “蓝姬去北诏之后,便被封为蓝妃,甚得北诏先王宠爱。老臣说此,是因为老臣现如今的倪妃与当年的蓝姬体质极为相似,普天之下,很难找到她们这样的体质,除非……”金太医将自己的现说了出来。

    殇烈脸色骤然一变:“除非她们是母女?你的意思是,倪妃真的是北诏公主?”

    金太医垂眼道:“其实老臣也不确定,据说蓝姬的女儿在五岁那年身染怪疾,不治而亡,而蓝妃过后不久也郁郁而终。所以……倪妃的身份不得而知,不过,这倒不失为一条线索。”

    殇烈眉宇一敛,目光坚定:“看来,要揭开这些秘密,可能得去北诏了!”

    “大王,您还是先照顾好自己身子。”

    “本王知道!”他深幽的瞳孔渐渐缩紧,脑海里不断地翻搅出蓝倪曾经说过的话语。

    多少次,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多少次,欢笑背后的忧愁。

    该死的!

    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她极有可能是蓝姬的女儿,五岁时身患怪病得到了高人的治疗……?

    五岁……

    “金太医……”殇烈陡地又坐直身子,两眼闪过一道幽亮的光芒,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金太医,蓝姬的女儿五岁患了不治之症,而倪妃正好是五岁开始生活在林子里……十五年……这时间正好是十五年!”

    金太医动动眉头,惊异道:“大王的意思是……?”

    “蓝儿跟本王一样中了诅咒,中的也是乌须子下的诅咒!”殇烈站起身来,“对!一定是这样……蓝儿自己都知道这些,她都知道!所以,一开始她不敢告诉我,所以,她听到我说自己未中诅咒喜极而泣……老天……”

    “大王千万不可激动!大王!”金太医又匆忙从袖口掏出一小瓶,急急倒出一颗红色小药丸递于殇烈。

    殇烈咽了下去,黑色的瞳眸波浪翻滚。

    “原来她说的都是真的,怪不得她不喜欢与人交往……”

    猜测至此,他突然觉得自己懂得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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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茶溪

    殇烈将金太医给的红色小药丸咽了下去,黑色的瞳眸波浪翻滚。

    “原来她说的都是真的,怪不得她不喜欢与人交往……”

    猜测至此,他突然觉得自己懂得了她!

    “金太医,你说,本王的推测是否有可能?”

    “恩,大王说得没错,老臣也这样疑虑,如果倪妃是蓝姬的女儿,年纪就对上的话,那倪妃便真是北诏公主,且中了与大王您一样的诅咒……”

    金太医话未说话,殇烈陡然提高声音打断他。

    “不!蓝倪不该像本王一样经历锥心之痛,她那么柔弱,怎么能抵挡这种诅咒之气?不会的!”

    “大王……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大王先不要激动啊!”金太医生怕大王一日之内两次吐血,那事情可真是严重了!

    “金太医放心,为了蓝儿……本王一定会好好地活着!”

    收紧下颌,他目光如炬炯炯有神。

    如果只是自己受咒,他根本不在意,他也不怕!

    如果关系到蓝儿——他无法控制心口沉重的担忧。

    蓝儿……

    你一定会没事的!

    你已经受了那么多苦,我誓一定要让你快乐幸福地生活着。

    ……

    一切为了蓝儿,激动中的男人逐渐平静下来。

    眼底的蓝光渐收,深黑如无底的大海。

    如刀刻般的五官中,突然多了份沉着,他的眼里更多了份从容。

    “金太医,你可以放心,本王再不会轻易动怒了!”

    这个男人握紧手指,语气已不见暴躁之气,为了她,他会先保重好自己!

    凋谢了树叶的大树,幕色中多了份苍凉。

    树干叶间,一片迷迷蒙蒙的灰白色,隐约可见一迷迷蒙蒙的影子。

    从小路拐进树林,再穿过它。

    “茶溪镇”——一块刻着三个大字的石碑稳稳立在路口。

    秀眉淡淡,蓝倪的身子瞬间放松了下来,一步一步她终于抵达了北诏境地。

    这是个很古朴的小镇,房子大部分是木头建造而成。

    幕色逐渐掩盖了小镇的热闹繁华,大小不一的各种店旗在风中飘扬。

    忆起曾经走出林子后的一连串遭遇,她小巧的双唇不禁抿紧。

    那个可怕的诅咒还会害人吗?

    黑衣人说,在刖夙王宫因为王者之气抵制住诅咒,那处在这民众之间会怎么样呢?

    她真的怕了……过去的回忆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她一直有意识地选择遗忘。浮世红尘,让这位曾经被很多人指点斥骂的女子脚步有点犹豫,她将小脸更加缩于白狐毛皮的大衣之中。

    街道两边挂着红色灯笼,有题着大字的招牌迎风而立,也有的铺面不顾天气寒冷依然大门敞开,透出店内明亮的灯光。

    目光一一扫过两边的建设,蓝倪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冷。

    不仅是冷,她还饿了,好饿。

    “闲云客栈”,位于最里面的角落。

    一个身披白色狐皮大衣的女子静静地坐在桌子前,她的身子娇小玲珑,一头乌黑的青丝垂过雪白的狐毛,被趁得格外引人注目。

    不过界于边界之地,大家不敢轻易惹事,多看了她几眼之后,大家便继续自己的话题。

    蓝倪低垂着眼,一口一口地掰着手中的馒头。

    一心要来到北诏,如今真的到了,心里头又有种说不的迷茫。阻止过自己千万次不要回头再想往事,可是刖夙王宫那个霸道而冷酷的男人时常在夜半之时,揪着她的心。

    她一声不吭地离开了,他一定暴跳如雷吧?

    他会不会一气之下杀了成姐姐?

    ……不会的,不会的!

    她已经跟成姐姐交代了那么多话,让成姐姐转告殇烈……他应该能听懂吧?如果,他真对她有着感情,那么,他一定能明白那话里的意思。

    蓝倪,你不可以再想了!

    他以前那么不信任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这样离开,就当是对他的回报吧!

    现在的她,身世如飘云,就像是风中的落叶,水中的浮萍,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没有,连根都没有,她又怎能胡思乱想那么多?

    食物一小口一小口地送进嘴里,无视于大家异样的眼光,蓝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今天不是个特别的日子,但是晚上突然天气骤变,进客栈避风的人倒是不少。

    喝几杯热酒,吃几碟小炒,男人们兴致勃勃地聊着自己得知的各种消息。

    这种热闹,与她周身散出来的孤独冷清并不相符。

    厅堂侧边的方桌旁,就有三个布衣男人正在高声谈论着。

    “对了,不是说蒙舍国要派公主与我们邪君和亲吗?怎么几个月过去了,都没见下文?”青衣男人压低声音道。

    他身侧的大汉喝了一口酒道:“听闻上次那位什么公主被人追杀,该不会香销玉殒了吧?”

    “胡说,我说闻那公主安然回到了蒙舍国呢,大约是恶君因为公主遇刺之事心有芥蒂,不愿意再与北诏和亲了吧!”另一男人插嘴道。

    青衣男人摇摇头:“君无戏言,恶君应该不会反悔的。不过……我北诏近段常遭外族侵袭,战乱不断,邪君都不在宫里,大约是因此而耽搁了和亲之事吧。”

    “恩,有理。”

    “可是,我怎么觉得北诏这战乱可能是……”那男人看看四周,突然小心翼翼地轻声道:“可能就是蒙舍国暗地所为啊。”

    “嘘,这话可不能乱讲。”大汉立刻谨慎地阻止,“邪君都亲自去驱逐敌军了,据说就是外族人所为。”

    “来,兄弟,喝酒喝酒。有咱们邪君在,那些都不用咱老百姓担心。”青衣男人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了起来。

    蓝倪本无意留意这些消息,偏偏那几人离她位置较近,他们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入她的耳中。

    北诏国也起了战事,邪君不在宫中?

    那她该怎么去找他呢?

    正想着,门外吹进一阵冷风,引得不少人抬眼望向门口。

    一个穿着深蓝色粗布衣裳的女子跨进门来。她低着头,人们只看到她深色的头巾,左手拎着一只包袱。

    店小二看了她几眼,缓缓走上前去:“不知姑娘是要吃饭还是住宿?小店今天客人比较多……”

    女子拉了拉头巾,那里隐藏着年轻而美丽的面容,朝店内看了看,道:“先用完饭再说吧!”

    “吃饭啊?这大堂里客人已满,如果姑娘要住宿,刚好还剩下一个房间,小的倒可以将饭菜送过去。”小二一脸的笑容,丝毫不因女子身上的粗布衣裳而改变脸色,谁叫那女子细看一眼,竟然有着一副让人吃惊的花容月貌呢。

    那女子顿了一会,看了看客栈的楼上,才点了点头。

    ……

    蓝倪紧了紧身上的褂子,将银子摆在桌上,便起身走出客栈。

    原来一顿晚餐下来,外面已经冷清了很多,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已经关上了门。寒风之中,她不禁缩了缩身子,这才想到还是找家客栈住宿比较安全,于是,一一问过附近好几家客栈,结果都说最近客人多,已经住满了人。

    独自站立在街边,黄叶被风卷过脚旁。

    丝吹到脸上,她回头看到“闲云客栈”四个字。

    抿了抿唇眸中闪过一线无奈。她抓紧了手中的包袱,叹息一声只好回头走去。

    好歹已经到了北诏境内,有什么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明天再做计划吧。

    “闲云客栈”依然热闹,小二已经为大家生了火炉子。

    蓝倪进门,再次引得大家的眼光齐齐投来。

    蓝倪平静地扫过他们,看到正在为客人倒上热茶的小二,上前开口问道:“请问……还有房间吗?”

    小二抬了抬眉头:“姑娘您也要住宿吗?”

    蓝倪点点头。

    “哎呀,真是不巧,真的没有了,姑娘您之前没说,所以小的……”小二搓搓手,面露难色。

    蓝倪抿了抿嘴,正要转身,只听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蓝吗?你是蓝?”

    回头一看,那粗布衣裳之下包裹的女子却是多日不见的——咏唱公主。

    “咏唱公……”

    咏唱及时做了个动作阻止蓝倪后面的一个字,高兴地上前拉起她的手,道:“太好啦,在这碰到你。”

    一旁的小二也咧开了嘴:“二位姑娘原来认识啊,那太好了。你们可以合住一间客房,怎么样?”

    咏唱瞪了一眼小二道:“行了,你去忙你的。这位蓝姑娘今天就跟我一起了。”

    小二摸摸脑袋,突然现这美丽的姑娘举手投足之间都藏着一股贵气呢。

    “二位姑娘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店服务第一。”

    小二毛巾往肩头一搭,高兴地走开了。

    闲云客栈的后院中。

    山水亭阁显得出奇得宁静,似乎同大堂内的热闹喧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房间里,烛火静静地燃烧。

    蓝倪不是善于主动与人沟通的人,对于外面世界的人,她的目光总是疏离,看起来高贵冷漠,像是不喜欢别人的打扰。

    如今,认识的朋友里面,当数与咏唱和成妃最为投机了。

    可是,她又那么害怕……

    蓝倪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象一泓被世人遗忘千万年的泉水。

    反倒是咏唱,已扯下头巾,露出一头光滑柔亮的乌丝,美丽的脸蛋在烛光之下,美丽地逼人。

    她利落地整理了一下床单之后,皱眉道:“蓝,你现在怎么身子骨这么柔弱了?还有,你怎么会出现在茶溪镇?”

    蓝倪背过身,掩饰住眼中一晃而过的黯然,当她再次转过身,目光已是一片淡定。

    “没什么,天气冷了,前段日子不小心生病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不对,殇王难道都没有好好照顾你吗?现在病都好了?还有,你还没说呢,怎么会出现在茶溪镇?”咏唱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听到这么真切的问候,蓝倪冰凉的身子不觉一暖,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

    “你一下子问那么多,我该怎么回答?”

    咏唱掩嘴一笑:“呵呵,我太心急了,你想回答哪个就哪个吧。”

    秀眉之间透着淡淡的忧伤,水般的眸子眨了眨,蓝倪避重就轻地答道:“我来此是有事要办。”

    “你一个刖夙国的国妃娘娘,能有什么事要独自前往这里?”咏唱突然睁大眼睛,上前道,“是不是殇烈欺负你了?”

    “没有……”蓝倪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将手指藏在衣袖之中,脸上依然挂着淡笑,“你呢?我们的咏唱公主又为何来此?”

    “哼!”咏唱突然一哼,绝美的脸上属于成熟女子的风韵不见,尽显小女儿的娇态。

    “阁王对你不好?”

    蓝倪是关心她的,一见她两道形状完美的眉毛皱了起来,立刻想到了恶君阁昱。天下能让一个女人出现这种反应的,通常是男人。

    这两个人……

    唉!

    “阁王还不知道你对他的感情么?”

    咏唱垂下头,眼中多了股淡淡的忧愁,张嘴抱怨道:“那个可恶的家伙!哼,这次我一定让他后悔!”

    “恩?他怎么了?难道你乔装打扮又是私自出来的?”

    蓝倪注视着她,她们两个女人不会这么巧,同时因为逃离又碰在一起了吧?

    “不说我了,你还没说来这茶溪镇做什么呢!”咏唱刻意避过话题问道。

    “我……”抓紧手指,嘴角出现一抹苦涩之色,目光却坚定无比,“我得去证实一些事情。”

    “唉!”咏唱突然坐了下来,长叹一声,“看来你也是没经过殇王同意就逃出来的了。”

    蓝倪嘴角一扬,笑了。

    烛光下,沉默的咏唱带着抹不易察觉的忧伤,这不该是属于她的神色。

    咏唱该是如阳光般散着璀璨的光辉,如朝露般闪着透明的笑容,又如晚霞般洒着万道让人沉醉金光。

    可是,今天的咏唱,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

    难道女人碰到情爱,都会变了么?

    爱,是会让人变坚强?还是变柔弱?

    “咏唱,生什么事了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蓝倪担心地问道。

    咏唱微微抬眼,眼中竟然闪动着晶莹的泪光,当场把蓝倪给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咏唱?是不是阁王欺负你了?”

    难道阁昱对她……也若殇烈对自己那般么?难道天下的男人都只会残忍暴躁地对待女人么?

    “不是欺负……”咏唱眨眨眼睛,眼中恢复了明媚,“那个该死的家伙,别看他处理国事精明强悍,对待感情却是块木头。不不!是冰块!冰块!”

    “啊?”蓝倪张大眼睛。

    “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爱!他是千年臭冰,他压根不懂情调,不懂得欣赏女人!哼,什么不近女色,想我曲咏唱如此国色天香,他瞎了眼才不会珍惜!”咏唱边说边恨恨地咬牙。

    听了半天,蓝倪还是没明白咏唱与阁王到底生了什么事,不过若非将咏唱气极了,她又忍会说出这般气恼的话。

    咏唱说到激动时,突然抓起蓝倪的手,道:“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哦……天啦,蓝!你的手……”

    眼中出现的是一双透着不自然红色的手,尤其是右手的皮肤显然还有一小块褶皱的小伤口。

    咏唱顾不起自己的“重要秘密”,吃惊地抬起蓝的手,尽管已恢复得差不多,可是,近看依然能看到那双手上曾经的伤口。

    蓝倪慌忙双手一缩,想抽回手,却被咏唱拉住了。

    “告诉我,这几个月究竟生了什么?蓝!”咏唱关心地低喊。

    怪不得蓝瘦了。

    怪不得这次看到蓝,觉得蓝生了某些说不出的改变。

    一定是殇烈,殇烈对蓝不好。

    “蓝,如果你当我是朋友,你就说给我听,就算是殇烈欺负了你,我也一定去帮你报仇!”

    咏唱说得豪气万丈,明媚的眸子闪着怒火,她的确是个“善变”的女子。

    蓝摇了摇头,面容出奇地平静。

    “曾经生了一些事,现在都过去了。”她的语气也很平静,仿佛真的早已过去。

    可是,手背上的确留着一小块疤痕,不是金太医没治好,而是……她刻意保留着它,想让它时刻鞭策着自己要坚强,时刻提醒着自己要勇敢。

    永恒的爱,都是需要争取和守护的。

    “曾经……天啦,曾经生了什么事?蓝,我看到这个伤痕,都心疼死了。”咏唱的眼睛重新闪现泪光,那样一双晶莹无暇的小手,现在满手通红直到手腕,不难推断当时这双手经过怎样的伤痛……

    “我没事了,真的。”蓝倪看她如此真切地为自己担心,笑得很温暖。

    都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

    一切也都会好起来的。

    “你刚刚要告诉我的小秘密呢?”

    “我……”咏唱美丽的脸蛋一红,“我……”

    正要开口,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低沉冷漠的男声,她脸色蓦然一白,惊道:“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难道我出现幻觉了吗……”

    蓝倪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再看看咏唱的表情,水眸一荡,瞬间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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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知心

    门外的脚步比沉稳,听起来大约是两三个人。

    紧闭的门窗隐约传来他们的谈话声,除了小二毫不掩饰的声音,另一个男人低沉的嗓音让房内的女人开始如坐针毡。

    声音好熟悉,看看咏唱的反应,蓝倪明白了。

    “是阁王?”她秀眉一抬,猜测道。

    阁昱,她只在封妃大典后见过一次,那日四王齐聚,虽然时间短暂而仓促,但是冷情的阁昱足以让人对他印象深刻了。

    咏唱一双灵澈的大眼忽闪眨动了两下,握起了小拳头。

    “哼,如果他是来找我的,我才不轻易跟他回去,除非他求我。”一想到门外那个冷眉冷眼的男人,她娇美的脸蛋便因怒气而绯红。

    他来干吗?若说是来找自己的,她可不相信。

    她没见过比那个男人更冷血,更可恶的男人了,这一次,就算他找到了她,她也不会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蓝倪看了看门窗,门外之人似乎一边交谈一边走了过去。

    “看来你们之间也有不少误会。唉,现在,北诏和蒙舍还会联姻吗?”

    如果这二国仅仅是为了利益而联姻,就算邪王楚弈是个多么好的男人,咏唱如果不爱他,她的幸福又在哪里?

    为什么自古女子有如此多的束缚?

    女子的命运为要男子而主宰?和亲既然是咏唱嫁自己不爱的人,她为何要答应?

    咏唱闻言,小拳头在空中扬了扬,杏眼一挑忿忿道:“该死的阁昱是个比臭石头还冷硬的人,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几乎无人能改。上次他带我回去蒙舍,还提到要让我再次去和亲,气死人了!”

    蓝倪注视着她,完全明白她的愤怒,或许还有说不出的痛苦吧。

    如果你爱一个人,那个人偏偏亲手安排你去嫁另外一个男人,你会怎么做?如果她,她可能会因为国家利益而忍辱负重吧?

    如果是殇烈,他会那样做吗?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给别人?

    蓝倪抓紧了自己的衣裳,殇烈与阁昱相比,该是宁愿上战场以武力解决,也不屑于以女人来取得成功吧?

    唉,也不知道……

    想想则矣,不是真的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谁又能说清楚呢?蓝倪是真心欣赏咏唱的,这样一个敢爱敢恨的美丽女子,她该会争取自己的爱吧?

    “难道你还没有对阁昱表明心迹?”蓝倪问道。

    咏唱红唇一撇:“让我对一块千年寒冰表明心迹?我已经用行动来证明了,还不够啊?蓝,烈至少是懂女人的,所以,你肯定无法想像有阁昱那样的笨蛋!”

    “呃……”

    每次一说到阁王,咏唱都会变成一个燃烧中的小火球,与她平日里的娇艳妩媚完全不一样。

    “你跟阁王表白,他拒绝了你?你这样的女人他从哪里找?”

    如果是这样,那阁昱还真是千年寒冰、千年臭木了,如此美艳佳人就在面前还对他一片真心,他也不为所动,不知该为咏唱该喜还是该忧……

    咏唱神情依然激动:“蓝,你不知道,这家伙跟他的父王简直一模一样,眼中只有权势和江山,再美的女人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多看一眼,只除了……”

    看她气得牙直咬咬的样子,蓝倪望着朦胧的烛火,想起刖夙宫中的数位佳丽,不禁感叹万分。

    同是君王,阁王却是个与众不同的君王,咏唱该极力争取才是。

    蓝倪语气中透着羡慕:“阁王这样的男子,若是爱上了一个女人,定是今生唯一了。”

    “唉,你若是我,你就知道我的烦恼了!蓝,我一直羡慕你啊,我反倒觉得像殇烈那样见识过很多女人,懂得欣赏女人的男人,若真心爱上了谁,谁才是最幸福的人。所以,蓝你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咏唱真心的说道。

    蓝倪幽幽一叹,她与殇烈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爱与不爱的问题,道路比想象的要曲折得多。

    “阁王为何来此?特意来找你的?”

    咏唱听见门外人已远去,又失望地坐了下来。

    “他应该不知道我在这。蓝,我有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是刚刚从北诏王宫里走出来。”

    “啊?”蓝倪很吃惊,“你不是还没有与北诏和亲么?”

    “恩。”咏唱点点头,继续道,“是没有与北诏和亲,可是我就是太气愤了,我气不过生了那么多事之后,那个可恶的男人还要把我送去和亲,所以我干脆自己离开蒙舍去找邪君。好歹邪君生得俊美,又是个富有情调之人,帮我调节一下心情也不错。”

    “你出来多久了?听说邪君去边境了?”想起晚上在客栈厅堂听到的传闻,蓝皱起眉头,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如果邪君不在王宫,她该找谁来证实自己的身世?她该找谁来了解关于她母亲蓝妃的事情?

    那个黑衣人,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出现了?

    “我都出来快一个月了,那个臭男人真冷血竟然也没有来找我。说起来就气人,连老天爷也跟我做对!我到了北诏虽然进了宫,楚弈却不在宫中……”

    蓝倪道:“那你为何不继续在宫中等候邪君?是想念阁王了?”

    咏唱突然眼中重现泪光,一说到此,她的声音充满一种热烈的感情:“我是想他了,想那个无情的男人……不过,我想通了,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妥协的,因为……”

    她低了低头,小手轻轻地抚过平坦的小腹,再抬起头时,绝美的小脸折射出一种让人无法逼视的光华。

    “因为什么?”

    咏唱轻扬嘴角,蓝倪这次现她眼中的泪光不是因为哀伤,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幸福光芒。

    “我不是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吗?其实……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孩子?

    蓝倪怀疑自己听错了,一双清澈的水眸不可置信地睁大起来。

    “你……咏唱,你说的是真的?是阁王的孩子?”

    咏唱微笑着点点头,一扫阴郁之气。

    “我的月信迟来了,我心下惊疑,私下找了北诏的太医把了把脉,原来是真的。虽然很意外,但是我真的很开心。”

    蓝倪还是无法从震惊中回复过来:“阁王不知道?你跟他怎么……”

    咏唱目光迷离,似在回忆。

    “那个家伙的确是个自制的人,向来不愿意接近女人。可惜,为了派人前往邪君身边做一个最近身的探子,他亲自挑选了三名女子精心训练,我恰好就是其中一位。不可否认我很早就喜欢上了这个冷眉的男人,我很努力地学习他要求的一切技能……可是,他封我为公主,却一心只想将我当做棋子送去和亲。”

    原来他们的关系是这样……

    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与宿命。

    蓝倪静静地听着,忧从中来,望着自己手背上那个不大不小的伤疤,咬住了下唇。

    “蓝,我从来不信宿命,我总觉得命运是自己争取来的。我用了很多办法去接近他,才现他是个极顽固的男人,就算是真的有为我所动,也不可能因此而放弃了自己的计划。于是,我想让自己死了心,在初八之日和亲,未料碰到刺客追杀……再回蒙舍后,我现了他对我的态度生了少许改变,我突然又重新燃起希望,我总是刻意挑衅他,引起他注意,唉!”

    蓝倪抓紧了手指,说到命运,她也是不甘愿就此屈服的!

    也许正因为咏唱骨子里的这点勇敢,才让她觉得特别欣赏吧。

    “那你怎么会有了他的孩子?”

    “那个……”咏唱向来说话明快,说到与阁昱之间的那夜,她的表情甚为复杂,“我不知道那个男人了什么神经,突然有一天开始,那些被冷落在王宫里准备守活寡的女人们,竟然连连被召唤到他的寝宫,我一气之下主动去找了他……后来……将他要我学习的一些技能,如数用在了他的身上。”

    说完,她低低地垂下了头,原来,有的事做起来比说起来要容易。

    蓝倪听到这里,明白了七八分,小脸也忍不住红了一片。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那个男人不爱我的话,我就带着孩子住在宫外,死都不进王宫,让他后悔一辈子去!”咏唱说着,眼中闪动着坚定,看来她真准备这么做。

    “不会的,我想阁王心里一定很紧张你的。”

    “我可看不出来!我的人早已经是他的了,他为何还不珍惜我?一想到这点我就……”咏唱的小拳头又挥了出来。

    事实上,以阁昱那强健的体格,她根本无法动他半根毫毛。

    蓝倪看看她可爱的样子,佩服又多了一层,原来咏唱真的是位让人刮目相看的烈女子。

    看着咏唱,听着咏唱说话时生气勃勃的样子,她现自己的忧伤和矛盾已经逐渐远离,连嘴角也微微地翘了起来。

    “蓝,如果你也有了孩子,我们就把孩子指腹为婚好不好?”咏唱明媚的大眼一眨,凑过身子对蓝倪建议道。

    孩子。

    一个属于自己和烈的孩子?

    奇妙的感觉浮上心头,不期然,殇烈英挺的脸庞出现在眼前,他抿着嘴眉头深锁,仿佛在为她的离开而生气。

    烈……

    她想他。

    “蓝,你怎么不回答,你说好不好?”咏唱见蓝倪没反应,摇摇她的手臂。

    如梦初醒,蓝倪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竟然隐隐有着某些期盼来。

    孩子——一个女人有了孩子后,应该会改变很多吧?

    如果她有了烈的孩子,还会如此毅然地离开刖夙吗?

    不知道。

    回过神,蓝倪微笑着看着咏唱,这样的咏唱即使没有得到阁王的爱,她依然散着让人羡慕和佩服的魅力。

    “我当你已经默认好了。回头找殇烈也说说,这个君王亲家,我要攀攀……”

    正说着,又听到熟悉的男人声音出现在门外。

    ……

    晶莹剔透的小脸儿,明艳的笑容,清脆的声音。

    那不是让人四处寻找的咏唱公主是谁?

    门打开了,小二半哈着腰连声说抱歉,便飞似的离开了走廊,门口只剩下两个高大的身影。

    站在前面之人体态修长,青色长袍将他凌厉的气质内敛起来,此人正是恶君阁昱。

    后面一位侍卫打扮,长得英武挺拔,一看那身架该是长期练功之人,应该是阁昱的贴身侍卫吧。

    咏唱一见那二人,脸色先是一紧,不过刹那间,先前与蓝倪交谈的自在神色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颠倒众生的绝美笑脸。

    笑脸在粗布蓝衣的映衬下丝毫不觉突兀,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让自己做个美到极致的女人。

    蓝倪第二次见阁昱,因为咏唱的说辞,她对他又多了种不同的感觉。

    依然是修眉剑目,半眯着眸子,脸色阴沉地有点吓人,眉宇间深刻的褶皱足以显示他正处在极度压抑状态。

    “小部落,好久不见喔,你还是那么英俊。”咏唱的嘴角高高扬起,明眸弯弯,淡淡地扫过一脸阴鸷的阁昱一眼,娇滴滴地向阁昱后面的侍卫笑道。

    烛光柔和地洒过来,咏唱笑得像个精灵的仙女,好像对方是等待已久的情郎。

    她的声音与笑容几乎无懈可击,却引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风。

    那侍卫僵硬了一下嘴角,拱手道:“参见公主。”

    蓝倪飞快地扯了扯咏唱的衣角,示意她停止挑衅。

    那样的男人她曾经见过,那样隐晦的怒气她也曾经见识过。

    若非阁昱对咏唱有着不同一般的感情,又怎么会出现那种表情?任何人都看一眼,都能感觉出那双深邃黑眸里呈现出的复杂而深刻的情感。

    原来——

    阁昱也是爱她的。

    咏唱如此聪明的一个女子,在情爱的道路上怎么也走得如此崎岖?

    任何事情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突然想到烈……

    好象很多次,烈就是那样看着自己,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眼神深幽地似乎要把人给吸了进去。当她忤逆他的时候,他的眉眼里燃烧着炙烈的火焰。

    当她看到阁昱这副表情时,蓝倪的手指不禁一动,只在这么一面之间,她对烈仿佛明白了许多,许多。

    门继续开着。

    冷风飕飕地灌了进来,除了咏唱的那声招呼,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那个叫小部落的年轻侍卫紧绷着脸,小心地看了他前面的大王一眼,朝咏唱做了个“别惹大王”的表情。

    蓝倪见强烈的火光交织在冰冷的空气之中,白衣轻扬,她走了过去。

    “蓝倪见过阁王。”

    阁昱修眉微微松动,将目光转向蓝倪,他这才注意到原来屋子里还有第二个女人,而这个女人——长得有点面熟,而且她一眼就认出自己是阁王。

    果然。

    阁昱的眼中只有咏唱。

    蓝倪看到阁昱对自己狐疑的表情,微微一笑,她为咏唱而开心。上次刖夙匆匆一见,他眼中也只有咏唱,自然不记得自己了。

    “你是……?”阁昱见蓝倪一身淡然之气,不似普通民女,问道。

    “她是我的好姐妹,怎么,阁王您也有兴趣吗?”咏唱扭动着腰肢,缓缓走了过来,举手投足间散着一种属于女人的妩媚。

    阁昱黑瞳一收,大家来不及看清生了什么事,只见咏唱轻呼一声已落入他的怀中。

    “哎呀,大王,几日不见,你怎么变得对女人心急了?”

    咏唱勾起红唇,故意凑进他耳边吐气如兰,玉葱般的手指戳戳那结实的胸膛,回头间还俏皮地对蓝倪眨眨眼。

    看那粉脸含春,杏眼微眯,丹唇微启,蓝倪不禁愕然。

    好一个咏唱公主。

    阁昱收紧了下颚,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走!”

    然后,只见一阵旋风闪过,吹得蓝倪白色的衣摆飘动了好几下,等她回过神现阁王与咏唱都已不见了。

    他们就已经走了?

    阁王还真是来去如风,看来他的做法比殇烈更加雷厉风行。

    唉,咏唱刚刚那一笑,应该是早知道会被他如此带走的吧?希望他们可以早点看清彼此的心,可以争取到真正的幸福。

    门口叫小部落的侍卫朝惊愕中的蓝倪一拱手,便欲举步离去。

    “请等等。”蓝倪飞快地唤道。

    小部落停住脚步,回头问道:“姑娘还有何事?”

    蓝倪连忙将咏唱落下的包袱递于他手中,犹豫了一会,道:“请转告阁王,看清自己的心,也不要辜负了咏唱公主。还有,回去后请阁王多关照一下公主的身子。”

    小部落皱眉,不解道:“公主病了?请放心,阁王会关照公主的。”

    “总之让阁王早点请太医帮公主看看便是。”蓝倪点点头,觉得自己只能话尽与此,希望孩子能让他们之间早点正视自己的感情。

    小部落再次拱手道:“多谢姑娘提醒,在下告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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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下场

    这间客房,终究变成了蓝倪一个人的房间。

    桌子上还摆着两个精致的茶杯,杯壁的光泽映上了她的眼。

    想到被阁王掳去的咏唱,想到百里之外的刖夙之王,她的心口不停地起伏着。

    手指轻抚着右手背的伤疤,眼睛轻轻地闭上。

    好多往事一一闪过心底……

    离开刖夙前的那段日子,双手不能自如,苦苦逃避他的那段日子——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双手受伤之后,他是如何彻夜陪在自己床前。

    意识清醒了,她却从没有对他张开过眼。

    明明知道他就在床前,她却宁愿自己紧绷着每一条敏感的神经,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离去。

    她常常可以感受到幽黑深眸的凝视,这让她的思绪不得不陷入一片无法抵止的彷徨之中。

    咬着牙忍耐着这一切,她也逃避着自己的心。

    成妃来劝过她,告诉她——其实大王真的很后悔,希望他原谅她……

    有时候,她也怕自己会冷漠不起来,会忍不住对上他的眼,会忍不住想投进他的怀抱,重温以前的甜蜜记忆。

    可是,她终究没有。

    将一切都死死地埋在心底,坚决不让自己的心和决定有所动摇。

    现在想来,她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那般坚定和决绝。

    因为他对自己的冷酷吗?因为他不够相信她,不够珍惜她的真心吗?

    ……或许都有吧!她觉得自己的自尊在那么多人眼前被赤1uo1uo地践踏,她害怕自己一旦轻易原谅他,就会再次变得软弱。

    何况,自受伤从昏迷中醒转,她就有了新的打算,人一旦有了自己的打算,便不要轻易更改。

    所以,无论耳边的软语多么动人,无论他轻握她的手掌多么温暖,她都不想贪恋。

    烈。

    终有一天,你会懂我的!

    我的离去不是抛弃,而是为了将来能有一颗从命运中解脱出来的心。

    蓝倪静静地躺在床上,表情恬淡而安适,象灵山秀水间沉静的温玉。

    夜很长,有些事,姑且就明日天亮在做打算吧。

    第二日早膳之时,小二来送茶水时好奇地问起了那位粗布蓝衣的美丽姑娘,蓝倪淡笑那位姑娘不会再回来了,至于这房间,她要多订两日。

    咏唱自然不会再回来,就算恶君还不懂得明白自己的心,但是看他那气势,应该不允许咏唱再有机会离开了吧!

    希望他们一切顺利平安。

    而自己该何去何从,临到此时有点迷惘。

    刖夙王宫一间隐秘的地牢里。

    牢房只有一间,重要犯人往往单独隔开,牢房之外重兵把守。

    一个蓬头女子呆坐在地上,地板冰冷,她微微佝偻着身子。当她抬起头来,借着铁窗里投进的微弱光线,依稀可以看到一张美丽的脸庞。

    突然,她爬了起来,踉跄了几步冲到牢门前,抓着粗硬的门柱伸出手大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见大王……我是大王最宠爱的紫奴……放我出去。”

    两个狱卒已守了这个女人两天两夜,早已不耐烦。

    其中一个冷冷瞥了她一眼,掏掏耳朵道:“这个女人又在乱叫了。”

    “瞧她现在那模样,八成是疯了。还想得到大王的宠爱,下辈子吧。”

    另一个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就是,听说每个王宫里啊,失宠疯的女人都不少呢。”

    “还好,咱们刖夙就这一个,否则咱们这些狱卒可要受她们的折磨了。”

    紫奴继续喊叫,她没有疯,她只是要出去,要见大王。

    见两个狱卒嘲笑的声音,她愤怒地摇晃着木柱子,摇几下拍几下。

    “放我出去,听到没?听到没?……等我出去了,一定要你们好看。放我出去!我要见大王……”

    大约是喊累了,她的嗓子有点沙哑,声音逐渐小了。

    这时候,两个狱卒握着腰间配刀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喂,我说你喊破了嗓子都没用。这要关你也是大王的旨意,我看你还是别做梦了,大王要见的时候就要要砍你头的时候。”

    紫奴两眼瞪得很大,死死地盯着说话的狱卒,喊道:“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等大王知道了我是冤枉的,我一定……”

    “一定干吗?要我们好看?哈哈……”另一个狱卒毫不怜惜地一把扯过紫奴的头,冷笑着,“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告诉你,巴都大人已经在搜集其他证据了,你就等着吧。”

    “不……不会的……不关我的事……”紫奴脸色白得如同鬼魅,“求求你们,真的不关我的事,你们去帮我求求情……帮我求求情,我不想死啊……”

    狱卒扯着她的头,她被迫将头顶在木柱上。

    “真的不是我,是那个黑衣人……是他逼我的!求你们帮我去说情,求你们了……”紫奴紧拢着眉头,不住地抖。

    一狱卒盯着她的小脸:“嘿嘿,求我们啊?你拿什么来求我们?你现在什么都没有,哈哈……”

    “我……我是什么都没有了……但是,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让大王好好地赏赐你们,升你们做御前侍卫……啊!……”她又尖叫一声,因为本就凌乱不堪的头几乎要被人扯断。

    “别跟老子说些没用的。要帮你求情也可以,不过嘛……”其中较年轻的狱卒眼睛一眯,暧昧地从她的脸庞扫到剧烈起伏的酥胸。

    紫奴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急问:“不过什么……只要能帮我,我一定答应你!”

    两名狱卒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狞笑起来。

    “不过,你要好好地伺候本大爷,如何?”说话者将一只大手伸过去,抓住她的胸前。

    “你们……你们……”紫奴惊慌地躲避,无奈因为头皮的疼痛,躲也躲不开。

    “我们怎么了?公平交易,愿不愿意就看你自己啦。”放开她的头,狱卒闻闻手中的气味,“恩,看起来乱糟糟的样子,还是有股女人香,哈哈……”

    紫奴头皮一松,便蹲了下去,她抱着自己。

    “喂,贱人,别再叫了!叫破嗓子也没用了。”狱卒大声骂着,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紫奴理了理头,抬起头,看到那又破又烂的墙壁,冷冰冰的地板上只有一堆干草,想起夜里听到老鼠打架的声音……

    “不,两位大哥,放我出去,我求你们!”一想到那些令人毛的景象,她一刻也呆不住。

    还有,大王是喜欢她的,大王只是一时气愤,一定会理解她,原谅她的。

    “两位大哥……求你们……”她又开始挥舞着双手。

    “呵呵,求我们?你想好了交换条件?”狱卒重新走了过来。

    “……我……”

    “天下不会白掉馅饼,除了你这副身子,还有其他可以交换的吗?”

    是的,他们说得对,只有这副身子才是她的资本,她的骄傲。

    她要出去。

    出去了,才能重新东山再起。

    紫奴突然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让两个狱卒呆了呆,她勾勾手指头,声音也像换了个人:“狱卒大哥看得起小女子……可是,不要忘记了你们的承诺哦。”

    狱卒相看一眼,惊喜得不敢相信。

    紫色的衣裳脱落在地,露出雪白微颤的娇躯,胸前挺立的红莓让两个男人困难地咽了咽口水,两眼放光。

    “你们谁先来啊?恩?”她冷得颤,却挑眉娇问。

    “我!”

    “我!”

    “划拳!”

    很快,地牢里,那个草堆上,响起了男女暧昧淫秽的喘气声。

    ……

    巴都带着属下来到牢中,远远闻见不应该出现的声音,他眉头一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早早完事的狱卒还来不及通知同伴,几名高大的侍卫已来到面前。

    “这是在做什么!”一声巨吼如雷贯耳,巴都朝地牢里扫去,这一扫不要紧,当场让他差点呆若木鸡。

    被怒吼声吓得几乎翻滚在地的狱卒还来不及拉上裤子,就已被冰冷的大刀架在脖子之上。

    巴都上前就是两巴掌,命令道:“好大的胆子,不过两日你们就如此目无法纪!来人,将他们拖下去军法处置!”

    “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两名才刚刚风流快乐的狱卒顷刻间变成了哀求不已的囚犯。

    而紫奴,一身雪白的娇躯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一群男人的眼中。

    一见为者是大王的贴身侍卫巴都,她惊慌失措地爬上前:“巴都大人……是他们逼我的……求你告诉大王……”

    巴都只看了她一眼,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无疑,那是一具极具诱惑力的身子,不过,知道她的本性与为人之后,巴都连多看她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满心的鄙夷,他背过身,看到兄弟们莫不都在控制自己的眼睛,于是冷硬命令道:“马上穿好衣服,带去见大王。”

    紫奴一听,两眼闪过惊喜的光芒,扑上前去想抓住巴都的手,巴都飞快地闪开,嫌恶地走到门边。

    “大王终于肯见我了……大王又想我了,要原谅我了,对不对……?”紫奴迫不及待地将衣裳往身上套,欣喜不已。

    “快点!”巴都冷硬地命令。

    这个女人的确是疯了,太会幻想了!

    若非大王要亲自审问她,他或许真的会忍不住一刀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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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 心系

    今天其实是个不错的天气,暖阳洒下万道金辉,空气显得格外明净。

    龙夙宫中,只站立着一人。

    日光透过门窗洒在地上,给屋内带来一片温暖。

    负手而立的殇烈是唯一散冰冷的源泉,为诺大的厅堂带来了冷意。

    一串脚步声,夹杂着女人不住地叫骂。

    “慢一点……慢一点,你抓痛我……我要告诉大王让他斩了你……你这鲁夫……”

    “闭嘴!”那是巴都极度不耐烦的声音。

    殇烈皱起了眉头。

    “嘭”的一声,重物落地。

    巴都一手甩开紫奴,仿佛再都抓她一下,都会脏了自己的手。

    “禀王,这个女人一直拖拖拉拉,属下实在忍耐不住了。”巴都肃了脸,看都没看紫奴一眼。

    地上的女人哀号一声,吃痛地爬起来,乱糟糟的头覆住了她的脸,正欲张口大骂,抬眼却望见一具高大修长的身子。

    金色的王袍乌黑的丝,明亮的光线将他趁得宛如天神,他的眼神却像遥远极地的冰芒,没有一丝温度。

    紫奴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用手指整理自己的头,磕头道:“紫奴见过大王,紫奴见过大王……”

    “巴都。”殇烈扫了紫奴一眼,见她面容浮肿衣襟凌乱微敞,哪有昔日的风姿。

    “属下在!”巴都立在一旁,面无表情。

    “将她拉起来问话。”

    他的话异常平静却隐藏着让人心惊的怒气,特意屏退了其他侍从,想单独问话,未料她这副模样实在让人失望。

    “是。”巴都大力一拖,将紫奴拽了起来。

    “大王,大王……”紫奴伸手去抓殇烈的衣袖,被他一手拂开,她又飞快地扑上前去,企图抓住一点获得饶恕的希望。

    巴都竖起浓眉厌恶地拉开她:“别再乱嚷嚷,大王有话要问你!”

    紫奴不得不停下动作,身子害怕得颤抖起来。

    阴鸷的黑眸盯着她,声音若来自地狱之风。

    “你跟黑衣人有何关系?”

    殇烈单刀直入而问,神秘的“黑衣人”就是问题的关键,边关也好,王宫也好,这黑衣人似乎无孔不入,他需要线索。

    紫奴声音也在抖:“什……么……黑衣人,我……不认识。”

    巴都狠狠地拽了拽她的胳膊,吼道:“你不是一直叫冤枉吗?快说!”

    殇烈视线往向紧闭的门窗,放柔了声音,道:“说吧,念在你也曾经侍奉过本王的份上,有什么尽管说来!”

    紫奴突然号啕大哭了起来,她连日来紧绷的神经似乎因这一句话而崩溃。

    “大王……求你原谅紫奴,那个黑衣人……我真的不认识,是他逼我的……”

    哭声刺耳,异常难以忍受。

    巴都看了大王一眼,低吼:“别哭了!好好说!”

    紫奴继续抽抽咽咽。

    殇烈极力忍住自己赶她出去的冲动,他自认为爱上蓝儿之后,忍耐力与抑制力要好了许多倍,可是这个女人实在让人无法多忍受一分钟。

    暗暗紧了紧拳头,他沉声道:“那黑衣人是怎么逼你的?”

    紫奴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若能让大王信服自己,若能为自己找到合适的脱身理由,她必须好好回答。

    “大王圣明,其实紫奴原本就不认识什么黑衣人,也不是所谓的奸细。”紫奴开始回忆。

    “封妃大典那日,我向大王和国妃道过喜之后回到房间,未料有一黑衣人突然出现……我吓得立刻要喊叫,那黑衣人却拿着一把刀威胁我,要我乖乖地听话,否则马上杀了我。他让我帮他暗暗查探宫中的情形……可是,我怎么能出卖大王呢?他就算要杀了我,我都不愿意的。”

    巴都眼一瞪,不相信地怒道:“胡说!我都已经找到了其他证据,你还敢狡辩自己。”

    紫奴脸色白,咬牙道:“那是因为黑衣人告诉我,他已经有了更好的内应在王宫,再说我要是不听他的,我就……就要被杀了。”

    殇烈一直在忍耐,能听这个女人说如此说的话,不过是想了解黑衣人到底在背地里计划着什么样的阴谋。

    “另外一个内应是谁?”一道冰冷的蓝光耀过他的眼。

    紫奴眼中一亮,连忙道:“就是蓝倪,就是她!”

    大手闪电般掐住她的脖子,他的心脏瞬间如被针刺了一下。

    又是蓝儿……

    不!

    他要相信她。

    要相信她!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定信念,爱她就应该学会信任。即使是还有很多疑问,他也要去找到她,亲自问清楚,只要她说不是,他就会信她!

    “你还想诬赖她!”殇烈紧了紧手指,“说,黑衣人跟你什么关系?你给他提供了什么情报?他究竟是什么人?”

    “大王……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殇烈脸色变得铁青,语气严厉:“快说!”

    “他让我报告……王宫里的事……大王做了些什么,他是什么人……我真的不知道。”

    巴都见大王一脸怒色,不禁出声道:“大王,别激动!看来这女人只是个被随意挑选的棋子而已,问再多也没用。”

    殇烈放开手,遮去眼中的湛蓝之光。

    对于紫奴的回答,他本有所期待,希望能查到关于黑衣人的蛛丝马迹,如此看来,紫奴真的只是一个愚蠢的棋子,并无大用。

    对方如此精密的布局,从边关到王宫,好似在王宫中来去自如还能不透露半点身份,实在是不敢小觑。

    但是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深入王宫却没有刺杀自己,却又前去边关蓄意挑起战事……

    殇烈有预感,这背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对方应该是一个强大的“黑衣人组织”,他们的计划严密而广泛,要对付的很可能不仅仅是刖夙……

    看来,不仅是为了蓝儿,他还需要为了刖夙必须亲自出去一趟。

    巴都见大王沉默了半晌,问;“大王,这女人如何处置?”

    殇烈闭了闭眼,若是以前,他定会毫不犹豫地下令革杀,如今见紫奴悲惨的模样,竟然觉得有几分可怜。

    他挥挥手,语气已毫无回转之地:“逐出宫外吧,永远不离进入殇都!”

    紫奴闻声厉声哀叫:“不……大王!求大王开恩……我不要离开……不要!!”

    “走!”巴都将半疯狂的女人拖了下去。

    空旷的厅堂里回响着那个女人最后的哀叫。

    空气隐隐晃动,阳光自门口射进。

    外面让人感觉冬日难得的温暖,屋子里没有一丝暖意。

    明月空照,几许清幽。

    落寞的身影被烛光映在案台之上。

    殇烈的性子仿佛在几日之间已然转变,他的神情之中不再透着暴虐之气,反而在冷峻眉眼间添了一份冷静与睿智。

    手提羊毫,久久未落,看着眼前的奏折,他黑眸闪烁,心思却飘忽到外面。

    窗外枝头黄叶渐落,只留下光秃秃的枝丫。

    不过几日,却胜似数年。

    古人有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的心仿佛已隔了十秋。蓝儿,你究竟在哪里?过得如何?天气越见寒冷,你身子骨单薄,可曾好好照顾自己?

    “唉……”一声轻叹不自觉溢出唇间,修长的手指轻握羊毫笔潇洒地落下几个苍劲有力的字迹。

    “大王。”成妃亲自端来了燕窝粥,轻扣了几声门扉,便盈步走了进来。

    “你来了。”殇烈放下手中之笔,看着她,“你又亲自去熬粥了?”

    成妃轻轻地笑了,摇头道:“大王抱恙在身还如此操劳,臣妾也只是尽一份心力而已。”

    “恩,最近公务较多,本王不能因此耽搁了前线的急奏。”

    成妃将燕窝粥送到案台,温婉道:“大王趁热喝了吧,现在天气寒冷,过一会就要凉了。”

    她知道,他如此心急赶着批阅完重要奏折,交代完该交代的事情,他就要出宫了。

    他自然是去找蓝倪,只有蓝倪才是令大王如此牵肠挂肚,如此废寝忘食的原因。

    美丽的眼中逐渐呈现一片雾色,成妃僵硬着脸上的笑,心酸的感觉冒了上来。

    以前的大王对所有女人都漠不关心,也常常对大家不假颜色,那时候,成妃可以很淡定很认命地接受这一切,她从来不曾为大王冷落自己而黯然神伤,她也不会为大王宠幸谁而闷闷不乐。

    可是,现在她对蓝倪有一种说不出的羡慕和嫉妒,又由衷地祝福她。

    大王变了,为蓝倪而变,为爱而变。

    这样的男人更富有一种魅力,一种让任何女人都无法抗拒的魅力。成妃也无法抗拒,可是她更清楚,她永远不会是那个幸运的女人,何况自己的身子……

    “咳……咳……”成妃手指一紧,止不住用力地咳嗽起来。

    殇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眼睛里流露出明显的担心。

    “成妃,你最近也瘦了一圈,听宫女说,你最近夜里睡不安稳,怎么不请太医看看?”

    成妃目光更加朦胧,殇烈的问候为她的心头增添了温暖。

    “臣妾……不碍事,咳咳……老毛病了,咳……”嗓子痒得厉害,她连忙伸出双手捂着双唇,“大王……”

    “都咳成这样子了还说没事?感染风寒了吧!”殇烈走出案台,拿起屏风上的一件风衣披在成妃肩头,成妃瞬间红了眼。

    她突然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依偎了上去。

    殇烈身子一僵,半晌没有做声,他既没有反感也没有高兴,只有惭愧与歉疚萦绕在胸间。

    成妃是个好女人,当然,他是在这段时间才现的。可惜,他的心里只装得下一个女人的身影,那抹纤细素白淡雅如百合花的影子已经无孔无入,此生,他恐怕再也无法对别的女人有感情了。

    面对成妃的温婉体贴,除了愧然,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大王……咳……”成妃一边轻咳,一边将手轻轻地抱住他结实的腰杆,他的身子好温暖,让她微微颤抖的身躯不再寒。

    殇烈眉头皱得更深:“立刻宣金太医为你诊诊,顺便给你开副安神的药。”

    “不……!”她飞快地摇头,轻轻闭上了眼睛,“如果有大王陪在身边,臣妾……一定可以睡得很安稳。”

    闻言,刚欲抚上她柔弱肩头的大手在半空中停住,高大的身躯更加僵硬了起来。

    如果是以前,或许他会毫不犹豫地夜半搂着成妃而眠,可是现在……

    一想到蓝倪娇小*平静的脸庞,一想到她清澈灵透的眸子,一想到自己怀中抱着另外一个女人的情形——他都会觉得自己背叛了她。

    蓝儿……

    他最可不原谅的就是一个人的背叛,一旦认定了自己的情感,他也不允许自己的背叛。

    无论蓝儿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身份,无论还要花多长的时间才能再次赢回蓝儿的心,他这一辈子是再也不可能放手了。

    手指在半空中悄悄握成了拳,他垂下眼看不清神色,却不忍推开成妃。

    成妃缓缓睁开眼睛,离开温暖的胸膛。

    她的嘴角扬起苦涩的笑容,眨去眼底的水光:“大王不必当真,臣妾说笑呢。大王最近已经是日夜操劳,臣妾又怎可让大王还多一份担忧?再说,蓝妹妹……咳咳……一定还等着与大王重聚之日,臣妾岂能趁虚而入……”

    话音未落,她被拥进面前温暖的胸膛。

    “别说了……”殇烈轻轻拥着成妃,心中无男女之情却有满腔的谦然,“成妃,本王亏欠了你……”

    “不是的……咳咳……”

    成妃一阵激动,随着急剧的咳嗽声一串清泪淌下脸庞。

    泪水晶莹剔透,悄无声息地滚落,融入他金色的王袍之中。

    殇烈轻抚着她的背,默然而立。

    原来,人世间的感情是如此微妙而复杂,若非蓝倪,或许他永远也无法体会到这么多另人心酸感慨的情感。

    成妃,他清楚地瞧见了她眼底不经意流露的忧愁与期望,可是,他无法给她什么,他这一生要的女人只有蓝儿,所以,即使是满怀歉意,他也只能注定辜负这个善良的女人。

    她的泪落进他的袍子,他都知道……

    成妃忍不住从眼角滚滚而出的泪水。

    就尽情地哭一次吧,哀悼曾经的错过,哀悼命运的安排,哀悼即将的逝去。

    如花瓣飘零,落入潺潺流水之中,叶瓣打着旋涡逐渐远去,一去不复返。

    “宣太医吧。”殇烈轻轻放开她。

    “有大王的关心臣妾就满足了……咳……臣妾的身子臣妾自己知道。”成妃努力地吸着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对她来说,殇烈这个温暖的拥抱和关心的话语,已经足够。

    “哎呀,粥都凉了,我再去热热。”成妃眨眨眼睛,转开话题。

    殇烈注视着她,道:“不用了,你还是早点回夙映宫歇着吧。一会本王就宣太医直接过去。”

    成妃咬了咬唇,脸上浮起一抹奇怪的神色,那般满足又似那般哀戚。

    ……

    骏马在林间小道上奔行。

    透明的阳光折射着耀眼的光华,马背上修长的男人策马急奔。

    风,扬起了他乌黑的丝,如玉的面容有着某种急切。

    他的身后也跟着一匹高大的骏马,巴都一边紧抓缰绳一边紧盯着主子的身影。

    他要跟主子去找那个极其重要的女人,那个女人就在前面不远的茶溪镇。

    白色的衣襟飘动的瞬间,晶芒滚动,像一抹幻影,殇烈眼前浮现出苍白娇嫩的容颜,策马的动作更快。

    昨天,他终于知道她就在茶溪镇。

    心没来由地紧抽得厉害,仿佛有什么大事要生。

    他安排好了宫中事务,一刻也不耽搁地离开刖夙,迫不及待地要见到她。

    蓝儿,等我!

    “王,明日清晨,我们就可抵达茶溪镇了。”这段日子以来,巴都也随着大王的心思,重新对蓝倪有了新的认识。

    仅仅一天时间,大王在朝中宣布——废除后宫。

    后宫的全部妃子侍妾,愿意留在宫中的可继续留下,其他的可自由回家,连成妃听闻此令也不禁暗暗落泪。

    国妃位置永远只有一个,它永远为一个叫蓝倪的女子而留着。

    殇烈扯起唇角,目光深远。

    是的,明天,他就可以看到她了,这样思念的每一刻,他都觉得是如此地漫长而难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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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王妃介绍:
秋木萋萋,蓝倪隐世,宫阙绝旷,曲房咏唱。漠漠花残,泪西彷徨,翩翩之燕,红瓦恻伤。高山巍峨,河水泱泱,锦绣江山,四诏之王。暴君邪妃恶君艳妃邪君残妃冷君宠妃系列内容简介:第一辑:刖夙篇暴君邪妃她是被下了诅咒的女人,她身边的人总会一一离去。迷离的身世,神秘的诅咒,命运的齿轮悄然启动。而她,不愿就此屈服于沉重的命运。月下,冰冷,孤寂,连同仿佛失去生命的美丽躯壳,却如魅世精灵,不能爱,爱了则是一辈南诏王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南诏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南诏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