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烟水寒TXT下载烟水寒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烟水寒全文阅读

作者:寒武记     烟水寒txt下载     烟水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一章 掘金 上 (补粉红60加更)

    ※正文3477字。

    补上周的粉红60加更送到。三更晚上八点。

    大家别忘了给俺投粉红票和推荐票。为了打榜,恳求书友订阅9月份的所有章节。

    =====================

    王府东角门那里,果然无人守候。

    周妈妈手上略用劲,就打开了那插得死死的门栓。

    安解语探头出去往那外面看了看,却是一条无人的小巷。小巷的尽头,似乎是连着一条大街。

    周妈妈便推了安解语先出去。自己又在里面将门插上。

    安解语吓了一跳,正待拍门,却见周妈妈已是飞身从里面跳了出来。

    安解语忙捂着胸口道:“还以为荃姐姐要把我拉下了。”

    周芳荃便拉了她的手道:“赶紧走吧。我们先去找个客栈住下。然后要赶快买了车马,准备好路上用的东西。”

    此时已是腊月初八,到处都在准备过年。

    她们趁着年节赶路,也不知道路上会不会太平。

    安解语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只能唯周芳荃马首是瞻。

    好在她们很快就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眼看街上的人声逐渐鼎沸起来,安解语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她住了五年的王府,叹息一声,便转身去了,再不回头。

    周芳荃对上阳的客栈还是甚为熟识。

    她找了一家最好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

    那客栈的掌柜看见是两个妇人住店,便叫了两个婆子过来招待她们。

    那两个婆子身强力壮,就忙忙地过来,带了她们上楼去。

    周芳荃见都安顿好了,就让安解语在这里歇着,自己抓紧时间出去买车马和衣物行李。

    安解语两日未洗过澡,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便让那婆子给她抬几桶热水过来,要洗个澡。

    那婆子应了,却不动身,只在屋里站着,看着她笑。

    安解语寻思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从袖袋里摸出两块碎银子,塞到那两个婆子手里,笑道:“麻烦两位了。”

    这两个婆子未料到这看上去其貌不扬的妇人,居然出手阔绰,也是大喜,忙谢了她,就出去备水。

    等热水打了来,安解语好好洗了个澡,又叫了饭菜进来,大吃了一顿,才觉得浑身暖烘烘的,真正活了过来。

    周芳荃在外奔波一天,虽是劳累,却是极有效率。

    马车,她买到了一辆看上去不起眼,内里却是极为舒适宽敞的大车。又从马市挑了两匹骏马,准备拉车。

    因是快到了年节,上路的,赶集的人也多。

    周芳荃买了许多出行需要的物事,和一些成衣,倒是没有引起别人的侧目。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周芳荃赶着马车,车上放着她今日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了客栈。

    客栈里自然有给客人寄放马车的马房。

    周芳荃从车里将包裹拿出来,就让小二帮她把马车赶到马房里去,又扔给小二几个赏钱。

    那小二自是高高兴兴地帮她赶了车去。

    周芳荃回到房里,安解语忙迎上来笑道:“荃姐姐回来了。”

    周芳荃抬头看见安解语已是梳洗了,头发仍是湿漉漉的,穿着件家常的白色挑纱通袖小袄,配着青色棉裙,素净异常。虽然其貌不扬,可单单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姿态。就点头赞道:“语娘就算不穿那些华服,也是极出挑的。”

    安解语却噗哧一声笑了。

    周芳荃出去之后,安解语洗完澡,无事的时候,仔细照过镜子。

    她戴在脸上的这张人皮面具,样貌极是普通。肤色白里透黄,眉毛稀疏淡然,两颊微微有些鼓出来,显得脸有些大。安解语脸上最出色的地方,本是一双眼睛。这人皮面具却遮掩不到。

    起初她照镜子的时候,总觉得有说不出怪异的感觉。后来才意识到,在这样一张平凡的脸上,长有这样一双眸子,反而容易引起人的注意。而安解语如今需要的,却是低调,低调,再低调。

    于是她想了好久,才将前面的头发放了一些下来,做了个厚厚的刘海,将眼睛遮住了。乍一看去,她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市井妇人,别说以前的天人之姿,就算是中人之姿,她现在也是远远不如。

    不过安解语也想明白了:容貌这种东西,对没有野心的女人来说,就是负累。且长得花容玉貌,自然是个人看见就喜爱,这样又怎么能分得出哪些人是真心,哪些人是假意?——还不若那些样貌平凡,家世普通的女子,更容易找到一个真心待她们的良人,白头偕老。

    安解语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儿,跟“出挑“二字完全沾不上边,就对周芳荃打趣道:“我这样就算‘出挑’,荃姐姐莫非在夸自己‘国色’?!”说着,便帮周芳荃把包袱拿到一边,又领着她坐到桌旁。

    那桌子上,已是摆了一桌子的菜。

    因是冬日里,安解语专门叫了一个淮山排骨汤,给周芳荃祛寒气。又点了油炸鹌鹑,蘑菇炖小鸡,腐皮鸡丝,和卤花生。

    周芳荃看着满桌子的菜,喜笑颜开,就忙忙地坐下吃了起来。

    安解语白日里已是吃过一顿了,眼下不过是打横作陪,就舀了一碗汤,慢慢地喝着,又对周芳荃抱怨道:“都是荤菜,吃得人腻味。姐姐不要嫌弃,这里居然连个凉拌三丝都备不出来。”

    凉拌三丝,最主要里面要有一味小黄瓜丝,才叫细嫩水灵,冬日里吃,极是开胃爽口。

    这种菜,整个北地,也只有一些顶尖豪门才能在冬日里拿的出手。一般的人家,就算有银子,也没处买去。只是这种事,安解语还不是很清楚。

    只因她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无论是在以前的镇国公府,还是在如今的上阳王府里,范朝风和范朝晖两人,在衣食住行上,对她样样都是头一份,从没有委屈过她。——那样的日子过惯了,安解语一时对自己“逃亡”的身份还没有适应过来,往日娇生惯养的陋习也就不时地冒出头来。

    周芳荃听了,便放下了筷子,正色对安解语道:“语娘,你要记得:我们如今,已经出了王府,以后的日子里,有这样的东西吃,你就该谢天谢地了。还要抱怨冬日里没有蔬菜吃,可不是自讨没趣?——若是你这样的日子都受不了,我劝你还是打道回王府的好。”又提醒她道:“你也应该知道。我们这事儿,瞒不了王爷和无涯子多久。迟早他们会发现有诈,追了过来。——你到底是做何打算,可要跟我说清楚了。你拉我下水,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不是?”

    这话说得极重了。

    安解语立时意识到自己错了,便忙起身,对周芳荃福了一福,道:“多谢荃姐姐提醒。我是一时忘形,以后再也不会了。”又回道:“我也没想过这种伎俩,就能瞒了王爷一辈子。——我只想着,能瞒一时,是一时。等日子长了,王爷那里却不过别人的情面,纳了新人,在我身上的心,自然也就慢慢淡了。”

    安解语的第一世,是官家嫡女,又嫁入高门,自然没有机会知道一般百姓家的疾苦。第二世,又去的是同这里完全不一样的地方,使的钱,用的器物,完全两样,当然无从比较。这重新活过来的第三世,依然是锦衣玉食,白玉为堂金作马,比前两世还要豪奢。没法子,如今的她,才第一次离开她熟悉的那个阶层,自然对一般老百姓的日子,无从知晓。

    周芳荃不由叹一口气,道:“还是那句话,你真的要想清楚了。——以后的日子,说不定连吃不饱都有可能。更别说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了。”

    安解语忙要安周芳荃的心,道:“我都晓得,只是一时还转不过弯来。”又保证道:“跟着我,荃姐姐一定不会饿肚子的。”

    周芳荃这才笑了,道:“说得跟真的一样。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既不会刺绣,也不会厨艺,更不会伺候人,你说,你要怎么才能养活我们两个人?——难道就靠着我们从王府里带出来的几两银子?我告诉你,坐吃山空,可不是一句空话。”说着,周芳荃又对面前的一桌子菜撇撇嘴道:“这一桌子菜,花了多少银子?”

    安解语赧然,低声道:“一两五钱银子。”

    周芳荃放下筷子道:“语娘,这北地的一般人家,一两银子可以活一个月。你一顿饭就要花一两五钱银子,以后可要怎么处?”

    安解语头更低了。她还不敢说,白日里,打赏那两个婆子,她就花去了二两银子!

    想到此,安解语不由在心里直骂自己是废物。以前她在王府里也当过家,只是那些都是帐面上的数字而已,比不上如今这些活生生的实例。又想着自己本是要靠自己的能力独立生活,其实不过是从男人那里独立出来,又靠到周芳荃那里去了。自己这么得瑟,不过是仗着从王府里带出来的银子!

    周芳荃看见安解语羞惭的样子,也觉得自己话说得过了些。怎么说,也要给她一个适应的过程。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生活的艰难,一时考虑的不周全,也是有的。便又出声安慰她道:“语娘,我的话也有些过了,你别往心里去。”

    安解语忙抬头道:“荃姐姐可别这么说。我不知事,荃姐姐要向这样多教教我才是。若是连荃姐姐都不说,我怎会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话未说完,安解语已是哽咽了起来。

    周芳荃就见安解语如今样貌平凡的脸上,只剩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泪光盈盈欲滴,看向自己。不由又叹息一声,递了帕子过去,道:“擦擦眼泪吧。——你这幅样子,可别让男人瞧见。”

    安解语忙接过帕子拭了泪,展颜笑道:“荃姐姐放心。我再不会了。”

    两人将话说开了,觉得两人之间的亲近更进了一层,就又闲聊起来。

    周芳荃见两人刚才提到银钱事务,就道:“今儿在外面,范忠送的一百两银子花得差不多了。”便将自己买的马车、马,和安解语交待过的出行用的东西,以及匕首、臂弩和弩箭等防身用的武器,都一一给安解语报帐。

    安解语觉得这些都是该花的钱,就对周芳荃道:“我看还好。都是要用的东西。”

    周芳荃只愁道:“我们还没出上阳,银子就花了大半。可要省着花,才能到江南。”

    安解语想起范朝风当年的范府旧地给自己和则哥儿埋的金子,就附在周芳荃耳边神秘道:“荃姐姐莫要为银子担心。明儿我们上路,先去旧都的范府旧地看看。”

    周芳荃想起安解语以前说过,范朝风给她留下一笔钱,也就释然。只是在心里暗暗警惕:语娘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性,自己一定要好好看着她。不说怕坐吃山空,若是露了富,就她们两个女人家,也是麻烦。

    两人闲聊已毕,便要各自安歇。却突然听见门外有人奔跑来去,又听见有人大声道:“上阳王府那边走水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掘金 下

    ※正文3232字。

    感谢书友“tovi**”和“娏*”的粉红票。

    三更送到。

    大家别忘了给俺投粉红票和推荐票。为了打榜,恳求书友订阅9月份的所有章节。

    =====================

    周芳荃和安解语听说上阳王府那边走水,都吓了一大跳。

    她们住的这个客栈,在上阳城西面,同上阳王府所离不远。

    这边是上阳城里贵人聚居的地界儿,寸金寸土,地价极贵。

    这个掌柜能在这里建一个客栈,应该也是有后台的。

    她们选中了这个客栈住,也是想借这掌柜后台的势,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如今听说上阳王府那边走水,便也生了好奇之心。两人就推开窗户,往王府那边望过去。

    果然见夜幕沉沉的天空里,西面的上阳王府处,一处火光正冲天而起。

    安解语和周芳荃对视一眼,都有些明白,王府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两人正自忐忑,又听见客栈里有人大声叫道:“凤凰!有凤凰!”

    安解语忙抬头望去,却见火光冲天处,一只五彩的凤凰突然腾飞在火焰的最高处,闪耀几次之后,便随着后面的火光,烟消云散了。

    周芳荃张大了嘴:“这……这……这范忠,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安解语却看得仔细:那所谓的“凤凰”,分明是一只纸糊的大风筝!只是做得逼真,又在远处,隔着熊熊的火光之下,分外醒目而已。且火光到处,那纸糊的凤凰,自然就随火化了。

    而客栈里的旁人,却没有安解语这么理性,个个都欢呼雀跃,以为自己真的有幸见到了一次“神迹”。——这上阳王府,看来真是造诣不凡!

    安解语和周芳荃虽然不知王府里的具体情形,可是也猜了八九不离十。

    自周芳荃带着安解语离府之后,范忠就着手准备在灵堂里放火。等到了深夜,灵堂突然被一阵大风刮过,蜡烛的火倒在白幡之上,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范忠又亲自在灵堂坍塌之前,放起一只五彩凤凰大风筝,力求将这潭水,搅得更乱,更浑。

    上阳王府人多势众,火势很快被救下来,只是元晖楼的正厅,也就是先王妃的灵堂被彻底烧毁了,包括先王妃的棺椁在内。火场上,只留下先王妃入葬时戴在头上的凤冠。不知是不是金刚石镶得多,倒是没有损毁得很厉害,只是黄金底座有些稍稍融了。

    范忠找了能工巧匠,又将底座修复,摆在风存阁的正厅上,此时后话不提。

    只是王爷外院的幕僚们,被这一场大火烧得呆若木鸡。

    先前范忠要求给王妃的外椁用阴沉木,他们不许。谁知就出了这一场大火,将王妃的棺椁烧成了灰。——若是用了阴沉木,水火不浸,哪会有这场祸事?

    好在后来还有凤凰于火中现身的“神迹”,只盼王爷将来能看在这“神迹”上,放他们一马。

    范忠却只是在心里冷笑,就找人去重新修建元晖楼的正厅,又重新让工匠拿剩下的樯木和金丝楠木做了新的棺椁,将那日烧剩下的烟灰放了进去。——日后王爷回来,看见自己的佳人只剩了一抔黄土,不知会做何感想?

    安解语和周芳荃心里有事,一晚上也没有睡好。

    第二日一大早,两人在客栈里匆匆用过早饭,就下楼结了帐,赶着车出了客栈的马房。

    一路上,她们买了数十个馒头、大饼、一包咸菜和一坛咸鸭蛋,又带了几个羊皮水袋的清水,一起放到车上,打算在路上吃。

    从上阳到旧都,快马一天就到。

    周芳荃赶着两匹马拉着的大车,也不过天刚黑的时候,就到了旧都。

    两人也顾不了天快黑了,就忙忙地赶着车往旧都里去。

    半夜时分,她们终于到了范府旧地。

    此时天上新月高悬,繁星闪烁,甚是明亮。

    两人将车停在范家旧府门外,就下了车,躲躲闪闪地往范府里面行去。

    安解语顾不得对着断屋残垣伤神,只带着周芳荃左弯右拐,就到了她当年的旧居风华居的地界儿。

    两人连蒙带猜,寻到了安解语当年正屋的内室所在。

    看见那一件件精巧贵重的家私都烧得黑漆漆的,安解语这才叹了口气,对周芳荃道:“真还不如不回来。看见这里变成这样,真是难受。”又悄声问周芳荃道:“你说,这地儿,就真的要被废弃了?”

    周芳荃摇头道:“这些事,你问王爷还好些。问我确是问错人了。”

    安解语失笑:也对,她是杞人忧天了。

    便收敛了心神,在屋里耐心查验起来。

    很快,安解语就找到了当年暗室的所在,便叫了周芳荃过来,让她试试能不能打开地上的那个暗门。

    周芳荃试了一下,皱眉道:“这个门似乎被人拧坏了。”

    安解语没有在意,道:“可能是烧坏了吧。”

    周芳荃手上又用了内力,才将那暗门提了起来。

    安解语探头一看,下面黑呼呼的,似乎还能见着一些影影绰绰的影子。

    周芳荃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在手上晃了晃,点燃了,递到安解语手里道:“你拿着下去。我在上面给你把风。”

    安解语点点头,就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摸着往下走的阶梯,倒退着一步步下到暗室里。

    这个暗室,当年安解语也只同范朝风下来过一次。她对当时的情形都记不清了,只记得范朝风将几箱黄金放在这里,说是要给她和则哥儿以备不时之需。想来那话自是不祥。——他说了这话不久,就去了。

    安解语有些失神地想起了那日的情形,又转头去看了那码在一起的金条,不由皱了皱眉,那堆金条似乎是缺了一个脚,有一堆已是塌了下来。

    安解语慢慢将那些金条拾起来,码好了,仔细看去,好象又不差了。——过去这么久,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却在这里纠结她的金条是不是少了几根?!

    安解语不由笑起来,觉得自己的神经已是粗大到一定程度,快要刀枪不入了。

    这边想着,安解语就伸手将最上面的几根金条拿起来,在火折子下照了照,便要随手放到自己带来的包袱里。眼角的余光却看见有一根金条似乎不同寻常。

    安解语忍不住将它拿出来细看。不看还好,这一看,安解语已是双手颤抖起来。

    只见这根金条上,不知什么时候,范朝风刻上了他和安解语的名字,还在他俩的名字上,刻了两个极趣致的小人。两人的名字下方,又刻有“江南,辉城”四个字。

    看着那两个手拉手的小人,安解语终于号啕大哭。——她不知道,原来她在范朝风心里,不仅仅是妻子,还是倾心相许的恋人!原来范朝风曾那么渴盼过同她一起,白首偕老。他留下这根金条在这里,是预感到他会一去不回,还是他在这里许下心愿,要同她把臂同游江南?

    可是他们,到底回不去了。不管是白首偕老,还是把臂同游。他不在了,她,也不在了。

    周芳荃在上面听见安解语在下面大哭,不由着急起来,就将暗门拉开一条缝,轻声问道:“语娘,可是吓着了?”

    安解语忙止了哭,哽咽道:“没有,没有吓着。只是一时感触,忍不住了。”

    周芳荃有些明白,还是劝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

    安解语用袖子抹了把泪,将那堆金条扫了一半到自己的包袱里。剩下的,就放在这里,留给有缘人吧。

    将包袱包好,安解语就弄熄火折子,一手抱着包袱,一手攀上了扶梯,对上面的周芳荃道:“弄好了,我要上来了。”

    周芳荃便将暗门打开,看安解语一步步爬上来。又伸手接过安解语手里的包袱。周芳荃未料到那包袱居然这样沉,一不小心,几乎掉到地上。

    安解语嗔道:“荃姐姐可要仔细些。——这可是我们去江南的命根子。没了它们,我们就真的要喝西北风去了。”

    周芳荃忙抱紧了包袱,又一手将安解语拖出来,就道:“放心。我这不是没有料到吗?”又掂了掂那包裹,啧啧道:“说起来,四爷和王爷对你都不错。——若是四爷还活着,你还真难以抉择呢。”

    安解语听了这话,极不自在,忙正色道:“荃姐姐这话说差了。我可是打算要不依靠男人,完全靠自己过活的。”

    周芳荃就将那包袱在安解语面前晃了晃,似笑非笑道:“不靠男人?——那这是什么?既然你这么有决心,我就把它扔了哦!”说着,作势要扔出去。

    安解语明知周芳荃不会真的扔了,还是满脸通红地抓住周芳荃的胳膊,喃喃道:“这不算。——这是我夫君留下的,花我夫君的钱,天经地义。不叫‘靠男人’。”

    周芳荃见安解语羞惭,也不再逗她,便将那包袱背在背上,道:“东西拿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安解语点点头,望着远方出神,又低声道:“我想好要去哪里了。”

    “何处?”

    “江南,辉城。”——如果这是他的遗愿,就用她的下半辈子帮他完成吧。

    周芳荃皱眉想了一会儿,才道:“那里还不错,只是我记得那里,帮派倒是不少。”

    “帮派?”安解语好奇地问道。

    “江南第一大帮仗义楼的总舵,就是在江南。”

    安解语笑了:“那敢情好。有侠客的地方,自然热闹些,应该也太平些吧。”

    周芳荃也笑了:“谁知道呢。咱们去了再说,若是不好,咱们就回朝阳山去。”

    安解语点头,两人便坐上车,趁夜赶路。

    自从范朝晖在北地称王,又整肃了各地的私兵土匪之后,北地的交通甚是太平。

    安解语和周芳荃坐着大车,没两天功夫,就到了青江码头,等到一艘大船,坐着去了对面的江南岸。

第二百四十三章 遇险

    ※正文3451字。

    鞠躬感谢书友“家有四**”投出的两票粉红票。

    一更送到。粉红75加更下午两点。三更晚上八点。

    大家别忘了给俺投推荐票。为了打榜,恳求书友订阅9月份的所有章节。

    听说粉红票从9月28号到10月8号之间投的翻倍。望天:大家可不可以hold到28号再投呢?俺照样每粉红15加更的承诺不变。

    =====================

    一到江南,安解语就明显感觉气候不同北地。

    虽然同样是冬天,却不同北方干冷干冷的,反而是冷湿到骨子里。

    安解语和周芳荃都有些受不住。

    两人就在江南某个小镇买了好几床棉被和红炭,和几个适合车里取暖的小炉子,放到车里。又雇了个赶车的婆子,帮她们赶车。说好了小年之前到辉城,就给她一两银子。——这个价位,实在是高价了。虽然从这里到辉城,中间会有一些山路,据说还有土匪出没,可是重赏之下,还是有勇妇站了出来,接了这个活儿。

    安解语就同周芳荃日日窝在车厢里,捂着棉被和暖炉取暖,才都觉得好些。

    这一天,她们终于来到山路上。

    周芳荃探头出去看了一下,对赶车的婆子问道:“大娘,可不可以不走山路,从山下的大路绕行过去?”

    这婆子急着将她们送到辉城之后,回家过年,便一心抄近路贪便宜。

    听周芳荃问起来,那婆子心虚,就骗她们道:“这是去辉城唯一的路,不走不行阿。”

    周芳荃听那婆子说是唯一的山路,不走不行,也就罢了,便缩了回去,继续同安解语闲聊起来。

    几人走到山路上,四周甚是寂静。安解语正昏昏欲睡,突然马车一下子停了下来。安解语和周芳荃两人便撞作一团。

    周芳荃不由叫道:“兀那婆子,你是怎么赶车的?”说着,便掀开厚厚的镶了皮面的棉车帘,探头去看。

    这一看,就将周芳荃吓了一大跳。

    只见那赶车的婆子,已是侧躺在车前,胸前插着一支羽箭!

    这时不知从哪里又射来一支箭,正好钉在车门上。那两匹马受到惊吓,不由撒腿狂奔乱跑,带着大车在林间胡乱奔行起来。

    周芳荃见势不妙,挥刀斩断缰绳,又一纵身,骑上一匹马,向另一匹马追过去。

    安解语在车厢里被惯性带的东倒西歪,一股股恶心不断涌上胸口。

    好不容易等车停下来,安解语便将头探出车外,伏在车辕边,呕吐起来。

    “咦,这车里居然还有一个小娘子!”车前传来一个猥琐的男声。

    安解语气喘吁吁地抬起头看过去,却见一个头上包着白头巾,腰上捆着一根麻绳做腰带的男人,正贼眉鼠眼地看着自己。他的腰间,还别着一把大砍刀。

    山贼!——安解语心里浮上第一个念头。

    那男人见了安解语的脸,却有些失望,对后面的人叫了声:“肥羊逮着了!只是盘子差些,可能不值钱啊!”

    安解语听了,气急反笑,就不动声色地微微抬起了右臂,将臂弩对准了这男人的咽喉处。——这是周芳荃在上阳的时候帮她买的。这几日在车里两人闲来无事,周芳荃又帮她在弩箭上淬了剧毒,要的就是见血封喉的效果。

    安解语便狠了心,正要动手,只见又一支羽箭射过来,扎在车门的另一边。

    安解语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会儿,对面已经涌过来七八个人,个个同前面的男人一个打扮。

    安解语顿时傻了:一个男人,她还能对付。这七八个人,要是周芳荃在这里,自是不费吹灰之力,可现在只有自己一人……一边又暗暗腹诽周芳荃,虽然有一身好功夫,却没有什么江湖经验。这么明显的调虎离山,她居然也中计了!——女人闯江湖,不靠谱啊不靠谱!

    这边不等安解语想出计策,那几个男人已是淫笑着围了过来。都冲安解语左右打量,又回头对先前那个男人道:“长得还行,虽然没有去年那个官小姐生的好,不过也还凑合。”又对安解语调笑道:“小娘子就跟我们兄弟回去乐和几天吧。”

    安解语只好斥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女子,你们还有王法没有?!”声音软糯甜腻,正是北地口音,大出众人意外。

    一个山贼忍不住道:“小娘子生得一幅好嗓子!——再骂几声听听!”

    另外的人都哄堂大笑,又推了一把刚才说话的山贼道:“你真是天生的贱骨头!——这么好听的嗓子,当然让她在床上叫才更得劲了,光听她骂人有什么趣儿?”说着,这几个人更是垂涎起来。

    安解语被噎得再不敢开口,打算不敢三七二十一,先打杀一个算一个,若是能打杀两个,自己就算是死了,也是赚了。

    这边想着,安解语就举起右臂,对准领头的那人,厉声斥道:“不怕死的,就过来!”

    众山贼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就要一哄而上。

    安解语正要扣动臂弩上的悬刀,突然有一人青衣长剑,从天而降,拦在那些山贼面前。

    这人不仅将安解语吓了一跳,将那些山贼也吓了一跳。

    不等安解语出声招呼,那人背对着安解语,面对着山贼,沉声道:“遇上我,算你们流年不利!”说着,几个起落,落入山贼之中,又手起剑落,如穿花拂柳般,将众山贼一一放倒。

    安解语顾不上看那些被瞬间割喉,倒在地上的山贼,只愣愣地看着那青衣剑客。——这人说话的声音,明明是范朝风的声音!

    只见那人很快结果了这些山贼,便转身对安解语道:“这位小娘子,这里山高林密,山贼出没,不宜久留。”

    安解语一见他的相貌,又不由傻眼了:眉疏发淡,鼻子扁平,脸色暗黑,完全不是范朝风的样子。可是他的声音……?

    安解语知道,那声音,她绝对不会听错,正是范朝风的声音。还有他的眼睛,明明是范朝风的眼睛……

    可他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安解语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有些释然:他是不是也同自己一样,戴了人皮面具?

    想着想着,安解语看着对面那人的神情,就有些变了。

    这位戴着人皮面具的侠士,恰好正是范朝风。他刚从朝阳山上祭拜了太夫人回来。

    那朝阳山上,也是高手林立。范朝风费了一番功夫,才瞒过那些人,单独去到太夫人坟前。拜祭完了,他从朝阳山上下来,又听说北地和韩地正在青江上大战。

    彼时范朝晖和安解语大婚的波折,只在三地的高门中流传,而安解语的死讯,尚没有传开,范朝风便无从知晓。他只是按原计划,从朝阳山上归来,转道去江南辉城拜会仗义楼的楼主宋远怀。

    先前他也在林间赶路,听见这边的动静,分不清是真的山贼截道,还是和山贼串通的仙人跳,本不欲多管闲事。可是这女子说话的声音,像极了他心底的那个人,便一时忍不住,现身救了她。

    只是如今一见这女子看着他痴痴呆呆的样子,范朝风又有些后悔救了她。又暗自揣摩:这人皮面具难道还不够丑?

    安解语见那公子已是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就忙下车追问他道:“这位公子,请问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家中可有妻妾?”一双眼睛殷殷期盼地看着范朝风。

    范朝风却以为这女子又要赖上自己,便不耐道:“天色不早,你还是快赶路吧。——我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家中有否妻妾,又关你何事?你个妇人,不要得寸进尺!”

    安解语从来没有见过范朝风横眉冷对的样子,一时有些愕然,心下又暗自揣度:自己难道认错了人?

    范朝风见这妇人一幅泫然欲泣的样子,特别是一双眸子,虽然长在一幅完全不同的面容上,却让人莫名的熟悉,就又有些心软,便缓和了语气道:“刚才多有得罪。在下这就告辞。”说着,对安解语拱了拱手,不容她再说话,已是几个起落,飞身而去。

    安解语在后面仔细地将对面那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越回想,越是熟悉;越回想,越是心惊肉跳。

    那人走得太快,只几个纵跃,就踪影全无。

    安解语来不及呼喊他,只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两手紧紧地绞在一起,被那尖尖的指甲剜伤了手心都不自知。

    而周芳荃那边费了番功夫,才将两匹马都带回来。

    看到马车周围七横八竖的山贼尸体,周芳荃吓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地给安解语道歉:“语娘,真是对不住!——我一见马跑了,就忍不住追过去。实在没有想到这里偏偏就有山贼!”又打了自己几个耳光,骂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就是死也要和语娘待在一处。”

    安解语这才回过劲来,拉住了周芳荃的手道:“荃姐姐不要过于自责。说起来,我们都是第一次出远门,慢慢就习惯了。”

    周芳荃见安解语不怪她,更是羞愧,也不好意思再多说。只看着周围一地的尸体,啧啧夸道:“想不到你看上去柔柔弱弱,还挺心狠手辣的。”

    安解语苦笑道:“我就算有那心,也无那力。——这些人,不是我杀的。是一个过路的侠士帮我的。”

    周芳荃大为惊讶,连连赞了那过路的侠士几声,又夸了安解语运气好,出门遇贵人,接着却埋怨安解语没有将侠士留下,好让她重重酬谢一番。

    安解语闷闷道;“他往前方去了。似乎跟我们去的,是一个方向。”说着,又回到车上,对周芳荃道:“荃姐姐,我们还是赶紧离了这里吧。等天黑了,更是渗人。”

    周芳荃应诺,就去套了马,赶紧离了山路,往下面的大路上奔去。——她先前出去追马,已是发现山下有一条大路,可能只是比山路要绕远一些,便明白是那赶车的婆子骗了她们。只是那婆子也是送了命,应该不是故意同山贼串通的。

    安解语和周芳荃都是只身在外,不敢多留,便只将那婆子的尸身随便挖了坑埋了起来。而那些山贼,就任由他们曝尸荒野了。

    两人一路急驰,终于在天黑之前来到一个小镇上。

    过了这个小镇,前面就是辉城了。

    周芳荃找了客栈住下,又买了些酒菜回来,和安解语同吃。

    只是安解语自从在林中遇险之后,就分外沉默起来。

    周芳荃不知就里,以为安解语是在林中被吓倒了,需要时间调理,也就不去聒噪她。

    安解语却一直心神不宁。

    她反复回想林中遇见的那人,终于断定,他十有八九就是范朝风。

第二百四十四章 定居 (粉红75加更)

    ※正文3438字。

    二更粉红75加更送到。三更晚上八点。

    大家别忘了给俺投推荐票。为了打榜,恳求书友订阅9月份的所有章节。

    听说粉红票从9月28号到10月8号之间投的翻倍。望天:大家可不可以hold到28号再投呢?俺照样每粉红15加更的承诺不变。

    =====================

    一想到范朝风有可能并未真的死去,安解语心里就怦怦直跳,有些难以置信这样好的事,会落在自己头上。

    她本是一腔热血,恨不得立时追上前面那人,好表露身份,一诉多年的委屈和相思之苦。

    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安解语在路上,将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思前想后。她的一腔热血,又逐渐冷了下来。

    更重要的是,她慢慢想明白,范朝风既然大难不死,脱险归来,却为何没有去王府寻自己。

    具体来说,大概是两个可能。一个就是,他知道了自己同王爷,也就是范朝风的嫡亲大哥范朝晖谈婚论嫁之事。那时他们的婚礼,传得天下皆知。若是范朝风不巧,正好那时回来,知道此事,他定是以为自己移情别恋,同他最敬重的人一起背叛了他。他一怒之下,不去寻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

    第二个可能,也是安解语最不愿意相信的可能,就是范朝风自己早已移情别恋,所以不想回家。

    只是无论范朝风如何反应,安解语都无法怪罪他。她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无论前生还是后世,似乎自己伤害得最深的,便是他。既如此,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纠缠他?——他值得更好的女人。而自己,根本配不上他。

    想到此,安解语又深深庆幸自己在山林里,没有袒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吧,也好让他毫无愧疚的去找一个真心爱他、也值得他爱的女人去。

    周芳荃自从经了前面山林的事儿,就警醒了许多,同安解语寸步不离。

    她们去辉城的一路上,也碰到了几次同样的意外。只是周芳荃有了经验,就没有上套,反将那些截道的小贼打得落花流水。后面的路,倒是比前面顺当了许多。

    两人到辉城的时候,已是腊月十八。

    江南小城里,弥漫着浓浓的过年的气息,连空气里,似乎都散发着爆米花和麦芽糖的气息。

    安解语闻着这些香甜又陌生的味道,觉得非常新奇。

    两人在城里先找了处客栈住下,又忙忙地向客栈的人打听,要找个中人,帮她们在当地看一处房舍,买个房子好过年。

    两人虽是外地人,可是江南这处,不像北地、韩地和谢地,有上下通畅的官府管理。江南这里虽说是江南王的天下,可是各地基本上都是各自为政。江南王的府邸,在宜城。他能管到的地方,主要也在宜城及其周边那一块。辉城这边,却是江湖人士的天下,对江南王的政令,是不大搭理的。

    因此安解语同周芳荃两人在辉城,只要有银子,就能买房子。若是在别地,还得要她们原居地开的证明身份的路引,才能在别处购房安居。

    那客栈的掌柜是个热心的人,体恤她们两个女人在外不容易,便找个了当地特别老实厚道,口碑好的中人,带她们去看房。

    安解语觉得十分新鲜,不顾江南的冬日寒冷刺骨,硬是跟着中人和周芳荃跑了好几个街区。

    辉城是个“几”字型的中等城市。

    有钱、有地位的人,都是住在“几”字北面的那一横杠处。

    其余的人,根据各自身份地位和家财的不同,都顺着那上面的横杠处,依次往南住下去。

    周芳荃和安解语虽然不差钱,可她们只是两个人单力孤的女人,又不欲出头做大姐大,就都不约而同地决定住到离那北面“几”字横杠不远不近的地方,最好是在那“几”字东面中间的地界儿。既不是太显眼,又不至于离那些人太远。

    那中人带着她们跑了几家要卖出的小院子。这些院子,都是三进的屋舍,前面有照壁,前厅,东西有厢房,前厅后面是正屋,内院,后面还有后花园,背靠着一条小河。虽然地方没有北地的宽敞阔朗,却是精致小巧,别具匠心。特别是后花园里,更是别有洞天,长亭短榭,小桥流水,兼而有之。

    周芳荃小时候在江南长大,对这些院子是越看越喜欢。

    安解语却更留心看四围的邻居都是些什么人。她上一世在另一个世界里,也曾经买房购屋。深知买房子,不仅是买你自己住的屋子,且是买你周围居住的整体环境,特别是你的邻居和周围的公共建设。

    这里虽然谈不上公共建设,可是邻居却依然是非常重要的考虑因素。

    几人一一看过去,安解语和周芳荃就同时看中了承康坊的一处小院子。

    周芳荃特别中意这所房子的内院里,有一处卧房,布置得很得她心意。

    安解语却看中这所院子的左邻右舍,人员简单。

    左面是一家书香门第,据中人介绍,是一户姓宋的人家。这宋家的户主曾是前朝的举人,如今在辉城府衙里,做个主薄,家里只有一妻二妾,嫡子三人,庶女二人。

    右面是这辉城里仁兴堂堂主的娘家。这仁兴堂堂主南宫雪衣虽是个女子,却是巾帼不让须眉,在辉城很有人缘。她父母双亡,半年前嫁给了江南最大的帮派仗义楼的楼主宋远怀,很少回娘家小住。那院子,平日里都是空着。

    周芳荃听了中人的介绍,也甚是满意,就对那中人问道:“这房子,屋主开价多少银子?”

    那中人比了个手势出来:“这个数。”

    安解语诧异道:“八十两?”

    那中人讪笑道:“小娘子莫要玩笑。——这院子,至少要八百两。”见对面那两人似有犹豫之色,那中人又赶紧道:“屋里的家私物件,全部奉送。若是现银交迄,屋主说,可以再打个九五折。”

    安解语嗤笑道:“九五折也叫折?——小哥也莫要玩笑了。”又伸出手掌比了个手势道:“八折,我们就付现银,如何?”

    那中人见这妇人貌不惊人,伸出的手掌却如姣花软玉般白腻柔顺,让人恨不得去握在手里,揉上一揉,不由微微有些失神。

    周芳荃到底见多识广一些,见了这中人的样子,又看了看安解语伸出的手,就轻轻咳嗽一声,不动声色地将安解语的手拉了下来,就对那中人道:“我们现银有限。若是卖家肯通融,我们去当了几件首饰,也能凑得了八折之数。若是不行,我们就再看看吧。”

    那中人回过神来,又有些迟疑:那屋主开出的底价,正是八折。只是若真的是八折卖了,他就赚不到多少佣金了。

    安解语察言观色,眼珠一转,便道:“小哥若是做成了这桩生意,我们单送小哥四十两做酬谢,如何?”

    那中人一盘算,同他卖九五折的佣金差不离,就点头道:“托小娘子的福,我也过个好年吧。”

    安解语和周芳荃就带了这中人回客栈去取银子,然后从卖家那里拿来屋契,又一起去府衙上了档。这屋子,便写在“周语”的名下。

    真的是买了房子好过年。

    安解语就同周芳荃高高兴兴地搬到了自己新买的院子里。又一起去街上做了个“周宅”的屋匾,挂在大门前。

    左面的宋夫人是个知书达理、和蔼可亲的热心妇人。她见旁边的院子里搬来一户新邻居,便第一个过来拜访,还给她们送了一桌新居入伙的席面。

    周芳荃和安解语对这些普通人家的人情往来都不是很懂,却很乐意学习。

    安解语尤其跟这宋夫人谈得来。

    言谈中,她得知这宋夫人祖上世代都在此居住,娘家姓顾,婆家姓宋。而宋姓其实是此地的大姓。那仗义楼的楼主宋远怀,便是他们如今宋姓的族长。

    安解语也半吐半露,说自己和姐姐到此地寻亲。她自己是孀居之人,夫家无人,只好依附姐姐姐夫而居。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在远处学艺。姐姐的夫君据说到了江南做生意,她们在北地的家乡遭了难,住不下去了,便也跟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姐夫,就在江南定居下来。

    宋夫人闻说,极是热心,便道:“我夫君同仗义楼的楼主是远亲,你要不要托仗义楼去寻人?”又道:“仗义楼是江南第一大帮,若是他们能插手,定能事半功倍。”

    安解语未曾想这宋夫人如此热情,吓了一跳,赶紧道:“多谢宋夫人关心。我们也不急,想先自己找一找。若是不成,再麻烦夫人帮我们寻那仗义楼的楼主。”

    宋夫人抿嘴笑道:“你们不用客气。看你们都是外地人,出门在外,哪有不靠朋友的?——我们有缘才做了邻居,真不用见外才是。”

    安解语满心感激,觉得这江南真是来对了。头一个住的地方,就有这样热心又爽朗的邻居常来常往,便对以后在江南的日子,充满了信心。

    范朝风那边,比安解语她们早了几天来到辉城。

    他第一个就拿着玉佩,去拜访了仗义楼的楼主宋远怀。

    宋远怀同南宫雪衣成亲不久,又是同时在呼拉儿国遇到范朝风的,宋远怀就叫了南宫雪衣一起过来见客。

    南宫雪衣见了范朝风,极为兴奋,又道:“原来安公子没了胡子,是这个样子的。”却是范朝风为了礼数,并没有带着人皮面具来见宋远怀。——范朝风为了保险起见,仍然自称姓安。

    宋远怀早猜这位安公子家世不凡,现在见他人品样貌都是世人所不及,更是觉得自己所料不错,便极力挽留他在辉城住下。

    这提议,正中范朝风下怀,便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小弟我就先叨扰了。”只是说到具体住的地方,范朝风却道,他不便住在宋府,还要另寻他处才是。

    宋远怀起身对范朝风道:“安兄弟不必客气。先在我处住下。等找好住处,再搬也不迟啊。”又劝他道:“如今正是要过年了,安兄弟还是在我们家过了年,再寻别地儿吧。”

    南宫雪衣也极力赞成。

    范朝风却不过他们的情面,只好应了。又打算过年后,再去买一所房子住下。

    宋远怀便一时兴起,要亲自领了范朝风去客房。

    这边几人正要动身,外面有下人过来禀报,说是烟雨阁的头牌莺莺姑娘下了帖子,明日请仗义楼楼主,和辉城的一众达官贵人,去烟雨阁赴海棠花会。

第二百四十五章 花会 上

    ※正文3392字。

    感谢书友“wuhanhy19**”的粉红票。

    三更送到。俺现在是无债一身轻啊~~

    大家别忘了给俺投粉红票和推荐票。为了打榜,恳求书友订阅9月份的所有章节。

    明天开始好象粉红票翻倍。欢迎大家明天给俺多投粉红票。俺照样每粉红15加更的承诺不变。

    =====================

    南宫雪衣听见那莺莺请了人开花会,就嗤笑一声道:“大冬天的,哪里来的海棠花?——却是哄谁呢?”

    那下人却赶紧道:“夫人,如今城里都传遍了。说是烟雨阁的燕燕姑娘,一手种花神技神乎其神,能冬日里催开百花,乃是天上的百花仙子临凡呢。”

    这燕燕姑娘,却是莺莺姑娘的亲妹子,并未卖身给烟雨楼,乃是自由身。只是在烟雨楼跟着姐姐过活,又善于种花,便做了烟雨楼的司花一职,其实不过是个女花匠而已。

    范朝风自然知道这冬日里“催开百花”是怎么回事,就忍不住笑了。

    南宫雪衣见安公子都不以为然,便看向了宋远怀。

    宋远怀的神色却是有些不自然,就对南宫雪衣道:“雪衣,辉城的官员都去,我不去不行。”

    南宫雪衣撇了撇嘴道:“你想去就去,不用跟我解释。”说着,便对范朝风招手道:“安公子,这边来,我带你去你的客房。”

    宋远怀见南宫雪衣就是不能释怀,也长叹一声,拍了拍范朝风的肩膀,道:“来,我带你进去。”

    范朝风看看这两人,觉得分外有趣,就连自己内心里的一丝愁闷似乎都无影无踪了,就痛快地跟他们去了宋府外院的客房。

    范朝风一夜好睡。

    第二日起来,宋远怀专程过来请他一起去赴烟雨楼的海棠花会。

    范朝风本待不去,又转念一想,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江南的情形,这种场合,还是要多多参与为好,便畅快道:“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南宫雪衣得知安公子也要去,不由有些气馁,道:“既然你们都去,我也要去。”

    宋远怀却皱眉道:“那种地方,你怎么能去?”说着,又搂了南宫雪衣的肩膀,往后堂走去,“你听我说,我……”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范朝风坐在宋府的正厅里,望着屋外四角的天空,思绪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宋远怀又哄又劝,又签订了若干“不平等条约”,才将南宫雪衣哄得破涕为笑,放了他出去。

    范朝风见宋远怀从后堂出来,大冬日里,居然满头是汗,不由戏噱道:“没想到宋兄居然畏妻如此啊!”

    宋远怀想起南宫雪衣刚才娇俏的小模样儿,不由笑道:“有妻如此,甘愿俯首啊!”

    “宋兄此言,真是深得我心!”范朝风大力地拍了宋远怀的后背一下,两人相视而笑,便结伴出了宋府,往烟雨阁的方向去了。

    烟雨阁在辉城西面最繁华的大街上。

    范朝风有意要看看辉城的人情世故,便同宋远怀一起漫步在辉城的街道上。

    宋远怀是仗义楼的楼主,且生得一表人材,是辉城家喻户晓的人物。他走在大街上,就不时有人跟他打招呼。宋远怀有君子谦谦之风,对人一视同仁,并未厚此薄彼。

    范朝风看在眼里,也在心里暗暗赞许。

    而辉城里的人,看见走在宋楼主旁边的那个高大男子,也都侧目咂舌。——这等容貌,这等气度,别说辉城,就是整个江南,也找不出一个男子,能同他相提并论。便都纷纷打听,这得宋楼主青目的男子是何人?

    范朝风初来乍到,知道他的人,除了宋远怀和南宫雪衣,并没有旁人,因此一时辉城的人都莫衷一是,议论纷纷。

    宋远怀和范朝风平日里都是被众人捧惯了的,对这些倒是不甚在意。

    两人边走边谈,甚是投机。身后跟着仗义楼的一群黑衣保镖,很是气派。

    安解语这日也早早地起来。

    昨日隔壁的宋夫人过来约她今日出去购物。说是要过年了,各家各户都要购买年货。安解语她们是外地人,宋夫人要带她去几处熟悉的店家,给人介绍一下,以后好照顾照顾生意,却是两相便宜的事儿。

    安解语自是求之不得。她深知初到一地,若是有个熟悉当地情形的人带着她引荐一番,自是会事半功倍。

    宋夫人梳洗好了,又带上一顶长长的帷帽,便过来寻安解语一同出去。

    安解语自认为带了人皮面具,也不怕见人,就不想带上帷帽。

    宋夫人见安解语上身穿着栗色貂皮小袄,下穿深蓝色八幅湘裙,裙边似乎也翻出貂皮里子,就笑道:“你这一身倒是贵重,只是大过年的,却是太素了。”又看了看安解语头上,只是插了一把糖白玉的玉梳,就皱眉道:“还是把这梳子拿下来吧。”

    说着,不听安解语的抗议,就将她的玉梳取了下来,又从自己头上拔了一根赤金镶珍珠的步摇,插在安解语的鬓边。

    安解语不好意思,忙要拔下步摇,又道:“宋姐姐若是看不惯那玉梳,我这里还有别的首饰,自去换了就行。”

    宋夫人拦住她道:“别忙乎了。我的步摇也不值什么,你要不嫌弃,就当我送你的礼物。”

    安解语忙道:“那怎么使得。我今日戴一戴,回来就还给宋姐姐。”

    宋夫人拉了她的手道:“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收回来?——你要是坚持不要,就是瞧不起我。”

    安解语这才罢了,又想着日后从自己的首饰盒子里,找出一个差不多的,送给宋姐姐就是。便也释然了,两人就在宋家的丫鬟婆子簇拥下,出了大门。

    宋夫人同安解语上了宋家的车,又在车上对安解语道:“你们刚来,可要买几个丫鬟婆子使唤?”

    安解语道:“我姐姐寻了个灶上的婆子回来,如今给我们做做饭,也尽够了。”

    宋夫人却摇头道:“一个婆子哪里够?——以后你在这里住熟了,人情往来,没有丫鬟婆子跟着,也不象话。”

    安解语觉得也有道理,便笑道:“多谢宋夫人提醒。只是现在我们刚来,人都不熟悉,买使唤的人这种事,也得慢慢来。要是买了些不知底细的人,没得淘气。”

    宋夫人见她们都考虑到了,也不再多言,就道:“看你们也是大家出身,这些事情,我不过白嘱咐一句。”

    说话间,她们就到了西街。

    那里便是辉城最大的街道。

    街道两旁,各种店铺应有尽有。

    宋夫人在街口就同安解语下了车,一起携手往街里行去。

    安解语还是第一次在这个异世逛街,觉得非常新奇,眼睛四处乱看,都不够使得。

    宋夫人见安解语这样儿,掩袖笑了她一回。安解语才收敛了一些,跟着宋夫人进了一些铺子里细看。

    两人走到一个卖胭脂水粉的铺子里,安解语在门口看见那不远的地方,有一座花枝招展的高楼,既气派,又有说不出的靡艳,就好奇地问道:“那里是什么铺子?都是卖什么的?”

    宋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胭脂水粉铺的老板娘已是噗哧一声笑了,对宋夫人道:“宋夫人,这位小娘子是新来此地的吧?——连我们这里大名鼎鼎的烟雨阁都不知道!”

    宋夫人也掩袖笑道:“李老板真是好眼光。我这位妹妹,确实是刚搬来我家隔壁。今日是第一次跟我上街。——李老板以后可要记着多关照一下我这妹妹。有了新货,要及时告知我们哦!”

    李老板知道宋夫人住在有钱人的地界儿。这位小娘子能跟宋夫人做邻居,一定非富则贵,便着力巴结起来。

    安解语就细问道:“那烟雨阁到底是做什么的?”

    李老板笑道:“那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青楼。”又指着那边的车水马龙道:“今日,是烟雨阁的莺莺姑娘办的海棠花会,请了辉城所有的达官贵人呢!”

    安解语便也好奇地往那边看过去,却是猛然间,让她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隔着重重的人群和喧嚣,安解语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顾不得跟宋夫人打招呼,拔腿就往那烟雨阁那边跑去。

    跑到快到烟雨阁的地方,安解语停了下来。就看见前面那行人,也在烟雨阁门口停下,似乎正在同别人拱手打招呼。

    安解语望着那人熟悉的侧影,不知不觉又泪流满面起来。——她知道一定是他,她想叫住他,可是她又开不了口。

    范朝风站在烟雨阁门口,跟着宋远怀一起,给今日过来的辉城的头头脑脑们一一打招呼。只是突然间,他觉得好象有人在看他。那目光如漆似胶,让他感觉如芒在背。

    范朝风便抬头向四处看去,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亭亭的妇人,一身栗色貂皮小袄,下穿深蓝色绸缎面子的皮裙,专注地看着自己。

    范朝风心里一惊:这妇人的身形,好生熟悉。

    范朝风也忍不住紧走两步,往那妇人处奔去。

    走到跟前,范朝风才发现,自己又是认错了人。

    安解语今日虽仍然带着人皮面具,却是全身打理得整整齐齐,同当日在山林里面对山贼的狼狈样儿,已是完全不同。

    范朝风见了,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妇人,只是有股熟悉感,挥之不去。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点头示意。

    安解语忙拭了泪,对范朝风深深地福了下去,道:“当日在山林里蒙公子搭救,小女子感激不尽。今日意外相逢,请受小女子一拜。”因是忍了泪,安解语的声音格外低沉,同她往日的声线有很大的不同。

    范朝风一听,才忆起是当日在山林里所救的妇人,又觉得有些怪异,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原由,只也拱手道:“举手之劳,无足挂齿。小娘子客气了。”

    安解语忙低了头道:“公子事忙,小女子就不打扰了。”说着,便低头转身快步回去了。

    范朝风也一笑置之,就回头去了宋远怀身边。

    宋远怀在远处见了这一幕,便问道:“可是遇到熟人了?”

    范朝风笑道:“不算熟人。——前几日在山林里救过她一次。”说完这话,范朝风却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当日在山林里,是戴了人皮面具的。这个妇人,如何知道就是自己救了她?!

    范朝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要再回头去找那位妇人,却见人烟渺渺,已是芳踪无处。似乎刚才所见的,只是一个幻影。

第二百四十六章 花会 中

    ※正文3162字。

    感谢书友“曾经是**”的两票粉红票。

    大家别忘了给俺投粉红票和推荐票。为了打榜,恳求书友订阅9月份的所有章节。

    今天中午12点后粉红票翻倍。欢迎大家今天中午12点后再给俺投粉红票。俺照样每粉红15加更的承诺不变。

    =====================

    宋远怀见范朝风自见了那妇人之后,就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便忍了笑,对范朝风调侃道:“兄弟,眼光忒差了吧?——来,哥哥带你去见识一下我们江南的第一美人儿,保管你见了,乐不思蜀。”

    范朝风见宋远怀会错意了,也一笑,跟着戏噱道:“那兄弟我就托宋楼主的光,饱饱眼福吧。”

    烟雨阁门前,又有一些人坐着轿子过来了。

    宋远怀便拉着范朝风,给他一一介绍。

    范朝风见来人都是辉城府衙的人,便也拉开了架式,跟人套起近乎来。

    想当年,范朝风将前朝太子都拍得晕晕乎乎的,如今跟这些人,自然更是手到擒来,不在话下。

    这些做官的人,跟宋远怀他们这些江湖豪杰,总是有些隔膜。不像范朝风,历来是在旧朝高层混过的,说起话来,就让这些官员们觉得非常亲切得体,见他气韵不凡,又是宋楼主亲自引荐,关系不同一般,便也着意同范朝风客套起来。

    一行人说说笑笑,就进了烟雨阁的正门。

    一进屋,众人就被一阵细细的甜香所绕,不由都摇头晃脑道:“好香!好香!”

    烟雨阁的邢妈妈从楼上姿态雍容的下来,对各位官爷和贵人们福了一福,就道:“各位大驾光临,烟雨阁蓬荜生辉!”

    众人便也都纷纷还礼不迭。

    邢妈妈就叫了丫鬟过来,领着众人去后面烟雨阁的花厅里去。

    那花厅本是一个四面都有大玻璃窗的八角亭,临湖而建。

    夏日里,开着窗,可以赏荷听曲,加上微风送爽,自是不凡。

    冬日里,关了窗,四角设了暖炉,就成了暖阁。可以在里面围炉赏雪,作诗连句,也甚是风雅。

    烟雨阁因了有这个玻璃花厅,身价又暴涨过不少。

    如今在这个花厅里举办海棠花会,自然是应者云集。

    范朝风跟着宋远怀进了花厅,也只四处随意看了看,就坐到了宋远怀下方靠后的地方,暗暗打量今日到会的人群。

    这些人也都分了职位高低坐下,便寒暄起来。

    烟雨阁里伺候的丫鬟们又给各位大人上了香茶和糕点小食。

    花厅一角,用一扇美人出浴图的八幅屏风围了起来。

    众人落座未有多久,那屏风后便有琵琶声响起,铮铮综综,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听起来很是悦耳。紧接着,又听见一个柔媚的女声咿咿呀呀的唱起来。

    范朝风听不懂这种缠绵悱恻的南曲,就有些心烦,又被这暖阁里的炭气熏得头疼,便对宋远怀低语了几句,要出去透透气。

    宋远怀正同辉城的府尹谈得投机,就让范朝风自便。

    范朝风便一个人出了花厅,站在花厅旁的湖边,望着湖上的断荷残梗出起神来。

    这边烟雨阁的头牌莺莺姑娘,终于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打扮得如神仙妃子一样姗姗来迟。

    只见她头上梳着望月髻。发髻正中,插着一支八宝攒珠累丝金凤钗,那凤钗口里衔着一串三挂帘的珍珠,从发髻上垂下额头,正好遮得她额头上用朱砂点的三瓣梅花若隐若现。肤色白腻,眉弯睫浓,细细的丹凤眼,小巧的悬胆鼻,艳红的樱桃唇。行走间香风细细,所过处粉脂点点。江南第一名妓的风情,自不是常人能比。

    范朝风在湖边看见这群人走过来,不过略微扫了几眼,便又看向了湖面的残荷。

    那莺莺姑娘乍一见一个无双公子站在湖边,如秋水洛神,那气派长相,将自己都比下去了。不由拿帕子掩了唇,来到范朝风身边,先福了一福。

    范朝风便略微退后,也勉强点了点头。

    莺莺姑娘就笑道:“这位公子也是来赴海棠花会的?为何不进到里面去?”说着,便对那玻璃花厅瞥了一眼。

    范朝风忙躬身拱手道:“小人是沾了宋楼主的光,才能进来开开眼界。”

    莺莺听说是跟着宋远怀进来的,才知这人不过是宋远怀新招揽的手下,就不再放在心上。言笑盈盈地起身道:“花会快开始了,公子请便。”便头也不回的去了。

    范朝风在后面看见这女人披着白色大氅,身材高挑,只是肌肤微丰,比当年旧都的第一名妓红姑的风韵差远了,不由摇摇头。

    莺莺带着侍女进了花厅,花厅里的人都站了起来,眼观着这江南第一名妓莺莺姑娘褪了大氅,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只见她上身只穿着桃红色半臂,露出内里柳黄色绣着绿鸳鸯的肚兜。又裸着半个雪臂,配着下面白色绸缎为底,绣满百花不落地的月华裙,确实不负这“第一”的称号。且在冬日里,大家都穿得鼓鼓囊囊,就她一幅夏日里的打扮,又是别出心裁。——幸好这花厅里暖炉摆得多,若是少一些,让莺莺姑娘打出几个喷嚏,未免不美。

    而在场的人见了莺莺这幅打扮,已经有人即兴赋诗一首,博得众人夸赞。

    莺莺更是高兴,就让人摆了笔墨纸砚,当场将那诗誉了下来。莺莺自小在烟雨阁妈妈的细心调教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比一般的大家闺秀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又极善一手草书,当如行云流水,笔走龙蛇,最爱就是在众人面前题诗造句。这辉城大大小小的名胜,几乎随处可见“莺莺题”的字样,也算是辉城一绝。

    如今莺莺又当庭表演起来,众人自是赞不绝口。

    一旁的侍女见莺莺姑娘写完了字,就赶紧捧了起来,交给外面候着的小厮,道:“让邢妈妈赶紧去找人裱起来。——姑娘一会儿还要送人呢。”

    小厮领命而去。

    屋里的人听说莺莺姑娘要将墨宝送人,都对着宋远怀恭贺起来,说他新年开门红,得莺莺姑娘青目,来年一定是财源广进。

    宋远怀不由苦笑道:“未必!未必!过奖!过奖!”

    范朝风正好进来,见到宋远怀的冏样儿,颇觉好笑,也没有放在心上,就坐到宋远怀旁边的位置上。

    莺莺见外面的那位公子旁若无人的进来,居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里微有不虞。只是情郎在此,她当给情郎几分脸面,就压下了心头的不快,起身端了一杯酒,对屋里众人甜笑道:“前夕新霁,月色如洗。小妹燕燕,又得神助,催开海棠花两株。因思及我辉城雅客汇集,诗人辈出,不由起了兴致,远招近揖,投辖攀缘,请了诸位来此。虽是一时之雅兴,亦能成千古之佳谈。莺莺不才,窃与各位居于同城,饮青江之水,沐南地之风,兼慕各位之雅技,今日共襄盛举,同赏冬日海棠之奇景!”

    说完,莺莺便拍手示意,花厅的门帘被两位在门前侍立的侍女左右拉开,一位梳着双环髻,一身白色裙装打扮的稚龄弱女,捧着一盆艳粉的海棠花立在门前。邢妈妈更是一脸得色的站在她身后。

    那女子脸上脂粉未施,清丽难言,又年齿稚嫩,十分引人。而海棠的娇粉色,映在她的白衣素脸上,反而添了几分冶艳的风情。

    在场的众人不由都看呆了。

    莺莺也袅袅地走了过去,站到了那女子身旁,对着众人笑道:“这就是舍妹燕燕。”

    众人见莺莺袅娜,燕燕清丽,都道“好一对姐妹花”!又都嗔着邢妈妈,将这样好的花娘留在后堂,不出来待人接客,真是暴殄天物!

    邢妈妈忙上前道:“各位大爷慎言啊!——这位燕燕姑娘,可不是我们烟雨阁的姑娘。她只是我们请来的司花女,是靠手艺吃饭的。众位可要留些口德。”

    众人明知此事,却也都不是傻子。——这莺莺此举,同将自己的妹子摆上台子卖初夜,有何差别?不过是要卖个好身价罢了。至于是一次性批发,还是多次性零售,就要看哪一种,能将燕燕的价值最大化了。

    莺莺见好几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心里得意,就拥了燕燕的肩,两人一起走到花厅里面。

    花厅的上首摆着一个横条的红木长案。

    燕燕缓步走过去,将那盆海棠花放在了长案上。

    众人便围了过来,对着这盆冬日里盛开的海棠赞不绝口。

    看了一会儿,辉城的府尹想起一事,便问道:“莺莺姑娘,不是说有两盆海棠花?——还有一盆,却在何处?不如拿出来,咱们一起观赏如何?”

    莺莺就等着人来问她。听了那府尹的话,莺莺娇笑一声道:“众位不要心急啊。”又对着燕燕道:“燕燕,去将另外一盆海棠花捧过来,给各位大爷赏玩赏玩。”

    燕燕抿嘴一笑,眼波流转之间,清丽之色尽去,却是艳如春日百花盛开,美不胜收。这一次,连宋远怀都看住了。

    莺莺眼角瞥着宋远怀的样儿,心里又得意,又酸辛,就坐到了宋远怀身边,对众人抬手道:“诸位请坐。”

    众人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眼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燕燕一路摇曳前行,众人的眼光又不由粘在她身上。

    莺莺更是得意,只举目望去,却只见宋远怀身边的那个青衫公子无动于衷,正低头品茶,似乎燕燕的美色,还不如他手里的茶盅好看。

    莺莺甚是鄙夷这人,暗地里腹诽乡巴佬没见过世面,哪里知道燕燕的好处?只是这人看上去一幅落拓的样儿,说不定也是故作姿态而已。

    想到此,莺莺便起身拿起酒壶,给在座的各位一一斟酒,却偏偏故意漏掉了范朝风。

第二百四十七章 花会 下

    ※正文3114字。

    鞠躬感谢书友“zqch**”、“没出息的**”、“龙猫的**”、“sam**”和“0910091118509**”的粉红票。

    现在粉红票96票。欠大家一次加更。

    大家别忘了给俺投粉红票和推荐票。为了打榜,恳求书友订阅9月份的所有章节。

    =====================

    宋远怀见莺莺斟酒,惟独漏下了范朝风,就对莺莺笑道:“莺莺姑娘可不能厚此薄彼,我这位安兄弟,还没有斟到呢!”

    莺莺却婉转笑道:“宋楼主,不是莺莺不给面子。而是这位安公子,对他手里的茶盅更是情有独钟。——莺莺可不敢扰了安公子饮茶的雅兴。”

    宋远怀还要说话。

    范朝风却抬手止住他,只笑道:“宋楼主不必挂怀。我如今新来此地,人生地不熟,不敢劳莺莺姑娘大驾。”又道:“我最近有些不适,暂时不能饮酒。”说着,就站起来,端了茶盅,对在座的各位道:“我安某,就以茶代酒,给诸位先敬一杯!”

    说完这话,范朝风就将那茶一饮而尽。

    座下的各位辉城官员和贵人,个个都是火眼金睛,早看出范朝风不是一般人,都在心里暗骂婊子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迟早有她好受的。却也无人提点于她,就都站起来,专门给范朝风面子,俱都饮了这杯酒。

    莺莺这才诧异起来,不由瞥了范朝风几眼。她见机甚快,便也赶紧拎了酒壶,凑到范朝风身边,低首垂目道:“安公子,莺莺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公子海涵。”一边说,一边低身靠近范朝风,一对沉甸甸的胸乳似要从抹胸里破巾而出,若有若无地往范朝风肩上擦去。——莺莺这一招,乃是烟雨阁镇宅“凶器”,神挡杀神,佛挡弑佛,还没有遇到过她靠这招搞不定的男人。

    范朝风却略微偏了身子,隔开莺莺的粉脸和酥胸,又用手盖住自己的酒杯,浅笑道:“不用了。莺莺姑娘多礼了。”

    莺莺吃了一惊:居然还真有男人不吃这一招?

    宋远怀在一旁看见,未免觉得莺莺有些上不得台面,忙叫住她道:“莺莺,安公子身子不适,不能饮酒,就不要勉强他了。”

    范朝风就冲宋远怀微微点了点头。

    莺莺不敢造次,只好执了酒壶回到宋远怀身边,讪笑道:“安公子莫怪。等公子身子好了,莺莺一定置了酒席,专门给安公子斟酒认错。”

    范朝风打了个哈哈道:“好说!好说!——莺莺姑娘不必客气。今日来得每一个人,都是莺莺姑娘的恩客。莺莺姑娘可不要舍本逐末哦!”

    莺莺咬一咬牙,还要说话,却听见邢妈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莺莺忙收敛了心神,往门口望去。却见门口的两个侍女正冲她使眼色,莺莺便知是燕燕带着第二盆海棠到了。

    大事要紧,莺莺就将对安公子的怨念暂时放下,又起身对辉城府尹道:“府尹大人,这第二盆海棠到了。”说完,莺莺又拍了拍手。

    那门口的两个侍女就又一次左右拉开了门帘。

    这次的燕燕,又换了一身衣裙。将先前的白衣素衫,换成了玫瑰红短襦,下着黑色底遍绣玫瑰金的百褶长裙。脸上也重新描画了一番,红唇艳丽,眼若烟熏,头上斜斜地挽了堕马髻,稚嫩之中居然显出几分勾人的风情。更令人叫绝的是,她捧着的第二盆海棠,乃是一株罕见的白海棠!

    海棠素雅,佳人艳丽,又是一桩相得益彰的美事。

    在场的人,都不由拍掌叫好,赞莺莺姑娘兰心慧质,匠心独运,将海棠与佳人,搭配得天衣无缝。今日的海棠花会,真是名副其实!

    莺莺听了,自是满面春风,双颊之上,更是红粉霏霏。有心人看了,不免色授魂与,就暗地里让人去同邢妈妈打招呼,要包了莺莺度夜。

    邢妈妈自是心领神会。

    开门做生意,当然谁出得钱多,谁是老大。就命人带着去前厅开价。——名妓的度夜资,当然不是十几两银子的事儿。没有个千儿八百的,别想一亲莺莺姑娘的芳泽。

    虽然莺莺的身价高,可是趋之若骛的人反而更多。——物价就是这样被哄抬起来的。窑子里的老鸨子最懂市场心理学,且将“物以稀为贵”这一招玩得炉火纯青。

    将这些人都安排好了,邢妈妈便命人上菜。

    一时烟雨阁花厅里,就人声沸腾起来。

    众人觥筹交错之余,又去围了那白海棠吟诗作赋,倒是风雅异常。

    范朝风只在旁坐着,浅浅地笑,不发一言。

    宋远怀同莺莺喝了几回酒,就划起拳来,说定输了的人要罚酒。

    宋远怀是老手,莺莺也不是雏儿,两人就斗了个旗鼓相当。

    范朝风偏头看着他们闹腾,觉得甚是有趣。

    而燕燕坐在那辉城府尹和范朝风之间,此时正是划拳输了,被府尹抱在怀里灌酒。

    范朝风眼角余光瞥见,不由诧异:他还记得这烟雨阁的妈妈刚才说过,燕燕姑娘并不是烟雨阁的人,而是花匠。

    可惜他并不是热血愤青,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出去给人打抱不平,更无谓惹麻烦上身。就只悄悄地将椅子往后移了移,离左右两边正寻欢作乐的人远一些。

    莺莺虽然一边饮酒,眼睛还是瞥着燕燕。此时见她被府尹大人灌的醉眼迷离,小脸如玫瑰花一样娇艳,就十分得意。便仗着酒意,推了宋远怀一把,腻声道:“远怀,你可知道,你有多久没有到我们烟雨阁来了?”

    “没有多久啊!——你看我这不是来了吗?”宋远怀也有些喝高了。

    当年他是第一大帮的帮主,也是这些秦楼楚观的后台,自也是这些地方的常客。跟这莺莺姑娘,当年两人也曾郎情妾意过。

    只是宋远怀自从娶了南宫雪衣之后,就绝迹这些烟花之地,再没有来过烟雨阁。

    莺莺对宋远怀,自是存了一番心事。她知道自己无法做宋远怀的正妻,可是自谓自己做个小妾,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自打宋远怀成亲之后,莺莺就日夜盼着宋远怀过来抬她入府。

    谁知宋远怀一成亲,就同变了个人一样,再不来她这里,恨的她咬碎银牙,却想不出法子来。还是她的妹子燕燕,急中生智,帮她想了法子,终于借冬日里海棠开花一事,将他拘了过来。

    此时他人虽来了,却待她再没有以前小心翼翼的样子,完全同别的恩客没有两样!——莺莺因此恨死了南宫雪衣。只是知道宋远怀心里,南宫雪衣极为重要,才没有在宋远怀跟前,肆意诋毁南宫雪衣。

    想到此,莺莺就偎在宋远怀身边,又用嘴哺了一口酒过去,娇笑道:“远怀好久没有饮过‘皮杯’了吧?”

    宋远怀忙用口接住,细细地品了下去,就笑道:“莺莺亲口酿出的酒,真是醇香四溢!”又拍手道:“好酒!好酒!”说完这话,宋远怀发现范朝风坐到后面去了,就把他拉了过来,推到莺莺身边,道:“来,给安公子也饮个‘皮杯’!——好事成双吗!”

    不等莺莺柳眉倒竖,范朝风已经惊跳到一边,又对宋远怀道:“宋兄不要闹了。——知道我身子不适,还要我饮酒,不是要我的命吗?”说完,范朝风四处看了一下,发现辉城的府尹此时已是放开了燕燕,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这边。

    范朝风就把府尹大人拉了过来,送到莺莺身边,笑道:“还是给府尹大人一个‘皮杯’吧。——瞧,府尹大人已经端上酒了!”

    府尹大人就顺势将手里的酒杯递到莺莺嘴边,又调笑道:“莺莺姑娘满饮此杯,帮我也酿一酿好酒。”

    莺莺不敢拂了府尹大人的意,只好红着脸饮了一口,又喂到府尹大人嘴里。

    府尹大人一时心急,就一手抱了莺莺的腰,一手扶了她的头,将舌头伸到莺莺嘴里去搅动。

    莺莺于此道虽是专业人士,可在心上人面前同别的男人狂吻,也多少有些不自在,便赶紧将府尹大人推开,又嗔道:“酒都饮完了,府尹大人可费那么大劲儿做什么?”

    府尹大人已是晕陶陶地坐下了,又对范朝风摇头咂舌道:“真是好酒!——安公子不喝,倒是便宜老夫了。”

    范朝风却笑嘻嘻道:“府尹大人说哪里话。——这好东西,自然要大人先享受。我们哪里是那牌面上的人?!”

    府尹大人听了这话,分外受用,就同范朝风也攀谈起来。

    莺莺见宋远怀一丝不满也没有,此时正兴致勃勃地跟旁人搭话,完全不顾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调戏,心里不由一阵悲苦。就咬咬牙,终是决定让燕燕顶上。

    这边想着,莺莺就使眼色,让燕燕再去换了妆过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燕燕已是换了一身浅黄色短襦,配杏色长裙,头上扎了两个双丫髻,如一株春日的小树一样,嫩嫩地立在一旁。

    莺莺见花厅里的人也都喝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对众人道:“今儿请各位来,还有一事。”就招手让燕燕过去。

    众人见燕燕又换了一身童女的装束,不由都有些诧异。

    莺莺就拿了帕子,往眼角印了印,道:“今儿其实也是我妹子及笄的日子。——我妹子命苦,从小没了爹娘,跟着我这个不成器的姐姐长大。好在我妹子心灵手巧,种得一手好花,也算不负我爹娘生养她一场。”又看了众人一眼,道:“莺莺不才,今儿想请各位做贵宾,给我妹子行个及笄礼。”

    说完,就有侍女捧了一个托盘过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芳邻 上

    ※正文3277字。

    感谢书友“裙角**”、“anita3**”、“半日**”和“路**”的粉红票。

    很给力。粉红票106。下周有两日三更。

    大家别忘了给俺投粉红票和推荐票。为了打榜,恳求书友订阅9月份的所有章节。

    谢天谢地,9月份终于要过去了。

    =====================

    莺莺在众人的注视下,笑着揭开托盘上的红绸子,露出底下的一支金钗。

    “莺莺还有个不情之请,请宋楼主成全。”说着,莺莺就对着宋远怀盈盈拜了下去。

    宋远怀忙扶起她,又爽快道:“说吧,只要我能做主的,一定帮你。”

    莺莺笑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就将那钗拿起来,放到宋远怀的手里,又道:“请宋楼主帮我妹妹插钗,完了这及笄礼。”

    宋远怀笑道:“这容易。”就对燕燕道:“燕燕,过来,让宋大哥给你插钗。”

    燕燕是宋远怀看着长大的,对宋远怀自是言听计从,便赶紧过来,微微低了头,双颊微晕,立在宋远怀面前。

    宋远怀就将那金钗小心翼翼地给燕燕插上了。

    莺莺这才高兴起来,又有意无意地推了燕燕一把,道:“燕燕,还不快谢谢宋楼主?”

    燕燕在莺莺一推之下,似乎站立不稳,就倒在了宋远怀的怀里。

    宋远怀将她搂了一搂,就松开放到一边,问道:“燕燕你没事吧?”

    燕燕红晕满脸,摇摇头,已是转身出了花厅,回自己屋里去了。

    这边的人都看了一场好戏,也觉得今日酒足饭饱,又作了诗,赏了花,结识了新人,笼络了旧人,都是心满意足。便四下散了。

    莺莺还想拉着宋远怀说些体己话,岂知邢妈妈已是拉着她回屋陪客去了。

    宋远怀便趁机带着范朝风脱了身。

    两人一路走回去,都很沉默。

    快到宋府门口的时候,宋远怀看着范朝风,支支吾吾道:“安兄弟,今日的事,别让雪衣知道。”

    范朝风噗哧一笑:“你也有怕的时候?——我看你喝酒喝得挺利索啊!”

    宋远怀有些尴尬:“男人谈生意,逢场作戏,在所难免。只是女人心思重,想七想八的,反而伤感情。——还是不告诉她们的好。”

    范朝风虽不以为意,却也知道这是别人家的家事,与自己无关,就拍了拍宋远怀的肩膀道:“放心。”

    宋远怀这才松了一口气,两人就结伴回了宋府。

    南宫雪衣一直撑着睡意,在前厅等着他们回来。见两人进来都是一身酒气加一身寒气,忙命厨房的人将醒酒汤热了端过来,给两人都俨俨地喝了一碗,才放心让他们回屋去。

    范朝风便在宋远怀和南宫雪衣家又住了一夜。

    只是他到底放心不下那个奇怪又神秘的妇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第二日一早,范朝风就戴了人皮面具出去,到了那日邂逅那位妇人的地方四处查看,又一家家店铺问过去。居然就让他在烟雨阁附近的胭脂水粉铺里,打听到一个让他极为感兴趣的消息。

    那铺子里的老板娘听他描述了那妇人的穿着打扮,特别是说到栗色貂皮小袄的时候,老板娘一下子就想起来。只因这上好的皮毛料子,江南极为少见。昨日那妇人又是跟了她的大主顾宋夫人过来,便极为热心道:“你可是问的语娘?”

    范朝风听见“语娘”这个名字,只觉得心里怦怦直跳,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了,“语……语娘?”

    “是啊!——那语娘是跟她姐姐新搬来的,说是来投亲,跟着她姐姐寻她姐夫来的。”那老板娘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范朝风,就笑道:“你莫不就是她的姐夫?”

    范朝风瞠目结舌,不想认,又怕不认,那老板娘不再跟他说话,就支支吾吾了半天,只含糊问道:“老板可知她们住在哪里?”又解释道:“我有很多年没有见过她们了,也怕认错,昨日并不敢上前。”

    那老板娘以为让自己猜中了,十分得意,便道:“算你运气好,遇到我这个热心人。”就告诉了范朝风,那语娘和她姐姐,住在承康坊的周宅。

    范朝风听了,赶紧重谢了那老板娘十两银子,就一刻也不能等地去了承康坊。

    再说安解语和周芳荃在承康坊的周宅住的甚是妥帖。

    那里果然是有钱有势的人住的地界儿,没有什么闲杂人等。

    两人住下没两日,周芳荃又去人市上去买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回来,一个看前门,一个看后院。同时又亲自买六个丫鬟回来。两个粗使的丫鬟管打扫庭院和各个屋子。两个专管洗衣熨衫。还有两个针线活儿好的,帮安解语和周芳荃做做针线,又做些房里的细活。

    安解语懒得取名字,就给两个粗使丫鬟,分别取名叫一饼、二饼。两个洗衣的,就叫了三筒、四筒。而两个做细活儿的,就叫了五万和六万。

    周芳荃觉得这些名字取得好,琅琅上口,好记。

    宋夫人听了却笑了一场,劝道:“语娘还是改一改吧。这些名字,听起来怪不上道的。”

    安解语却满不在乎道:“横竖是丫鬟,又不是主子。取那么些别致的名字做什么?——没得玷污了好名好姓。”

    宋夫人听了,想了半天,觉得也颇有道理,回去就将自己屋里那些“锦”啊,“绣”啊,这些让人遐想的丫鬟名,全改了。虽然不像安解语那边那样有创意,也是乡土味十足。

    说来也怪,自从改了丫鬟的名字之后,宋主薄大人果然往丫鬟那里瞥的眼光少多了,家里的丫鬟也循规蹈矩了许多。

    宋夫人喜不自禁,为此还送了安解语一篮自家做的糯米糕。

    安解语虽然喜欢糯米做的甜点,却是吃不了多少,再多就要泛胃酸,克化不动。大部分糯米糕,就都进了周芳荃的嘴里。

    在这里安顿好了,周芳荃见家里有了三个婆子,六个丫鬟,一共九个下人。又见安解语同邻里相处和睦。邻居宋夫人在当地人面广,又有地位,且格外关照安解语,就放了心。便对安解语道:“语娘,我得回朝阳山一趟。——若是无涯子和王爷想起我来,必然会回朝阳山找我。我若不在那里,他们一定会寻思。”

    安解语想起周芳荃转述的范忠的话,说是等二十日之后,就要告知王爷知晓自己的“死讯”。如今已是过了十日,还有十日,自己的“死讯”就要举国皆知了,便点点头,觉得让周芳荃先回朝阳山迷惑一下旁人,多拖一些时日,也是好的。且她也极想则哥儿。只是她现在没法回朝阳山,就拿出这几日她让五万和六万做得皮袄和大氅,包了一个大包,给周芳荃带上山去。

    周芳荃想起见了则哥儿,不知该如何开口,就又问道:“语娘,你打算也瞒着则哥儿?”

    安解语心情复杂,想了又想,还是道:“暂时先瞒着吧。——则哥儿也有九岁了。这几年不在我身边,都靠他自己,应该也是大人了。且知道娘亲也不在了,他只会更发奋图强。”又滴泪道:“没娘的孩子天照应。我不在了,也少给他丢脸抹黑。”

    周芳荃忙去给她拭泪,又劝道:“你也想开些吧。王爷终有一天会明白过来的。——天重要,地重要,都不如人重要。到时你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这话却引起了安解语别样的心思,想起范朝风还活着,安解语又是一阵茫然:是不是自己太贪心了?——谁都不想辜负,所以就辜负了所有的人。

    周芳荃不知安解语的心事。她心里也惦记着无涯子,就也包了两件大氅,打算拿回去改改,给无涯子穿。

    安解语这边看见周芳荃躲躲闪闪地包了两件黑色大氅,忍不住打趣道:“荃姐姐,什么时候找到姐夫,把姐夫也带回来吧。”

    周芳荃脸上一红,过来撕安解语的嘴。

    安解语忙躲开,又正色道:“我说的是真心话。”又俯到周芳荃耳边低声道:“说句不好听的,荃姐姐若是以后还想生孩子,就得早些将姐夫找回来。——不然以后,想生都没得生。”

    周芳荃如今也三十有五,比隔壁的宋夫人还大五岁。只是她是习武之人,又习练的是这个世上最高深的心法,因此驻颜有术,看上去只有二十四五的模样。

    在此异世,这个年龄的女人,大都做了祖母了,周芳荃若是想要自己的孩子,怕是不能再等了。

    周芳荃年轻的时候,一心扑在武技上,对寻常女子生儿育女的本能非常排斥。不过现在年纪越大,却越想有一个家,有自己的孩子。因此这次安解语调侃她,周芳荃却没有再顾左右而言他,只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人家还要不要我。”

    安解语知道说得是无涯子,可是她对无涯子也不是很了解,不敢随便上去怂恿。只安慰她道:“荃姐姐放心,以荃姐姐的容貌人品身家,咱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何必单恋一支花?”又打包票道:“无涯子若是狗眼不识金镶玉,妹子我帮荃姐姐去找个无前妻,无小妾,无庶子女的‘三无’好男人,包做饭,包养家,还包生儿子!”

    周芳荃听着安解语的胡说八道,满腹愁绪到底被她冲散了一些,也开玩笑道:“我可记住了。——若是无涯子不要我了,你可得帮我找个包做饭,包养家,包生儿子的好男人。若是找不着,你可要养我一辈子!”

    “荃姐姐放心。就算以后荃姐姐有了男人,我的家,也随时对荃姐姐敞开着。”安解语对周芳荃真正打心底里感激,这些话却不是白说的。

    周芳荃也知安解语虽然矫情娇气,又任性莽撞,可是到底知道好歹,且对人没有坏心,凡是真心对她好,不恶意谋算她的人,她也会掏心掏肺地对你好。有时候甚至有些傻乎乎地,就算被人当枪使,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都不放在心上。——周芳荃也有些这种性子,因此和安解语极为投契。

第二百四十九章 芳邻 中

    ※正文3389字。

    感谢书友“cqjbg**”、“姜**”和“蓝天by20**”的粉红票。

    大家别忘了给俺投粉红票和推荐票。为了打榜,恳求书友订阅9月份的所有章节。

    =====================

    范朝风兴冲冲赶到承康坊的时候,安解语正送了周芳荃出门。

    范朝风隐在暗处,一眼认出那背着大包袱,脑后梳着圆髻,面目白皙的妇人,正是则哥儿以前的教养嬷嬷周妈妈!

    认出了周妈妈,范朝风再看看周妈妈后面那个面目普通,却双眸灵动非凡,连厚厚的刘海都遮不住满目星光的窈窕女子,嘴角已是不受控制的微微上翘。

    就听那女子正小声叮嘱周妈妈道:“荃姐姐一路小心。”

    周妈妈点点头,也回身嘱咐她道:“我会的。你也要小心,平日里无事不要出门。若是要出去,最好同隔壁的宋夫人一起。”

    那女子就嗔怪道:“荃姐姐忒也看不起我。如今我生得这样,荃姐姐有什么不放心的?”又压低了声音对周妈妈道:“荃姐姐此去,最好将姐夫带回来。到江南来生儿育女,我帮荃姐姐带孩子。”

    周妈妈忍不住拧了她的脸一把,笑道:“就知道孩子!——反正你也挺闲的,自己生一个不是更好?”

    那女子却讪讪地笑了:“荃姐姐如今也学会噎人了。——我一个寡妇,却是找谁生孩子去?”

    周妈妈就俯身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你也别急。——等王爷哪日找过来……”

    那女子忙捂了周妈妈的嘴,道:“好了好了,别多说了。天色不早,要趁早赶路才好。”

    周妈妈已是笑道:“放心。我一时半回不会说地。——总得让这些人着些急才是。不然你那些苦不是白吃了?”

    安解语只是讪笑,挥手道:“快走吧,快走吧。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如此婆婆妈妈,羯羯嗷嗷的。”

    说话间,已是有个粗使的婆子牵了一匹马过来。

    周妈妈翻身上了马,回头对那女子道:“回去吧。——我这就走了。”

    那女子点点头,嘴里催着周妈妈快走,眼里却满是不舍之意。

    周妈妈眼角也有些湿意,只是她还有事情要做,此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便回身挥挥手,又用马鞭抽了那马一下,便从范朝风隐藏的暗处旁边过去了。

    范朝风愣愣地立在那暗巷,先前的喜悦消失无踪。只看着那女子回身进了屋子,一个婆子过来,将大门牢牢地插上了。

    以范朝风如今的功力,安解语和周芳荃刚才的低声说话,当然一字不漏地都让他听了进去。

    那些话,就如刀一样直刺进他的心里,让他刚刚生起的一丝侥幸,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范朝风只能抛下私意,暗自寻思起来:为何她不在上阳做王妃,反而到江南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又不敢亲自上前敲门,只怕自讨没趣,自己就真是再没法做人了。便在承康坊如游魂一样转了一圈又一圈,仍是不舍离去。

    还是后来承康坊的保长见他行为怪异,才叫了人过来,问他在这里做什么,是寻人还是有事?

    范朝风这才定了定神,对那保长打躬作揖道:“大哥容禀,小人过来帮主人家寻人。只听说住在这承康坊里,却是不知到底在何处,又不敢上前敲门。——可是难倒小人了。”

    那保长见这汉子粗眉大眼,一身黑皮,倒像是富贵人家随从的样子,就缓和了语气问道:“你找的人,姓甚名谁?”

    范朝风苦了脸道:“好象是姓范。——只听说,就住在这附近。”说着,又往对面那几家探头过去。

    那保长就劝他道:“敢是找错地儿了。我们这里,并无姓范的人家。”说着,就指着对面几家一一介绍过来,“前面那家,姓宋,乃是我们辉城宋主薄的屋子。他们旁边是新搬来的两个外地人,姓周。”又指着最右面的房舍道:“那里,却是我们仁兴堂南宫堂主的娘家。只是南宫堂主嫁了宋楼主,搬去了北面的宋府,不在这里住了。”

    范朝风听了,不动声色的问道:“南宫堂主的父母可是住在此处?”

    那保长叹气道:“没了。老堂主和堂主夫人,去年突然病死了。当时南宫堂主不在家,她的叔叔,也就是老堂主的亲弟弟,曾出来主持过几日仁兴堂。后来南宫堂主游历归来,又有宋楼主撑腰,她叔叔才将堂主的位置让出来。”

    “那就是说,这里无人居住?”

    “有一个看门的刘婆子。”

    范朝风点点头,就对保长道:“多谢大哥良言。我回去也好交差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承康坊。

    回到宋府,范朝风在自己屋里思前想后,终是发了狠:就算是死也要给个痛快,好过日日悬在心里。再说反正已是照了面,就干脆用真容去她面前日日晃悠,看看她到底还要整出什么妖蛾子!

    想到此,范朝风就卸下人皮面具,又去寻南宫雪衣。

    此时正是午饭时分,南宫雪衣正在后堂主持家事,准备年礼,又要核算仁兴堂的盈亏奖惩,忙得不可开交。

    只是范朝风有事相求,南宫雪衣自然不肯怠慢他,便忙忙地让人请了他进来。

    范朝风进来喝了杯茶,踌躇了半日,才鼓起勇气道:“宋夫人,我想买下你在承康坊的房子。”生怕南宫雪衣拒绝他,又赶紧道:“我知道那是你娘家的屋子,我绝不会让你吃亏。——我会以市价的十倍买下你的屋子。”

    南宫雪衣扬眉问道:“安公子,可是我们宋府有人怠慢了公子,所以公子住不下去,要另寻别居?”

    范朝风赶紧道:“当然不是。——贵府的下人服侍的十分尽心,只是我很喜欢宋夫人在承康坊的那所院子,也十分想在辉城置下产业,所以才有这个不情之请,还望宋夫人成全。”说着,又起身对南宫雪衣长揖在地。

    南宫雪衣低头想了想,道:“安公子不必多礼。——那所院子,是雪衣的祖宅,雪衣并不想卖。”

    范朝风的脸不受控制地垮了下来。

    南宫雪衣抬头,见了范朝风的样子,不由抿嘴好笑,就问道:“公子到底是为了何事,一定要买我那所院子?”

    范朝风脸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南宫雪衣异常诧异,只暗暗寻思,过几日,也要回自己娘家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引得一向无可无不可的安公子动了心思。

    这样想着,南宫雪衣也没有为难范朝风,只温言道:“公子莫急。公子当日在呼拉儿国于雪衣有大恩。雪衣一直想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又沉吟道:“不如这样吧。公子若是着急,可以先去我那里住着一阵子看看。若还是喜欢,我们再来谈价钱。——公子意下如何?”

    范朝风听说是南宫雪衣的祖宅,以为定是不成了,心就不断往下沉。转眼之间,又听南宫雪衣松了口风,就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不由喜出望外。

    南宫雪衣眼见范朝风脸上的悲喜得失表露得明明白白,完全不同以往“山崩于前不改其色”的沉稳,心里也暗暗称奇。就恨自己太忙,不能马上跟着过去一探究竟。便起了心思,过完年,一定要回承康坊看看。

    范朝风只唯恐南宫雪衣又改了主意,便赶紧谢道:“多谢宋夫人成全!”又问道:“我今日就搬过去,如何?”

    南宫雪衣心里更是诧异,面上还是微笑道:“就是太急了些。不过既然公子愿意,我也不拦着。”说着,就回房拿了个紫玉牌给范朝风道:“去了承康坊,把这个玉牌给看门的刘妈妈看,她自会让你进去。”

    范朝风忙接了玉牌,就又谢了一次,才道:“就不耽误宋夫人的时间了。——安某告辞。”说完,就一溜烟地回去客房收拾东西。

    南宫雪衣坐在房里想了一会儿,便叫了自己的陪嫁丫鬟慧纹过来,吩咐她道:“安公子要去我们的祖宅住一阵子。那里只有刘妈妈在看屋子,恐怕照应不周。你叫上四个三等丫鬟,和三个灶上的婆子,一起跟着安公子过去。”又仔细嘱咐道:“要好好伺候安公子,别偷懒耍滑,我听见可是不依的。”

    慧纹听夫人说要将她送给安公子,自然喜出望外。——她是陪嫁丫鬟,本来是要给宋楼主做通房,可是宋楼主对夫人情深义重,已是说了不要通房。

    眼看她就是配小厮的命,偏偏横地里出来个安公子。虽然只是给宋楼主做手下,可是看得出来,以后好歹也是一地的堂主,自是比配小厮强。且安公子生得如此之好,她们这些宋府的丫鬟,每日里无事也要去客房走两遭,不说跟安公子说说话,就是看他一眼,才觉得完了一日的事儿。

    南宫雪衣见慧纹脸上压也压不下去的喜气,也明了她的心思,就低头道:“只是暂时给安公子使唤。若是安公子不满意,就再换人过去。”却是在敲打慧纹,若是办砸了差事,她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至于会不会被收房,就全在安公子,南宫雪衣却不会去帮她主动提及。

    慧纹连忙屈膝应了,就回去叫人,又回房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范朝风着急要去承康坊,连午饭都不曾好好吃,便忙忙地将自己的黄金卷在衣物包里,打了个大大的包袱,背着就出去了。

    慧纹带着四个丫鬟,三个婆子,在门口的两辆大车旁等着范朝风。

    范朝风背着包袱出了宋府,慧纹赶紧上前行礼,又道:“奴婢慧纹,本是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如今夫人吩咐了,让我们跟着公子过去伺候。”

    范朝风忙道:“宋夫人太客气了。我一个人尽够了。不用劳烦各位姑娘、妈妈。”

    慧纹笑道:“公子不必客气。夫人说了,承康坊那边,好久没有住人,也要人过去打扫收拾一番才能入住。公子走得急,来不及让人打扫,就让我们跟过去再收拾。”

    又掀开一辆大车的车帘,给范朝风看里面的物事,“这些米、面、油、菜和过年的年货,都是夫人专门挑出来给公子用的。夫人还交待,公子一定要回宋府过年。否则,就不让公子过去了。”

第二百五十章 芳邻 下

    ※正文3332字。

    感谢“书友1103181114529**”和“yirendu**”的粉红票。

    大家别忘了给俺投粉红票和推荐票。为了打榜,恳求书友订阅9月份的所有章节。

    9月份最后一天了。帮帮忙!

    十月份要开始了。大家的保底粉红票给俺投一投吧。九月份是第一天15票。十月份头一天因为是双倍,所以如果第一天总票数有30票的话,俺就继续坚持每日双更。当然,加更依然是15票。

    如果十月份头一天没有30票,俺就一日一更了,不过加更可以降到10票一加更。可以否?

    =====================

    范朝风看着满车的东西,异常感激,便对慧纹也客气了许多,“如此,就劳烦各位姑娘、妈妈了。”

    这边说着,南宫雪衣又让人给范朝风送了一匹高头大马过来。此马全身红棕,四蹄漆黑,很是神骏。

    范朝风一见就喜欢上了,也不多客套,翻身就上了马,便对那些下人道:“我先走一步。”说着,便拍马飞奔而去。

    慧纹也忙忙地催了人赶车,一起去了承康坊。

    范朝风骑了马,很快就到了承康坊的南宫家。

    他叫开了门,将那玉牌给看门的婆子看了。

    那婆子见是大小姐的令牌,非亲近人不能得,就忙忙地给范朝风行了礼,让他进去了。

    范朝风四处看了看,见那后园同隔壁周宅的后园,只有一个矮矮的院墙隔着,不由皱了皱眉头。

    这边安解语吃完午饭,就同往常一样出来后园散步消食。

    以往这个时候,都有周芳荃陪着她。如今却只有她一人,未免有些形单影只。

    此时正是冬日,后园里的树也都掉了叶子,只剩光秃秃的树干。唯有从后面小河里引过来的一股活水,还是潺潺而流。

    安解语拢着灰鼠皮筒在手里,里面又抱了个手炉,才觉得好些。——这江南的冬日,实在是太冷了。特别是屋子里没有往日她习惯的地龙,床上没有她以前用惯的皮毛褥子,没几日,她的手脚已是生了冻疮。

    周芳荃说会给她带翠微山的灵药回来擦洗冻疮,可是谁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说不定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春天了。

    安解语就将头靠在那小亭子旁的柱子上,悠悠地叹了口气。

    范朝风见安解语突然来到后园,便迈不动步子了。本来一个劲儿地告诫自己:赶紧藏起来……赶紧藏起来……赶紧藏起来,可他的身体,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样,就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安解语不知后面有人看着她,只望着北方的天空出神。

    范朝风就在后面默默地望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

    直到慧纹一行人也到了,在后园找到了范朝风。

    慧纹见安公子立在后园,望着隔壁院子里一个妇人的背影发呆,心里满不是滋味儿,便也朝那妇人处剜了两眼。却见那背影袅袅婷婷,只随随便便靠在那里,已是风情无限,就有些吃味,便娇声叫道:“公子!”

    这一声叫喊,打破了后园的沉寂。

    安解语循声回过头,却见是范朝风站在隔壁的园子里,定定地看着她,只大吃一惊,立即条件反射似地往自己脸上摸去。待摸到脸上人皮面具仍在,才松了一口气。

    范朝风本来心情极为复杂,此时见了安解语慌慌张张摸脸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只暗忖:还知道把脸遮起来,也不算无可救药!

    安解语见范朝风露齿一笑,愁云尽去,也不由看痴了。

    两人只相对无言。

    一旁的慧纹本来以为那隔壁的妇人,单看背影都了不得,正面一定更是个绝世美女。谁知那妇人转过头来,生得实在让人失望。

    慧纹就松了一口气,又对范朝风软声道:“公子,这里风大,该回屋去了。”

    安解语这才看见旁边的丫鬟,不知是何来路,一时更是默不做声。

    范朝风便往对面拱手道:“这位小娘子,我们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安解语只低头福了一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忙忙地要回屋去。她心情激荡,一路上不由踉踉跄跄,跌跌撞撞,不时绊倒路上的残枝败叶。

    范朝风有些看不下去,便飞身跃了过去,落到安解语身边,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安解语的左臂,扶着她进了屋子。

    安解语全身抖得厉害,范朝风也是十分紧张。两人却都如锯了嘴的葫芦,没人开口说话。

    待两人进了后园的小屋子,范朝风就将安解语小心翼翼地扶在椅子上坐下,只深深看了她一眼,又道:“打扰了。”便指着隔壁的院子道:“我刚搬了那边去住。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安解语死也不敢抬头,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范朝风见她低垂着头,露出凝脂一样的后颈,心头一阵酸涨。便深吸一口气道:“告辞。”就赶紧回身走了。又一个跨跃,回到了隔壁的院子。

    慧纹在后园,看见一向对女人敬而远之的安公子,居然对隔壁那个貌不惊人的妇人如此不避嫌隙,不由惊讶得张大了嘴。

    范朝风见了慧纹的样子,有些赧然,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漫步回了屋子,又问道:“屋子可收拾好了吗?今晚可能做晚饭?”

    慧纹才赶紧应了一声,回屋去给公子指认各处的屋子。

    安解语坐在后园的小屋里,全身上下还在不断哆嗦。

    五万和六万本是在那屋里等着她散完步,就陪她回去,结果却见到一个惊如天人的男子扶了自己的主子进来,不由都惊讶得无以复加。两人只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惊疑之色。

    五万更伶俐一些,此时见主子软倒在一旁的圈椅上,就上前轻轻问道:“夫人,可要回去?这里冷的很。”

    安解语这才点点头。

    五万和六万便过来一人一边,扶了夫人,回到前面的内室。

    安解语就在自己屋里琢磨起来:不知范朝风此举,到底是何用意。且看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难道已是认出了自己?——安解语反复思量,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在何处露了破绽。

    又想到范朝风搬到隔壁,带着一些侍女婆子,似是有了家室的样子,心里又有些酸溜溜的。更想过去看看,范朝风如今的妻室,是何等模样。

    只是要她主动去同范朝风相认,却是脸上火辣辣的,打死她也不肯。

    她总不能对范朝风大大咧咧地说:我以为你死了,所以改嫁给你大哥。但是你大哥现在不要我了,那你还要我不?——她的脸皮再厚,神经再粗大,也做不出这样无耻的事情。

    她宁愿把头埋在沙堆里做鸵鸟,骗自己说他不知道,也不想去真正面对他,来提醒自己曾经做过些什么。——范朝风若是真的没了,安解语还会觉得自己被人所弃,是个可怜人。可是自从范朝风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安解语发现自己已是成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妇人,且是罪无可赦的那一种,完全不配再和他在一起。

    这一下午,安解语便一直患得患失。直到快申时的时候,隔壁的宋夫人过来串门,安解语才打起精神,跟宋夫人闲聊起来。

    宋夫人就问起她打算如何过小年。

    安解语对这些当然是一窍不通,只推说五万、六万她们都在预备着。

    宋夫人抿嘴一笑,知道这些事情,不是丫鬟可以做得主的。语娘不肯说,不是别有打算,就是对这些事情并不是很通透。便提点她,该如何做糖瓜,如何祭灶,又如何准备贡品,给祖宗上贡。

    安解语耐着性子一一听了,且都记下来,回头问问五万和六万,可都备好了。

    宋夫人坐了一顿饭的功夫,便起身告辞,临行前又想起什么似的,对安解语提道:“语娘,你家隔壁那南宫堂主的屋子,似是住进来一户人家。你看我们要不要挑个日子,过去拜访一下?”又有些好奇道:“这里是南宫家的祖宅,不知道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面子,让南宫堂主将这屋子让了出来。”

    安解语听了心里一紧,又想起自己先前的心思,便含笑道:“那敢情好。等宋姐姐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过去坐坐。”

    宋夫人点头,就带了自己的丫鬟婆子,回家去了。

    六万送了宋夫人一行人出去。

    五万就过来问安解语道:“夫人,可是要摆晚饭?”

    安解语心不在焉地道:“传吧。”

    这边偏厅里就摆上了热腾腾的饭菜。

    安解语坐下,看见一碗红烧肘子,做得油亮香甜,是那灶上婆子的拿手菜,就不由自主地吩咐道:“六万,将这肘子送到隔壁新搬来的人家去。”

    六万问道:“可是今日送夫人回来的那位公子家里?”

    安解语脸一红,所幸是在人皮面具下,五万和六万都看不出来,只故作镇静道:“嗯。代我多谢那位公子。今儿在后园,我不小心,差点摔一跤,还是那位公子眼疾手快,扶了我起来。论情论理,我都应该谢谢人家。”

    六万比较实诚,也就不再问下去,只脆生生应了一声,就拣了那肘子,放到提篮里,要拎了过去。

    安解语又叫道:“回来!”

    六万不知所措,站在了那里。

    安解语嘴里咬着筷子,出了一回神,又道:“你过去,顺便看看那位公子的夫人在不在家。若是在家,代我问个好。”

    六万这才释然,便忙忙地拎了提篮出去了。

    这边范朝风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让人烧水,自己洗了个澡。

    从里屋出来,见外屋已是摆好了饭菜。

    范朝风坐下正要用饭,看见一碗虾米烩青江菜,是江南冬日里难得的菜蔬。便叫了慧纹过来,让她将这碗菜,给隔壁的周夫人送过去。

    慧纹忙道:“这青江菜,是我们夫人专门给公子备的。可是难得呢。”又不解地问道:“白眉赤眼的,做什么要送一碗菜过去?”

    范朝风看了她一眼,道:“主子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下人说三道四?”

    慧纹被这一眼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屈膝行礼,将那菜装起来,便要送过去。

    范朝风就在后面道:“这位夫人,当日在山林里曾救过我一命。一盘菜而已,抵不过人家的救命之恩。”

    慧纹听着公子这话,似乎在向自己解释,心里一喜,忙回头道:“奴婢晓得了。”说完,便提着篮子出去了。

    慧纹和六万在两家路中间打了个照面,起先都没有放在心上,以为就是路人,只含笑打了招呼,便各自去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串门 上

    ※正文3054字。

    鞠躬感谢书友“锦**”、“宝仔1**”、“花**”、“jykuan45**”、“风言疯语j**”、“1111222255**”、“CLAIRE8531**”、“happyhai02**”、“shxz**”、“米**”、“木头**”和“1012300008577**”粉红票。

    给大家的ID最后字符用**代替,是为了保护大家的ID,免得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

    140票了。欠大家四个加更。

    9月份最后一更了。大家帮帮忙,订阅吧!

    今天晚上12点以后就可以投十月份的保底粉红票了。大家的保底粉红票给俺投一投吧。早上说过的,如果十月份第一天总票数有30票的话,俺就继续坚持十月份每日双更。当然,加更依然是每15票。

    如果十月份第一天没有30票,俺就一日一更了,不过加更可以降到10票一加更。可以否?

    =====================

    六万这边敲开了南宫家的门,含笑对开门的刘妈妈道:“劳烦妈妈。我家夫人让奴婢过来给你们家主人送盘菜,答谢你家主人的援手之恩。”

    刘妈妈也知这个丫鬟,是隔壁周家的下人。只不知何事,便去叫了一个丫鬟回话。

    范朝风听说是隔壁周家的人派丫鬟过来送东西,便忙命人领进来。

    六万进到屋里,看见坐在上首的公子,正是下午扶了夫人进屋去的公子,就笑着行了礼,又将那提篮放到饭桌上,对范朝风道:“可巧正是赶上了。我家夫人吩咐,送这碗菜给公子享用。”说着,就将那红烧肘子端了出来。

    范朝风看着这碗肘子,有些失神。

    六万就又屈膝行了礼道:“我家夫人还让我代问公子的夫人好。”

    范朝风听说,手里一时用力,将筷子都折了。想了想,就淡淡地对旁边伺候的丫鬟道:“将这碗肘子端到后面去,给夫人用。”

    那丫鬟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范朝风。

    范朝风便微偏了头,眼望着那丫鬟道:“还不去?——要是饿着了夫人,我可饶不了你们!”一边说,一边已是对那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明白过来,便赶紧过来端了菜,应了声“是”,就端了下去,直接送到厨房里去了。

    六万见夫人交托的事都办完了,笑着对这位公子行礼道:“公子慢用,奴婢就不打扰了。”便拎着提篮,回了自己家。

    在路上的时候,她又同慧纹照了面,两人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多言语,只是微点了点头,就各自回去了。

    六万回去给夫人复命的时候,安解语正喜滋滋地看着桌上那碗蔬菜,两眼弯成一弯月牙。

    六万就放下提篮,对安解语道:“回夫人的话。那碗菜给公子送过去了。公子很是喜欢,马上让人端进去给他夫人用去了。”又道:“奴婢遵了夫人的话,将夫人代好的话也已说了。”

    安解语的脸一下子煞白起来,又忍不住问道:“那你见到他的夫人了吗?”

    六万摇头道:“没有。那位夫人没有出来和公子一起用饭。”

    安解语这才抚了抚怦怦乱跳的心,松了一口气,道:“那好吧。你下去用饭吧。”

    六万便屈膝行了礼,自下去了。

    安解语觉得一下子没了胃口,只逼着自己将范朝风送来的青菜吃了精光,就放下筷子,意兴阑珊地对身边伺候的人道:“剩的菜多,你们都分了吧。”

    五万忙应了,就拿了托盘,都端回厨房去了。

    六万已是在厨房里候着了,见五万带着从桌子上撤回的菜,惊讶道:“夫人越吃越少了。不知可受得住。”又喜笑颜开:“可便宜我们了。”说着,就拿了筷子,坐到桌旁吃了起来。

    五万没好气道:“就知道吃。吃成个大胖子,以后没人要你,看你还吃不吃得下去。”

    六万笑嘻嘻地捧着碗道:“我管那么多?——只要能吃饱穿暖,已是比在家好多了。我才不要出嫁,能一辈子跟着夫人才好呢。”

    五万也是穷人家出来的。她爹本是穷秀才,一辈子考不中,靠她娘日夜做针线养家活口。针线活伤眼睛,五万的娘不到三十岁,已快全瞎了。

    五万看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去了人市自卖自身。所幸遇见周大夫人,给了她家二十两银子,比人市上最好的丫鬟,还要贵三倍。

    五万自是对周家的两位夫人感激涕零,尽心服侍。——虽是从此由良民入了奴籍,五万却一点都不后悔。是自由自在地死去,还是毫无人身自由地活着,五万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且她的卖身钱也给了她家一线生机。这二十两银子,可以买十亩好地。有了地,哥哥、弟弟和妹妹,就不愁吃穿了。就算爹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大哥和弟弟却已能下地,用他们稚嫩的双肩,担起养家活口的重责。

    安解语知道了五万家里的景况,又给了她每月一次假,允她可以回家看亲人。此时虽然五万一次假还没有放过,却是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现下她不是在家吃闲饭的赔钱货,而是能赚钱养家的顶梁柱。且她一个月还有五百钱的月钱,打算等满了一个月,她能回家探亲的时候,都给家里人带了回去。

    六万自幼父母双亡,依附族叔而居。因年纪大了,长得又一般,还很能吃,她婶婶就做主将她卖了。好在她还做得一手好针线,又性子爽朗,虽然境遇坎坷,却从无愁色。周芳荃觉得她的性子和安解语倒是能对路,就将她也买了回来,只希望她和五万一粗一细,既能服侍安解语,又能陪她解闷。

    这两人到了周宅,没几日就熟悉下来。本来她们以为伺候人是下贱活计,都是胆战心惊。等见了周宅的两个夫人,都极为和善,活计又少,比在家时轻松多了。吃得饱,穿得暖,两人就彻底放下心来,死心塌地的伺候两位夫人。如今见周大夫人有事出去了,就加倍地看着周小夫人,生怕她出了茬子,两人就要倒大霉了。

    安解语说了她们几次,不要叫自己“周小夫人”,她们听了,才改口叫“夫人”。

    在五万和六万心里,夫人样样都好,就是一样古怪,晚上不让人去她屋里值夜。睡觉的时候,将自己的睡房外屋插得严严实实的。两人早上起来,得先去给夫人叫门。等夫人开了门,两人才能打洗脸水过来,又给夫人收拾屋子,准备早饭。

    这边五万和六万在厨房同众丫鬟婆子吃了晚饭,就给大家分派了晚上值夜的活计,又去准备洗澡水,给夫人抬进去。——虽然夫人的卧房不让值夜,她们院子里可是晚上不能断了人。一屋子都是女人,要是一个不小心,走了大褶儿,可难处。

    五万想着,这个院子里没个男人也不是事。什么时候也得跟夫人说说。若是实在要避嫌隙,至少要去买几条大狗回来看家护院。

    安解语吃完晚饭,便歪在床上,拿着本书,看了半日,也不知书上写了什么,就有些心浮气躁。

    等五万和六万炊了水进来,安解语随便擦了擦,就上床睡去了。

    一夜无眠,到天亮才打了个盹。

    安解语戴上人皮面具的时候,看见自己黑黑的两个眼圈,不由苦笑。——幸亏有这面具,不然谁都看出她心里有事。

    吃完早饭,安解语看了一下家里的帐目,又问了五万和六万,辉城这里过年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没有。

    五万和六万家里虽穷,也是在这城里长大的,对辉城的风俗了如指掌。

    安解语就知道了辉城过年,最特别的地方,便是初一大家都去城北的广济寺烧头香。另外,初二的时候,姑娘带着姑爷和孩子回娘家。初三走亲戚。一直到十五,城里有舞龙灯,耍百戏。因为辉城是仗义楼总舵的所在地,辉城的龙灯是江南耍得最好的。

    安解语听见舞龙灯,倒是想起了那年元宵,在流云河畔看花灯的日子,就有些恍惚。

    这边几人正闲聊着,宋夫人又过来了,带着一篮家常的糕点,邀安解语去隔壁新来的邻居家串门。

    安解语求之不得,赶紧让五万去厨房也拣了一盘栗子糕过来,带着一起去了。

    范朝风昨夜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想到曾经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隔壁,便觉得坐卧不宁。可是又想到这人如此不着调,不知又做了些什么任性妄为的事出来,就恨不得将她拘来修理一顿。

    因此第二日,范朝风也是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起了床。

    慧纹见公子睡得不好,就忙忙地出去买了淮山回来,要给公子炖些安神的汤水。

    宋夫人带着安解语,在几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去到南宫家的宅子前,便让人上去叫门。

    那刘妈妈见是宋夫人,马上过来请安问好。

    宋夫人就笑道:“都是街坊邻居,要多走动才亲热。刘妈妈,这新搬来的人家,可是南宫家的亲戚?”

    刘妈妈忙道:“是大小姐特别吩咐过的。”

    宋夫人就纠正她道:“刘妈妈,说了这么多次你都改不了。你们家大小姐,如今已是仗义楼的楼主夫人,可不能再叫她大小姐了。”

    刘妈妈忙轻轻地拍了自己的脸几下,又笑道:“真是该打!——宋夫人和周小娘子莫怪。这人年纪大了,就老想着以前的事儿,记性也差了。”

    宋夫人和刘妈妈寒暄几句,里面的丫鬟已是听见外面的声音,便出来问道:“刘妈妈,可是有客来?”

    刘妈妈回头道:“跟公子通报一声,就说街坊邻居过来坐坐。”

    那丫鬟便进去传话。

    范朝风在里面听说,就赶紧迎了出来,却见安解语仍是戴着人皮面具,上身穿着湖蓝色暗纹掐腰小袄,领口翻出白色狐毛,下面套着月白色挑线棉裙,头上挽着堆云髻,斜斜的插着一支如意簪。虽面目普通,却仍身姿楚楚。只是看着别处,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串门 中

    ※正文3437字。

    九月份粉红票:感谢“青儿**”、“141326161**”、“crispa**”、“0902272318361**”、“peihuiji**”、“珠蓝**”的粉红票。俺九月份一共欠大家五次加更。

    十月份粉红票:感谢“逆风飞**”、“经天**”、“蹊跷**”、“会飞de**”、“鸾**”、“CLAIRE8531**”、“蹊跷**”、“0811260037252**”、“阿火**”和“hcmi**”的粉红票。已经有20票了。还有10票。十月份就继续每日双更。粉红15加更。

    为了答谢大家的热情,也为了庆祝国庆和还债,下午两点加更一次。晚上八点三更。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给俺投粉红票和推荐票。

    =====================

    范朝风的眼睛在安解语身上打了个转儿,就对中间那个一脸祥和的中年美妇拱手道:“可是宋主薄夫人?”

    宋夫人惊讶道:“你认识我夫君?”

    范朝风笑道:“前几天有过一面之缘。”说着,便回身请她们进去。

    宋夫人就携着安解语一起进到屋里去。

    几人在正厅坐下后,宋夫人四处看了看,点头道:“这里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范朝风让人给宋夫人和安解语都上了茶,听宋夫人说话,范朝风也跟着道:“南宫堂主是个热心人,见我无处可去,就将这屋子借我暂住几日。”

    安解语正揭了盖碗喝茶。一听范朝风这话,安解语觉得一阵揪心,手里的茶就有些泼了出来。

    范朝风在旁边瞥见,也不去理她,就同宋夫人攀谈起来。

    宋夫人便着意问起范朝风的家世来历,做何行当。

    范朝风想了想,道:“我是北地人。只因北地谋生艰难,待不下去了,才来了江南,投在宋楼主门下,希望能讨口饭吃。”

    宋夫人就热心地问道:“那公子的妻室家人有没有一起跟过来?”

    范朝风忙瞥了安解语一眼,只见她端坐在宋夫人旁边,仍是眉目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范朝风心里难受,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内子三年前就谢世了。如今我只是孤身一人。”

    宋夫人“啊”了一声,忙道歉道:“真对不住。是我鲁莽了。”

    范朝风微笑道:“不知者不为罪,何况宋夫人也是一片好心。”

    安解语的头就低了下去,范朝风再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

    宋夫人以为语娘也在为这位公子难过,便抚了她的肩膀,对范朝风叹息道:“语娘也是北地人,没了夫君,孤身一人这么多年,也没有再嫁,只跟着姐姐姐夫过活。如今这世道,能有个安稳的日子过就不错了。——真不知这仗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范朝风也“哦”了一声,见安解语一幅无地自容的样子,心下不忍,便温言道:“既是夫君没了,就算再嫁也是无可厚非的。——倒不用太过歉疚。”

    安解语听了,眼泪就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范朝风眼见她的泪水滚落在湖蓝色的纺绸料子上,将那颜色氤成一块一块的。

    宋夫人见这位公子死死地盯着语娘瞧,甚是诧异,转头一看,原来语娘哭上了。

    宋夫人有些不好意思,以为自己今日的话,引起了这两人的伤心事,甚是不安。

    范朝风就赶紧把话题岔开,让安解语自己平静下来。又同宋夫人夸起宋主薄。

    宋夫人听了,那心里的不安稍稍去了一些,又知范朝风到江南来投仗义楼的宋楼主,想来不久就要被委派职事了,就加倍跟范朝风热络起来。

    慧纹见天色不早,快要摆中饭了,也不知这宋夫人和周小娘子,会不会留下来用饭,就自作主张地上前道:“公子,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要留宋夫人和周小娘子用中饭?”

    范朝风不快,冷了脸道:“我们这里说话呢。有事我自会叫你,你先下去。”

    慧纹又一次白了脸,忙退下去了。

    安解语这才悄悄拭了泪,抬起头,对着宋夫人道:“宋姐姐,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又对范朝风点头道:“客走主人安,公子也好忙自己的事去。”

    宋夫人就起身道:“正是呢。说话都忘了时辰。”又对安解语和范朝风道:“你们两位都是新搬来的。等过了年,在我家摆一桌酒,请请四围的街坊邻居,你们可一定要到。”

    安解语忙道:“我不知道别人如何,我可是一定会去的。”

    范朝风也拱手道:“那就叨扰宋夫人了。”

    宋夫人见两位都很给面子,也很高兴,便携了安解语出去了。

    安解语回到自己屋子,也不想吃午饭,加上昨晚走了困,今日早上又受了刺激,就闷闷地回自己屋里歇着去了。

    五万和六万很是为夫人担心,便让灶上的婆子熬了紫米粥,又切了几块胭脂鹅脯,过来劝食。

    安解语却不过她们的心意,出去喝了几口粥,又将胭脂鹅脯用了一块,才让她们端下去自吃。

    范朝风这边,却是客人不断。

    刚吃了午饭不久,就有婆子过来回说,宋楼主和楼主夫人来看公子。

    范朝风吃了一惊,以为出了什么事,忙迎了出来。

    结果却只是南宫雪衣压抑不住好奇心,非拉着宋远怀过来瞧瞧不可。

    宋远怀正好也有要事来找他,就一起过来了。

    范朝风同他们两人寒暄几句,宋远怀就说有正事要谈,便拉了范朝风去书房。

    南宫雪衣只好自己四处看了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正有些失望,就见慧纹过来请安。

    南宫雪衣忙叫了她过来,好奇地问道:“安公子这几日住的如何?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慧纹满脸笑容道:“公子一切都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南宫雪衣不由满脸失望。

    慧纹想了想,便道:“不过公子对隔壁周家的小娘子,似乎很是熟悉。”

    南宫雪衣这才有了兴趣,就详细地问了起来。

    慧纹当然不敢隐瞒,就将她见到的两人在后园的情形,还有两人不约而同给对方送菜的事儿,都跟南宫雪衣说了。

    南宫雪衣这才合掌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可让我找着了!”说着,不理会慧纹惊愕的样子,起身出去,要去隔壁拜访那位周小娘子。

    安解语本在屋里待得全身发腻,又不敢再去后园,正闷闷不乐。

    五万进来回说,隔壁南宫家的大小姐,现今仗义楼楼主的夫人,仁兴堂的堂主南宫雪衣,过来拜访夫人。

    安解语想起范朝风住的便是这位南宫堂主娘家的屋子,又想起上午的时候,范朝风提起过,他要在宋楼主手下做事,便起了兴致,让人将南宫雪衣领到正屋去。

    安解语穿戴好了,出来见她。

    一进门,安解语便见一个俏丽的女子双目灼灼的看着自己,嘴角带笑,眉目含春,既爽朗大度,又沉稳雅致,竟是同她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的风采。

    安解语一见便心生好感,就赶紧福了一福道:“小妇人语娘,见过南宫堂主。”

    南宫雪衣忙上前亲自将安解语扶了起来,口里笑道:“周小娘子真是名不虚传。语笑嫣然,光这幅好嗓子,就够让人日思夜想了。”

    安解语见南宫雪衣说话奇怪,就笑道:“南宫堂主过奖了。我不过是一无所长的无知妇人,哪有南宫堂主说得那么好?”又携了南宫雪衣的手,到一旁坐下,忍不住赞道:“南宫堂主才是巾帼不让须眉,小妇人好生佩服!”

    两人正互相吹捧,五万端了茶过来,对两位笑道:“南宫堂主,夫人,请用茶。”

    安解语就亲自接了过来,给南宫雪衣奉上。

    南宫雪衣欠身接过:“费心!”

    安解语就坐在一旁,同南宫雪衣攀谈起来。

    看见南宫雪衣,安解语不由想到她的第二世曾经去过的那个世界,女子也可以独挡一面,可以同男子一样做各种事情。不像这个世上,大多数女子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少数出来抛头露面的,不是做些不堪的行当,就是给人为奴为婢,似乎都没有把女子当作同男人一样平等的人来对待。

    而如南宫雪衣这样,以一介女子之身,统领一个帮派,和男人平起平坐,实属难得。

    安解语就将自己的艳羡,毫不掩饰地夸赞了出来。

    南宫雪衣却笑道:“周小娘子真是过奖了。我那个仁兴堂,不过只有一百来号人,都是世代跟着我们南宫家,就跟那些豪门大族的家将一样。却算不得我的本事。”

    又见周小娘子说话不拐弯抹角,南宫雪衣也很有好感,便接着道:“其实我能将这个堂主做下去,多半还是江湖上的朋友,看在我夫君的份上,给我几分薄面。——所谓花花轿子人人抬,上头有人好办事,就是如此。真不是我的功劳。”

    安解语见南宫雪衣如此坦诚,更增好感,就掩袖笑道:“能嫁得好,也是本事。”

    南宫雪衣想起宋远怀一直以来的照顾和帮扶,也是深有感触,道:“要不是有远怀,我当日从呼拉儿国回来,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安解语见话里有话,便耐心地问了起来。

    南宫雪衣好容易见到一个可以谈话的女人,就更是滔滔不绝起来。

    言谈间,安解语这才知道,原来范朝风当日不知怎地,并没有“死”在营州的范家庄,而是流落到呼拉儿国。后来得遇南宫雪衣和宋远怀,才能顺利回到南朝。安解语不由对南宫雪衣更是感激莫名。

    听着南宫雪衣的话,安解语又暗暗计算了一下:范朝风同南宫雪衣和宋远怀一起回来的时候,正是自己和范朝晖大婚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就大致猜到了范朝风为何千里迢迢回到北地,却没有回家,而是到了江南。

    想到他并不是因为有了外心或者外室才不回家,安解语心里又甜又苦,如同塞了一团乱麻,只觉思绪纷纷,莫衷一是。

    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在人前强撑着,装作没事人一样。

    当日在婚堂上被范朝晖当众所弃的耻辱,让安解语对自己完全失去了信心。——范朝晖的默默守候和呵护,曾让她从失去范朝风的打击中走出来,以为自己能和他再续前缘。

    谁知却如同一曲乐章奏到极盛的时候戛然而止,范朝晖在婚堂上当众叫停,却是重重的将她砸了一闷棍。——她已是分不清什么是真情,什么又是假意。

    她选择主动解除婚约,不去别人的婚姻中充当第三者,又在人前表现得从容不迫,似乎是自己不要他,而不是他不要自己,其实也只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而已。

    内心深处,那条血淋淋的伤痕永远在那里。

    午夜梦回,她无数次看见:无论是范朝晖,还是范朝风,总会笑着在她面前转身,同旁人携手而去。而她只能从噩梦中醒来,睁着眼睛到天明。

    她变得如今这样畏手畏脚,瞻前顾后,又能怪谁?——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串门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投推荐票

第二百五十四章 金风

    ※正文3150字。

    感谢书友“1108356**”、“潜水看书度**”、“小宝宝爱**”、“虞美**”、“xiaoyide**”、“浣宝**”、“魔力宝贝**”、“苏茜20**”、“裙角**”、“fjfz**”、“mz18**”、“1003062223441**”、“劳**”、“迩**”和“天山暮雪**”的粉红票。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给俺投粉红票和推荐票。

    =====================

    宋远怀见南宫雪衣邀了语娘去宋府过小年,也笑道:“我们仗义楼和仁兴堂都是过小年的时候,大家聚一聚,各人的家眷也会过来一起吃饭。到时安兄弟就带着语娘一起过来吧。”竟然已是将安解语当作了范朝风的家眷。

    安解语见这些江湖豪杰如此不拘小节,脸上微红。——她现在的身份可是寡妇。范朝风现在的身份也是鳏夫。他们两人就这样被宋远怀和南宫雪衣自动配对了。

    范朝风也不否认,抿嘴笑道:“语娘性子古怪,还望雪衣多多担待一些。”

    南宫雪衣也笑道:“安公子这话说得?——语娘同我不知多投契。就算安公子不来,我也是要接了语娘一起去的。”

    安解语只好应了,和范朝风一起目送他们的车远去。

    宋远怀同南宫雪衣坐在车上,沉默了半日,才对南宫雪衣道:“雪衣,你说这个语娘,到底是什么来路?”

    南宫雪衣沉吟道:“怕是同安公子一样,也是大家子出来的。”

    宋远怀点点头:“我看也是。他们两人八成以前就认得。”

    南宫雪衣已是笑道:“瞎子都看得出来。何止八成?——他们以前要没有纠葛,我将头割下来给你宋楼主!”

    宋远怀忙搂过她,嬉笑道:“割头做什么?——把你的心给我就行了。”说着,已是抱着南宫雪衣,轻轻吻了下去。

    南宫雪衣挣脱他:“越来越不象话了。——这可是在大街上!”

    宋远怀这才放开她,又出了一回神,道:“语娘脸上的人皮面具,完全跟真的一样。”南宫雪衣听宋远怀说,语娘脸上竟然带着人皮面具,诧异道:“真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宋远怀沉吟道:“这样精致的面具,眼力不够的人,根本看不出她脸上那些细微的差别。”

    南宫雪衣知道宋远怀身为江南第一大帮的帮主,见识自是比常人要高一截,对他的话一向一百个信服。就歪头想了一会儿道:“有机会,倒要好好看看她的真面目。”

    宋远怀忙拦着她道:“语娘并无功夫,带着人皮面具想来也是为了自保。你万万不可任着性子,去让人家做不愿意的事情。”

    南宫雪衣想了想,觉得自己是有些过分了,便乖巧道:“知道了。”

    宋远怀就笑道:“你别多心。我并不是为了那语娘,而是为了安兄弟。——你想想,我们对安兄弟多好,可安兄弟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可我们一对语娘好,那安兄弟立刻就对我们亲热起来。”

    南宫雪衣拍手道:“语娘岂不就是安兄弟的‘软肋’?”又道:“我一向觉得安兄弟对人对事都是淡淡的,不好结交。——现在知道他也有‘软肋’,有牵挂,倒是更有人气些。”

    宋远怀却又搂了南宫雪衣在怀里,嬉皮笑脸道:“你就是我的‘软肋’。”

    南宫雪衣笑道:“我哪里是你的‘软肋’?——我是你的‘硬肋’才真!”

    “不论软的硬的,反正都是你就行了。”

    南宫雪衣虽然知道宋远怀是在哄她开心,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两人一路笑语,回到了宋府。

    这边见宋楼主和楼主夫人都走了,五万才上前给安解语披上大氅,又问道:“夫人,可是要回家?”

    安解语点点头,对范朝风道:“多谢安公子的盛情款待。”转身便要走。

    范朝风几步赶上她:“我送你。”

    安解语喃喃道:“不用了,就几步路而已。”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周宅的门口。

    范朝风看着台阶上的安解语,上面穿着皮毛小袄,下面却是穿着棉裙,又忍不住道:“这里的冬日不比北地,湿冷湿冷的,你上面穿了皮的,怎么裙子倒是换了棉的?——被冷风吹了,以后年纪上来了,腿脚可就难受了。”

    安解语心神略定,便抬头笑道:“有大氅罩着,倒是不觉得冷。”

    范朝风点点头道:“那以后出门一定要记得披着大氅,冻坏了腿可不是玩的。”

    安解语就柔顺地“嗯”了一声。

    范朝风心情激荡,有心想问她到底出了何事,要避到江南来,又有些问不出口。——她本是他的妻子,可现在,难道要他叫她一声“大嫂”?!

    范朝风也知道大哥此时正在青江上同韩永仁大战,不在王府里。难道是有人趁机为难她?——大夫人三年前就不在了,还有谁能下得了手?

    可是转念又一想,解语同大哥已是拜了堂,成了亲,是名正言顺的王妃。大哥不在府里,解语就是最大的,又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王妃作对?

    范朝风越想越觉得蹊跷,可是心里也暗暗知道,解语任性娇纵,许是故意在跟大哥耍花枪也未可知。

    只是想到解语如今的处境,范朝风又想苦笑:耍花枪耍到自己“先夫”隔壁。——解语的运气,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安解语不知范朝风在想些什么,她只一想到范朝风今日说过的话,心里就如同猫抓一样难受。

    范朝风的大度、体贴和坚持,都只反衬出她安解语面目可憎,行为不堪,让她越发在范朝风面前无地自容。

    两人又相对无言起来。

    五万和六万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安解语见范朝风再无话,就福了一福道:“天色晚了,公子请回吧。”

    范朝风叹了一口气,又道:“我过了年要同宋楼主去宜城见江南王。你自己在家要小心,无事不要出门。若是有事,这几日跟我说一声,我帮你去办。”又指指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反正我就在隔壁,也方便。”

    安解语点头道:“我晓得。你也要小心。”说完,便决然转身,要回屋里去。

    许是晚上的气氛太过融洽,范朝风觉得像是回到了以前同她夫妻和顺的日子,便忍不住,在后面轻轻唤了一声“解语”。

    安解语的脚步再也跨不出去,就定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范朝风慢慢走到她身后。他身材高大,安解语就算站在两级台阶之上,也只和他并肩而已。

    感受到身后范朝风灼热的呼吸,安解语的双肩颤抖起来。

    范朝风默默地伸出手,按住安解语的双肩,将她转了过来。

    月光下,她已是泪流满面。

    范朝风从未见过安解语这样既无声,又委屈压抑到了极点的哭泣,就有些心急,也再顾不得避嫌,在她耳边轻声却急切地问道:“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没有在上阳,做……王妃……?”

    安解语哭得更加厉害。

    范朝风心里一沉,又有些压抑不住的惊喜,便索性单手搂了她的肩,拥着她一起往屋子里面走去。

    五万和六万在后担心地对视一眼,忙跟着进去了。

    看门的婆子低着头,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见人都进去了,便在她们身后插上了大门。

    慧纹站在范朝风身后,眼见他搂着隔壁的小寡妇就进了人家的屋子,就浸了一缸醋在心里面。

    本来她也打算跟着进去,可周家的婆子眼疾手快,已是关上大门。

    慧纹无奈,又不知道安公子到底要去多久。冬日天冷,在外面实在待不住,她只好转身回了南宫家的屋子。

    慧纹回去后,就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厨房里,见谁都不顺眼,指桑骂槐的,惹得厨房里人人侧目。

    灶上的婆子和那几个二等丫鬟,都知今日安公子对隔壁那小寡妇的殷勤,戳了慧纹副小姐的眼睛。

    虽然有幸灾乐祸的,可也有往日里得慧纹照应、同她好的人,不由也为她打抱不平,便低声安慰她道:“慧纹姐姐莫心急,那周小娘子不过是个寡妇,长得那寒惨样儿,连给我们慧纹姐姐提鞋都不配。——安公子也是有眼睛的,不会看不出姐姐比那小娘子,生得强百倍。”

    慧纹听了这个丫鬟的话,心里好受些,羞红了脸,道:“你可胡说什么?——我哪里是为隔壁的小娘子烦心了?我不过是担心公子最近吃不好,睡不好,身子受不住而已。”

    厨房的几个丫鬟就相视而笑,也不点穿她。

    灶上的两个婆子却不以为然,对刚才安慰慧纹的丫鬟道:“我说小大姐,你不是男人,你不知道男人看重女人什么。”

    那丫鬟不服气,道:“你们难道就是男人?你们难道知道男人看重女人什么?”

    其中的一个婆子就呵呵两声道:“我们不是男人。可是我们是嫁过人的女人。”见厨房的丫鬟都听住了,那婆子又得意道:“你们可不知道,真正的男人看女人,都不是看那张脸,而是……”说着,就上下打量了一下慧纹的身段,“知道了吧?”

    “不知道。”还是有丫鬟不明白。

    慧纹却隐隐明白了一些,不由脸上又煞白起来。

    那婆子本不欲再说了,可是被几个丫鬟推搡得不得安宁,就没好气道:“你们这些小姑娘,有谁有隔壁周家小娘子那样俏的身段?——你们不知道,到了晚上,熄了灯,什么长相都无所谓了,要紧的就是那衣裳下面的物事,才是真正勾人的!”

    几个丫鬟这才听懂那婆子的话,不由面面相觑,又掩嘴偷笑。

    慧纹却真正听进去了,想起今日看见那小寡妇的掐腰小袄,又看看自己身上臃肿的棉袍,便起身回屋去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玉露 上

    ※正文3128字。

    感谢书友“葛宝**”、“longnengnen**”、“taemik**”、“小女美**”、“煜水逍**”和“地铁**”的粉红票。

    十月份第一天有粉红票70张,欠大家四次加更。九月份的也欠四次

    下周先还九月份的欠债。下下周还十月份第一天粉红票的欠债。

    具体加更的时间,会在每天早上八点那一更的时候提醒大家。今天只有两更。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给俺投粉红票和推荐票。

    =====================

    却说范朝风就这样旁若无人地拥着安解语进了她家的院子。

    周家的下人见自己家的小娘子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而隔壁那位新搬来的公子,则对她呵护备至,像是熟人一样。就都很诧异,却都一个个很乖觉地闭了嘴,无人出声。

    安解语偎在范朝风的臂弯里,慢慢平静下来,就回身对后面跟着的五万道:“给我打点水过来,我要洗洗脸。”

    五万忙去厨房炊水。

    范朝风便放开安解语,背手站在她身边,专注地看着她。

    安解语用手背拭了拭泪,对范朝风道:“跟我来。”便转身进了中间的正屋。

    正屋左右两边,有两个大套间。

    以前安解语和周芳荃,一人住一个套间。

    这里的套间有三进。最外面一间,和正屋的大厅隔着一个拱门,垂着厚厚的棉夹层门帘,是套间的起居室。从起居室进去,便是中间类似北地暖阁一样的小屋子。最里面,是睡房。而睡房的另一头,就是净房。

    安解语便领着范朝风进了左面自己的套间。

    六万惴惴不安地跟了进来,对安解语行礼道:“夫人,可要上茶?”

    安解语点点头,“给安公子上杯茶。”

    六万便去捧了茶过来。

    五万也打了水进来。

    安解语就对范朝风道:“失陪一会儿。”

    范朝风端着茶盅,默不做声。

    安解语便自去净房洗了脸。

    五万知道夫人净面沐浴的时候,都不要下人在旁伺候。只好待在套间的起居室里,同六万站在一起。

    范朝风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安解语出来,换了身淡青色缎面家常小袄,系着藕荷色棉裙。在灯下清雅素淡,连有些不入眼的容颜都似乎柔和了许多。

    安解语就对一旁伺候的五万和六万道:“天色已晚,你们都去歇息吧。这里就不用你们伺候了。”

    六万是个老实人,只喃喃道:“我们不累。还是伺候夫人歇下了,我们再去歇息也不迟。”

    五万伶俐些,早看出这隔壁的公子,同夫人交情不浅。就暗暗地拉了拉六万的衣襟,对坐上的两人行礼道:“既如此,我们就先下去了。夫人有事,在屋里叫一声就行了,外面有婆子值夜。”

    安解语听了,反笑了:“你们不必担心。”又看了范朝风一眼,道:“这位公子,乃是我失散多年的一位亲人。你们尽可放心。”

    五万和六万这才长吁一口气,对安解语和范朝风都屈膝行礼退下了。两人出到外屋,又自觉地将外屋的门关上了,两人就守在外屋门外。

    起居室里,就只剩下范朝风和安解语两人。

    范朝风便放下茶盅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安解语看了一眼门口,踌躇道:“还是进来再说吧。”

    说着,就起身将起居室通向外屋处厚重的夹层门帘掀开,挂在两旁的挂钩上,又走到起居室同睡房相连的小屋子里。

    范朝风跟着起身进去。

    到了中间的小屋子里,安解语仍是将那屋的门帘掀开,也挂在门柱两旁的挂钩上。

    这样若是外面有人进来,他们在中间的这个小屋子里,可以一眼就看过去。而他们在这屋里说话,因为离大门处尚远,外面的人,就是将耳朵贴在大门上,也不会听见他们说什么。

    范朝风见安解语行事比以前稳重细致了许多,心里既欣慰,又心酸。

    安解语就回身坐到了靠墙的软榻上,又摆手指着软榻旁的椅子,对范朝风道:“坐。”

    范朝风默默地在她身旁坐下,又抬起头,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

    安解语强迫自己面对范朝风。——这一天终是要来的。与其到时让他从旁人那里听到些不切不实的话,还不如自己来说。

    范朝风见安解语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了起来,便伸手过去,抓住了她的手,温言道:“别怕,一切有我。”

    安解语低下头,看着范朝风的手背上依稀可见的伤痕,左手慢慢抚了上去,细声问道:“你的手怎么啦?”

    范朝风微笑道:“没什么。都过去了。”就拉了安解语的两只手在一起,道:“别打岔。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安解语深吸一口气,问道:“你都知道多少?不妨先讲给我听听。”

    范朝风沉吟一阵子,就将他当日跟着南宫雪衣和宋远怀回到南朝,听到他们大婚的消息的事情,说了一遍。

    安解语点点头,就将范朝风所不知道的,从大婚堂上到后来装死逃逸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范朝风低下了头。

    他若是早知道,他的退让,给解语带来的,却是更大的耻辱和伤害,他还会做出当初那样的选择吗?

    范朝风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到自己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为她做了决定,以为是为了她好,其实同当初大哥范朝晖所做的没有两样:都把她当作一件可以转让的礼物,推来让去。没有尊重,没有对等,没有给她知情和选择的机会。

    如今事情变成这样,世人只会对她一个弱女子说三道四,却没有人真正问过她:你愿不愿意?

    范朝风大惭,便起身坐到安解语身边,一手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一手搂在了她的肩上。

    安解语僵硬了一阵子,也渐渐软了下来,就将头放到了范朝风肩上。

    “是我们对不住你。”范朝风也代自己的大哥向安解语道歉。

    安解语轻笑了一下,摇摇头:“王爷以大局为重,何错之有?——我并不怪他。”又抬起头,看着范朝风皱眉,“可是你,为何也要弃我如蔽履?——我可是要怪你!”

    范朝风沉默。

    安解语便推他一下:“说啊,你为何回来了也不去找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王爷也知道你还活着,他绝不会……这婚礼早就取消了……我也不会出那么大丑!”语气娇嗔,已经不知不觉间,没了刚刚的疏远、隔膜和客套。

    范朝风嘴角微翘了一下,可又觉得难以开口。

    安解语不知范朝风有何顾虑说不出口,也没有继续催促他,只给了他时间,让他慢慢思量。

    范朝风想了半日,觉得既是决定从此要对她事事坦诚,尊重她的选择和决定,且自己已是试过了,没有她根本就不行,便打算还是说出来的好。——这话要不说,两人一直遮着藏着,装作对方都蒙在鼓里的样子,却是横在两人心里的一根刺。若是不及时拔了,这刺以后说不定会长成参天大树。到那时,两人就真是再没有活路了。

    想到此,范朝风便正色道:“若是跟我在一起,你从此再也不会有孩子,你可愿意?”

    安解语万万没有料到,居然是这种回答!

    她猛地抬头看着他,嘴唇翕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到底还是知道了!——对于范朝风的身子,安解语在回复第一世的记忆之时,已经都忆了起来。

    因为他幼年时替前朝太子中了毒,后来为了解毒,坏了他的身体。他可以做丈夫,却做不了父亲。这是他的悲哀,也是她的遗憾。

    这件事,当年在范家,只有太夫人和范朝晖知晓,连范朝风自己都不知道。

    安解语本来也是不知,后来生了则哥儿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偷听到太夫人和范朝晖的对话,才如五雷轰顶!——这件事,也使得第一世的她,无法再自欺欺人,更无法面对范朝风。

    后来她顺势吃下大房那边不知何人送来的断魂草,就是打算一了百了,以死赎罪。

    谁知千回百转,她还是回到了这里,要将这条没有走完的路,继续走下去。

    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再逃避,也不会再屈服。

    则哥儿,是她的孩子,是她三生三世唯一的孩子。她重回前世,就是要护着这个孩子长大成人。也许,这就是她的宿命。

    安解语又想到自己轮回的第二世,在那个比这里更发达的世界里,自己却是怎么也生不出孩子。才有了那么深的执念,以至又回到自己的后世,继续纠缠不休,就更深深地体会到了范朝风此刻的心情。

    安解语来不及感叹命运的变化莫测,只看着范朝风的眼睛,坚定地答道:“以后没有孩子有什么打紧?则哥儿就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你若是从呼拉儿国回来之后,坦白地问我:是要生孩子,还是要跟你在一起。现在的一切,都会是两样。”又抬手止住范朝风的刚要出口的话,继续道:“你听我说完。”

    “我并不是个好妻子。我也要对你坦白,我曾经对你不起。若是你接受不了,想要另娶,我自会离开,绝不会对你苦苦纠缠。——所以你日后若是改了主意,变了心,请一定要告诉我,早早地告诉我。我能明白,也会走开。”

    话未说完,范朝风已是捂了她的嘴,抢着道:“不用说了。我都能猜到:若不是万不得已,这事不会发生。”又停了停,双手捧住了安解语的小脸,轻轻吻了她的唇一下,才道:“你为了这事,也是死过一次了。——再大的过错,用命来偿还,也就够了。我若是过不去这个坎,我今日就不会坐在这里。”

    安解语未料到范朝风想得如此清楚明白,不由泪盈于睫,颤声问道:“你真的能原谅我?”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9995/ 第一时间欣赏烟水寒最新章节! 作者:寒武记所写的《烟水寒》为转载作品,烟水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烟水寒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烟水寒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烟水寒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烟水寒介绍:
古代女子安解语,穿越现代,又重生回原点,从彪悍宅斗到温馨市井,从玉堂金马到叱咤江湖的故事。
无空间,无异能,不会赌石,只会赌博,视三从四德为浮云,观男尊女卑为无物的废柴火爆女主,和两兄弟的感情纠葛。
熟男熟女之间的爱情故事。有大叔,无萝莉。有极品,无圣母。
文艺版简介:
谁爱上了谁?谁为谁心伤?谁的后院倒了葡萄架?谁又上了谁的床?
都道是金玉良缘,却是阴差阳错,上有苍穹!
==================================================================
请围观包养《烟水寒》三部曲——《烟水寒》、《重生空间守则》、《与子偕行》O(∩_∩)O
烟水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烟水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烟水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